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夕美人圖109 橫衝直撞
將軍抽車,這在象棋之中不算特別出彩的招式。
臺下觀眾見此招式,都小聲議論起來。在他們看來,曹先令棄了一馬只是為了造成偷車的局面,未免有些小題大做。
可臺上許歌第一次慢了下來。
在許歌腦海之中,一副完整的棋盤縱橫交錯。
黑紅雙方廝殺至一處,棋子一個個落在棋盤之上。他雙眼之上蒙著黑布,卻像是懸浮在棋盤上空,俯瞰著整個棋局。
從局面上來看,許歌這時候只有一個選擇,那就是挪動主帥,犧牲自己。可若是從整個大局來看,如此選擇,只會讓整個對局被曹先令接管。
曹先令還有一車一馬分別隱藏在側。無論許歌是上士躲避,還是移帥避禍,都會被曹先令連環夾擊,更會平白損失更多棋子。
許歌默默搖頭,方才實在是太心急了一些,才會做出貪吃的舉動。他因為曹先令逐漸示弱造成了錯覺,這才小看了對方。
如今局面便是輕敵的代價。
而棋盤如戰場,卻是沒有後悔藥可以吃的。
不過!
這可不是一般的棋局。
這是曹先令自己提出的鬼棋,偏偏曹先令自己忽略了這棋局的一大特點。
許歌心中再次橫掃一遍棋盤,做出了令所有人驚訝的決定。
“姬雪櫻進三!”
眾人還沒反應過來,姬雪櫻已經迅速移動結束,兩個箭步侵入了曹先令禁區之中。等眾人看清棋局上變化,又是一陣譁然。
許歌竟是對自己與主帥不管不顧,繼續入侵曹先令的戰區。也就是說,曹先令現在可以隨意選擇直接攻擊主帥。
大家只當許歌瘋了,那酒鬼卻是啞然失笑,“這小子,還算聰明。”
“你瘋了嗎?”王子伯在一旁早就看不下去了,“你已經被將軍!你連輸贏都看不懂了嗎?”
“不懂輸贏的是你吧!”許歌哈哈一笑,“這又不是象棋,將軍不代表失敗,擊敗主帥才定輸贏!”
王子伯聞言一愣,眾人也是恍然大悟。
在這棋局之上,唯有動手將主帥擊敗,才能算真正的勝利。許歌這是充分利用了棋局的規則,大家還陷在象棋最初的規則之中,沒能將思維轉換過來。
眾人轉念一想,最初王小平的迷藥,不也是許歌活用規則的一種手段嗎?
有些人又義憤填膺起來,叫罵許歌不守規矩。可笑的是,這些人連真正的規矩都不明白。
許歌挖了挖耳洞,輕描淡寫地說道:“曹師兄,到你了。”
曹先令臉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許公子,還真是大膽。你就這麼相信他們能夠守住?”
許歌笑著答道:“他們既然選我,我為何不能信任他們?”
那當主帥之人面對曹先令的將軍,原本還有些緊張,可等他聽完許歌的話,心中湧起一股士為知己者死的熱血來。他握緊手中雙刀,怒吼道:“儘管放馬過來!”
【新章節更新遲緩的問題,在能換源的app上終於有了解決之道,這裏下載 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同時查看本書在多個站點的最新章節。】
曹先令微微搖頭,揮了揮手,“吃將。”
家丁縱身飛起,向著許歌主帥自撲過去。
第一招,主帥作為被攻方並不能還手。
家丁將盾牌壓在短棍之上,全力向主帥壓去。
主帥紅了雙眼,他不閃不避,選擇正面迎擊。
家丁雙眼一眯,就在觸碰瞬間突然卸力。
主帥向前衝了半步,失了腳步位置。
家丁獰笑一聲,翻身到了主帥身側,全力甩開木棍,抽向主帥後頸。
主帥已是難以閃避,耳聽木棍呼嘯……
“嘭!”
千鈞一髮之際,主帥稍稍偏頭,那木棍掃中他下顎位置。
巨大的暈眩感直衝腦門,主帥雙眼泛白,口鼻張開,腳步虛晃,眼看是被一擊擊暈。
“結束了。”曹先令聽到那聲悶響,嘆了口氣。
“你輸啦!”王子伯興奮地揮動雙臂。
人群中驚呼一片。
然而,那酒鬼卻是抱住雙臂,怔怔地看著棋盤。
就在主帥將要跌倒之時,他突然閉緊嘴唇,咬緊牙關!虛晃腳步重重落地,那人耳根嘴角滿是鮮血,額頭上青筋跳動,可是他沒有倒下!
“啊!啊!啊!……”主帥喉嚨深處發出一聲嘶吼,以一扭曲角度甩開手臂。雙刀飛速旋轉,重重落在家丁那盾牌之上。
家丁身後便是棋盤邊緣,一個立足不穩,右腿已經滑到了臺下。那家丁腳下一蹬,還準備繼續還擊,卻聽到場邊傳來一聲大吼。
“出局!”
家丁詫異地看向自己的右腳,只能恨恨放下兵刃,轉身下了棋盤。
廣場上無比安靜。
臺上主帥哈哈大笑,眼中卻是得意,“許老大!你看!我沒有倒下!我打贏了!我沒有給你丟臉!”
“好!”許歌重重點頭,“我們都沒給新人丟臉!”
主帥聽聞此言,臉上漲得更紅,“沒錯!”他環視一週,“我們是幼虎,不是豬玀!”他對著臺下那些老人大聲吼叫著,脖頸上青筋鼓脹,更是用力敲打胸膛。
臺下一眾新人齊聲鼓譟,一個個面色潮紅。也不知是誰率先喊了一聲“幼虎不敗!”呼喊聲此起彼伏,數十個聲音最終匯成一個聲音。
“幼虎不屈!幼虎不敗!”
臺上那主帥跟著吼叫,突然身形一晃,眼看就要倒下。他連忙單手撐住身軀,使勁搖了搖腦袋。
鮮血混雜著汗水從他臉上滴落下來,他彷彿渾然不覺,用力挺直腰背,“幼虎不屈!幼虎不敗!”
場下呼和聲更為高昂起來,數十人喊出了上千人的氣勢。而老人那邊靜得聽得見金針落地。
那主帥站回自己位置,將雙刀握緊,對著許歌大喊,“許老大!你放心!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就絕對不會倒下!”
許歌額首回應。
那主帥一敲胸脯,將臉上血珠隨意抹去,“你的信任!我絕不辜負!”
許歌聞言一愣,他受到眾人熱血鼓舞,瞬間說不出話來。
曹先令聽著四周鼓譟,無奈地搖了搖頭,“只是一場比試,何至於此……”
王子伯更是恨聲幫腔道:“一群內見過世面的東西,就知道瞎吼吼罷了!”
“我們確實沒見過世面。”許歌平復心情,冷靜回應,“對你們來說,這或許只是一場比試。對他們而言,這就是他們同命運的抗爭。”
曹先令動了動嘴唇,最終沒有說話。
許歌平靜地說道:“不是所有人都和你們一樣,生來就在燕國,生來就在九霄,生來就有如此優渥的環境。我們或許是農夫的兒子,或許是村婦的女兒。我們來自五湖四海,踏遍千山萬水,拼盡全力,才能和你們站在同一片土地上。換來的是什麼,是鄙夷,是欺壓,是一句何不食肉糜嗎?”
曹先令嘆了口氣,“這世上從來就沒公平,我很同情他們的遭遇……”
“為什麼要同情?”許歌打斷曹先令,“面對世間的不公,一路奮鬥至今的我們,為什麼要被人同情?”
許歌冷笑了一聲,伸手指著地面,“你們在這裡讀書,是理所當然。我們在這裡讀書,是為了改變命運。你們又憑什麼同情我們?”
沒有憤怒,只是平靜的質問。
曹先令啞口無言。
一眾書院老人啞口無言。
新人們只聽得熱淚盈眶。
許久之後,曹先令朝四周拱了拱手,“方才是曹某失言,煩請諸位見諒。”說完這話,他深深鞠了一躬,態度無比誠懇。
人群中隱約有些騷動,部分人低下頭去,為自己多年來欺辱後輩的行為感到羞愧。
一鞠到底,曹先令緩緩起身,嘆息道:“今日我也是一己執念矇蔽了雙眼,若非許師弟開解,只怕我走入歧途尤不自知。”
“不敢說是開解。”許歌搖頭道:“只是不吐不快。”
曹先令微微一笑,“不吐不快也是振聾發聵,說來慚愧,我還說要考校許師弟,倒是落了自己的臉面。今日這比試,就此作……”
“曹師兄!”王子伯出言打斷曹先令,急切道:“你就這麼放過這臭小子了?”
曹先令面色清冷,將雙手背在身後。
不等曹先令開口呵斥,許歌率先說道:“曹師兄,這切磋倒是不必急於結束。”
“哦?”曹先令詫異道。
許歌笑著說道:“若是現在結束,只怕有人不服。”他話中指代既是王子伯,也是剩下那些冥頑不靈的老人們。
曹先令微微一愣,隨後微笑搖頭,“既然如此,那便依你。”他補充道:“只是切磋,可不是什麼考校……”
“曹師兄如此說,便是讓在下內心難安了。”許歌為難道:“想必曹師兄已是無心戀戰,這棋局再落下去,也是一地雞毛。”
曹先令挑了挑眉,“你待如何?”
“不如換個對手,最好是對我恨之入骨。”許歌伸手一指,正指向王子伯方向,“王子伯,你可敢應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