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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孫皇后(全)

第三部 陌上花開_第四章 東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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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孫皇后(全)第三部 陌上花開_第四章 東都

“杜荷!你怎麼會在這兒?”明瑤驚訝地失聲喊道。

杜荷也絲毫不掩面上的喜色,走到了她們桌前,呵呵一笑:“高夫人,高姑娘,沒想到大明寺一別,竟然這麼快又遇見了,真的是杜荷之幸啊。”

若水饒有興致地看著明瑤故作無意的神色,心中暗自思忖,這杜荷原本應當是唐太宗第二個嫡女城陽公主的駙馬,可因為歷史在貞觀二年的時候拐了個彎,以至於這位杜家的二公子的人生似乎也發生了不小的改變,不然此刻的他應該已經是承乾的近臣了吧。不過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或許正是因為沒有成為皇家的駙馬,他可能就此躲過了貞觀十七年在那場太子謀反中被誅殺的命運呢。想到這裡,她不由得心中一動,當然這也是自己決不允許發生的事,即使一切都是那麼困難重重,她也要嘗試改變這幾個孩子的厄運,在自己看來,或許,這也是最重要的……

此時的杜荷並不清楚坐在他對面的這對母女真正的身份,當然,他自然有想過,依她們的舉止言談,自然不會是尋常人家出生,不過那種平和的氣度也決不會讓人將她們與皇家貴戚之人聯絡在一起。

“高夫人,恕在下冒昧,不知兩位為何不直接回長安呢?”杜荷有些不能理解,尤其是那位夫人,離家數載,難道不急著與其夫婿相聚嗎?

若水微微一笑:“杜公子喚我伯母就行了,不必那麼多禮。我們在洛陽也有親人,故先到此地,好叫他們放心。”

杜荷面色微異,這伯母二字他還真的有些叫不出口,雖然她們以母女相稱,可由面容來看,說成是姊妹恐怕會更讓人信服吧,他微微有些不自在地說:“伯母,不知你們會在洛陽停留多久?”說完,便稍稍朝明瑤那邊看了一眼。

若水見明瑤不做聲,知道她心中在猶豫什麼,於是便出聲道:“我家小女自幼與其表兄訂有婚約,此次回長安就是要完婚的,因此不會在洛陽待太久吧。”

果然,杜荷的臉驀地一變,怔愣了許久,才回過神來,勉強一笑:“在下真是唐突了,竟不知原來高姑娘已有……”可那最後幾個字卻怎麼也說不出來。

明瑤的心裡重重地一震,垂著的眼眉似乎正欲抬起,可終究還是低斂著,直到耳邊傳來杜荷的告辭聲,這才緩緩抬頭,呆呆地看著他遠去的背影。

“有些事情,一旦想明白了,還是要自己去爭取,去改變的。”若水雲淡風清的話中卻微微帶著一絲殘酷,“娘可以幫你一時,卻無法幫你一世。”

明瑤看著母親沉靜一如往昔的面容,心緒慢慢地清晰了起來:“娘,對我來說,或許還不是喜歡,但他確是第一個讓女兒心動的人。”

若水不由得微笑了起來,有著和她相似的五官,可明瑤更像過去的觀音婢,一顆自由而堅定的心,一個足夠可以令自己驕傲的公主。

從某種程度上而言,隋煬帝確實是毀在了自己愛好奢華的私慾上,顯仁宮自不待言,而就在顯仁宮的西面,那北起邙山,南臨伊闕,方圓兩百餘里的洛陽西苑更是一個皇朝財富的積聚與破滅的象徵。武德年間,西苑被更名為芳華苑,雖然依舊是皇家園林,卻已經遠遠失去了其當初猶如仙境般的氣勢與豪華。

李世民自幼精於騎射,在戰場上每戰必乘駿馬,親入敵陣。自登基之後,此番的經歷自然是沒有了,於是他的興致自然轉到了圍獵的刺激上面。

在顯仁宮裡窩了一肚子的氣,又被魏徵勸誡了一番的皇帝在雨停之後,終於有了發洩肆意的機會,芳華苑中的亭臺樓閣、奇珍異草他並不在意,倒是那偌大的狩獵之所引起了李世民莫大的興趣。

皇帝狩獵,自然有臣子、侍衛陪同,李世民還專門挑了百餘名善於騎獵者作為陪獵者,稱之為“百騎”。

望著一群人馳馬賓士而去的身影,長孫無忌側過臉,有些奇怪地看見魏徵一臉異議的神色:“魏大人,還是不贊同陛下的圍獵之舉嗎?”

魏徵正色回道:“陛下性喜圍獵,作為臣子的不得不為此感到擔憂啊。”

“哦?”長孫無忌笑說,“魏大人,這芳華苑位於洛陽皇城的郊外,既地域寬廣又無擾民之嫌,我們又有何可擔心的呢?”

魏徵眉間緊皺:“陛下儘管騎射精湛,可畢竟山林之間,地廣人稀,萬一出了什麼意外,那該如何是好?陛下近來委實也太過不愛惜自己了。”

長孫無忌的眼中不禁流露出詫異之色來,沒想到,魏徵對陛下的體察倒甚是細微啊,也許正是他這樣的諍諫之臣,將來會在史書上擁有超過自己或是房玄齡的賢名吧,想到這裡,他的話語中也帶著些許的真誠:“魏大人,天子畢竟也是凡人,又怎能每時每刻地做到完美無瑕呢?有時候,一些無傷大雅的縱意或許也是必需的調劑吧。”

魏徵同樣很是意外地注視了長孫無忌一會兒,片刻之後,他搖頭道:“作為臣子,最先要效忠的定是大唐的皇權,其次是國君而非一個普通的人。長孫大人,你同我畢竟還是不一樣的。從最初的時候,我就明白自己要盡忠的不是李家的二公子,不是後來的秦王,而是如今這位君臨天下的陛下,僅此而已。”

長孫無忌忽然高聲地笑了起來,伸出手拍了拍對方的肩膀,道:“魏大人,無忌自持向來心高,你是除了陛下之後,第二個令我心生敬服之人。”

微微一怔,魏徵的嘴角也揚起了一個幾不可察的弧度:“長孫大人過譽了。”

天高雲輕,李世民盡情地馳騁在山林之間,身後的侍衛們都被遠遠地拋開,只有吏部尚書唐儉勉強可以跟上皇帝的愛駒,但也已經是氣喘吁吁了。突然,只見陛下倏地收住韁繩,唐儉松了口氣,小趕了兩步,剛想出聲,誰知頓時被前邊的情形驚駭地呆在原地。

一群兇猛駭人的野豬突然從前方鬱鬱蔥蔥的林木間奔跑出來,筆直地向皇帝的坐騎衝來。李世民的身子繃得緊直,神色冷肅,拉開強弓,四支長箭迅如流星消逝,直取野獸晃動的身軀,看得唐儉目瞪口呆。

轉瞬間,又有一隻未曾中箭的野豬直撞李世民馬前,唐儉驚見陛下的手中已無箭矢,慌忙翻身下馬,要與那猛獸搏鬥。可還未近身,卻見君上絲毫沒有怯意,反而雙眼灼灼有神,拔起腰間的利劍,一劍揮下,那方才還兇猛無比的野豬已經倒在了血泊之中,脖頸間一道深可見骨的口子令人不寒而慄。

李世民收回血淋淋的劍,向身後跟來的侍衛高聲喚道:“把這些畜生都帶回去,交給御膳房的人好好打理。”隨後轉過身看見唐儉依舊蒼白的臉,不禁略帶取笑道,“唐卿,當年你還是天策府長史的時候,難道沒見過朕馳殺於戰場上的模樣嗎?今日不過是幾個畜生罷了,又有何懼?”

唐儉聞言,立刻跪在地上,正色道:“陛下,昔日漢高祖以馬上得天下,卻不以馬上治之。陛下既以神武定四方,如今難道還須借狩獵再逞雄心?”

李世民冷冷地盯著唐儉,頓覺方才酣暢淋漓的興致全無,雙腿一夾馬腹,調轉方向,丟下一群臣子,飛馳而去。

許久之後,一人一騎在一條蜿蜒前行的河邊停了下來,李世民從馬上躍下,站在明淨的河水前,除了自己的倒影,什麼也沒有。他忽然很想仰天長笑,天地之間,所有的人都是自己的臣民,所有的土地都被自己征服,可到頭來,他到底能擁有什麼呢?從血腥和勝利中一步步地走來,周圍的人一個接著一個離他遠去,就連若水……也……李世民緊緊地閉起雙眼,那一幕又一次地重現在面前。那一夜,妻子就那麼靜靜地沒有氣息地躺在榻上,自己的心彷彿沒有了感覺,不疼也不痛,渾身上下都冰得像是失去了溫度,不敢伸出手去摸一摸或是碰一碰。他一動不動地就這樣看著若水,好想就這樣永遠

地看下去,希望明天永遠也不要來臨。可就在窗外射入第一縷陽光的時候,若水的身子開始慢慢地模糊起來,等自己伸出手的時候,已經是剩下了一片虛無,最後,猶如見光即散的霧氣,什麼也沒有留下。可是沒有人會相信那一刻所發生的一切,而他同樣也不在乎了,他只知道從那時起,自己就已經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今生今世,也不會再有另一個二十三年的糾葛相伴,也不會再有長相廝守之人了。

回到下榻的行宮時,所有此次隨行的大臣們都跪在外殿的門口,黑壓壓的一片,李世民的目光幾乎沒有停留,只淡淡地留下一聲:“唐儉今日之言可見其心忠直,賞一千緞,明日起駕去洛陽宮,不再行圍獵之事。”

群臣們面向皇帝的背影,跪下直呼陛下賢明,眾人之語越過殿宇樓閣,響聲不絕於耳。

同樣的繁華,同樣的熱鬧,可洛陽的商市與長安的東西二市相比,更多了一些旖旎的風韻,漫步在陌生的人群中,明瑤新奇地左右張望著,若不是孃親也覺得在繁鬧的街市裡還要遮掩著臉實在太過惹人注目,恐怕她們現在還得戴著那惱人的帽子,想到這裡,她的心情便更加愉悅起來:“娘,你看那邊。”她牽著若水的手,驚異地嚷道。

順著明瑤指的方向,若水蹙起眉頭,在前方茶樓的門口,一個看不清面容的孩子正被幾個人踩踏著,嘴裡發出陣陣痛苦的呻吟,可周圍的路人彷彿已經習以為常一樣,遠遠地繞開避過。拉住正欲衝上前去的女兒,她後退了幾步,向路邊擺著一個小鋪子的婦人詢問道:“請問店家,那孩子如此受人毒打,卻為何沒人來管呢?”

那個婦人小心翼翼地張望了一下,才低聲道:“你們不是洛陽人吧,我勸你們一句,這事,你們管不了,也沒法管。”

明瑤激動地出聲:“這太平盛世的,怎麼叫做管不了,他們還講不講王法了?”

“王法?”婦人似乎有些不屑地一笑,“這天高皇帝遠的,連洛州的都督都不會管這事,何況是我們普通百姓?”

若水輕笑道:“我們只是覺得那孩子好生可憐,若不是什麼深仇大恨,又何必要把人家往死裡打?”

婦人搖了搖頭:“是不是什麼深仇大恨,可那孩子兄弟倆手裡握著的東西,就是叫人家做官的不放心哪。”

“兩兄弟?”明瑤奇問道,“那另一個呢?”

“這孩子的哥哥早就已經被打得起不了身了,不知道現在還活著沒有,今日就輪到小的這個了,這麼下去,早晚也是被活活打死的命。”婦人嘆了一口氣,“原先那些做官的還不急,反正左右也逃不出一個洛陽城,可最近皇帝已經到了洛陽,萬一被他們把事情給捅了上去,還不要牽扯出一大片的人啊。”

“這到底是什麼要緊的事啊?”若水的聲音不大,而眼神中卻閃過一絲震怒。

對方的聲音更輕了些:“去年,洛陽城遭了水災,有些掌管義倉的官員不但不放糧救災,反而高價賣出,為此餓死了不少人,那兄弟倆的父母為了這件事去和那放糧的理論,最後被活活給打死了。後來,那個哥哥不知從哪裡找來了這貪官不義的證據,一狀告到了官府那兒,結果,不但沒有了回應,而且從那以後,一直就有人逼著他們把所有的文書都交出來,最初的時候也就是不讓他們出洛陽,若不是此時皇帝西行,這兄弟倆也不會這麼慘啊。”

“大嬸,你知道的可真清楚。”若水微微一笑,耳邊傳來那些個打手的威逼聲。

“他們兩兄弟向別人借了錢開了家不大的茶樓營生,我就住他們邊上,見他們沒父沒母的,平日裡也總會照顧他們一下,可現在,連看都不敢去看一眼啊。”

“娘,那怎麼辦,我看那人都快被打得沒氣了。”明瑤焦急道。

若水拉著女兒又回到了剛才停下的地方:“什麼叫做禍不單行,娘總算是明白了,你爹怎麼這時候來洛陽了?”

“啊!”明瑤失聲道,“方才光顧著別人的事,對啊,爹也到了洛陽,那我們豈不是……”

若水心中一陣雜亂,管,是如何去管?不管……這……一轉身,一抬眼:“瑤兒,那不是杜荷嗎?”

明瑤驚訝地張著嘴,回過神來後立刻嚷道:“杜荷,快過來。”

杜荷一看見前面的兩個人影,嘴角不由得微微苦笑,但一聽見那令自己終日難忘的聲音時,他還是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腳步,剛一走近,便被明瑤拉著道:“快,杜荷,快救救那個孩子。”

杜荷目光一轉,神色微寒地走上前,若水有些擔憂地問女兒:“你看他一副清秀的樣子,會不會……”

之間話音還未完,那幾個方才還囂張至極的打手叫嚷著一齊向後退去,一見面前的男子一臉冷怒的氣勢,最終還是叫囂著向後跑了。

“娘,這就叫做深藏不露。”明瑤意味深長地笑道。

若水嘴角一抿,走到那個依然倒在地上的孩子身邊,蹲下身,粗粗看了一下,笑容頓失:“杜公子,麻煩你能否請一位大夫來,這孩子的樣子似乎不大好。”

杜荷神情嚴肅,點了點頭,轉身就要離開,只見明瑤搶先說道:“娘,我去找吧,你們先把這孩子帶進茶樓裡,讓他先好好躺著。”

過了一會兒,由方才那家鋪子裡的大嬸領著,他們將已經昏迷不醒的少年放在了內室的床榻上,而就在同一間屋子裡,還躺著他的兄長,但也一樣氣息微弱,恐怕……

若水將布條蘸了清水,輕輕地擦拭著那孩子被打得血流滿面的臉龐,杜荷站在一邊,緊緊握著雙拳,一向如沐春風般的聲音也變得憤然無比:“高夫人,方才我實在不該將他們放走,他們竟然把一個孩子還有他的兄長打成這樣!”

“這個中的緣由,大嬸,你還是和這位公子仔細再說一遍,也許此刻,能幫到這兩兄弟的就只有他了。”若水話中的深意令杜荷微訝,不過,很快他的眼神同樣地凝重起來,這樁事確實可大可小,也確實能牽出一片害民之吏,尤其是這個時候。

大夫很快就趕來了,長久的等待之後,在第二天的黎明,兄弟倆都醒了過來,可其中,兄長面臨的卻是即將到來的死亡,那個瘦得已經脫形的青年努力睜大著自己充滿恨意的眼睛,只死死地握著若水的手道:“夫人,求求您照顧我的弟弟,他還小,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他真的很聽話,不會給您添麻煩。”

若水的眼睛微紅,不知怎的就想起了那一天,自己也這樣拉著哥哥的手。“好,我答應你。”她的聲音平穩而沒有猶豫。

那青年艱難地喘了口氣,目光落在了同樣躺著的弟弟身上,閉著眼,嘆息道:“小弟,放棄吧,把那些東西都燒在爹孃的墳前,他們在天之靈,一定不會怪我們的。”說完,彷彿終於解脫了一樣,眼角處緩緩流下一道淚痕。

而另一個被救過來的少年,自始至終一聲未吭,紅腫的雙眼一眨不眨地看著自己的兄長,指甲深深地嵌進了手心,一動不動地側臉躺在榻上。

若水不忍地扳開他的手,輕柔地說道:“既然你哥哥已經把你託付給了我,從今天起,你就叫我水姨吧。”

少年絕望無神的眼睛裡,忽然有了一絲亮光。“水姨。”他聲音乾啞道,“我叫稱心。”

若水握著他的手幾乎是突然地放開:“你……你叫什麼?”

“稱心。”少年又重複了一遍,“我爹孃期望我能夠事事稱心如意,可如今來看,是他們起錯了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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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年幾歲了?”若水平復著心中的驚濤駭浪。

稱心黯然道:“十二,如果不是因為我還小,哥哥早就能不必因為我而逃不出洛陽了。”

“娘,他怎麼樣了?”與杜荷一起將大夫送出

去的明瑤一回來便關切地問道。

“似乎好一些了,不過我們得馬上將他帶走才行,若是再有一次,可就沒那麼幸運了。”若水儘量不去把他的名字放進歷史既定的長河中。

稱心指著地下的一塊石板道:“水姨,這下面就藏著那些官吏們偷賣義糧的文書,照大哥說的,我實在不能再拖累你們了,所以還是燒掉吧。”

杜荷在若水的示意下將厚厚的一疊泛黃的紙取出,隨後對稱心說道:“小兄弟,你放心,你爹孃和大哥的冤屈,我們自會替你處理,現在你只需好好休養即可,到了審案子的時候,指不定還需要你的供證呢。”

稱心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怎麼可能,我連洛陽都出不去啊。”

“這個你就不用擔心了。”明瑤插話道,“我們自然有辦法。”

杜荷與明瑤相視一笑,若水輕輕一嘆,出身高貴的女兒又何嘗遇見過這樣草菅人命的事情,可如果今天沒有杜荷,她們又該怎麼不憑藉身份來幫到這對無辜的兄弟呢?或許,也就只能自我安慰一句,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吧。

將稱心安頓在了杜荷在洛陽的宅子裡,若水總算稍稍松了口氣,至少,這裡暫時還是安全的。

“高夫人,不瞞您說,先父與朝中一些重臣都頗有私交,我打算明日一早,就將這些證據交到如今正隨駕在洛陽宮停留的司空大人手中,請他再上秉陛下,必能給那些無辜的百姓一個交代。”杜荷對若水清晰明了地說道。

“皇帝陛下和司空長孫大人現在都在洛陽宮嗎?”若水眼瞼低低地垂下,握著茶杯的手微微有些發顫。

杜荷的眼中掠過一絲異芒,相識至今,這位夫人身上那種時時刻刻都安之若素的神態,第一次被打破了:“是的,昨天陛下的御駕就已經從芳華苑來到了洛陽宮。”

若水微微頜首:“那稱心的事就麻煩杜公子了。”若水撇去心中的不安,含笑道,“怎麼還那麼生疏,不是說了叫伯母就行了。”

杜荷同樣也不再迴避,清淺地一笑:“伯母,看來我對高姑娘的心意掩藏得並不是那麼好呢。”

“我曾經見過你的父親。”若水的語氣帶著一絲慨然和悠遠,“房玄齡說他是王佐之才,真的是毫不為過,你不那麼像他,至少在我看來,你不如你父親那麼果斷,所以,我無法放心地把女兒交給你。”

那一刻,杜荷初次覺得站在自己面前的不再是一個年紀與自己相仿的女子,而是一個長輩,淡淡的疏離中帶著居高臨下的告誡,她究竟是誰?“伯母,您……”

若水擺了擺手:“不要對我的身份好奇,因為也許當你知道的那刻會成為你畢生的傷痛,若不是瑤兒也確實對你動了心,若不是你父親與我們家也淵源極深,這番話我本是不該講的。現在抽身,還來得及,憑你的家世、相貌、學識,不愁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女子攜手共度,可如果你一旦選擇了瑤兒,展現在你面前的也許會是一條不歸之路。”

“伯母。”杜荷直直地跪了下來,“即使是不歸之路,我也認了。”

又是一個為情所困之人,或許,此刻在另一邊,明瑤也正輾轉反側,難以入眠,想到這裡,她緩下語氣:“既然你執意如此,我也沒什麼話好說的了,只有一點,在你明日去洛陽宮上述這樁事情的時候,千萬不要提及我們母女,對任何人也不行,懂了嗎?”

杜荷看著若水平靜中暗藏著無數玄機的眼眸,徐徐地點頭答應。

幾天之後,稱心的傷勢已經大有好轉了,大夫說,因為他傷的大多是筋骨之處,未及肺腑,所以只要好好地調養一陣,就能和從前一樣活蹦亂跳的了。

原先臉上那紅腫青紫的淤痕漸漸地散去,若水就已經不由得輕嘆,從前不知道什麼叫做絕世之容,而今總算在一個男孩的身上看見了,秀麗卻不顯柔媚的容顏,脫俗卻並無冷漠的氣韻,而現在的稱心亦不過才是一個孩子,經年之後的他將會生得如何的清雅絕麗啊。

“水姨,我的臉上有什麼不對嗎?”稱心有些忐忑地問道。

若水溫和地笑道:“水姨在想,等你的身子養好了,我們就起程該去長安了。”

“長安?”稱心的眼神一縮,似乎想到了一些什麼。

若水隨意問道:“怎麼,稱心不喜歡京城嗎?”

稱心低下頭,沉默了一會兒,低聲回道:“從前,爹孃走了之後,有人曾勸哥哥把我帶到長安去。他們說憑我的長相,攀上一些達官貴人是輕而易舉的事情,爹孃的大仇也更加不在話下了。哥哥狠狠地罵了他們一頓,說即使他死,也不會出賣自己的兄弟。”

“傻孩子。”若水平和的微笑裡帶著暖暖的善意,“長安哪裡有那麼多喜好男色的貴戚,再說了,有水姨在,又怎麼會讓你被人家欺負了去?”

稱心哽咽得說不出話來,若水心裡微嘆,這孩子就連哭起來也宛如梨花帶雨,若真的被誰給看上了,又哪裡還得出路啊,就像是歷史中的稱心,最後還不是死無葬生之地?即使在這貞觀盛世之中,依然是高位者的天下,可當你真正站在了那個位子上,就一定可以自由灑脫了嗎……答案也並非是肯定的……

洛陽宮正殿,乾元殿。

李世民坐在上首,看著由長孫無忌呈上摺子與厚厚的卷宗,每翻一頁,他的臉色更陰沉一分,不僅僅是因為地方官員的猖獗狂妄,更是對自己識人不清導致政令不通,官官相護的自責與愧然,從領兵打仗,到登基治國,他最引以為傲的就是自己的用人之策,如今這洛陽義倉一案正猶如當頭一棒,敲得自己不得不承認他無法掌控這世間的所有。

待皇帝看完,長孫無忌便站了出來把事情的經過重述了一遍,聽得在場的朝臣們皆面露憤然之色。

“杜荷?”李世民輕叩著案几,“是如晦家的二兒子啊。”

“正是因為杜荷偶然經過,這才救了那家的弟弟一命。”長孫無忌恭聲回道。

李世民的臉上掠過一絲悲哀之色:“果然是虎父無犬子,朕記得當初襲了如晦爵位的是他家的大公子杜構吧,這杜荷也非平庸之輩啊,無忌,回長安之後,記得提醒朕給他封個官職。”

無忌笑說道:“陛下有所不知,這杜荷平日裡閒散慣了,對入朝為官倒沒有多大的興致,不過依臣之見,既然他還未曾有妻室,不如由陛下賜婚,豈不是皆大歡喜?”

“哦?還有這事?”李世民有些詫異出聲道,“既然如此,待朕回去看看還有沒有適齡的公主,就招他為駙馬吧,等到洛陽這邊的事情一了,朕要好好看看究竟是怎樣的才俊,竟能讓無忌另眼相看。”

皇帝的御旨一下,整個洛陽上下的大小官員都人心惶惶,唯恐牽連到了自己頭上。長孫無忌親自徹夜查案審人,因為他最是精通律令,李世民也甚是放心地將斷案的權力也交由了自己的妻舅,至多在下詔的時候大概再看一遍,而他自己則與其他大臣一起商討外官考核與監管的制度問題,以防他日再出現如同洛陽的事端。

經此一事,洛陽的官員大半被撤換免職了,一些早有惡習的更是直接按刑罰處置了,全城的百姓無不拍手稱快。轉眼間,李世民在洛陽已經待了兩個月有餘了,遠遠超過了他當初的預想,而對那雙兒女的思念也令其終於決定儘快返回長安。

臨回京城的前一日,李世民喚來了長孫無忌,語氣間聽不出絲毫的情緒:“無忌,帶朕去你們長孫家的老宅走一趟吧。”

長孫無忌怔了一怔,看著李世民已經換好的便服,隨即點頭道:“陛下,臣的宅院就在皇城之中,是否要坐車過去?”

李世民揮了揮手:“不必了,我們走著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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