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夢機器第二百二十八章 籌碼（下）
英國著名劇作家彼得-謝弗爵士（Sir Peter Shaffer）曾經說過，"如果說倫敦是一幅水墨畫，那麼紐約便是一幅油畫"。倫敦的魅力，在於它的從容淡定，恬靜素雅，像是一位美麗而莊重的貴婦人，懶散地半臥在泰晤士河畔。而紐約的魅力，則來源於它的勃勃生機，靈動跳脫，好似一個熱情且奔放的性感女郎，在大西洋的盡頭翩翩起舞。作為毋庸置疑的世界第一都會，紐約城絢爛多彩的夜生活是絕大多數居住在大蘋果之外的普通美國居民無法想象的。行事慎密，質素一流的私人陪侍服務，還有耗資千萬美元打造，比百樂宮還富麗堂皇的蘇荷區夜店，只不過是其中很小的兩個組成部分而已。
如果你熱愛嘻哈文化又不懼黑夜，哈倫區那些幫派成員橫行的脫衣舞俱樂部是個好去處，如果你鍾情於高雅文化並對歷史懷有熱忱，大都會博物館九點三十分才結束的夜間展出會是陶冶情趣的最佳場所，而如果你醉心於迷離夜色，卻不願在第五大道中央堵上半個小時，那麼驅車前往布魯克林，坐上最後一班NY On Air的直升飛機，在數千英尺的高空中俯瞰這座人類歷史上最輝煌的人工半島，也是將是一次難忘的經歷。
當然，對於那些事業有成，文化修養又足夠卓越的富裕階層來說，哥譚鎮內最好的消遣方式，莫過於百老匯劇院聯盟四十家戲院上映的音樂劇與話劇。類似於《麥克白》、《歌劇魅影》和《悲慘世界》之類的戲劇具有獨到的藝術與人文價值，同時也還保持著相當的趣味性，英語的普遍使用讓觀眾們不再需要像觀賞大都會歌劇院的歌劇那樣猜測臺上演員究竟在唱些什麼。可以說，百老匯戲劇是紐約客們犒賞自己一週辛勤工作，為精神世界填充養分的絕佳補品。作為一個已經在大蘋果打拼逾十年的精英女性，傑西卡-陳自然對百老匯的戲劇情有獨鍾，每個週末她都會與友人或者約會物件一起前往林肯中心觀賞話劇。與其他三十九家百老匯戲院不同，林肯中心坐落在哥倫布圓環附近，並不靠近傳統意義上的劇院區，而該中心所上演的劇目也大都是莎翁型別的古典話劇，而非蹦蹦跳跳的現代音樂劇。對於傑西卡來說，那些十三行詩般的經典獨白，'愛所有人，相信少數人，不傷害任何人';，'如果音樂是愛情的食糧，請繼續演奏下去';等曠世名句，總能帶給她全新的啟發，而那些觀劇過程中遇到的各色人等，也能讓她本就深厚的人脈關系變得更加寬廣。
林肯藝術中心今天上演的這部重新編排的《麥克白》並沒有太多亮點，劇情與人物完全按照格雷戈裡-多蘭（Gregory Doran）經典的1999年版設定，而飾演麥克白與其夫人的兩位主要演員，也只是在竭力模仿安東尼-謝爾爵士（Sir Anthony Sher）和哈利特-沃爾特夫人（Dame Harriet Walter）的大師級演出而已。戲劇進行的兩個小時時間裡，傑西卡也沒有見到一張熟悉的時尚界面孔。
這一次看戲經歷，本應是傑西卡-陳觀眾生涯中最不值一提的一個。
"艾利西亞！"
原本因為戲劇質量普通而有些悶悶不樂的傑西卡，忽然在哥倫布圓環地鐵站稠密的人潮中發現了令她眼前一亮的風景。
"沒想到能在這裡遇到你！"
傑西卡快步向芝加哥女孩所處的位置走去。此時此刻，僅穿著一件單薄風衣的艾利西亞正坐在哥倫布雕像旁的大理石階上。她把腦袋放在微微屈起的雙膝上，怔怔出神地打量著來來往往的夜遊人，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傑西卡。"艾利西亞勉強打起精神，朝對方綻出了一個看起來充滿活力的笑容，"剛從林肯中心出來，對嗎？"
"沒錯，《麥克白》。你..."傑西卡指著艾利西亞，猶疑地問道，"你也去了？"
"噢，不，這一版的《麥克白》我已經看過了。"艾利西亞擺擺手，微微側過腦袋，朝一街之隔的時代華納中心揚了揚下巴，"半個小時前，我在那裡。"
"Asiate？"
"嗯哼。"
"好吧，那個幸運的傢伙是..."還沒說到一半，傑西卡便嗅到了自己話語裡的荒謬與諷刺意味。她有些尷尬地吸吸鼻子，放輕了聲音，"不管他是誰，那個傢伙並不怎麼幸運，huh？"
"不然我也不會坐在這裡了。"艾利西亞長舒了一口氣，應道。
"他把你一個人拋在這兒了？！"傑西卡在女孩身邊坐了下來，驚訝地皺起了眉頭，她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會有男人對艾利西亞-本內特這樣的極品尤物說不，"即使再怎麼生氣他也不能這樣做，對於一個女孩來說，這裡可不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噢，不，這不怪他。是我衝他發了脾氣。"艾利西亞微微點了點頭，嘆道，"我說了很多不中聽的話。"
"Come here。"傑西卡像個關心體貼的姐姐，摟住艾利西亞的肩頭，讓女孩把腦袋枕在自己肩頭，"聽我說，任何一對情侶之間都會有爭執，他們..."
"不，你不明白，傑西卡。"艾利西亞將身體向傑西卡靠得更近了一些。她捉住後者的手臂，有些痛苦地閉上了雙眸。
"我...我衝他發脾氣，是因為他說了約翰尼的壞話。"
艾利西亞的聲音細微得幾乎聽不見，她的所有力氣似乎都被剛才餐廳內的那番爭執耗盡了。
"約翰尼？"傑西卡吞嚥了一口口水，注視著艾利西亞的眼神變得復雜了起來。
"就是他。"艾利西亞把傑西卡的手臂環得更緊了，"傑弗瑞——我的約會物件——說約翰尼是個一無是處的癮君子。"
"你知道嗎。"傑西卡拍拍艾利西亞的手背，輕聲嘆了口氣，"傑弗瑞也許只是在八卦雜誌上讀到了跟約翰尼有關的負面報道，你知道TMZ還有紐約郵報這些媒體是怎麼醜化他的。約翰尼自己恐怕都已經習慣了。"
"但我沒有習慣！"艾利西亞的語氣忽然變得激動了一些，"我不喜歡說風涼話的人，也絕不能接受我的約會物件..."
"不是約翰尼？"
"傑西卡，你..."
艾利西亞驀地從傑西卡的懷裡掙脫出來，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盯著對方。
"我怎麼可能會喜歡...哈哈，這真是，太..."
數秒之後，艾利西亞撐住石階，向後退了一步，搖晃著腦袋，乾澀地笑了起來，似乎是竭力想要證明傑西卡話語中的荒唐之處。
"艾利西亞，想要解決問題，首先得承認問題的存在。"面對艾利西亞的強烈反應，傑西卡顯得很平靜。她把右手覆在艾利西亞的左手手背上，誠懇地說道。
"我們都能看得出來，SMM絕大多數人都能看出來。約翰尼的確是一個極為優秀的男人，你得記住，在'僱主';這個身份之前，他還是一個男人。女孩喜歡上男孩，這並不是什麼不道德的事情。"
這番話換來的，是艾利西亞長久的沉默。
"但是，你看，約翰尼現在已經有女友了。"遲遲沒有等待回應的傑西卡深吸了一口氣，繼續她的勸說，"一味的執著只會傷害你們的職業關係，而且喜歡只不過是一種短暫存在的情緒而已。這座島上有很多與約翰尼同樣優秀，甚至更加優秀的男人，我想..."
【穩定運行多年的小說app，媲美老版追書神器，老書蟲都在用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如果我告訴你...我愛他呢？"
艾利西亞慢慢抬起腦袋，吃力地擠出了這句話。
"你..."傑西卡愣住了，"你愛他？"
"我愛他。"
說完這三個單詞，艾利西亞便立即死死咬住下唇，艱難地承受著自內心蒸騰而起的痛楚。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傑西卡握住艾利西亞冰涼的手，語調裡多了幾分憐惜。
"我...我不知道。"艾利西亞撥出的空氣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我以為我只是太過孤獨了，我以為我只是對他有一點好感，我以為如果保持距離事情就會變得更好，我甚至以為我是喜歡傑弗瑞的...但直到我站起身來，從餐廳離開的時候，我才意識到，事實並非如此。"
"我們在Asiate裡坐了將近一個小時，大多數的時間裡都是他在講述他的生活，而我..."
說到這裡，艾利西亞忽然收住了聲。作為傾聽者的傑西卡並沒有催促對方，因為她非常清楚，艾利西亞正在極力控制自己的情緒，試著不讓盤旋在眼眶裡的淚水滴落下來。
"而我，則花了同樣長的時間思考另外一個問題，'如果坐在對面的是約翰尼，那該有多完美';。"
聽完艾利西亞的話，傑西卡並沒有直接作答。她皺眉思索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說道。
"讓我給你講一個我的故事吧，我從來沒向任何人提起過。"
"在我的整個職業模特生涯裡，我只有一個經紀人，喬丹-湯申德（Jordan Tonshend），他是整個紐約時尚圈最具天賦的模特經紀人，由他經手的模特，幾乎每一個都成為了業界傳奇。吉賽爾-邦臣、凱特-莫斯還有卡洛琳娜-庫爾科娃，都曾經是他的客戶。我那個時候才只有十九歲，對於湯申德先生來說，我只不過是他兩百位客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個。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對我卻格外關注——我的每一個通告預約都由他親自完成，每一次型錄拍攝他都會前來探班。那個時候，除了沒有情侶這個稱謂，我們什麼都有。我們一起工作，一起吃午餐，甚至一起搬家。你知道嗎，我現在的公寓，就是喬丹幫我選的。"
傑西卡從手包裡拿出一張紅絲絨手帕，小心翼翼地將它攤平，讓緊緊包裹住的那只銀色鑰匙曝露在了空氣裡。
"當他站在那間上西區公寓前，把鑰匙這樣展示給我看的時候，我吻了他。"
"後來呢？"
艾利西亞瞥了一眼傑西卡光滑纖細的，沒有任何飾物點綴的右手無名指。
"他有妻子了？"
"不，即使是現在也沒有。"
"他喜歡上了其他人？"
"也沒有...直到現在，他也只愛過我一個人，這一點我很清楚。"傑西卡輕舒了一口氣，露出了一個有些疲憊的微笑，"我吻了他，我們也墜入了愛河，之後的三年幾乎是完美的。"
"我不明白，那為什麼..."艾利西亞欲言又止。
"如果我明白的話，我也不會選擇二十八歲就結束模特生涯，轉型做經紀人了。雖然我曾經說過，'二十八歲在時尚界就相當於八十二歲';，但憑藉我自己的人脈和喬丹的能力，我至少還能在職業模特的圈子裡打拼五年。"
"就是這樣嗎？"艾利西亞追問道，"你和喬丹，就這樣結束了，沒有任何理由？"
"並不是沒有理由，但這些理由都不是決定性的，而且直到現在，我們都還愛著對方..."傑西卡舔舔嘴角，生硬地轉移了話題，顯然她並不喜歡過多地向他人講述這段本應繼續的戀情，"你還記得我告訴過你，你有'籌碼';嗎？"
"我當然記得。"
"你的籌碼，就是你擁有並完全掌握著約翰尼。"傑西卡說道，"你一年有三百六十天都跟他在一起，不管是去巴黎、倫敦還是東京，你都陪在他身邊，你管理他的商業行程，他的飲食起居，他做出的每一個決定，遇見的每一個人，甚至吃的每一個壽司，都逃不開你的影響。這一點，不管是勞拉還是坎蒂絲，都絕對無法做到。"
"只要你還待在他的身邊，艾利西亞，你就會是對約翰尼來說最重要的人。"
"那，你的意思是..."艾利西亞期期艾艾地問道，"我應該..."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
傑西卡搖搖頭，重重地嘆了口氣，不知道是在惋惜她自己消逝的感情，還是艾利西亞尚未開始卻已經困難重重的單相思。
"雖然你擁有常人無法企及的籌碼，但你必須要明白的一點是，手握籌碼的時候，你也許是牌桌上最富有的人，但只要把籌碼推出去加入賭局，你就有可能輸掉全部。"
看著陷入沉思的艾利西亞，傑西卡用她最輕柔，最真摯的聲音，一字一句地勸誡道。
"擁有100%確定的現在，還是爭取1%可能的將來，由你自己決定。"
"只不過，一旦做出錯誤的選擇，你們之間，就再也回不去了。"
—————————————————————————————————————————
"早上好，艾利西亞。"
看到步入辦公室的艾利西亞，約翰尼趕緊放下手頭正在整理的檔案，舉起右手，帶著比朝陽還要熾熱的笑容向對方打了個招呼。
"你好，施瓦茨先生。"
艾利西亞看了約翰尼一眼，把手包放在自己的座位上，朝自己的老闆微微頷首，禮貌卻略顯疏遠地回應道。
"好吧。"約翰尼咧咧嘴，有些尷尬地摸了摸後腦勺。從聖巴斯回來之後，艾利西亞就一直對約翰尼若即若離，刻意保持著關係，不管後者怎麼嘗試，女孩似乎都不為所動。
"今天我們很忙。"
艾利西亞翻開筆記本，向約翰尼介紹著今天的行程。
"三十分鍾後我們要在這裡跟馬克-羅森見面，敲定Mika和艾米-懷恩豪斯美國地區的專輯發行事宜。十一點你跟.1 Phillip Lim的商業代表在文華東方有一個簡單的會面，午飯之後..."
在用亞倫-索金劇中主角也無法比擬的飛快語速將當天行程唸完之後，女孩才抬起頭，面無表情地看向約翰尼。
"有問題嗎，施瓦茨先生？"
"有，你說的一多半的話我都聽不清楚。"約翰尼揚揚眉毛，試圖跟艾利西亞開個小玩笑，不過助理小姐並沒有被約翰尼的嘗試所打動，她只是擠出了一絲完全沒有說服力的微笑，直勾勾地盯著對方，不發一言。
"如果沒什麼事兒的話，就先這樣吧。"
約翰尼摸摸鼻樑，無奈地嘆了口氣。
"你先到會議室去，我處理完手裡的檔案就過來。"
"好的。"沒有任何猶疑，艾利西亞像機器人般利落地轉過身子，朝辦公室外走去。
這樣的對話，最近一週裡約翰尼和艾利西亞已經進行過無數次了。
不過這一次，情況卻變得特殊了起來。因為在推開木門的那一霎那間，艾利西亞忽然停下了腳步。
"施瓦茨先生。"
"嗯哼。"
"你喝的是什麼？"艾利西亞倚住門框，側過身子，注視著對方的眼神裡悄然多了幾份溫柔的盈盈笑意。
"哈？"約翰尼眯起眼睛，有些疑惑地問道。
"你桌子上的那杯星巴克。"
"噢，只是普通的冰拿鐵而已。"
"你應該知道那是我最喜歡的飲料吧？"
"你..."聽到艾利西亞的話，約翰尼原本鎖起的眉頭開始慢慢地舒展開來。
"作為一個紳士，你應該利用這三十分鍾的空隙做些什麼呢？"
"我馬上就去。"約翰尼站起身來，從衣架上取下自己的西裝，快步向艾利西亞的方向走來，聲音裡甚至有一絲抑制不住的，興奮的顫抖，"一杯冰拿鐵，對嗎？不，見鬼，我乾脆直接買十二杯回來好了...或者乾脆二十杯？艾利西亞，你一天最大容水量是多少？"
"太多好的東西加在一起，只會變成壞的東西，你要明白這點。"
看到約翰尼的滑稽模樣，艾利西亞忍不住笑出了聲來。清晨的陽光透過紗簾射入室內，映在女孩的姣好面孔上，為她的笑容塗上了一層充滿致命吸引力的光彩。
"對了，剛才忘了給你說..."
"早上好，約翰尼。"
"...早上好，艾利西亞。"
約翰尼深吸了一口氣，注視著面前這個動人得難以言喻的女孩兒，柔聲回應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