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靈654話 逢魔之刻（十四）

「不可以！」秋枝被哈雷的說法嚇到了，「你怎麼能自己前去。」

「即便不提戴倫·拜菲仕本人的實力，就說他如今貴為一國之帝，身邊自然有重兵護衛，不管是誰找他尋仇，都難免造成不小的傷亡。」哈雷說。

「就算那件能治住他的武器造出來了，也沒有必要硬要在這個時候蠻幹。」秋枝說，「我們可以等到再壯大一些，再壯大一些，直到可以與他正面對陣。」

「壯大到軍團堡壘那種程度嗎？這個過程你們家族花費了多少年？」哈雷反問。

「……可，但，不管怎麼說，你也要帶上我。」秋枝有些語無倫次，「只要不是我親眼所見，任何復仇的結果都不算數的。」

「孩子話。」哈雷說。

「我無法接受這些理由。不管你說什麼，我都無法接受。」秋枝說。

「準確地說，我並不是在與你商量，更像是一種通知。」哈雷說。

不。

這不是通知。

這是最後的告別。

秋枝悲上心頭，衝到哈雷面前，抓住他的雙臂，「帶我一起去好不好，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在你身邊。」

「我可不會那麼輕易死去。」哈雷說，「放心，我會讓一切有一個結果。」

「難道你就這麼著急。」秋枝說，「就這麼著急地報仇，然後好趕緊離開昂克魔亞，把我扔在這裡，去找你心中的她。」

「我讓她等得太久了。」哈雷說。

因為激動而漲紅的臉，瞬間褪為一片蒼白，秋枝哀笑一聲，「知道麼，陪在一個人身邊，也是一種等待。等待他回頭，等他好好地看看我，但我沒想到等到最後，卻等到他離我而去。」

「你的心意，我知道。但我無法回應。」哈雷說，「那對她不公平。」

「那對我就公平嗎？」秋枝道，「如果你一開始就不想對不起她，那為什麼還要對我這麼好，救我的命。」

長久以來的苦戀與委屈終於在這一刻爆發，卷成淚水從秋枝眼眶流出，「你走吧，帕沃達蒙家族的血債不用你去報了。你走吧，回到阿卡迪亞與她長相廝守吧。」

「你的爺爺灺煬大宗師對我授藝恩情，你的姐姐潘妲與我的……父親有過一段緣分。他們二人之仇，我必然是要報的。」哈雷說。

秋枝心中無比難過，卻又不知道自己究竟該怎麼做。她是一名優秀的弓箭手，身手非凡的戰士，殺人斷骨從來都是幹淨利落，但此刻她卻像是一個可憐的小女孩般慌了神，她只想讓哈雷不要離開自己。

她抓著哈雷雙臂的手更加用力起來，如果換做樹根恐怕已經被握碎成木柴。

「學會放手，是一種成長。」哈雷安慰道，「帕沃達蒙家族還等著你復興呢。」

秋枝哽咽，她還不到二十歲，雖然她肩負復興家族的重擔，但心中從來沒有過「宏偉」的計劃。

不知何時起，她變得太依賴哈雷。

依賴哈雷幫她報仇。

依賴哈雷幫她復興家族。

有哈雷在身邊，即便與整個天下為敵她都不怕。

她想賴在哈雷身邊一輩子。

秋枝泣不成聲，身體朝前一撲就壓在了哈雷的胸膛，止不住的眼淚浸透了哈雷的胸口。

哈雷能清楚感受秋枝身上的熱度，這一幕早在他的預料之中，他沒有推開、沒有躲開，因為分別在即，他不想太殘忍。

「哭吧，哭完你會好受一點。」哈雷說。

當然，哈雷心中也知道，秋枝還要哭上好一會。

「你是不是……是不是……」秋枝的哭腔中帶著話語。

她沒想到自己與哈雷最親密的時候，竟是在這種場合。

「是什麼？」哈雷沒聽清。

「你是不是不要我了，你是不是不要我了。」秋枝哭得更兇起來。

「……」這讓人怎麼回答。

秋枝在哈雷懷裡抬起頭，仰望著他，臉上全是淚水。

「你說過的，除非我自願，否則沒人能讓我離開你身邊。」

「我是說過。」哈雷說。

「你向來說話算數，從不食言，對不對。」秋枝問。

哈雷雖然很想違心地否認，但最終還是點了一下頭，「對。」

秋枝彷彿看到一絲希望，用近似哀求的口吻的說道，「那你別趕我走，好不好。」

「……」哈雷又一次無法回答她。

「我爺爺姐姐都死了，整個家族都亡了，我只剩下了你，沒有了你，這麼大的世界，我不知道該去哪裡。」秋枝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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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如果你願意，你就跟我去阿卡迪亞吧。」哈雷說。

明明是一種近似卑微的委曲求全，秋枝卻像被求婚般毫不猶豫地點頭，「我願意。」

這又是何苦呢，哈雷心中悲嘆。

「但我有一個條件，報仇的事情依舊只有我獨自前去。」哈雷說。

「只要你願意回來帶我走，我都答應你。」秋枝說。

「走吧，我送你回房。」哈雷說。

「再等一等吧。」秋枝擦乾眼淚，「現在回去她們看到我的眼睛肯定會問的。」

「好。」哈雷說。

夜更深了。

阿蘇美還沒有入睡，像是一個守著小女兒約會回家的母親，等秋枝一進門，就趕緊抓住她「盤問」起來。

然而戲謔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見到秋枝那雙紅腫如核桃的雙眼。

「怎麼了，哈雷那混蛋欺負你了？」阿蘇美憤怒道。

秋枝用力抱住了阿蘇美，哭道，「你什麼都不要問，什麼不都要問。」

這一夜究竟發生了什麼，大概只有哈雷與秋枝兩人知道。

事實上，知情者還有第三人。

潛伏在門外陰影中，將一切都聽到耳中春彌，輕輕的嘆了一口氣，「唉。」

時間過得飛快。

七天的限期剛到，伊芙便將哈雷要的武器製造完畢——那是一隻臂甲，與哈雷的左臂嚴絲合縫地鑲合在一起。

「獸魂者無法感應紋咒武裝，所以我製造了一個開關。」伊芙指著臂甲腕部的一個按鈕說道，「你要按下去，便會自動釋放解咒之咒的力量。有兩點我必須提醒你，第一，解咒之咒釋放的瞬間會抽取你體內大量的能量，第二，解咒之咒能覆蓋的範圍有多廣，以及作用目標有幾個，我不清楚，換句話說，這可能是一件讓敵我『同歸於盡』的武器。」

「好，知道了。」哈雷說。

「那你打算怎麼謝我？」伊芙挑起一根眉毛。

「這世上還有半副兵鋒妖螳。」哈雷說，「回頭取來送你。」

哈雷清楚，當初伊芙看到被分解成一堆零件的兵鋒妖螳沒有太過悲傷，也正是因此。

但讓哈雷意外的是，伊芙搖了搖頭。

「那本就是我的，就算沒有你，我早晚有一天會取回來。」

「那你想要什麼。」哈雷問。

「我想哈雷能活著回來。」伊芙意味深長地說。

原來，她早就猜到了。

「好。」哈雷說。

晚飯的時候，哈雷出重資在城主堡壘擺下一桌盛大的宴席，理由是慶祝伊芙能按期造出解咒之咒的武器。

美酒讓六骨非常開心，他暢飲了無數杯，一不小心就喝多了，但即便這樣，他還拉著哈雷哈哈大笑，對哈雷說了許多感謝的話，因為笑得太用力，眼角都迸發出眼淚。

宴席結束。

就像平時一樣，大家各自回房，期待第二天嶄新的開始。

訓練場上，哈雷再次檢查自己的臂甲，將黑獄扛在肩頭。

「我等你回來。」秋枝與他擁抱，然後不捨的分開。

哈雷沒有回答，蹲身，騰躍。

電氣從他背後激射而出，讓他猶如一顆流星逆天而上。

門廊下的陰影中，伊芙雙臂抱胸，背後站著狗耳。

「想說點什麼？」狗耳問。

「雖然被人領先了，但我也只能說同樣的一句話。」伊芙抬頭望天，「我等你回來。」

哈雷正在雲層中高速飛行，一顆黑色流星卻突然從側面撞來。

一雙火瞳的春彌。

兩顆「流星」平行前進。

春彌抓住哈雷的衣領，用力一拽，然後，輕輕一吻。

「你欠我的。」春彌看著目瞪口呆的哈雷微笑笑，鬆開了手。

黑色流星朝下墜去。

沒過多久。

昂克魔亞帝國的帝都，金鵬城，皇宮。

一顆流星當空劃過。

一個熱氣騰騰的黑影落地，輕盈如貓。

他從未來過這裡，卻可以憑藉氣息判斷目標的位置。

很快，他就找到了那裡。

他輕輕推開門。

那是一個小小的操作間，透著昏黃的光線，雜亂擺放著各種零件的工作臺旁邊，站著一個戴著眼鏡的中年男人，留著剛毅的短鬚。

「來了。」男人對不速之客毫不意外，摘下了自己的眼鏡。

「來了。」哈雷進門，反手將門關上。

「好大膽子。」男人嘴角咧開一抹玩世不恭的笑。

「彼此彼此。」寒芒貼著槍鋒的刃匯成凌冽的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