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端GL46、天嵐宗06
歪頭躺在臥榻上,滾了又滾,合上眼,想起從前白鳳翎教我的,從靈臺牽引靈力走——我伸手摸到後背,一點點探下去,卻什麼都感知不到。
沒有水也沒有海,我一骨碌坐起來。
做鬼一般支起窗戶,看了看,玲瓏也不在下面,想必是沒了心情。我往下看著,看見不少人走過我這裡時有意無意地抬頭瞥兩眼,和我的眼神撞上就假裝看不見般低頭匆匆行路。
將窗戶支得更高些,抬頭看看那種了西瓜的房頂,果然尋覓到了,那應該是包先生的屋子,不知道在房頂種西瓜是什麼意思,他們應該都辟穀了,吃西瓜有什麼益處呢?
漫長的夏天啊,整整四年的夏天才開始,還要經歷極熱的時候,不知道青龍之地會不會比朱雀之地好些。我對夏天沒有太多記憶,如今要面對個全然陌生的季節,好似面對著眼下陌生的一切。
猶如虛幻似的。
拋去一切雜念,強迫自己滾下睡覺,不知是因為夏夜太熱還是因為我自己心緒太雜,在反覆質問自己與怨恨師父的迴圈中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是夜半,不知為什麼睡眠很淺,以前日上三竿師父掀我被子揍我起來我也不想起,如今卻精神頭充足。歪歪扭扭毫無姑娘樣地坐著,摸到枕巾溼漉漉的,想必是因為哭過的問題。
撈起來,架在窗戶邊,開了一條小縫吹著晾乾,揉揉眼睛看它被風吹得左右晃盪,約有兩炷香時候,它被風吹掉了,撿起來,我瞥見我擱下的飯盒。
掀開飯盒蓋子,還是熱乎乎的粥。
在這裡自己悶頭吃有什麼意思呢?我想起那個司典大弟子來,感到我迫切需要知道這世界究竟如何,豁然起身,拎著飯盒便出門去。
夜色如水,許多房子還亮著燈,不過路上已經無人行走,我如做賊一般趕到青龍塔去,老者打著瞌睡,卻仍舊放了我進去。
四面鬼浮過來,依舊青藍色幽幽浮現,人臉輪廓格外猙獰。
好事好事。
我愣了愣。
我和藏寶閣還有什麼緣分?我有什麼非得來的原因嗎?
我提著個飯盒覺得頗為不合時宜,但扔下也不大好,打算一會兒下來之後再走一遭,去喪事喪事的□□室那邊瞧瞧那個人在不在。
又是突然騰空天旋地轉的感受,我傻傻地呆呆地趴在臺階上踉踉蹌蹌栽倒在藏寶閣地面,走過一行行珍寶,卻一個都不認識,就算我是個賊,如今也亂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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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使神差一般,我漸漸走到了放置白鳳翎和碧霄仙君的那個臺子邊上,白鳳翎靠在空的玉棺旁沉靜地躺著,嘴唇卻頗為蒼白,手臂軟軟地搭在身側,還戴著昨天她隨手拿來的玉鐲。
擱下飯盒,我極為矛盾地跪坐在她面前:“你還好嗎?”
睫毛輕顫,卻沒睜開眼。
“不是說不用靈力就不會輕易發病嗎?怎麼一天沒見你就又成了這樣子。”我掀起袖口來,習慣性要咬破手腕湊過去,卻又驀地想起,我這是幹什麼呢?白鳳翎不也是和我師父一樣,打著仙靈珠的主意麼?
猶猶豫豫,遲疑著,卻還是湊了過去:“你如今發病都不掙扎了,以前把毒抹得到處都是,現在安安靜靜,怪嚇人的。”
手腕湊到她唇邊,她輕輕張口咬了一下,卻沒像從前那樣用力,有血從唇角溢位來,我心疼自己的血,拿另一只手揩了揩,沾了自己的血。
不知是被什麼迷惑,我感到我的血分外奇怪,可我也沒覺得有什麼奇怪,伸出舌頭舔了舔,也只是一股甜腥味。
蹙起眉來,白鳳翎卻似乎沒有力氣將血汲走似的,我更湊緊了些,感到牙齒與舌尖觸碰傷口,溫暖而溼潤。我慌里慌張地撤回來,她卻一點兒沒動。
我往四面八方掃視了一圈,沒見到有什麼玉盒子可以儲存血的,放久了會臭的。可看白鳳翎撒謊說不執行靈力便不會中毒如今卻中毒了的模樣,又不能坐視不理。
“別找了。”她低聲道。
“你還能說話?”我稀奇道,忙將手腕湊過去。
她扭頭避開,好像我是要把血糊她一臉似的,頭歪到另一側,有氣無力道:“不必了。”
“我師父——啊,蘇子梟他,決心有朝一日,用仙靈珠救碧霄或者你,用我救另一個。我遲早都是要死的,你在我死之前嗝屁了有點不值。”我揉揉胳膊,感到這樣揉著傷口以上,可以緩解手腕的疼。
可即使再疼痛,可白鳳翎不說話,我也隱約覺得難過。
本來就已經被蘇子梟傷害很難過了,我現在甚至想哭。
可哭了便會被嘲笑,我就沒哭。
還是把手腕舉到她嘴邊:“可血流也流了,也浪費了。”
她才似乎是思考著,遲疑著咬了過來,我腦海一空,心跳得極快,好像我心裡有幾十匹馬追著我跑似的。我咬著下唇看她一點點汲取走了我的血,眼眶有些溼潤,揉揉眼,白鳳翎睜眼,鬆開了我。
我正要吹吹傷口,受傷的手卻被扯住了,落在她掌心,不知為何,有一股暖流正在沁入傷口,就像在狐火城我暈過去那次一般。
心中警鈴大作,我抖擻精神看白鳳翎,儘量忘卻手腕的感受。於是把眼睛瞪得很大很滑稽,白鳳翎微微笑,鬆開我,我如釋重負地坐倒在地上,喘著粗氣感到贏得了勝利。
“蘇子梟對你什麼都說了?”
我便把周先生包先生和蘇子梟說的都對她講了一遍,連玲瓏如何在屋外大吵大鬧也說了一遍。
說完之後感到自己像個告狀的,感到頗為不好意思。
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而且,對她說,有什麼用呢?
“他給你留多久呢?”白鳳翎問道。
我搖搖頭。她指的是蘇子梟給我留多長時間可活,可我不知道確切日子,只有一個朦朧的未來。
白鳳翎不說話了。我覺得自己莽莽撞撞衝過來說了一堆抱怨,想必也會被討厭吧?何況我本就傻傻的,腦子轉不過彎來,說完了才後知後覺地覺得自己不穩重。
師父就不喜歡我這樣子,他喜歡拿懂事的大牛二牛幫助他們的娘做農活來舉例,以嘲笑我不敢一個人出去賣藝。
做點什麼,做點什麼,別幹坐著,坐著太傻了。
我瞥見不遠處的飯盒,衝過去拎起來,掀開飯盒蓋子,以完好的右手將白粥和小菜都端了出來。
白鳳翎卻一反常態地拿起了筷子。
筷子只有一雙,我順坡下驢道:“我昨個嘗了嘗天嵐宗的飯食,雖然都太素了,但是這個小菜——”我指著黃瓜和蘿蔔,“還很好吃。”
白鳳翎夾了一筷子黃瓜擱在白粥上,舀起一勺鹹粥來放進自己嘴裡。
好歹也算是有事做了。
突然她伸過筷子來,在我唇上點了點。
我愣了愣,她夾起一筷子蘿蔔擱進我嘴裡:“我喜歡泡在粥裡後再吃。嘗一下。”
我愣愣地含著筷子,她抽走筷子,自顧自地吃起飯來,我這才想起要咀嚼,慢慢地嚼著蘿蔔,她時不時伸過筷子喂我兩口,自己卻毫不講理地都吃完了。
嘴裡還有股醃黃瓜的鹹味,咂摸著這股味道,感到腹中空空,餓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