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咽之塑骨第三章 公公婆婆
“出發吧。”
“好的。”
今日，荼白要帶著小夜去拜見公公婆婆了。他已經和自己父王母妃商量好了，讓他們也來人間一趟，變成一對普通的人類夫妻，與自己通力合作，騙騙這小夜。
正巧母妃也想行煙了，正好讓她下來瞧瞧。
他帶著小夜裝模作樣的趕了好幾天的路，終於來到了一個荒原外的世外桃源。裡面良田無盡，桑竹美池處處，阡陌交通，雞犬相聞。更有瀑布傾落，嘩嘩淋淋。
這些都是他們變化出來的幻境。現實中是不存在的。在小夜的印象裡，他的家境殷實，財大氣粗的樣子。所以就讓自己的父王母妃做一對土財主好了。
然而，當荼白將這些告訴母妃的時候，她卻給了他一對大大的白眼，順帶兩個字，“庸俗！”
他內心是很委屈的。他何嘗不想有內涵一點？但他也不知道幾串珍珠和幾塊水晶，在東海老倌兒那如此常見的東西，對於這些人類而言，竟是如此值錢。
此時，小夜站在這廣袤的良田旁，深吸了一口氣，抻了個大大的懶腰。
“你的家，真漂亮！”
她一會兒看看天空，一會兒看看瀑布流水，一會兒看看荼白。
“怪不得你也那麼漂亮。”她繼續總結道。
荼白對於這樣的誇讚只能連連點頭。
“你的父母是不是也是很漂亮？”她問。
“我帶你去看。來。”
待到他們行至農舍旁，荼白差點笑出聲來。他居然看到……她的母妃正在裝模作樣的擠牛奶！而他的父王，穿著老農民的馬褂，帶著蓑笠，居然坐在門檻上一口一口的抽著菸袋！
他們……要不要演的那麼像……
“父王……咳咳，”叫順嘴了差點就說漏嘴了，荼白連忙改了口，“爹，娘，我帶小夜回來看你們了。”
蒼黛夜本是很慢熱，很怕生的。但看到荼白雙親的第一眼卻生出了親切感。
只聽屋那穿著樸素的布衣，繫著圍裙的女人愉快“呀”了一聲。
“我兒媳婦回來啦！”，光從聲音也可以聽出來，她說著話的時候是笑著的。隨後就放下手裡的活，腳步頻頻的走來。
她是一個美麗的女人。慈眉善目的。頭髮烏黑，身段修長，風韻猶存。怎麼看都不像是有了荼白這麼大一個兒子的母親。她走過來先是瞪了一眼荼白，隨後對蒼黛夜開心的又親又抱，一陣唏噓寒暄。蒼黛夜本很不習慣陌生人對自己如此親厚的舉動，但不知為何，此時她卻是覺得十分幸福。抬眼一看，蒼黛夜竟發現她的神情有了點別樣的激動在閃爍。
這個時候荼白的父親也放下了手中的菸袋，走了過來。他雖一副農家裝扮，但眉目生的卻是極為英武，身子高大挺拔，氣度不凡。一看就是這家裡說一不二的當家。
蒼黛夜恭恭敬敬的跟他們問了聲好，他們都很熱情的將她們讓進了屋裡坐，像是見到了自己的親閨女。
一進屋，才發現屋裡竟還有另一個男孩。生的虎頭虎腦，可愛急了。
“這是我弟弟，麟璣。”荼白介紹道。
“你竟還有個弟弟？”蒼黛夜驚訝的同那麟璣打招呼。
卻見他雖是小輩，卻十分謙恭穩重的樣子。“嫂子，請這邊坐。”
沒說幾句，這麟璣就退下去了，不懂跑去了哪裡。
實則這是荼白故意讓母親帶上的幽靈犬，趁這個機會介紹一下也不唐突。回去時，帶回家，若是他有事不在她身邊，也可以幫忙照料一下。
荼白母親摟著蒼黛夜上下打量著，嘖嘖的說道：“這姑娘生的靈體清透，看來他們還是用了些心尋找的。”
卻見荼白慫了慫她，搖了搖頭。她立即撇開了這話笑意盈盈的看著他們說，“真好，我兒有本事，才出去了這麼一陣就給我帶了媳婦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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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夜在蒼家過的好不好啊？”荼白父親也開口了。
乍一聽沒什麼問題，但仔細一想哪有夫家人問人家在自己孃家過的好不好的道理？荼白搖搖頭，很是無可奈何。這倆人，來添亂的不成。
“我很好。”蒼黛夜似乎沒想那麼多，笑著回答道。
“那就好啊。”荼白父親卻依舊不知自己的話繼續問道，“身體還好吧？沒什麼不適吧？”
這回蒼黛夜也愣了一下，心想該不會是公公婆婆嫌棄自己身體瘦弱，懷疑自己多病吧。她趕緊開口答道，“請爹媽放心，小夜從小到大不曾得過什麼大病。”
空氣中，是荼白無聲的控訴，隨著眼珠子的滾**瞪一通。這二老才發現了自己話中其實疑點重重。可是，二老內心也是很委屈的。幽靈本就不善說謊，而且他二人還是掌鏡幽靈。
幽靈王妃不讓幽靈王再說話了，他這根直腸子是絕對彎不得的。她便搶先開了口，“小夜啊，你們既然結了婚，就早些生個孩子讓我們帶帶吧。你看我們老兩口，守著這桑田，每日其實也挺沒意思的。若是多了個小孩子在身邊玩鬧多開心。”
蒼黛夜一愣，結婚當晚說了那麼多了流程，怎麼就沒想到這個呢？可是，怎麼生呢？她看向荼白。一臉疑惑。
荼白再也聽不下去了，急急的打斷，“爹孃你就別瞎說啦，我們都餓了！”
“喲，我還不知道我小白還會害臊呢！還真是稀罕！好，我去給你們煮麵。”荼白母親說著就笑呵呵的轉身進去了。
荼白卻也起了身，囑咐身旁的小夜自己呆一會兒，他就拉著自己的父母躲到後房內關起門竊竊私語起來。
“父王母妃，我不能和蒼黛夜真正同床，也不能生子。”
荼白其實很慶幸婚禮當晚沒有一時衝動，也慶幸蒼黛夜的無知讓這一切無法進行下去。
“為什麼？”母妃皺起眉毛問道。
“這個蒼黛夜，雖然靈體是暮行煙，但肉體卻是她人的。等到她血祭結束，這肉體總歸是要還回去的。兒臣……兒臣只想與自己的妻子生子，不想同別人。”荼白沉著臉答道。
他的父王母妃恍然大悟。“也是，我們不能留血脈在凡間。罷了，那就依你的意思來吧。”
當荼白回來的時候，看見蒼黛夜正百般無聊的搗鼓著桌上的一碗辣子醬。
“這醬是我娘自己做的。”他沒看她，自顧自的解釋著，“我吃過不少地方的辣子醬，說實話我還沒吃到過比我娘做的更好的呢。”
“是嗎？那我嚐嚐。”她說。竟也沒有追究方才他去做了什麼。
“等一會。等一會拌著面吃。”
“你爹孃真好。”
這次他沒說話，只是低頭久久的微笑。
屋子裡安靜的只聽見廚房裡湯的咕嘟聲。
湯無法言喻的香味越來越濃烈，這種香不是肉的香，而是一種藥材的香味，不知在哪裡聞到過。清透卻又勾人食慾，她好久沒有那麼對食物有興趣了。
從小到大，蒼黛夜對於所有食物都有一種不吃會餓吃再多也不滿足的感覺，所以她從來對於別人口中的所謂美食提不起興趣，就算是酒館子裡的招牌菜也不對她的胃口。只是今天她終於感受到了味蕾的叫囂。
其實幽靈王妃此行帶了許多的血漿果，這是北赤莫頂喜愛的一種食物。她把它燉在湯裡，製成辣子醬。這回定讓兒媳婦好好解解饞不可。
當荼白母親把一大碗肉骨面放在她面前的時候，蒼黛夜只覺得胃裡有只小爪子就要伸了出來。她遞給她一雙筷子，說：“快快趁熱吃。剛剛就覺得你身上太涼了。快快吃完這碗熱湯面，身體就暖和和的了。”
蒼黛夜接過筷子，感激的謝過她，不再顧及旁人開始大口哚頤。
這碗湯麵的美味以她本就匱乏的語言已經不能形容，加上提味的辣子醬，她簡直不能自已。一陣狼吞虎嚥後，放下碗筷，滿足的舔了舔嘴角。卻看見一旁荼白正一邊吃麵一邊不可思議的看著她。
“你上頓吃了嗎？”他愣愣的問。蒼黛夜不置可否。
荼白母親笑呵呵的過去摸她的手。“暖和了嗎？”
“嗯，暖了。真好吃，謝謝。”她這樣說著，帶著她從來都覺得虛偽的真摯眼神看著她。但這次她是真的想要感謝她到身體微微發顫。
“小夜真會說話，你肯定是餓壞了。”
“真的。湯太好了，很特別的感覺。”蒼黛夜支支吾吾的，不知如何去形容她的感受，確實只是吃了一碗面，得到的卻不僅是飽足感，還有從身到心的神清氣爽。
蒼黛夜看著荼白吃他的面。不知道為什麼，她如此享受現在這樣的感覺，暖暖的小屋子裡，都是湯的香味還有咕嘟聲，某個嘮叨夫君砸吧嘴的聲音，還有一對長輩充滿愛意的目光。內心，突然有了不捨的酸澀……
在荼白的家裡一住就是一月。
一月過去了。他們終要離開了。回到自己的家。
荼白父母將蒼黛夜和荼白二人一路送到莊園口，一對小夫妻牽上馬一步一回望。
一切生命似乎照常進行。
眼前的一切景物在餘暉下，都像是剪紙或是皮影，單薄的貼在暗橘色的夜空。
荼白走在前面，只見他雪白的衣裳一颺一颺的拍打落日。
卻總有種錯覺。
一起同行的那個人，拐個彎——就會猝然消失了。
鳥鳴如箭，在深秋的濃密裡穿心而過，落一地冰凌。
前方那人卻停駐，回頭，桃木色的眸子留住了落日滑下地平線的最後一點金光。
“一起走吧，別丟了。”
他說。（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