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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中有仙舟

第三百零七章 世無江湖3(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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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中有仙舟第三百零七章 世無江湖3(番外)

繆川川覺得自己還是有些運道的。雖然她的江湖俠女夢早早破滅於十二歲,針對苗家那些人的苦大仇深逆襲打臉夢也終結於天默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中。但,另一方面,她以別的方式看過和經歷過了她曾經想也不敢想的事情。她不是不感激,不是不知足。曾經年少時那些天真的想法永遠不可能實現,她也並不覺遺憾。

天運三千七百零一年,來到京城已有近兩百年的繆川川時任紅刀衛同衛長,官至從三品。她從衛所地下十七層的密室裡走過,屏退左右,獨自亂逛。

這是一間擠滿了黑鐵書櫃的密閣。繆川川此時是老衛長卸任後極有可能頂替他位置的同衛長,這才有許可權調閱此地的密卷。她剛看完了最近某件案子相關的卷宗,在離去前心血來潮,翻了翻別的。

她保養良好的指甲閃著靈光紋,敲過根根鐵製書簡。那裡面新新舊舊,文字、音畫、意念甚至人的記憶,記載了華景帝國立朝三千餘年來,所有於民間自發成立的“宗門”“教派”的詳細情狀。

它們當然都是被全盤監視著的。戶部那邊,有一個專門的司處清查民間散落無歸屬的靈氣資源,他們紅刀不過是跟在暗處對某些不受掌控的物件重點調查,收集的資料倒是更為詳細。各種“教”,各種“道”,天南地北,遍佈各州,存於市井或野村,名字起的五花八門,大同小異……從現在還有的,到早已不存只留在紙面上的,包括繆川川身處的那個自在教,全都記錄的妥妥當當,令人看得心驚。

它們當然都不足為慮。那點散出去的劣質靈石礦物,無知匪類帶著底層無依靠的低階小修,能鬧出的動靜僅此而已。通常還得等天災時節,或當地盤剝太過,到處怨聲載道,才稍稍有些存在感。要是太平年間,連他們自己的教眾都聚不起來。

哦,還有一類比較特殊的。跟自在教這般,背後其實在朝中有著特殊的靠山的這類“江湖宗門”,繆川川很感興趣。她撩起袍子半坐下來,順著書櫃往深處翻,看著看著,便翻到了真正的絕密。

她像燙疼了手一般匆匆將那枚極其陳舊的鐵簡放回原處,動用同衛長的密令清除痕跡,確認無人會發現她看過,這才神色複雜的起身,拍掉灰塵,轉身而去……

近四千多年以前,曾有一個叫“雲華萬生門”的民間修士組織,跟同時期的前朝自在教幾乎差不多。他們,原來就是這華景一朝皇族並諸貴族的前身。當今皇族華氏,在前朝末期起於草莽,亂世逐鹿稱王之前,也就是那個雲華萬生門的世傳門主。

倒推那麼些年,原來他們這個華景朝,最初也是從江湖修煉宗門演變而來的。只不過他們霸了天下,當了皇稱了帝,把所有修煉資源統一在手,便成了此世唯一的修真王朝。其餘落敗消亡的宗門,則成了如自在教這般,被監視著控制著的,過街老鼠般的“非法”組織。

繆川川也不知道為什麼那年那個夜晚自己會突發奇想在密閣裡逛那麼久,讀那麼多民間宗門湮滅衰亡的記載。後來才覺得可能是修士的直覺所致。她當時已至元嬰,對自身安危有一種預感。在那之後不久,她確是迎來了命運轉折的節點,步上了那些記載中許多修士的後塵。她不知道究竟是誰在何時大膽留下了那枚語氣偏激、根本不在記錄中的鐵簡,但對她而言看沒看到它也沒有區別了。作為跟自在教扯上關係的人,苗釧這個名字早已是那層層書簡裡的一員。她必有同樣的下場。也許,不止她。所有人都是一樣。

那之後,過了若干時,繆川川被迫逃離京城,她失去了她以為還算堅固的友情、她這些年苦心經營的多重身份和攢下的修為財富。一切坍塌,她只剩下了一個被追殺的自在教右護法之名,真的進入了她曾嚮往又在得知真相後以為永不會踏足的,那個朝不保夕、顛沛流離的貧瘠江湖。

……

或許是冥冥中安排,繆川川逃出京城前,沒再有機會重新進入那間密級極高的書閣,因此她也跟那不知名的前人一般,把那份書簡留在了櫃中,沒來得及拿走。她也沒能去把自己“苗釧”的名字刻意抹除,而是完整留下了關於她自己,關於梨州地區新興自在教的記錄。後來有些隻言片語被藏舟那小孩看到,改變了他某些想法。那都是很多年後的事了。繆川川孤身逃出京城後,她首先要做的是活下來。

背後的靠山徹底放棄了自在教,這個暗地裡的組織便如樹倒猢猻散,被砍去所有力量。光劫獄就花去了其中大半,繆川川不忍讓那些死士再浪費生命,她已經灰心喪氣,要他們先不要管別的,好好蟄伏下去,養傷,休養,保住性命就行。

華景境內繆川川是待不下去的,除非她要永遠在深山裡東躲西藏,躲避州府每季的巡山,與飛禽走獸為伴。所以在勉強安頓了自在教剩餘那點勢力之後,繆川川把傳承令埋回梨州分壇,再度改名換姓,獨自離去。

她一路艱難坎坷,有時為半棵補充靈氣的靈草都要跟人搶奪。花了好幾年,才終於磕磕絆絆走到北方,成功出了塞外。位於此世邊緣的那些荒漠、草原和高山,是她唯一能去的地方。

那裡有著不少遊牧部落,和南疆的寨民,東疆的海民,西疆養妖獵獸的山民一樣,是這片天地不歸中部王朝管轄的少數地區。雖然很荒蕪,靈氣稀薄,但她活了下來。

她還活的很好。她在碧天灰草白雲間喘過氣來,融入了那個把她從一場暴雪中救出來的部落。她教他們更為正確的修煉方法,教他們應付妖獸、各路匪賊和搶草場的其他部落,她交了很多新朋友。她還結婚了。那個皮膚黝黑的年輕族長笑起來很陽光,兩人感情很不錯。她都沒有用孕母爐鼎,自己親自生了一個她愛的孩子。這在稍微有點兒實力的女修士身上可不常見。

她如此知趣,毫不留戀,天默彷彿是放過了她。陳岑和明善兩人在她逃亡路上偷偷幫過她幾次,也沒再跟她聯絡。她很理解他們,甚至不恨他們,因為除了友情外他們還有親情,他們要為他們的家族著想。若不是苗家對她冷血無情,祖父也過世了,繆川川覺得自己恐怕也會被所謂親緣羈絆著呢。

她那段日子很幸福。她在失去了一切之後便是自由的。她可以什麼也不負擔,什麼也不追求。她對這俗世瑣碎越發應對得體,像一塊中空的玉器,越發優雅大方,對丈夫孩子,對她的朋友和弟子們從沒紅過臉。因為她什麼也不在乎。

“你會離開我的。你會離開我們的。”

有一次,她的丈夫喝醉酒對她說,“你的心,似乎留在了你來的那個地方。它不在這片草原上。”

“我對你們,並非虛假。”繆川川認真地說。

“我知道,但,你還有另外一顆更真的心,不在此間。在天邊。”

或許是當局者迷,她的丈夫比她更清楚的看到她的路途。北疆的生活於她並不是一個歸宿。她跟另外那三人的小小江湖還遠未結束。她終究還是要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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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自在教這一代的右護法,她沒那麼容易拋棄這份命運。

……

一朝聽到舊人落難訊息,不惜拋夫棄子,夤夜獨行千里,劫法場。

繆川川覺得這大概是一段稱得上江湖傳奇的故事,只是沒有什麼說書人敢來讚頌她。等她回過神來,她已經跑回了京城,把陳岑給救了下來。

她又回到了波譎雲詭的華景帝國了。她又有了責任,因為她無法放著快死掉的陳岑不管。還有當年她在紅刀的一些手下,曾死忠於她,對她的遭遇暗道不服的,陳岑這些年幫她照顧著,此番也不能不救。新皇打算清理朝堂,他們這些有“異心”的就是被清理的物件。她為了他們,也得回來。縱使對不起年幼的孩子,連聲再見也沒說。但她覺得她是又回到她該有的命軌之中了。

“你傻不傻?”

她帶著陳岑,在回去重拾自在教的助力的逃亡路上,伸出手指,點著他的額頭數落他,“你怎麼還敢信他?你莫不知,古來哪個如你們這般功高震主的權臣世家,能有好下場的?”

陳岑默然。他們家難道沒有試圖謀求退路嗎?可能不能退不是他們自己能決定的。

他只是痛惜,他唯一的孩子,一個小名叫珠珠的女兒,剛出生不久,也要給陳家陪葬。華景帝國可沒有什麼抄家時只殺男丁女兒沒入教坊的傳統,女修可做女官,公主可為女帝,那女兒和孫女,也跟男丁算作同樣。

就他一個拖著殘軀倒是被繆川川從天而降救出來了。可是救出來又有什麼用。他的餘生,只是餘生了。

他想了半天,恐怕以後能做的只有為族復仇……可是復仇這個念想似乎有點可笑。復仇,好像是被壞人違背道義良知地傷害殺戮了,看起來才比較蕩氣迴腸名正言順的事。而他們陳家的滅亡,放在這樣一個世界上,真的是可以讓人義正詞嚴去復仇的嗎。他們世代為官所做的許多事也不清白。甚至對於天默那樣一個新皇來說,滅掉他們這家人才是他勵精圖治的開始。他那個人對於更多人來說也並非不是個好皇帝。說到底只是他們敗給了皇權罷了。道義,誰佔?本來就沒有道義這回事。

這樣不分明的恩怨因果紅塵萬事,真是很無聊啊。

別的無所謂。只有珠珠,只有珠珠是最無辜的。若有一遭光陰逆轉,從頭再來,他乾脆不要帶珠珠來到這世上。那時,才會有一絲原宥和釋懷……改名叫岑與痕的陳岑當時這樣想道。

……

繆川川想念著她的兒子,岑與痕悼念著他的女兒。倆人一邊逃著難養著傷,就從這兩份愧疚痛惜中開始了他們的“餘生”。

自在教那些死士和剩下的幾個長老重新接納了他們。也談不上接不接納,純屬相互依靠著苟延殘喘,苟且偷生罷了。他們接受了自在教的保護,同時繼續承擔左右護法的責任。

這時候的他們已經清楚地知道,自在教想要的東西是天方夜譚,但他們也沒有別的選擇。在其位謀其政,就如他們曾做著華景的官職,為華氏皇族效命一樣,他們承擔著這麼點自在教的期盼,只能盡力做這個左右護法,順便給自己找點繼續活著的理由。

“我恨他嗎?”

岑與痕有時對繆川川推心置腹,“我當然恨他。但是沒關係。我也不在乎最終能不能成。”

繆川川覺得這話沒法接。因為,她其實已經不太恨天默了。這時的她彷彿進入了一種玄妙的看淡恩仇生死的超然心境,她只是想陪著岑與痕,再陪著明善罷了。純屬陪著他們同仇敵愾。是的,明善後來也流落出京來找他們來了。他們又以這種方式,聚了三人在梨州城裡。

……

梨州那間小院居然又能被他們買回手裡,最好重新種幾棵樹;梨州今年興起的曲兒很好聽,唱曲兒的小倌長得不錯;隔壁桃州有家鋪子一系列香果糕很好吃,近年不斷推陳出新,還把店子開到了梨州來……

繆川川發現自己整天關心的竟是這些事情。

她在劫法場時被那些守衛全力一擊,受到的傷不比岑與痕輕。她的壽元其實也不剩幾年了。送走了明善以後,她越發覺得壽元將盡,越來越看開。喜好,作息,心態,全像老人一樣。

岑天放和岑天霞就是在這種詭異淡然的心境中,被她抱來收養的。

他們是自在教從柺子手裡搶來的孤兒,那處分壇原打算大力培養這對兄妹的。但被繆川川攔下了。靈根太好,太容易被人注意。為避免將來被取靈根的結局,不自殘的話,也只能讓她和岑與痕親自帶著,以後想別的出路。

繆川川一開始還是想把他們送到光天化日下的。

“最好別讓他們再混什麼江湖了……瞧我們這幾個人混一輩子混成什麼樣。那就不是個好東西。不要沾。”

繆川川笑眯眯地對岑與痕說,也沒等他的意見,就這麼決定了。

他們最開始不打算跟他們發展感情,也的確沒空養小孩。平時冷漠以待,裝作只是把他們當掩護身份的工具。他們活不了多久了,這對小孩遲早得離開。若能始終被瞞在鼓裡,失去他們的時候,得知真相的時候,兩個小東西才不會傷心太過。天默也不會太為難他們。

假作真,真作假。後來慢慢地,掩護真成了掩護,紅刀那邊負責監視他們的暗線真以為他們是養孩子養老了,此乃意外之喜。他們反倒開始猶豫了。那些孺慕,眼中的渴望,讓他們不斷想起另外兩個再也無法相見的孩子……得知藏舟那個小混蛋不斷帶歪這對兄妹,他們甚至松了口氣。藏舟因為明善和他們有段時間的分歧,已經從頭厭惡了自在教,一心想著回去認父,找回自己身份了。對他們來說,這小孩的選擇有點煩人,但對岑天放和岑天霞來說,這是好事。若能一直跟著藏舟,未來有出路,他們這岑家的真假父母子女情,都不重要了。

雖然後來情勢有變,藏舟的態度捉摸不定,不確定能不能靠譜。他們百忙之餘又偶爾想起這對兄妹,想著不如在自在教給他們留點助力當後盾。一切都亂糟糟的。千難萬難,總是兩難。他們上一代人花了一輩子沒理清楚的糾結,沒辦法,還是延續到了下一代身上。

繆川川看著藏舟、岑天放和岑天霞,繼續想著她遠方的兒子,而岑與痕繼續懷念著他死去的女兒。他們從未在人前提過這兩個名字,卻彼此心知肚明,同病相憐。

隨著時間推移,時機成熟,他們無可避免地等著最後的結局。

他們都預感到那將是他們的結局。自在教,他們盡了力送其一程,讓它在他們手中儘量多走一步。其餘的,他們是不管了。

……

仁平一百七十八年。

鬼潮將至。

“還有九天……”

繆川川坐在小院的梨花樹下,彷彿感受到了天地間微微變動的靈氣。這是曾經抵達此世元嬰化神境界才能保有的一種直覺。她覺得這一定是場絕大的災難,天搖地動,不在話下。

她心中又一動,百感忽發,開始從頭梳理她這漫長的一生,有很多早年的事情,她都記得不太清楚了。她只記得最初的那段時光,她命運如果有個起始點,那麼就是在這間小院裡,她此時所在的這片天空下。

“我們竟然活到了今天……曾經有很多次,我以為我是活不下來的。”

“……”坐在她身邊的岑與痕一向不善言辭。他的手覆蓋在她的手上,與她十指相扣。

“別多想了。”他含糊地說了一聲。

過去的已經過去了。他們的終末,就算還有一線生機,那也不是從過去的光陰中擷取。

“還有九天麼?那我們還有很多事要做。”

在這個仙國之世以不可想象的方式顛覆之前,這兩個生生世世困於斯的土著魂魄自己也不曾意識到,他們已經用一種無聲的言語,猜到了結局。

……

……

(繆川川番外,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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