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美人不會盛開在忒修斯之船第一零一章 程曉羽的文藝復興（8）
崔媛媛沉默了一下，才笑著說道：“還真是......隨口都是人生感慨啊~~”她掃了眼程曉羽沒有穿好的襯衣，“不看你的外表，還真以為你是個上年紀的大叔呢！”
程曉羽心想就算按照前世的年紀看也算不上大叔啊！叫哥哥還差不多，如果崔老師叫他哥哥.....不行，他已經有妹妹了。他放棄了繼續和崔媛媛深聊的機會，先是隨口說道：“書看得多了，就容易想的多，您就當這是一個少年強裝成熟的幼稚表現吧！”接著，他沒有等崔媛媛接話，便轉移話題問，“崔老師，您看能不能把我們的節目往後調整一下位置？”
崔媛媛一下就將注意力轉移到了眼前的事情上來，她不假思索的回答道：“我現在就去和他們溝通一下。”
見崔媛媛絲毫沒有不耐煩轉身就要去協調，程曉羽心中愧疚，為了自己的一時興起，害得崔媛媛三番五次的幫忙善後，“崔老師......”在崔媛媛回頭的時候，他深深的鞠了一躬，“真是對不起，每次都跟你惹麻煩。”
崔媛媛愣了一下，笑道：“你一邊嘲笑躬匠精神，一邊把躬匠精神運用的很好嘛！”
程曉羽直起身子推了下眼鏡說：“那可不一樣，日夲人那只是表面功夫，我這是發自內心深處的感激和慚愧。”
“也不關你的事情。”崔媛媛遲疑了一下問，“陳浩然說是李梓軒故意幹的......你怎麼不提？”
程曉羽嚴肅的回答道：“沒證據的事情，不能隨便冤枉別人。”
崔媛媛欣慰的點了點頭，“你不是裝成熟，你是真成熟。”她笑了笑，“放心吧！只是個小意外，你等下上臺好好表現就是。不要讓等著看你笑話的人高興，也不要讓期待你表演的人失望.....”
程曉羽自信滿滿的回答：“那是當然。”
“你在這裡等一下.......”
“辛苦了崔老師。”
崔媛媛微笑了一下，踩著高跟鞋快步向著出口走去。凝視著崔媛媛妖嬈的背影程曉羽稍稍松了口氣。他看向了站在不遠處還舉著電話的陳浩然，“你哥還沒有接電話嗎？”
陳浩然煩躁不安的搖了搖頭。
“別急~王歐已經過去了。”程曉羽思考了一下又問，“對了，復旦附近有沒有什麼樂器店？”
“賣吉他的倒是有，但是沒有賣架子鼓的....”陳浩然說，“但這個時候也應該關門了吧？”
“哦~~金陵東路那邊的樂器行現在倒是沒有關門。”
陳浩然搖頭說：“金陵東路太遠了。”
程曉羽想起上次買吉他的時候，那個留著長髮像是畫家的老闆還塞了張名牌在他口袋裡，說道：“死馬當活馬醫唄！我這裡有電話，萬一老闆有辦法呢？一顆紅心兩手準備嘛！”
“你別抱太大希望。”
程曉羽“嗯”了一聲，舉起握在手中的手機先是撥了管家喬叔的手機，讓對方幫忙找名片，沒料到喬叔立刻就說出了是那張名牌，說麗莎在收拾衣服的時候放在了抽屜裡面，他馬上就能把手機號碼發過來。
喬叔辦事的效率相當高，大約兩、三分鐘之後，程曉羽就收到了一條簡訊，上面寫著：“喜樂樂器行，傅豪，電話139XXXXXXXX”。
“傅豪？這個名字還挺直接的。”程曉羽心想，抱著嘗試一下的心態，他撥通了傅豪的電話，三聲長音過後，那邊傳來了一句尚海話“儂好”。
“您好，是喜樂樂器行的傅老闆嗎？”
對方無縫銜接，轉換成了普通話，“是，是，您是哪位？”
“老闆，您記得我三個星期前在你們店裡買了兩把Lakewood的4A級吉他嗎？”
“哦~~哦~~~記得記得！有什麼問題嗎？我們的吉他絕對是正品的啦~~”
程曉羽連忙說：“不，不是。”他說，“我這邊現在出了點意外的狀況，就是詢問一下看你那邊有沒有辦法。”
“哦~~儂港......你說，你說......”
“是這樣的，我現在在復旦大禮堂表演，但是我們樂隊的架子鼓鼓膜破了，我想問看看，你們有沒有辦法......”程曉羽抬頭看了眼掛在牆壁上的石英鐘說，“二十分鍾之內，幫我送了一套，不，兩套鼓膜過來，我給三倍價錢。”
對方思索了一下說道：“那不太可能的啦！這不是錢的問題，復旦大學太遠了哦！二十分鍾肯定趕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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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曉羽不死心，“那你知道不知道復旦大學附近有沒有什麼樂器店？這個演出對我來說，很重要，只要您能幫上忙，我給您一千塊錢作為報酬。”
“小帥哥，復旦大學那邊的樂器店，我還真不太清楚欸！”
程曉羽有些失望，聲音低了下去，“不好意思，那打攪了。”
就在他正要結束通話電話的時候，傅豪又在電話裡說道，“不過，我女兒在復旦大學讀書，我可以要她幫你問看看。”
程曉羽應了聲“謝謝”又告訴了對方自己的名字，也沒有抱太大的期待。見陳浩然還在孜孜不倦的打電話，他打了聲招呼，決定去看看崔老師那邊什麼協調的怎麼樣，如果說能把節目往後挪一挪，來就完全來得及。
在從樂器區的出口走出去時，程曉羽先是瞥了眼還在看小說的眼鏡男，鄙視的想：“什麼鬼《反叛的大魔王》哦，一聽名字就是本小白書，中二到不能再中二了。”他又情不自禁的看向了放置在準備區的那架黑色施坦威，這一次竟看見了蘇虞兮正在鋼琴的前面，她端坐於燈光照射不到的陰影中，只有一隻纖長的手像是擱在他看不到的琴鍵上，如同破碎的月光。
程曉羽看不清楚蘇虞兮的臉，也看不起她的動作，感覺她像是在試琴，又像是在閉目養神。他沒時間多觀察，快速出了樂器區，在兵荒馬亂的後臺轉了半圈，終於在燈光控制檯那邊看到了崔媛媛正在和幾個掛著工作牌的老師模樣的人激烈的討論著什麼。除了老師們，還有拿著稿紙的四個主持人和一幫學生會的在旁邊圍觀。
李梓軒也站在一群學生會的工作人員中，此刻他毫無愧意，臉上滿是幸災樂禍的笑容。程曉羽不願意把人想的太壞，覺得李梓軒不至於這麼無恥和大膽，做了壞事半點悔意和擔心都沒有，他實在對李梓軒這個背景板似的反派缺乏瞭解，不確定對方對方對自己的敵意會強烈到要破壞演出的地步。
他想大概是自己從小到大都沒有什麼值得別人嫉妒的緣故，也許優秀的人更擅長勾心鬥角，而那些成績不怎麼樣的學生反而相處的更平和友善，反正大家不存在競爭關係？要不然也不會有“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這樣的醒世名言了。
不管是不是李梓軒做的，程曉羽暫時沒有找李梓軒算賬的打算，似乎也沒有必要過去自討沒趣。因此他稍稍遲疑了一下，沿著掛著各種戲服的衣架繞了一小圈，躲在了不遠處幾個放置燈光的櫃子後面偷聽老師和學生會的幹部們究竟在討論些什麼。
雖說後臺的聲音嘈雜，前臺還有悠揚的音樂聲在響，但程曉羽的耳朵異常靈敏，只要全神貫注，還是能聽得明明白白。他集中精神，就聽見一個不鹹不淡的中年女聲傳進了耳朵。
“崔老師，不是我們不願意跟你換，可戚夢棠的是舞蹈，我們的也是舞蹈，本來節目安排就是為了要把同型別的節目錯過，這樣調整不太合適。”
從節目上看，程曉羽後面的就只有“尚中”的節目是舞蹈了，那這個老師是“尚中”的負責老師無疑了。
“那金老師呢？你們的不是樂器演奏嗎？應該不衝突吧？麻煩你幫幫好不好？我改天請你吃飯。”
“崔老師，我是真想幫你，可剛剛我問了我的學生們，他們不太願意排在戚夢棠的後面，說戚夢棠的節目太精彩了，他們這群孩子本來就沒什麼自信，排在戚夢棠後面，這樣等於和戚夢棠PK，要是簡訊投票輸太多了，他們以後怕是臺都不敢上了。到時候我又怨誰去？”
“我覺得要不這樣，不是你們學校還有蘇虞兮的壓軸嗎？不如你們把蘇虞兮的壓軸節目調整到前面，把樂隊表演挪到最後好啦.......”
“那不是亂來嘛？怎麼可能讓樂隊壓軸！”
“我看還是尚中的高風亮節一下，幫忙調整調整~~”
“儘量不要麻煩我們嘛！”
有學生會的人出聲，頓時那邊就亂成了一鍋粥。
“只是個鼓膜破了，叫他不要敲那面鼓嘛！”
“說實話搖滾樂就是湊數的，最好還是不要影響大家......”
“誰知道他們是不是不想排在戚夢棠的後面，所以找的藉口呢？”
“對啊！排好的第十六就第十六唄，自己出問題了，為什麼要其他人幫忙承擔責任啊！”
“很快就輪到他們了，你們得快點做做出決定啊！千萬不要耽誤演出.......”
.................
只是略微聽了幾句，程曉羽就明白了，很顯然，調換節目順序的事情不像是他想象的那麼輕而易舉。
程曉羽有些失望，他不想繼續在聽下去，低著頭從陰影裡又繞了一圈，慢慢的走回了樂器區。他又覺得也許真是李梓軒故意把鼓給踢爛了，好像大城市的人總比他這樣小城市來的人更斤斤計較一些，越是繁華，越是擁擠的世界，彼此之間的隔閡就更深。不像他原來生活的小城市，彼此之間總有些七彎八拐的關係，不管背後是不是喜歡道人家長裡短，至少表面上都是和和氣氣，學校裡大家也都算是團結友愛，畢竟大家的家庭條件不會差的太遠，不像是尚海，似乎每個人之間都有鴻溝。
心中稍稍有些黯然沮喪，可走到樂器區進口，他又揉了揉臉頰，裝作胸有成竹的模樣走到了架子鼓邊，看到陳浩然焦躁不安的在來回踱步，他用篤定的口吻問道：“你哥哥接電話了嗎？”
“接了，他已經把鼓膜給王歐了。王歐正在朝這邊趕。但如果節目調整不下來，可能還是來不及.....這個節目結束，再過一個節目，就輪到我們了。”陳浩然估算了一下說，“大概還有十分鐘的樣子。”
“相信歐子，他可是在校園會上破記錄的男人！”程曉羽信心十足的說，“別想那麼多了，我們先把架子鼓和合成器搬到準備區去吧！”
陳浩然點頭。
兩人快速的將散裝的架子鼓搬到了準備區，至始至終程曉羽都沒有去看坐在鋼琴前的蘇虞兮。在陳浩然擰螺絲的時候，他想起夏紗沫肯定還在化妝區域乖乖的等待，便說道：“你先把鼓裝好，留著踩錘別裝，我去更衣室拿衣服，順便把summer叫過來......”
正在調整鑔片架的陳浩然面無表情的“嗯”了一聲。
程曉羽跑去去了更衣室拿了他價值好幾萬的外套，隨後去了化妝區，果然，夏紗沫如他所料，坐在化妝臺前一動不動，像個沒有靈魂的玩偶似的。
“summer，我們去準備區。”
夏紗沫看向了滿頭大汗衣服還沒穿整齊的程曉羽，有些奇怪的問道：“怎麼你去了這麼久，衣服都還沒穿好啊？”
程曉羽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說道：“架子鼓底鼓的鼓膜破了。”他立即笑了下說，“不過你別擔心，已經叫王歐去燈火森林拿了，他馬上就到......”
夏紗沫站了起來又驚又憂的問：“啊？來得及嗎？”
程曉羽笑了笑說道：“不用擔心。實在不行崔老師會幫我們把節目調整到後面去的。”頓了一下他說，“你不要緊張就好！”
程曉羽的安慰對於夏紗沫來說就是靈丹妙藥，夏紗沫頓時就不再驚慌，她將梳妝檯上的驢牌包小心翼翼的遞給了程曉羽，細聲說：“我已經幫你收拾好了，如果你還要用的話，化妝品和發泥都在最上面......”
程曉羽心頭的陰霾又一掃而空，剛才關於人心莫測，關於大城小城，關於階級鴻溝的思考全部扔進了爪哇國，世界轉瞬又變得異常美好。
他照了照鏡子，微笑了一下說道：“不用弄了，我看這樣就挺好的.......”
...............................
等兩個人到達準備區的時候，不只是陳浩然的架子鼓，程曉羽的合成器也已經擺在了支架上。崔老師和洛欣、紀夢芸正愁眉不展的注視著那面壞了的底鼓，陳浩然正拿著手機翻電話號碼。
看見程曉羽和夏紗沫過來，崔媛媛和洛欣、紀夢芸注視著夏紗沫目光呆滯了好一會，像是看都了什麼了不得的奇蹟。直到兩人走近，崔媛媛才招了下手，說道：“程曉羽你趕緊問下王歐，看他什麼時候到......戚夢棠的節目完了就到你們了。如果他能趕上的話，我就不用跟他們說調整節目順序了！”
程曉羽“哦”了一聲，立刻掏出了手機，撥通王歐的電話。響了四、五聲之後，電話接通，程曉羽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就聽見聽筒裡急促喘息聲中，傳來了一聲“嗵”的巨響，這聲音令人牙酸。
幕布之外，掌聲也如雷鳴，“戚夢棠”的歡呼聲響徹整個禮堂。程曉羽一時之間完全聽不到聽筒那邊的聲音，他大喊道：“王歐，怎麼了？王歐？你沒事吧？”
崔老師也靠了過來，急切的問：“怎麼了？”
程曉羽抓著電話連聲喊道，“王歐~~~王歐？”
“艹！程曉羽，你叫那麼大聲幹什麼？~老子沒事~~沒事，MD，沒注意前面的花壇，摔了一跤而已。”
程曉羽能夠想象王歐齜牙咧嘴的模樣，松了口氣說道：“沒事就好，跟你說了安全第一。”
“別廢話，你們節目還有多久？”
“大約六、七分鐘的樣子。”
“我三分鐘就到！等我......”
程曉羽看向了崔媛媛，“王歐說他三分鐘到。”
眾人都如釋重負。
崔媛媛緊繃的面容也放鬆了下來，她笑了下說道：“那我跟他們說一聲去，不用換順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