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靈459話 天樹之城（五）
天樹之城，昂克魔亞帝國北方奇觀之首。
距今五十多年前，由帕沃達蒙、奪羅兩大家族共同建造，十七年前，被帕沃達蒙家族掌握所有控制權，廢除包括雲頂競技場在內的所有奪羅家族的產業。同年，天樹之城成為聖教殿的空中禁區。
俗言說，帝國王法存活於陽光普照之處。雲層之間日照充足，但樹幹的高度就是王法與天樹之城的距離，近百尊紋咒光炮的佈防，讓王法從一開始就打消了「攀爬」的念頭。帕沃達蒙家族治理下的天樹之城，是空中的黑市，自由商人與雲賊的天堂。除了常規貨品，其他在地面上見不得光的東西——迷霧裡的邪物、非法囤積的廢料光石、精靈陵墓中的陪葬，也都可以在這裡光明正大的交易，唯一的律法就是「價格公道」。
狼寐草高原一役，以軍團堡壘的覆滅落幕，天樹之城變成了帝國東部之主拜菲仕家族的所有物。新皇帝戴倫·拜菲仕登基之後，以新皇室名義將天樹之城的管理權賞賜於奪羅家族，新皇室只佔三成利潤。
重新回到奪羅家族的天樹之城繼續維持自由交易，同時，曾經被廢除的產業得以復活。
時隔近二十年，雲頂競技場重見天日。經營時間尚不到半年，便已經變成天樹之城上最掙錢之處。
為什麼掙錢？
因為非法。
很多時候，非法就是刺激的代名詞。邪物生死鬥，角鬥士生死鬥，角鬥士邪獸生死鬥……
在地面上，沒人敢經營的決鬥，在雲頂之城肆無忌憚地公開舉行著。
任何人既可以成為觀眾，又被允許擔當挑戰者，贏得勝利就能獲得很可觀的一大筆獎金。
諸多決鬥中，最受歡迎的就是有角鬥士參與的生死鬥。
角鬥士，是因各種理由落入奴隸主之手的奴隸，工作是用自己的命取悅觀眾。按雲頂競技場的規矩，角鬥士活滿一年，便可重獲自由。
於是他們必須面對邪物的爪牙、挑戰者的虐殺，甚至是另一個奴隸主手下角鬥士的刀鋒。
沒有什麼比為了自由而戰，卻被命運折磨的死去活來更能調動觀眾情緒。觀眾們就像圍在枯井邊，高高在上地看著困在井底的動物拼死求生。
荊棘、峭壁、毒牙、互相殘殺。一次次攀爬，一次次跌落，在困境中掙扎，希望如火熊熊不滅。
真是一場百味俱全的好戲，全場最熱血沸騰的那一刻，往往是失敗者被開膛破肚之時。死者看著天空，眼神像是琥珀凝固著絕望。
她。
是一個角鬥士。
全雲頂競技場，最年輕的角鬥士。
幾個月前的冬天，她被一個信任之人賣給了人販。她宰了人販，又被更厲害的人販抓住，幾經週轉後被賣到了雲頂競技場的一位名叫獵網的奴隸主手中。
鞭打、囚禁、虐待是慣用手段。
慣用，意味著有效。
她試過殺掉獵網，卻全都失敗了。一道道熱辣的鞭痕與難以抵抗的飢餓，讓她不得不隱藏倔強與不屈，暫時低頭，就像一頭被抓進馬戲團的狼。
以她的年紀來說，身手相當不錯，短短兩個月，還未成年的她已經圍攻過三次邪物，殺掉了九名角鬥士。她為自己賺來了名氣，於是開始有挑戰者指名要與她對決。
按照規矩，誰都可以成為挑戰者，但其目的大致可分為兩種。
一，明顯看上去就很強的傢伙，多是為了尋找殺人快感。獵網會派出老兵殘軍去迎戰，即便被殺也不心疼。
二，純為掙獎金，並且低估角鬥士的傢伙。獵網便會派出狠角色，將挑戰者殺掉賺取觀眾的掌聲和打賞。
打她心思的挑戰者就是第二種。
獵網很清楚，指名她的挑戰者，實力必然不會太強，又想出風頭，這類人通常存在於年輕人之中，有著遠大抱負，卻不甘現狀，急需做一些事情揚名。
所以，她是一個好選擇。
作為角鬥士來說，她性別為女，體型纖瘦，就像是誰家走丟的小女兒，給觀眾一種她能在競技場活下去全憑運氣的感覺。
但，這是錯覺。
於是，到今天為止，前後共有五個挑戰者，全部被她所殺。這讓她成為了雲頂競技場的寵兒，有些女性觀眾為她落淚，買下高階的食物作為禮物送給她。同時，為自己的善舉而深深感動。
獵網手下的角鬥士們十分羨慕她，因為每兩條挑戰者的命，等於一個月的時間。她只需要再堅持半年多，就能離開雲頂競技場，獲得自由身。前提是，她要活著。
此刻。
鋼鑄的獸欄後面的石穴裡，獵網剛剛安排五名角鬥士出戰。
今天的暖場依舊是邪物生死鬥，是由其他奴隸主手下的人完成的，二十個角鬥士只活下來了七個。
現在競技場中上演的則是角鬥士之間的對決，五人一小隊，搶奪對手的旗子。當一支角鬥隊伍搶足四面旗子的時候，戰鬥結束。每殺掉一個其他隊伍角鬥士，便可抵消一天。
場內的廝殺聲越演越烈，獵網用特質的鑰匙開啟她脖頸的項圈，這是特製的角鬥士控制器，圈住角鬥士脖頸的內環藏有鋸齒。奴隸主人人手中握有一根銀色手杖，只要輕輕一碰項圈，鋸齒就會彈出，切掉不聽話的角鬥士的腦袋。有剛來的角鬥士不信邪，試圖用蠻力拉斷，結果腦袋當場就離開了脖子。
「今天又有人要挑戰你。殺掉那個人，離你重獲自由又近一步。」
對於獵網的話，她沒有表示，就像是野獸聽不懂人類的語言。但獵網知道她明白自己的意思。
獵網用鑰匙繼續為她解開與項圈有著相同設計的手銬與腳銬，同時扭頭朝外瞧去，露天的競技場內黃土飛揚，人影重重，血液在煙塵中飆高噴灑，怒吼、慘叫、金屬碰撞聲混成一團。
又過了一小會，角鬥士生死鬥結束了，從觀眾稀疏的掌聲推斷，死去的角鬥士應該不多。
獸欄被纏著絞盤的鎖鏈咔啦咔啦地升起，三個倖存的角鬥士互相攙扶走了進來。很顯然，獵網是輸方。
奴隸主的僕從將項圈、手銬、腳銬重新安在三個角鬥士身上，那三人沒有一點反抗與牴觸，或許是精疲力盡，又或者是早已認命。
獵網並不在乎這一場沒有贏，因為角鬥士生死鬥是賺頭最小的，與挑戰者對決才是關鍵。
「別讓我失望。」獵網把一對匕首塞進她的懷中，然後推她出場。
獸欄咔啦咔啦地被升了起來，她走出石穴，陽光當頭照下，刺目。
她抬手遮蓋。
「先生們，女士們，現在出場的便是雲頂競技場有史以來最年輕的角鬥士。」競技場的講解臺上，一個打扮講究的禿頭胖子用銀色手杖抵住喉嚨，讓自己的聲音足以覆蓋整個競技場，「她曾經是一個惡貫滿盈的傭兵，如今是雲頂競技場心狠手辣的殺手。沒錯，她就是我們所有人都愛著的雙刀小狼女！」
禿頭胖子的手一揮：「而今天的挑戰者則是，大名鼎鼎的殺人虎，讓狼寐草高原血流成河的殺人虎。」他故意一停頓，觀眾看臺上響起陣陣笑聲，禿頭胖子也跟著笑道：「這是本月第三位自稱殺人虎的傢伙，讓我們拭目以待，希望他不會死的太快。」
她的對面。
獸欄咔啦咔啦地升起來，漆黑的石穴，走出一個比黑暗更黑的男人。
黑髮，黑瞳。
黑袍，一杆扛在肩頭的大黑槍。
和以往一樣，挑戰者的出場引發了如浪潮般的倒彩聲。
禿頭胖子的助手盯著競技場內的那個魁梧的男人，心中莫名緊張起來，不由自言自語道：「不會碰到了真貨吧。」
「徒有虛表而已。」禿頭胖子說，「這種傢伙，又不是第一個。小狼女會漂亮地解決他。」
果不其然，搶先出手的是小狼女。
她朝挑戰者疾風般衝鋒而去，半路中雙刀出鞘。
那個男人不躲不閃，不攻不防。
調轉槍頭，將長槍插進身旁的地面，引起觀眾看臺一片驚愕。
他要自殺？！
小狼女的雙刀已經到了那人的胸口，卻被那人抓住了手腕。
小狼女奮力掙脫，沒有效果。
他低頭看她。
她抬頭看他，眼神中充滿了恨意。
觀眾有些看不懂場內的情況，接下來的一幕，則更加讓人吃驚！
男人半跪下來將小狼女抱入懷中，小狼女雙手握著刀柄不停地捶打男人的後背。
這看上去就像是在洩憤，因為如果要殺掉這個男人，她完全可以用刀鋒刺進男人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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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沒有做什麼，任由她胡亂打著。
小狼女扔掉了雙刀，像頭小獸般狠狠地咬在他的肩膀，同時流出了眼淚。
「小漿果，兇牙傭兵團就剩我們兩個了。」哈雷說。
彷彿所有的委屈在這一瞬間全部爆發，少女放聲哭了出來。
「雷……雷……」
哈雷低頭，與少女的額頭頂在一起。
「別哭，我們走。」
咔啦咔啦。
咔啦咔啦。
咔啦咔啦。
所有的獸欄全部被升起來，拿著武器的角鬥士們開始包圍場中央的兩人，競技場的守衛也正在集結。
「在走之前，」哈雷站起身，左手牽著小漿果，右手拔起了黑獄。
「把你在這受過的委屈，全部給你討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