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溯桃源第八十六章 往事難明
雪清幻吃著花生米，喝著酒，神情一派淡然。楚莫言看著她卻總想笑，他越是和她說伊兒有多可愛，她神情就越平靜。
這丫頭分明就是吃醋了呀，否則怎麼會是這麼個表情？雪清幻通常只有自己一個人的時候才是神色平靜的，不過淡然中又透著幾分恬靜，讓他見了心也能靜下來。
她和他相處時，或笑或惱，偶爾那雙漂亮的水眸裡還會閃過一絲算計，美得一直很生動。這樣的平靜和麵無表情，往往只有在他提起伊兒時才會顯露。
這丫頭吃醋也吃得與眾不同，他偏偏就喜歡看她這個樣子。
他又說，伊兒一直笨手笨腳的，六歲的時候學刺繡，學到七歲，還是不會穿針引線。不過他就是喜歡她笨手笨腳的，每次看到她鬧笑話，他就多了不少調侃她的樂趣。
“倘若伊兒沒死，有天忽然出現在你面前了，你會怎麼樣？”雪清幻忽然問道。
倘若她沒死？怎麼可能沒死呢？他親手埋的啊！楚莫言苦笑著搖頭。
雪清幻道：“只是假設一下而已，你不必想其他的。”
“可是清幻，這個世上沒有如果，這些假設也沒有必要。”楚莫言道。
“也是。”雪清幻低頭，又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她知道世上沒有如果，只是她也想知道如果楚莫言再遇到伊兒是什麼情景。她想知道自己是否只是個替代品。
或許不是，但楚莫言一開始接近她就是這個因素。她可以釋懷，只是卻忍不住想知道在楚莫言心裡她和伊兒到底孰輕孰重。她也恨自己此刻如此沒小女兒的想法，真是太沒出息了。可她還是情不自禁地會去想，她真的很想知道答案。
“如果伊兒真的沒死，重新出現在我眼前，我恐怕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楚莫言苦笑道。
他知道她想聽到什麼樣的回答，可是他不想騙她。有時候他覺得，雪清幻和伊兒好像就是同一個人，她們真的太像太像了。有時候，雪清幻給他的感覺，和伊兒當初給他的感覺也是一樣的。可是他也知道伊兒死了，她不可能是伊兒。
雪清幻繼續喝酒，這男人真是不堅定。看著盤裡的，還想著鍋裡的，怎麼能這樣？
“伊兒若還活著，我應該會很高興。我會繼續當她的遠塵哥哥。”楚莫言笑道。
好像忽然有了決定。齊遠塵是他的過去，他的現在是楚莫言。齊遠塵遇到了雪夢伊，楚莫言遇到了雪清幻。他接下來的半生都將以楚莫言的身份活著，所以他生命裡的那個人只能是雪清幻了。
這麼一想，倒不覺得遺憾，反而因釋然而感到身心愉悅。他原來已經那麼喜歡雪清幻了，那雪清幻又是怎麼想的呢？
他看向雪清幻，雪清幻不敢直視他現在那樣堅定的眼神，低下了頭。她撇嘴道：“不是要告訴我你以前的事嗎？繼續啊！”
“以前的事都過去了，也沒什麼好提的。不如我們來談談我們以後的事吧！”楚莫言邪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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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的事誰也沒個準，有什麼可說的？”雪清幻搖頭。
一切都要到最後才知道。她與他能否遂願，都要到以後才能知道。她會努力她會等，只是不知道他能否等得住。
楚莫言聽了她這話又想笑。她沒有直接否決他，沒有說他與她的以後將會各歸各的，這樣已經很好了。她已經默許了他出現在她的生命裡，默許了他一直留在她的生命裡。
“你……”雪清幻眨了眨眼睛，想了想，還是問了出來，“你為什麼會喜歡伊兒？”
不得不承認，看他對伊兒的事津津樂道時，她確實有些吃味。可是聽來聽去都像是哥哥對妹妹的喜歡，就像夜琉冰提起她時的神情。怎麼會有後來這樣難忘難捨的執著呢？
楚莫言仔細想來，也覺得奇怪。他回想起過去的伊兒，和後來的伊兒是有些差別。
明明做的點心能讓老鼠都望而生畏的伊兒，有一天忽然能給他做出很好吃的糕點。明明是一直呆呆被他欺負的伊兒，有一天忽然能狡黠地反擊。明明就是看到書就頭疼的伊兒，有一天居然能和他一起對對子。
很奇怪，現在想來真的很奇怪。只是當時的他並沒有多想，他一點一點地被那樣的伊兒吸引。那時候的他還不知道什麼是喜歡，什麼是愛。他只是想讓那樣的伊兒陪他一輩子，他只是不想再讓伊兒和隱塵太親近。
他什麼都可以讓給隱塵，在很久以前連伊兒也不例外。可是終於有一天他不願意了，他任性地和劍隱塵說他不願意了。劍隱塵脾氣好，也不想和他爭辯，只是沉默著。
而他，受不住這沉默，搬出了他和隱塵同住的房間。
他知道她很喜歡讀陶淵明的《桃花源記》，他於是對她說：“伊兒，你若喜歡桃源，我便許你一片桃源可好？只有你和我的桃源可好？”
她低頭沉默，他想，她或許是捨不得隱塵吧！很多時候，他都覺得伊兒更喜歡的是隱塵。
她曾說他那樣的眉眼，穿紅衣一定很好看。他於是就去定製了一身紅衣，他穿上，她說果然好看。他於是決定為她穿一輩子的紅衣。
齊尊曾送他一對玉佩，一塊紅玉，一塊碧玉，那是齊尊和楚流汐的定情信物。他將紅玉送給了伊兒，自己則佩戴了碧玉。
他問她：“我有碧玉配紅衣，你可願隨我紅玉配碧衣？”
她明明是應了，卻一次也沒為他穿過碧衣。
她似乎總是對他忽冷忽熱，卻對劍隱塵始終如一。他想，她或許是不喜歡他的。可是他任性地想綁住她，於是他拖著齊尊去雪欲寒家提親。
雪欲寒本來猶豫，卻在齊尊的勸說下同意了。那日他回去，劍隱塵悶在房間裡一天不肯出來，最後還是齊尊親自去哄他出來的。
他對她說：“我與你已定親了，以後你就要一輩子陪著我了。你可願給我一輩子照顧你的機會？”
他明明記得她說好，卻在某一天在庭院相遇的時候漠然地與他擦肩，不肯看他。
他對雪清幻說：“我好像，始終都不知道伊兒是怎麼想的。”
他都不明白，雪清幻又怎麼明白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