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返回

夜郎自大(全2冊)

夜郎自大2_第十七章
上章 目錄 下章

夜郎自大(全2冊)夜郎自大2_第十七章

冬末第一場大雪降臨時,我隨著沈從到了楚都。

雪累積得十分深厚,馬車壓上去,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我穿了厚厚的棉衣,披了狐裘,抱著個暖爐,整個人歪在馬車裡,從偶爾被風掀開的車簾裡看外面的世界。

沈從坐在對面,穿著青色的袍子,披了個兔裘披風,清瘦的手不斷開啟旁邊累計如山的竹筒,從裡面抽出字條,一張一張看完,又一張一張扔到一旁的炭盆裡燒成灰。

【穩定運行多年的小說app,媲美老版追書神器,老書蟲都在用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他看東西的速度很快,扔得更快,我不由得問道:“阿從,你看完了嗎?”

“快了。”他安撫我,抬起頭來,伸出冰涼的手,摸了摸我抱暖爐的手。

確認我的手是溫暖的後,他溫和地問:“怎麼了?是無聊了嗎?”

“有點吧。”我看了一眼外面走過的行人,打著哈欠道,“你一說要回楚都,就開始忙,根本沒時間陪我啊。”

“對不起。”他很快就認錯,垂下眉眼來,“我很快就看完這些,再陪你玩,好不好?”

“也不用啦……”我有些不好意思,趕忙解釋道,“我也不是這麼狹隘的女人。你好不容易當了官,我當然要全心全意地支援你。我就是有些好奇,你看這麼快,每張字條的內容都看完了?”

“當然啊。”他笑了笑,“不然我怎麼會扔?”

“那你看完就燒,不怕記不住嗎?”我眨了眨眼,覺得十分好奇。

沈從勾起嘴角,眼中是零碎的笑意:“你難道不知道,你相公我一目十行,過目不望?”

“我一直以為你是和我開玩笑……”我呆呆地開口,“原來是真的啊?”

沈從露出苦惱的神色:“簡單的東西,當然就是這樣。不過要是難一點的,還是要費點力的,這種日常資訊,自然就不需要太費力了。”

說著,他從抽屜裡抽出一本話本,塞到我懷裡,詢問道:“要不要看看話本?”

我搖了搖頭,縮著脖子道:“手冷。”

“你都裹成個球了還冷啊?”沈從笑出聲來。

“沒辦法,”我嘆了口氣,“奴家天生嬌弱,受不得寒。”

奴家是近些年來的新詞。聽說大楚原來都是女子當官、女子稱帝,結果前些年不但開闢了男官制,還在兩年前出現了一位男皇帝。這位男皇帝登基之後,就宣佈,男女均可嫁娶。以前都是女人娶男人,女人三夫四君,女人休男人,就算是和離,也得女人同意。新皇帝的意思,卻是男女均可如此,只要你有能力,有錢,就算你是男人,你也可以娶女人,可以三妻四妾。被娶的女人就要像被娶男人一樣,面對不能休夫的規定。

這項規定一出,許多女人就過上了吃軟飯的生活,比如說我。

吃軟飯的女人嫁了男人,她的丈夫以前稱為“主君”,現在就要稱為“相公”。而她以前被稱為“妻主”,現在被稱為“妻子”。

以前女子的自稱只有“我”“在下”,但許多吃軟飯的女人為討相公歡心,故意示弱,就有了許多比如“奴家”“妾身”這種一聽就嬌滴滴的詞來。

沈從說,我是未婚先孕,趕在新帝剛剛頒佈法令後嫁給他的。所以他是相公,我是他的妻子。

之所以是他說,原因是,其實我什麼都不記得。

我只記得,兩年前的一天,我睜開眼睛醒了過來時,就是在一家農舍裡。當時外面下著細雨,我躺在床上,看到微微凸起的腹部,心情有些微妙。

我腦袋中一片空白,幾乎像一張白紙一般,什麼都沒有。我不知道我叫什麼,不知道我從哪裡來,不知道我是誰,沒有任何相關的人生記憶,只有一些基礎常識。

例如,我凸起的肚子代表我懷孕了,我身邊的傢俱代表我家境不是很好,我身體構造代表我是個女人……

把這些常識過濾了一遍,確定這對弄清楚我是誰毫無幫助後,我支撐著坐起來,想去看看外面是什麼。我剛剛把坐起來,就看到有人將簾子一掀,走了進來。

那是個極好看的男子,皮膚白皙,身材頎長,雖然穿著粗布長衫,但全身上下的衣服都被打整得極其乾淨、妥帖,彷彿哪家貴公子喬裝出行,自帶光華。

他就是沈從。

他告訴我,我叫蘇歡,二十三歲,是一個家道中落的大小姐,深居山野,而他也曾是一方人物,被人追殺落入江中,順江漂流而下時,剛好遇見了我。我救了漂在江中的他,然後我們日久生情,未婚先孕。為了孩子和他,我從山林中搬遷到了小鎮裡,而後我負責安胎,他在鎮上當著大夫和教書先生。只是沒想到,我有一日趁著他不在家想要上山打獵,結果不慎從山上跌了下去,撞了頭,醒來後就忘了他。

對於他的話,我半信半疑,覺得有很多蒙我的成分。畢竟我什麼都不記得,他愛怎麼蒙怎麼蒙。於是我始終防範著他,不肯和他同床,時常和左鄰右舍打聽訊息,有時候還會往捏扯自己的臉上,想找出些人皮面具的痕跡,看看自己是不是個驚天大美人,所以讓這樣俊雅的男子為我折腰。

那時候我常跟蹤他,看他是否去做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我以為他從來不知道。直到有一天,我在路上崴了腳,疼得坐在人家家門口哼唧。當時我的肚子已經鼓得像個球,路過的人都怕我是碰瓷的,不敢相扶,我似乎也是已經習慣了這樣的人生,倒也沒覺得什麼,便自己給自己揉著腳,想著回家的辦法。

就在那時候,沈從突然從小道裡折回來了。

他揹著藥匣子蹲在我面前,皺著眉頭問:“腳崴了?”

“你你你……”我詫異不已,連說話都結巴起來,“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你跟了我一路,突然不見了,我就回來看看。”他嘆息了一聲,看了看我的腳,心疼地說,“怎麼這麼嚴重?這麼大的人了,走路也不知道上心。”

說著,他站起來,溫和地說:“你等等我,我回家拿個背椅來背你。”

說完,他就要轉身離開。

我鬼使神差,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

他愣了愣,轉頭看著我,眼裡透出欣喜又悲傷的神色。

他握著我的手說:“別擔心,我會回來的。”

我放開了他的袖子,垂下眉眼。

他轉身走了,我就坐在那臺階上等著。人生第一次體會到等一個人的感覺,盼著他來,怕他不來,於是又在心裡告訴自己他不會不來。患得患失,忽喜忽悲。直坐到天色暗下去,我突然就生出了一股“該是如此”的感覺。

周邊人來人往,我強撐著自己站起來,想要單腳跳回去,結果才站起來,就聽到一聲疲憊的怒喝:“你這是做什麼!”

我驚喜地回頭,看見小巷口,那個布衣青年背上揹著把椅子,於人來人往間看著我,目光急切又擔心。

明明不是什麼大事,明明該感到開心,不知道為什麼,卻有無數的委屈湧上心頭,我的眼淚瞬間就流了出來。

他慌忙走到我面前,手足無措道:“你怎麼了?”

我不說話,只是哭。

他扶我坐好,蹲在地上抬頭看著我,眼裡全是關切、憂慮:“你別哭,到底怎麼了?誰欺負你了,還是太疼了?”

我拼命搖頭,末了,終於問他:“你怎麼才來?”

他愣了愣,眼中似是閃過一絲欣喜。他忙垂下眼眸,遮掩住眼中情緒,溫和地說:“我錯了。回去拿椅子的時候,發出一個鄉親在田裡被牛角頂了肺,我急著救人,不得已耽擱了。以後不會了。”

我點頭抽噎,想想,又搖了搖頭:“我……我不怪你……我就是不知道為什麼,覺得難過。好像這輩子一直被人拋棄,被人騙一樣。”

“我不騙你。”他慌忙握住我的手,一臉鄭重地說道:“歡兒,我這輩子都不會再騙你了。”

他的眼睛那麼好看,誓言那麼真誠。

我的內心彷彿湧過一道暖流,熨帖了所有的不平整。於是我輕輕抱住他,不再說話。

他猶豫了片刻,反抱住我。

而後他扶我坐在椅子上,再蹲身背起我來。明明他那麼瘦弱,我坐得那麼高,卻一點都不覺得害怕。

從那天晚上起,他就同我睡在了一塊兒。我懷著孕,做不了什麼,他就每天躺在我身邊,靠在我頸窩裡,一言不發。

其實我也很奇怪,不知道是不是懷孕的原因,我對他沒有任何慾望,更多的感覺卻是,我們彷彿像兩隻相依為命的鵪鶉,在夜裡依靠在一起相互取暖。

過了幾個月,我肚子越來越大,臨盆的時候難產,村裡的穩婆都攔著他,不讓他進產房,他一把把人推開了衝進來,死死握住我的手,眼裡全是眼淚。

產房裡全是血。我虛弱地看著他,覺得自己立刻就要死去。

他看著我,整個人都在顫抖,聲音也是如此:“活下來……你一定要活下來……”

“我們才剛剛開始,還有很多路要走。你別死,你一定要活下來。我才剛剛體會到幸福的感覺,你不能死……”

他眼裡全是恐懼,彷彿我一死,他就要墮入無盡的深淵。

我連呼喊的力氣都沒有,只能靜靜地看著他,感覺他彷彿是我無比珍愛的一個孩子,我費盡心血澆灌過,養育過,陪伴過。

我第一次去正視他與我的關係。

他不僅僅是和我相依為命的人,他是我的丈夫,我的主君。

他愛著我,和我那種將他視為親人的感情不同,他是真的將愛情全心全意地投注給了我。我們的生命中不會有其他人,我們是彼此的責任,所以我必須去正視這段感情,給予相等的付出。

我靜靜地看著他,感受到他眼裡的絕望。似乎是我要死去的話,他就會毫不猶豫跟著赴死。

於是我用盡所有力氣回握住他的手,顫抖著聲道:“你別怕……我在……一直在……”

可能是自己有了執念和勇氣,我一直堅持到半夜,終於把孩子生了出來。

那孩子是個男孩,生下來才四斤,小小的一團,很是瘦弱。

他從出身就身帶劇毒,沈從揣測,是我之前就身懷劇毒,然後傳給了孩子,所以我沒有事。這個孩子本應該是個死胎,但不知道是孩子體質特殊,還是母體的毒在傳給孩子的過程中會淡化的原因,這個孩子活了下來。雖然很虛弱,當終究是活了。

沈從給這個孩子取了乳名叫賜兒,而他的大名,沈從說等過幾年,他回去找他大哥取。

這話我向來也不信,我總覺得我們會在鄉野過一輩子。

於是我就當賜兒的名字叫沈賜,見著人就抱著孩子嘚瑟:“我兒子,沈賜。”

“是乳名賜兒,還沒取正式的名字。”沈從卻很執著與於這一點。

我懶得和他計較,每天抱著孩子逛逛街,喂喂藥。

他平日出去賺錢,我閒著沒事,也就開始琢磨怎麼過日子。

我學會了煮飯,學會了買菜,學會了買東西的時候和人議價,會了為一文錢和人爭執。雖然我總覺得這樣的生活很陌生,卻也覺得格外有味道。

賜兒滿月的時候,我和沈從舉辦了一場婚禮,宴請了整個村裡的鄉親。

他堅持要將我“娶”進門,我向來大度,也就不和他爭,歡歡喜喜地嫁給了他。

當天晚上,他掀起我的蓋頭,眼睛紅紅的,彷彿是經過了極艱辛的跋涉,才走到我的身前。

他握著我的手,單膝跪在我面前,我本來以為他要對我說什麼美好的誓言,結果他張口卻是說:“娘子,我覺得人生能有這麼一刻,沈從死而無憾。”

“我和你才成親,你和我說這麼不吉利的話做什麼?”我有些氣惱,“該說些好聽的。”

“是了。”他含著眼淚點頭,“我該說些好聽的。”

說著,他將頭埋在我膝間。

我感覺眼淚浸透了我的衣服,只聽他說道:“願我能和你白頭偕老,你無悔今日,無悔此生。”

當天晚上,我以為會是一場香豔的洞房花燭夜,緊張了很久。結果沈從走完整套儀式後,居然和我和衣而睡,規規矩矩躺著,一動不動。我也不好開口,瞧著天花板,睜眼到了天明。

後來的時光,他一直是如此。老老實實,晚上衣服都不肯多脫一層。我實在有些不理解,總覺得夫妻之間不能一輩子如此。有一天晚上他睡覺的時候,我就直接開始脫他的衣服。

沈從被我嚇得直往後退。我不說話,逼著往前,直到把他逼到牆角,將他身上衣服都脫了下來,他才終於顫抖著一把握住我的手道:“歡兒,我們不能。”

“為什麼?”我皺著眉頭。

他眼中全是慌亂,過了好久,終於對我說:“我身上有毒,不能行房。等以後身體好了……再說。”

“你中毒了?什麼毒?!”我詫異地問。

他搖搖頭:“我自

己是大夫,自己清楚,不妨事的。只是這種事……不能做。”

話說到這裡,我不好再多說什麼。

實話說,雖然我孩子都生了,但對這件事卻沒什麼記憶。看著沈從,我感覺責任大過肉慾。他沒有要求,我自然也就不會主動提起。

於是我們就這麼把日子過下去。白天他掙錢,我帶孩子,幹些做飯、打掃、修理院子的輕活。等晚上回來了,他就砍柴、洗衣服,做些重活。

這些重活本來我也想做,但他堅持不肯,總說他力氣比我大,我受不得寒。於是他一雙貴公子的手,漸漸也有了繭子。

有一年冬天,他去河裡洗衣服,回來的時候手上裂開了口子。我捂著他的手,心疼不已,他看著我,溫和地說:“沒什麼關係,只是凍傷而已。等開年賜兒的病好了,我們就能攢下些錢來,以後的衣服就花點錢請別人洗好了。”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覺得眼裡一片溼熱。

我並沒指望賜兒好了,就這樣安安穩穩地過一輩子。

賜兒快兩歲的那年冬天,他的病情就平穩了下來,雖然沒有根除,但也不會像一開始那樣隨時都有死去的風險了。

有一天沈從突然對我說,他得回去了,朝廷需要他,天下需要他。

當時我驚得差點把手裡的孩子摔下去。

好在我還有那麼一點理智,我愣了半天,看著他堅定的神色:“我們母子跟你一起去……反正咱們三個人在一起,就是一個家,在哪裡又有什麼關係呢?”

“不行。”他立刻反駁,“我仇家甚多,一回楚都,可能自身難保,我不能將孩子帶回去。”

“那好,”我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握住他的手道,“我們母子在村裡等你,你放心,我會好好照顧他,你要是死了,我就讓他給你報仇!”

沈從無語地看著我,好半天,才終於道:“我和你一起走,賜兒留下!”

我一愣:“你不是說你仇家眾多,自身難保嗎?你讓我跟你去,不是讓我跟你一起去死嗎?”

沈從笑了笑,燈光下,他如玉的面容染上了緋紅。他握著我的雙手,抬到他的唇邊,溫柔地吻了下去,似是撒嬌一般:“那你願不願意?”

“這當然不行!”我斷然拒絕。

他面色一僵,眼中神色暗了下去。

我忍不住笑了,溫柔地說:“我先把賜兒安置好,幫你砍幾個仇人,和他們同歸於盡,再隨你去!你可要等我。”

沈從呆了呆,忍不住紅了眼眶,他猛地將我拉進懷裡,沙啞著聲音說:“我怎麼會不等你?多久我都等得,只要你來。不過,我不想等太久。”

說著,他放開我,盯著我的眼睛道:“如果我將死在楚都,我希望有你相隨。”

我想了想,覺得他有點蠢:“咱們不回去,不就行了嗎?”

沈從:“……”

他不再和我交流。

第二天清晨,我還在睡夢之中,他就將我抱了起來。等我徹底清醒的時候,發現我已經在馬車上了。

“咱們去哪兒?!”我嚇了一跳。

我看著這寬大的馬車,暗暗計算著裡面的物件大概值多少錢。沈從身上穿的再也不是平日的粗布長衫,卻是上好的青色絲綢,外披白色兔裘。他手中拿著一個竹筒,溫和道:“去楚都。”

“賜兒呢?!”我如夢初醒。

“我交給我的下屬了,先讓他在村子裡安全地待著,等著時機合適了,我們再把他接過來。”

“我們還有回頭的機會嗎……”一想到他是拉著我去楚都送死,我就快哭了。

他笑了笑,將我拉到懷裡,溫和地說:“當然沒有了,我要帶你回去,去見見我家人。”

“你家在楚都啊……”我絞著裙子邊,猜想他果然是我從江裡撿的,家裡人在楚都,還能派這麼大的馬車來接,我一個家道中落的村野姑娘,要不是從江裡撿,真沒辦法去弄這麼一個家裡有錢、長得又好、脾氣又好的男人。

“嗯。”他溫和地說,音調卻隱隱壓抑著什麼,“到時候,我帶你去見我大哥。”

“好!”我笑出聲來。

他忙道:“你這麼高興做什麼?”

“我只是在想,”我轉頭看著他,一臉認真,“你哥一定很有錢,肯定會給我個大紅包。”

他笑出聲來,刮了刮我的鼻子:“財迷,又沒讓你賺錢,你天天這麼貪財做什麼?”

“相公啊……”我哀號道,“你不當家不知鹽米貴。要不是我精打細算,咱們家只能喝西北風了。”

聽著我的話,他忐忑地問:“錢不夠用?”

我白了他一眼,一個教書先生,能有多少錢?扣掉衣食住行的用度,連買零嘴的錢都剩不了多少。

瞧見我的眼神,他微微紅了臉,低聲道:“別擔心,回楚都……我有錢。”

“行了!”我揮了揮手,“我知道你有錢,我跟你走!”

就這樣,我們踏上了前往楚都的旅程。

其實楚都離我們所在的小鎮並不算遠,也就兩三天路程。

臨近楚都前,沈從突然拿出了一個人皮面具給我,認真囑咐我:“到楚都後,絕對不能摘下來,聽到沒有。而且不能告訴別人你失憶了,更不能說你還有個孩子。”

“為什麼?”

他不答話,只是幫我把面具敷上。

我拿著鏡子照了照現在的樣子,這個相貌比我原本的相貌年輕很多,看上去就是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

沈從敲著桌面,淡淡地說:“因為你的身份不只是一個家道中落的千金,你還是個重犯。而我身份高貴,不能娶個重犯,也不能娶個可能有病的妻子。至於不承認賜兒的存在,是我不想將他捲入這楚都的事情來。”

“什麼重犯?!”我忽略了其他的話,只關注到這一句。

沈從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說出的話卻讓我通身發冷:“你家人貪汙,你是唯一的遺孤。雖然這都是先帝在位時的事情了,但是也不能讓人識破身份。”

“貪汙?!我家人還有這膽子?!我難道是什麼世家大族出身?!”

“不是世家大族才能貪汙,你家麼……”他嘲諷一笑,“算個書香門第吧。小門小戶,但膽子特別大。”

聽他的話,我有些不滿,但一想到自己還是個重犯,心中的憂慮將不滿壓了下去。

我一路愁苦了半天,眼見著要進楚都了,不由得緊張地問他:“阿從,我不會被認出來吧?”

“放心吧。”沈從笑了笑,“我去找第一畫皮師畫的臉,不會有問題。”

“你乖乖的,”他撫摸著我的頭髮,溫和地說,“我保你沒事。”

說著,他又千叮萬囑了許多,包括我的名字,我的年紀,我和他的關係,還著重強調了要隱瞞賜兒的存在。

他說話我從來都是當成命令執行,這個人太聰明,我著實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就毀了他的大局。

我把他給我的資料背得滾瓜爛熟後,馬車進入了楚都,沈從的面色漸漸嚴肅起來。他撩起簾子,看著窗外風景,眼中透出莫名的神色。

我被他的話安撫了,又做了好長時間心理建設,馬車終於停了下來。

“到家了?”我低聲問。

沈從點了點頭,笑著撩起簾子走了出去。而後他朝我伸出手,站在馬車旁等我。我深吸了一口氣,用最美好的姿態走出來。這都是沈從專門教我的貴族女子的儀態。我低垂著眉眼,不敢多看旁人一眼,目光落在沈從清瘦的手掌上,將手放了上去。

然後我聽到大門緩緩開啟的聲音,那聲音古樸綿長,足見這是一扇很大的門。

我緩緩抬頭,看見那大門之後,御道往天邊延展而去,一個面容俊美的男人,身著玄色九龍華袍,頭頂十二旒冠,帶著一干人站在御道之上,靜靜地看著我和沈從。

那男人長得太美,整個人仿若天工雕刻,哪怕身邊站著兩個容貌也算頂尖的男子,卻讓人難以移開目光。

他靜靜地看著我們,眼中是如死一般的寂靜。

哪怕我是一個失憶人士,我也明白,這種歸家方式,一點都不正常!

這麼大的門,根本不是個宅院,完全是個城池的大門!

玄色九龍,根本不可能是平常人,要麼是造反的,要麼……就是真的皇帝。

我有限的知識給我指向了一個太可怕的猜測,我不由得握緊沈從的手,倒吸了一口,退了一步,剛好抵在他的胸膛上。

“阿……阿……阿從……”我的舌頭都打結了,“你哥……是幹什麼的來著?”

“哦,我哥啊?”沈從的話語裡有了笑意,“就是大楚的帝君啊。”

我倒吸了一口氣,雙腿開始打戰。

“那……那你是幹什麼的來著?”

“我?”沈從扶穩我,不等他開口,旁邊的人譁啦啦就跪了一地。

“見過左相大人!恭賀左相大人,平安歸來!”

我的腿徹底軟了,差點就跪了。

好在沈從一把扶住了我:“我說過我很有錢。”

可你沒說你也很有權啊大哥!

我就這麼打著戰,沈從卻很是從容地讓眾人免禮。而後扶著不爭氣的我走到他哥面前,帶著我從容跪下,滿臉鄭重道:“微臣拜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我也想跟著應和,但被帝王之氣嚇到了,像只鵪鶉一樣,跪在一邊瑟瑟發抖。

這個帝君美則美矣,實在是太冷,整個人從內而外都散發著一股“生人勿近”的氣息,只差把這四個字寫在臉上了。

他沒說話,彎下腰,將沈從扶起來,彷彿是摟住了什麼失而復得的珍寶,將他拉近了懷裡。

“大哥……”沈從哽咽道。

這位年輕帝君卻是沙啞著嗓子問:“阿從回來了,舒城是不是有一天……也會回來吧?”

沈從沒說話,身子僵了僵,低下頭說道:“大哥,忘了吧。”

他的聲音裡帶著苦楚和惋惜。我不由得心裡酸,卻不知道我酸楚的是些什麼。

沈從和皇帝聊了片刻,那位皇帝終於看向我,客氣地問:“這位姑娘是?”

“民女蘇歡。”

沒有沈從站在身後,被皇帝一問,我當場就跪了下去。因為跪得太急,膝蓋撲通一下磕在地面,響得我自己都心疼。

眾人愣了愣。沈從似乎覺得太丟臉,趕忙站回我面前道:“大哥,這是……阿從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

我愣了愣,我都和他成親了,還有了個孩子,他就這麼向他家人介紹我的?!

怒氣一瞬間湧了上來,我猛地抬頭,氣勢洶洶地將沈從往旁邊一推,把臉從他身後露出來,直視著皇帝,嚴肅地說道:“陛下,我是他妻主!”

在場所有人都愣了,皇帝和眾人的目光看向了沈從。

沈從一臉視死如歸的表情:“這位蘇歡姑娘於阿從有救命之恩,所以……”

“所以你是因為救命之恩才和我成親的?!”我抓住重點,打斷了沈從,怒氣衝衝地發問。

皇帝臉上劃過一絲笑意,張合著手中的小金扇,看著沈從道:“阿從,若是救命之恩讓你被迫以身相許,朕不會坐視不理。這天下報恩的法子多的是,朕可以……”

“不!”沈從深吸了口氣,打斷皇帝,直視著我道,“我與這位姑娘,乃一見鍾情、緣定三生、許六道輪迴不棄、願生生世世不離的結髮夫妻!”

話剛出口,所有人都笑出聲來。

一個頗為嬌氣的男聲道:“想不到,阿從失蹤了兩年,連婚姻大事都解決了,可憐我等兄弟,現在還沒個著落啊。”

我循著這個聲音看了過去。那是個站在皇帝身後的粉衫男子,面容俊美,衣衫上繡著大朵牡丹,如同他這個人一般,開得雍容華貴,肆意張揚。

見我盯著他發愣,那粉衫男子眨眨眼:“喲,姑娘,你不會移情別戀看上我了吧?我叫牡丹,是阿從的哥哥,你要是看上我了就知會我一聲,我考慮考慮,指不定就答應你,給你做個侍君呢!”

“不敢不敢!”一聽這話,我趕忙移開眼睛。

接著,我便瞧見這粉衫男子旁的黑衣男子,他要比那粉衫男子高出一寸,膚色蒼白,身形消瘦,面上帶著溫和的笑意,將他原本肅殺冷漠的五官顯得柔和了許多。

見我在看他,他拱手行禮,溫和地說:“在下溫衡,也是阿從的哥哥。”

“瞧我,我都忘了……”聽到溫衡的話,那位俊美的帝君用小金扇敲了敲自己的頭。

他朝我看過來,一雙眼睛彷彿是三月的陽春水,撩得人心波光粼粼。

我呆了呆,聽到他溫和地說道:“蘇姑娘,我是阿從的大哥。阿從從小就跟著我,是我一手

養大的。我叫沈夜,日後蘇姑娘叫我一聲沈大哥就好。”

“不敢不敢!”我忙搖手,一本正經地說,“陛下就是陛下,草民不敢逾矩。”

“為何不敢?”他眯著眼笑。

我認真解釋道:“今天陛下允了我這麼稱呼,是出於對阿從的喜愛。等什麼時候陛下不喜歡阿從了,這稱呼就成了罪過。”

沈夜的表情愣了愣,所有人都沉默下來。

沈從嘆息了一聲,擋在我身前道:“大哥,蘇姑娘就這個口無遮攔的性子,還望大哥見諒。”

“我怎麼會和一個小姑娘計較?”沈夜搖了搖手,朝我點了頭,“姑娘起來吧,朕為你們特意設宴,還是進宮詳談才好。”

他才說完,沈從就扶我站了起來。他替我撣了撣肩上的雪,把我的手拉到他手裡暖著,低聲問:“冷不冷?”

旁邊的牡丹打笑沈從:“沒想到阿從還會這麼溫柔的?”

我忍不住紅了臉,低著頭不說話。

我的目光不經意飄過站在一旁的沈夜,注意到他看著我和沈從的目光裡,全是懷念和苦楚。

我不由得一愣,心上又湧上了些難過。

我想,人長得太好看果然也是一種過錯,哪怕只是皺眉,也能讓不相干的人為之難過。

不過這個念頭只讓我失神了一瞬,默唸三遍“美色誤人”後,我捏了捏沈從的手。

他轉頭看我,俊雅至極的眉眼中帶著關切,我瞬間安下心來。

這是我的主君,我的相公,我孩子的父親,和我一起拜過天地成過親的人,我絕不會因為其他美色亂了心神。

於是我打量著他,微笑著對他做了個口型。

“我想親你。”

我知道他會唇語。

看著我的口型,他笑了笑,轉過頭去,面色不改,只是耳尖微微泛紅。

不知道為什麼,我居然覺得似曾相識。

瞧著他前方略顯消瘦的帝王背影,我腦中忍不住閃過一個念頭,這個帝王害羞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面上鎮定自若,耳根泛紅呢?

被我撩得不敢面對我的沈從沒有察覺到我的異常,往前走了一步,開始和沈夜聊起天來。

“大哥瘦了些。”沈從先嘆息出聲。

沈夜淡淡地應了一聲後,笑了笑道:“你倒是豐潤不少,果然是有個女人就不一樣了。”

“大哥……”沈從有些尷尬,一時之間竟像個小孩子一般。

沈從在我面前從來都是沉穩溫和的,突然有這種姿態,我不由得暗暗留了神,一面裝作看風景,一面聚精會神地聽他們到底在說什麼。

沈從的尷尬讓沈夜懷念起往事,他嘆息道:“若是阿城還在就好了。”

“大哥不必太難過,也許嫂子……尚在人間。”

“嗯。”沈夜點頭,溫和地說,“我知道,她一定還活著,就像我一直相信,你還活著。”

說著,他抬起頭來,直視著沈從,目光意味深長:“其實有那麼一瞬間,我是想過,如果她死了,你也不必活著。”

聽到這句話,我脊樑一寒。

我開始忍不住關注他們說的這個“阿城”到底是誰,開始想要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才讓阿從去跳江,然後被我這麼一個村女撿到?

我認真聽著他們的對話,心裡全是惶恐。

沈從卻彷彿不在意一般,溫和地說:“只要能成就大哥的帝王霸業,阿從死不足惜。”

“所以,從一開始,你就想要她死,對吧?”沈夜停下步子,冷冷地看著沈從。

氣氛一瞬間冷了下來,寒風呼呼吹過。

沈從面上帶笑,沒有半點懼怕,而站在沈夜身後的牡丹、溫衡卻緊張起來,他們看著這對兄弟,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阿從,你說句軟話,別這麼和你哥說話。”牡丹咬了咬唇,無聲無息靠地近了沈從。

我開始明白,牡丹這是想保護沈從,因為他猜不出這個帝王可能會做什麼事。

於是我也趕緊挪了挪步子,跟在了沈從後面。

我打算只要沈夜出手,我立刻跟著出手。

氣氛緊張得如同拉到極限的弓,隨時有崩斷的危險。

沈夜冷冷地看著他,一字一句地問:“到底為什麼,你一定要她死?”

“我有很多理由。”沈從絲毫不懼,注視著沈夜,“不說其他,如果她在,你能對世家下手嗎?你會對舒家下手?舒家庇護著這麼多家族,你又如何對它所庇護的家族下手?!”

“荒唐!”沈夜猛地出手,一巴掌抽在了沈從臉上。

他明顯是個練家子,和只有三腳貓功夫的沈從不同。沈從被他一巴掌就抽在了地上,我忙跑到沈從邊上,扶住他,怒視沈夜道:“你做什麼!”

“不礙事……”沈從忙拉過我,溫和地安慰我,“蘇歡,沒事,你別著急。”

“怎麼能不急!”我檢查著他臉上的紅腫,幾乎快要哭出來。

我轉頭瞪著沈夜:“我不知道你們發生了什麼,可你是他大哥,兄弟哪裡有隔夜仇,有什麼事是一 定要動手的?”

沈夜不說話,他靜靜地看著擋在沈從面前的我,眼中的荒涼將他整個人都襯得有些蕭索了。

【新章節更新遲緩的問題,在能換源的app上終於有了解決之道,這裏下載 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同時查看本書在多個站點的最新章節。】

“曾經有個人……”他的聲音沙啞,“也像你對阿從一樣對我。可是這個人,她消失了。我找不到她……”

說著,沈夜紅了眼眶。他顫抖著抬起蒼白消瘦的手,抓緊了左胸上的衣服,隨時都要崩潰一般吼道:“我找不到她!都是因為你!因為你們!”他將手指向沈從,然後又向周圍掃了一圈。

“溫衡!”牡丹猛地出聲。

溫衡聞聲而動,兩個人瞬間一人一邊抓住了沈夜。

沈從皺起了眉頭,而面前方才還好好的俊美男子,突然就像瘋了一般,拼命掙扎起來。

“放開我,我要去找她……放開我……你們放開……阿城……阿城啊……”他似乎是陷入了一場可怕的噩夢,拼命掙扎。他眼中全是絕望和乞求,驚得我待在原地,不敢出聲。

沈從匆忙站了起來,從袖間抖出銀針,飛快扎在了沈夜身上。

沈夜身形一僵,就停止了動彈。他被牡丹、溫衡扶著,彷彿是虛脫了一般,抬起眼來,看著面前的沈從,滿眼茫然。

“大哥,”沈從沙啞出聲,音調中全是痛苦,“醒醒吧,她已經……不見了。”

沈夜沒說話,直盯著他,眼中全是乞求。

“那時候,你跟著她一起跳進了江裡的,她去了哪裡?”

沈從沒有回答他。

沈夜顫抖著抬起手,握住沈從的袖子,懇求道:“我不會因為她亂了分寸,我求你告訴我,她去了哪裡?”

“我不知道。”沈從回答。

“你知道!”

“我不知道。”

“你明明知道!”沈夜怒吼道。

沈從閉上眼睛,痛苦地說:“大哥,不要自欺欺人了。那時候你也跳進了江裡,你知道那時候的情況,當時是汛期,就算是沒有受傷的能活下來已是不錯,何況她當時本就生命垂危。你武藝如此高強都沒能找到她,更何況我?”

“我知道你想要一線希望,可是大哥,我不是你的希望。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沈夜眼中的光芒黯淡下來,恢復了一開始的一片死寂。他的手緩緩鬆開沈從的衣袖,垂落下來。

沈從將銀針從他身上拔下來。沈夜一言不發,倚靠在溫衡身上,彷彿是什麼都不在意一般。

等沈從將銀針都收起來,他終於道:“朕有些乏了,先去睡了,你們吃吧。”

說著,他便靠著溫衡,閉上了眼睛。他身後的宮人立刻遣人去抬了龍輦過來,我和沈從靜靜地看著他上了龍攆。走之前,他臥在龍輦裡,手捧著暖爐,疲憊地說:“阿從,對不起,我控制不住自己。”

“我知道,大哥先去休息吧。”沈從溫和地回答。

沈夜閉上眼,點了點頭,龍輦便起步離開。

等他走遠了,牡丹嘆了口氣,轉頭同我們道;“咱們自己去吃吧。”說著,他看向沈從,有些擔心道:“你別生氣,你牡丹哥哥在這裡,我陪著你喝幾場就好了。”

“他……”沈從皺著眉頭,“一直是這樣?”

這個“他”指的是誰,我們都知道。

牡丹眉眼渲染了苦惱的神色,他點了點頭,道:“舒大人走後,就一直是這樣了。一開始比這還要過分些,每天帶著人沿著江一路去找人,人找不到,差點處死好幾批侍衛,還好昆吾還在,死命攔著。一連找了幾個月,才就此作罷,然後就成了現在這樣子了。喜怒無常,一會兒就發瘋,等到了晚上,就整晚酗酒,才兩年,就瘦成這樣子了。誰勸都不聽。你別怪他,他做這些事兒,說這些話,都不是發自內心的。他還是很疼你的,這些年一直在找你。”

說著,牡丹口氣裡全是惋惜:“早知道是這個結局,還不如讓舒大人留下來呢。”

他的話意有所指,似乎是在責怪沈從。我有些不滿:“誰知道結局是這樣呢?人不都是選擇當時能看到的最好的嗎?不能有錯就怪當初做決定的人啊!他做決定的時候也不見你們攔著!”

“小姑娘怪有意思的,”聽我的話,牡丹笑了起來,“這麼趕著維護阿從啊?”

“這是我主君!”

“是相公。”沈從糾正我。

我第一次感覺在人前因為這件事有些沒面子。之前在鄉野,是主君是相公無所謂,我也就順著他,今個兒不知道為什麼,一到楚都,一進皇城,我就打心底覺得,我是娶主君的人,不該是嫁給別人當妻子的人。於是我第一次有些固執,糾正道:“是主君。”

“是相公。”沈從更執著。

“主君。”

“相公。”

“主君。”

“相公。”

“噗……”牡丹笑出聲來。

我有些不好意思,終於妥協道:“好吧。是相公。”

“話說,你們倆還沒商定這事兒?”牡丹眨了眨眼,“你們到底成親沒?”

“成了。”這是我。

“沒。”這是沈從。

我們倆迅速看了對方一眼。我眼中的憤怒幾乎要將沈從燒為灰燼!

沈從立馬回頭,解釋道:“草草拜了個天地,還沒上官籍,算是成了吧。不過我還是想在楚都再補辦個婚禮,也給哥哥們熱鬧熱鬧。”

這句話終於讓我滿意下來。

牡丹點了點頭道:“對對,咱哥們兒還從來沒給自己哥們兒辦過婚禮,阿從你最出息了!”

說著,牡丹眼中有些難過:“要是兄弟們都還在就好了。”

沈從默不作聲地拍了拍牡丹的肩,似是安慰。

牡丹轉頭看他,沈從的眼中一片平和。牡丹嘆息一聲,說:“沒事,兄弟們就算不在這裡,也在天上看著。阿從你成親,哥哥們肯定都看著的。”

沈從點點頭,同牡丹又說到沈夜:“他這個樣子,朝臣沒有意見嗎?”

“他也就私下這樣。”牡丹嘆了口氣,“在朝臣面前,倒沒露什麼馬腳。不過為隱瞞這事兒,也殺了不少人了。”

“鄭參怎麼說?”沈從皺起眉頭。

牡丹指了指胸口:“心病還須心藥醫。”

“那要大夫做什麼?”沈從冷笑了一下,握著我的手一起走進大殿。

大殿裡坐著很多男人,這些男人姿色各異,風情萬種。他們或坐或立,讓大殿一瞬間彷彿變成了一個花園,春色滿園。

這些人本來嘻嘻哈哈說笑著,我才出現在他們視線,全場就靜默了下來。

片刻後,一個眉眼間皆妖嬈的男子放下酒杯,撐著下巴,抬起手來指向我:“這位姑娘是誰?”

“沈從妻主。”

“我妻子。”

我和沈從異口同聲。

大殿裡的人愣了愣,隨後一陣歡呼雀躍之聲夾雜著口哨之聲沸騰起來。

我被這群魔亂舞的局面嚇得後退了一步。

牡丹毫不猶豫地把我往大殿裡一推,而後猛地關上門,興奮地吆喝了一句:“兄弟們,好好服侍一下蘇姑娘!”

我咽了咽口水,總覺得這場景似曾相識。大殿裡的男人們都興奮起來,妖嬈地起身朝我走來。沈從站在我身邊,從容一笑,眉眼間忽然就染了無邊豔色。

“蘇姑娘,”他溫和地問,“這麼多美人,挑一個?還是一起來?”

這話讓我感到極度危險,我的手心開始出冒出冷汗。

我呆呆地想,這不是皇宮嗎……

為什麼,我覺得,好像有什麼地方很不對勁的地方?

這些男人,這個場景,很像傳說中的……

逛青樓啊!

上章 目錄 下章
本站推薦
都市國術女神諸天新時代特種兵之戰狼崛起從嚮往開始制霸娛樂圈宇宙級寵愛食物鏈頂端的猛獸我真不是魔神我有一座天地當鋪女配她天生好命劍仙三千萬
相關推薦
羽化九天太古神劍訣末世之我成了諸天冒險家大佬她救人要錢宇宙銀行我家的重度迷戀射鵰之健康平安一胎二寶:藥王孃親線上坑爹末日三寶網遊之最強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