要有鹽2、鹽鹽

二

回到s市，當喪屍浪潮拍擊“星級酒店廚藝展示交流活動暨研討會”開幕式現場的時候，有四名參賽選手其實是缺席的。他們分別是：

希你頓酒店行政總廚老許（粵菜系）

喜了登酒店總廚大周（淮揚菜系）

希你頓酒店大廚小徐（粵菜系）

希你頓酒店大廚小錢（川菜系）。

這四個人中老許年紀最長、職位最高，大周次之，另外兩人是嘍iナ狽5保欽誚穩玫氖巢腦菔貝娣漚淇猓緩蟊煥淇夤芾碓蔽蟛僮髦苯庸卦諏死錈妗

許總廚最先察覺到這個情況，他大力地拍打冷庫門，呼喊管理員，其餘人則忙不迭地撥打手機與外界聯絡――遺憾的是厚重的大門既阻隔了他們的叫喊聲，也遮蔽了電子訊號，於是他們被絕望地關了兩天，完美地躲過了s市及世界的毀滅。

好在這庫是個冷鮮庫，溫度在0攝氏度以上，不至於凍死人。另外他們也沒餓著，冷庫裡全是吃的，是各個參賽隊事先放進來的。生魚生肉不容易下口，他們嚼生菜啃土豆，還特別注意專門吃其他參賽隊的，比如億豪酒店，夏格里拉酒店，鉑銀酒店……以免影響自家隊伍在比賽中的發揮。

第三天，交流活動現場的備用發電機也沒油了，場地徹底停電，冷庫失去了製冷效果，大門由此恢復到手動狀態，從裡面就能推開。

依舊是經驗老道的許總廚最先發現，他推醒邊上熟睡的大周，問：“悶不悶？”

大周裹緊棉襖（進冷庫之前穿的）翻了個身，嘟囔道：“許總你有毛病，這都在西伯利亞了，還熱個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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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總廚不甘心，又推醒小徐：“你悶不悶？”

小徐醒來後發了一會兒愣，突然問：“許總，燈怎麼滅了？”

冷庫的左上角有一盞小燈，兩天來寄託著四個人的所有希望，彷彿燈在人在，燈滅人亡。

小徐驚恐地喘著氣：“許、許總，我們是不是出、出不去啦？真的要被凍、凍死在冷庫裡啦？”

許總廚在黑燈瞎火裡鎮靜道：“不，我覺得冷氣也停了，要死也是悶死。”

小錢被吵醒，他腦子比較靈活，立即用手機照明，嘗試去推冷庫的大門，沒想到一推即開。

外邊正值中午，明亮溫暖的光線射進冷庫深處。幾個人還沒來得及歡呼，已經成為喪屍的冷庫管理員便撲了進來，雙手掐住小錢的脖子，張開血盆大口就往下咬。

小錢眼疾手快，反過來卡住喪屍的肩膀，一人一屍頓時扭作一團。

“快來幫忙！！！”小錢驚慌失措地喊。

冷庫裡的另外三人嚇傻了，還好數秒鐘後大周當機立斷，抄起手邊的砍骨刀，衝過去一刀便砍在了喪屍的腦門心上。

小徐抱頭尖叫：“媽啊啊啊啊啊――！”

許總廚也叫：“哎呀哎呀哎呀！”

小徐喊：“周廚，你殺人啦啊啊啊――！”

大周聲嘶力竭：“啊啊啊啊我也不知道我就是下意識啊啊啊這好像是管理冷庫的陳師傅啊啊啊！”

小錢求助：“周廚你不要停快快快陳師傅要吃我！”

挨了刀的老陳特別活泛，也不覺得痛，專注一心想咬小錢的脖子。

大周又“哐哐”砍了喪屍幾刀，有一刀砍到了腦子，破壞了中樞神經之類的東西，喪屍鬆開了小錢，躺下不動了。

小錢力竭跪地，心有餘悸地問：“陳師傅得精神病了？”

大周扔刀，一屁股坐倒，渾身癱軟。

他問：“我要不要去派出所自首？”

小徐不敢過來，躲在角落說周廚你別殺我，我害怕。

許總廚不愧是廚房的核心，他勇敢地靠近喪屍，蹲下左右打量：“咦？嘖，這個人說他是老陳，似乎又不太像。老陳的膚色是青中泛黑的嗎？”

小徐幾乎嚇瘋了，痛哭流涕：“陳師傅死不瞑目啊！”

許總廚檢視喪屍的眼珠子：“老陳的瞳孔也不是紅色的啊，怎麼血倒是黑的，莫非他中毒了？”

小錢說：“許總您武俠小說看太多啦。”

許總廚也納悶：“是啊，什麼毒呢？什麼毒不死人，還讓他力大無窮呢？”

小錢膽大，一會兒就緩過來了，說：“我出去找人問問。”

許總廚點頭表示同意，大周懨懨地說：“你們去，讓我緩緩，我得思考等下投案時該怎麼說。”

小錢便出去了。

一分鐘後他咬著牙拼命跑回冷庫，用盡全身力氣關上大門，抵住喊：“不得了了！外面全是陳師傅！”

許總廚問：“什麼意思？”

小錢叫道：“快快快幫忙不能讓他們進來！”

門關上後，室內陷入了黑暗，所有人的恐懼得汗毛直立。大周摸索到小錢身邊，幫他死命拽住門把手。

許總廚聽到了一絲撞擊冷庫門的悶響，問：“小錢，那是什麼？”

小錢都快哭出來了：“我不知道！他們就像陳師傅一樣，一看見我就衝過來，露著獠牙要吃我！”

許總廚問：“有多少個？”

“一堆！”小錢說，“都掛著‘廚藝展示交流活動’的工作牌！”

“啊？”大周表示詫異。

小錢說：“真的，其中一個還是咱們酒店的餐飲總監！我現在真他媽後悔喊了他一聲！”

“啊？”大周繼續詫異，“你們酒店的餐飲總監不是那個誰……tony張嗎？他也要吃你？”

小錢滿頭冷汗：“對！也不知道他先吃過誰了，總之轉過身來時胸口全是黑血！”

許總廚推了推眼鏡說：“等一等，等一等，讓我好好想想……嘖，這種情況我似乎在哪兒見過。”

“人吃人？”小錢問。

許總廚兩手一拍：“行屍走肉。”

小錢說：“咦？”

大周反應了一會兒，說：“許總，你的意思是外頭是喪屍？您想象力可真豐富，昨天還在謳歌和諧社會呢！”

許總廚問小錢：“你覺得不是？”

小錢粗略一回想：“我覺得是！”

大周還是不信，小錢建議投票。

四人投票，結果1:3，希你頓酒店的顯然都聽行政總廚的。

大周不服氣，說：“這樣吧，我出去看看，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他連一隻腿都沒邁出去，就被守在外頭的餐飲總監tony張嚇回來了。tony張非常執著，把半邊身子擠在冷庫門邊上，右手直往小錢身上夠，眼珠外凸，齜牙嗥叫。

小錢考慮到自己危在旦夕，只能大義滅親，抄刀把上司的腦袋砍了。

“真是喪屍啊……”大周關上冷庫門，粗重地喘著氣。

小徐躲在角落哭：“嗚嗚嗚小錢……你這麼好的人……居然也、也殺人了！”

小錢滿頭滿臉的汙血，不耐煩道：“別廢話，按照電視劇的經驗，往後天天都得殺個千兒八百的！”

小徐說：“嗚嗚嗚……我害怕……我要我媽！”

大周吼：“別號喪了，我們也怕！”

許總廚檢視過tony張爛糟糟的頭顱後，關閉手機螢幕以節約電力。

他緩緩說：“都別激動，也別害怕，應該從長計議。我剛入行的時候，師傅曾經告誡過我，要當一個好廚師，最重要的品質是時刻保持冷靜，食材是死的，人卻是活的，不能浮躁，不可畏難，要用心對待每一次操作。”

小錢哆嗦著說：“許總，我冷靜不下來，我今天差點兒死兩回了！”

許總廚問：“你的刀呢？”

小錢掏出仨立人牌菜刀，人體工程學設計，冰鍛工藝，鋒利持久。

許總廚鄭重地遞給他一把磨刀器。

小錢摸黑“擦擦擦”磨了一會兒刀，然後說：“謝謝許總，我感覺心情好多了。”

許總廚又遞給他一根冰鮮黃瓜，小錢熟練地從口袋裡掏出手帕，展示矇眼切黃瓜絕技。聽到聲音的大周在一旁說：“這伸手不見五指的，就別蒙眼睛了吧！”

許總廚一揮手：“不，這就是我們希你頓酒店的企業文化，儀式感能夠提升員工的自信，提高團隊的凝聚力。”

他不無擔憂地抬起頭：“我們不能在冷庫裡呆太久，這裡越來越悶了。”

小徐孱弱地說：“我已經覺得缺氧了……”

大周嘆了口氣：“唉，兩天前我就在納悶了，為什麼外頭在比賽，卻沒有人進來取食材呢？原來發生了這麼大的變故。”

許總廚點頭：“咱們雖然被關在冷庫裡的整整兩天，卻是命不該絕，說不定是世界上剩下的最後幾個人。事已至此，更應該克服焦躁情緒，不如大家來商量商量下一步該怎麼走？”

小錢切完黃瓜，摘下矇眼手帕說：“我沒意見，聽您的。”

小徐哭道：“我要我媽……”

大周說：“人要活下去，其一要保證有水有食物。水暫時不是問題，冷庫角落裡還堆著億豪酒店不知道從哪兒搞來的幾十桶山泉，足夠我們喝一陣子。但吃的怎麼辦？不能頓頓吃生的啊，所以我覺得其二是：必須有鍋有灶。只要具備了這兩樣條件，我能夠鼓起勇氣再活十年。”

“你說得非常有道理。”許總廚表示肯定。

大周說：“灶臺在二樓，咱們首先得離開冷庫，打通前往二樓的道路。”

小錢把自己切的黃瓜片一片一片放進嘴裡，說：“有件事我必須提醒二位總廚，冷庫沒電了，現在又是五月份，所以這一屋子的東西很快就會腐爛。”

許總廚說：“嗯，這個問題更嚴峻，所以其三是必須有鹽，好讓我把它們醃製起來。”

他們沒找到鹽，因為喪屍潮發生時，廚藝大賽尚在準備階段，鹽、醋、醬油、雞精、胡椒粉等等調料都還留在各自參賽隊貨車裡。

貨車停在樓下停車場，停車場緊鄰廣場，廣場上全是參加開幕式的人群（現在是喪屍群），人數一千有餘。所以無論從哪個角度考慮，出去拿鹽都是純粹的自殺行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