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不可能19、機械之心（五）

關於老人醒來的可能原因有許多，比如儀器倒塌引發的毀壞，比如兩個電極片的脫落，比如磁場的擾亂，反正結果就是原本應該在電磁效應下安睡的老人醒了過來。

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樂天和羅伊兩人。

“這是怎麼回事？”老人看著周圍那一堆造型千奇百怪的儀器，皺眉問道。

樂天不語，把眼睛望向羅伊，很顯然這事得由他解決。

羅伊看見老人醒了之後，就好像被嚇住了，呆愣愣的看著老人，根本沒有反應過來。

“來吧，把事情好好跟你爺爺解釋解釋。”樂天從地上爬起來，拍拍屁股說。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此時老人已經注意到了旁邊那個跟他長得一模一樣的機器人，眼睛裡放出迷惑且凌厲的光，看向羅伊。

“爺爺，我……”羅伊想解釋，但只說了三個字，就再也說不下去了。

老人卻有點明白了，他不是傻子，看到周圍那一堆的儀器，以及和自己長得十分相像的機器人，還有房間中央虛擬視屏上一連串的資料，他瞬間就明白了。

“你在……複製我的意識！？”老人驚詫莫名的喊道，“你想讓我變成機器人！？”

“爺爺，我……”羅伊張了張口，但同樣沒有繼續說下去。

“你好膽，你——！”老人剛剛從床上起來，就氣憤的一屁股坐在床上，身體不住顫抖，“這些機器……你都哪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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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網上訂的。”羅伊解釋道。

“那錢呢？”

這下羅伊沒回答了，不過從他那臉上彆扭的表情，顯示他肯定有什麼特別的來錢方法。

“那意識複製的程式……”

“自己碼的，裡網路有教程……”

“你真聰明，真聰明——”老人氣極了說，連聲音都在顫抖。

他還並不知道，羅伊甚至訂了許多網上的零件，為自己的軀體升級更新過好幾次，早已不是最初那個服務型機器人。

“那是自然。”羅伊還以為爺爺真的在誇他呢，當即咧開嘴笑了出來。

“放肆！！”老人猛地一拍床沿，連地板都震了三震。

“原來你以前一直都在騙我……一直都在騙我……”老人痛心疾首的道，“你早就不是我原來的羅伊了……故障……對，他們說的沒錯，你一定是出了故障，應該被送去清除記憶……”

老人一邊說，一邊開始掏出自己的終端，似乎是要跟聯邦政府通訊，一旦兩方聯絡上了，不出三個小時，政府就會派人來把羅伊帶走。

“爺爺！”羅伊十分悽楚的喊了一聲。

“唉！”聽到小男孩悲慟欲絕的喊叫，老人嘆了一口，終於還是放下了手中的終端，嘴裡喃喃自語，“算了，反正也剩不了幾天了……剩不了幾天了……”

一直看到這，樂天終於決定向門外退去，這樣的場面他可受不了，他們爺倆的問題就讓他們自己解決吧，反正那個機器人男孩估計也不會來暗殺自己了。

回到自己的房間，小言還安生生的睡著，一縷哈喇子還從她的嘴角流了下來，樂天不由佩服她的心大，要是自己沒那麼敏感，估計也不會有今天那麼多麻煩事了，明天可以安安靜靜的離開。

反正明天就要離開了，管那麼多幹什麼，樂天想著，也躺進了安眠艙裡，一夜無話。

第二天早上起來的時候，氣氛顯然很凝固。

老人沒有像以往一樣準備了精緻的菜餚，小男孩也沒有再滿屋子亂跑，扮演“天真可愛”的個性。

他們兩個都雙雙坐在了沙發，一個看著地板發呆，一個沉默，卻都沒有對視對方一眼。

小言顯然對這一幕有些疑惑，迷惘的眨眨眼睛，樂天卻早有預料。

“羅爺爺，我們準備走了。”樂天走過去，對老人說道。

“啊？……哦，那你們……路上小心。”老人過了許久才反應過來，沒有再挽留，看著樂天，半天才憋出這麼一句話來。

樂天知道他現在心裡很煩，沒有再多加寒暄，轉而向一邊的小男孩走去。

“這件事……是你做錯了。”樂天彎腰在小男孩耳邊道，“道個歉吧。”

小男孩看著樂天，從喉嚨裡“哼！”了一聲，沒有回覆。

樂天笑了笑，他提出了他的建議，至於當事人接不接受，那就是人家自己的事了。

站起身，樂天剛想再說幾句道別的話，突然門口的敲門聲響了起來。

這次……又會是誰？

不像前一次有人敲門那樣伴隨著大聲嚷嚷的聲音，這一次只是單調、重複又機械的敲門聲。

透露出一股不尋常的氣息。

原本想往外走的樂天悄悄往裡屋退去。

讓樂天疑惑的是，那個小男孩機器人竟也跟了過來。

老人倒像是沒什麼察覺，很平常的去開了門。

隨後外面就響起了一段極度簡練的對話：

“你家的那個E-378型機器人呢？”說話的是一個冰冷，語調呆板的聲音，光聽聲音都能想象到其主人應該是一個面無表情的執法人員。

“在啊，怎麼了？”老人略有些慌張的聲音，可能他是以為羅伊私自進行意識複製的事敗露了吧。

“他犯了故意傷害人類罪，請把他叫出來，跟我們走。”依舊冰冷的聲音。

“你到底做了什麼？”樂天向一邊的羅伊問道，原本他以為外面的人應該是來抓他和小言的，但現在發現好像不是那麼一回事。

羅伊略微遲疑了一下：“我殺了……他們。”

“誰？”樂天有些不解，“殺了誰？”

“昨天來家裡的兩個傢伙——”

正好這時，外面傳來老人激動的質問聲：“這是怎麼回事，我家小伊怎麼會故意去傷害別人呢，你是不是搞錯了！？”

哪怕羅伊已經想要擅自複製他的意識了，但他還是不相信那個小男孩會去傷害別人。

隨後是一個冰冷的解釋聲：“他涉嫌殺死兩個政府的工作人員，具體結果我們會等詳細調查後告訴你，但他的確是第一嫌疑人。”

“昨天來的兩個人？”樂天有些詫異的向男孩問道，這傢伙的腦袋秀逗了吧，政府的人是能隨便殺的嗎，現在科技這麼發達，那些車子裡又都安裝了記錄儀，不管是察看車子的行車路線，檢查受害者的毛髮資訊，還是採集監控，都能分分鐘找到他，不如說，政府人員現在找過來還算他們辦事效率慢了。

在這件事上，羅伊的處事方式和一個三歲小孩還真沒什麼區別。

看來機器人也有其限制性，哪怕他們可以毫不費力的學習各種知識，甚至升級改造自己，但在某些事上，他們還更習慣直來直去的處理方式，沒有吃過教訓，就收穫不了經驗。

這些經驗可不是讀幾本書就能知道的。

“他在嗎，快把他叫出來。”外面的那個冰冷聲音催促道。

許久沒有回答，看來老人是在猶豫，終於那個冰冷聲音的主人不耐煩了，從外面傳來推搡的聲音，似乎是他一把將老人推開：“在呢是吧，那我們就自己進來找 ！”

樂天小言趕緊和羅伊一起躲到一張桌子底下，倒是羅伊，看到樂天和小言也鑽進來了，不由奇怪的看了他們一眼。

樂天嘿嘿笑了一聲，自然不會告訴他自己也被政府的人通緝呢，通緝的級別或許比他還高些。

這樣劣質的藏身方法自然躲不過聯邦警察的搜捕，他們手上似乎有什麼儀器，不出五分鐘，就把注意力集中到了這張蓋著桌布的桌子底下。

“出來吧。”一個人敲了敲桌子，用極為冷硬的聲音說道。

樂天三人互相看了幾眼，最終還是相繼鑽了出去。

早知道就不藏了。

外面的陣勢頗大，光在這個房間裡，就有十幾個聯邦警察，其中三分之二是機械警察，但還有三分之一是荷槍實彈、全副武裝的真人警察。

“你就是E-378型機器人吧。”領頭的警察盯著羅伊好一會，隨後揮了揮手，“帶走！！”

上來兩個人控制住了羅伊的雙臂，羅伊也不反抗，這些人手上可都有磁震盪步槍，他又不是真正金剛不壞的超級機器人，現在反抗簡直是個傻子。

而且……他又有什麼反抗的理由呢？

爺爺現在已經厭惡他了，昨天甚至說了要把他交出去，現在應該是如他的願了吧。

一想到這個，羅伊就想笑，雖然他的資料庫提示這種心情下他應該哭的。

押著羅伊，那領頭的警察已經走出了兩三步，突然他又轉過身，緊緊的盯著樂天兩人，原本他以為這兩人應該是那老頭的親戚，但現在又感覺不是，而且這兩人……似乎有點面熟？

樂天看這人面色不對，剛想解釋幾句，這警察就拿出終端，噌噌噌的對著兩人拍了幾張照，然後連線了警局的資料庫，用影象搜尋功能，很容易就找出了兩人的通緝令。

“哼，沒想到竟然還捕到大魚了。”那警察一聲冷哼，同樣命令手下把樂天兩人控制了起來。

面對十幾個黑洞洞的槍口，樂天也只能無奈的舉起了雙手。

於是乎，樂天、小言、羅伊三人就這樣落網了。

這印證了舊世紀的哪句話來著……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在押著三人穿過前屋的客廳的時候，老人靠近了過來，他拉住羅伊，不讓他走，苦苦懇求道：“這一定是搞錯了，我家小伊怎麼會殺人呢，一定是你們搞錯了，能不能再查查……”

“放手！”領頭的警察走了過來，以一種相當冷硬的口氣說道。

“能不能再查查？”

“放手！”

“能不能……”

“啪！”警察一記手刀劈在老人的手肘上，讓他吃痛收回了手。

平心而論，這一記絕不能算重，警察也是控制了力道的，但架不住老人身體弱呀。

幾乎是霎時，老人抱著手臂，就向後倒去。

這一下，在羅伊眼中，不啻於捅了個馬蜂窩。

在眾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羅伊就一下掙脫了控制他的兩名警察，向那個他認為傷害了他爺爺的傢伙奔去。

於是混戰……開始了。

這是一場突如其來的戰鬥，除了再次證明某些機器人的腦筋是直的之外，什麼作用也沒有。

樂天帶著小言躲到了沙發後面，沒有參與到這場混戰中去。

磁震盪槍的發射無聲無息，但卻會在瞬間就讓一塊石頭爆裂開。

樂天和小言躲在沙發後面，沒有看到戰鬥的場景，但卻聽到了轟隆隆的聲音。

那不是槍發射的聲音，卻是石塊爆裂，房梁落下，房間四面各種傢俱、裝飾倒塌的聲音。

良久之後，塵埃落定，樂天謹慎的探出頭去，發現果然不出自己所料，那些人裡只傷了三個機械警察，但小男孩羅伊卻被打得爬不起來，身上充滿了龜裂狀的傷痕，那是被磁震盪槍打得。

“夠了吧。”那警察把腳碾在羅伊的臉上，“夠了就安份點。”

“帶走！”那警察一揮手，頓時又來了幾個人把樂天和小言再度控制住，把他們和已經不能反抗的羅伊一起往外押去。

房子裡只剩下了老人一人，躺在地上，深深的嘆出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