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GL）72、第七二章 表態
快要被各自女兒氣死的兩個媽媽終於發現自己的話題已經偏岔得太多了, 不由同時地閉了嘴。
十分優雅地小口喝著茶, 羅琳伊從眼皮底下打量對面的那個女孩，真是越看越不明白有什麼值得愛，甚至當成是終生伴侶。這世上既然造出男女區別, 那就應該陰陽合諧，怎麼會有這種違背倫理的事物出現。
王媛見狀也不甘勢弱地盯著文珈羅, 但腳底下卻在拼命地越過女兒去踢自己的丈夫。他來到底是幹什麼的，賞花看燈嗎？
老太太聰明的閉著眼, 也不動筷子, 只緩緩的養神，一時之間包廂裡安靜極了。
打破安靜的是手機鈴聲，羅琳伊的。
看到手機上顯示的是丈夫, 羅琳伊不由板了板腰。她是向丈夫報備過這次見面的, 不知道他想說什麼。
“讓珈羅聽。”
羅琳伊只好把手機交給女兒。
“爸？”文珈羅叫了一聲，敏感地發現對面的女人微微顫了一下筷頭。
“珈羅, 我幫你把工作調回來了。”
文珈羅愣住。
“你要住在老宅裡, 這是我的要求。”
文珈羅的呼吸有些急促起來。她越過圓桌，目光落到對方剛才拿出來的那張紙上，簡直就有些不敢置信。
“好了，掛電話吧。”公務繁忙的文洲言簡意賅地掛了電話，也不管他的話會造成多大的動盪。
把手機交還給她媽, 她媽急促地直問“你爸說什麼了？”，文珈羅努力控制著自己嘴角的弧度，還有那顆簡直就要飛揚起來的心：“我爸說, ”她掐緊自己的手心，讓自己的聲音能夠平緩一些，很鎮定而且淡然的，“他把我的工作調回來了。”
眾人眼裡都有一雙問號，徐時萋緊蹙眉頭，也不能理解。
“給時萋的工作，不是要讓她離開我。”文珈羅終於還是忍不住，把嘴咧開，幾乎是傻笑的，露出可愛的虎牙，“而是我們不必跨越城市，可以在一起了。”
“不可能！”羅琳伊站了起來，拍桌大叫。
徐時萋也不敢相信，那個有著冰冷眼神，認為自己是個禍害會給珈羅造成極大危險的的男人，怎麼可能會這麼好心？
“恭喜你，丫頭。”老太太終於睜開了眼，和藹地開口，“雖然你沒有達到一年之約，但你已經說服珈羅她爸為你們排除萬難了。”
我……做什麼了？徐時萋還是滿腦子的疑惑，可不敢和文珈羅一樣的笑，她一左一右依然還是低氣壓中，簡直讓她身在寒窖一樣。
“為什麼？”王媛的聲音裡很迷茫，最不明白的人就是她們了。那個人可是個大領導，怎麼會允許女兒做出這種傷風敗俗的事情來？雖然她並不這麼指責女兒，但無疑她們的行徑在世人的眼裡就是這樣的。難道他不怕家族蒙羞，不怕被人指指點點，不怕這樣畸形的感情最終不過就是笑話一場留人話柄嗎？
“因為他愛他的女兒。”老太太給了她答案，用鏗鏘有力的聲音。“不是站在他的角度，而是站在他愛的女兒的角度。”
老太太的話實在太有份量了，當場的幾個只算是她晚輩的父母都沉默了下來。羅琳伊是很糊塗的，難道不是正因為愛所以要全力幫助女兒走出迷途嗎？因為愛而放縱，聽起來不像是好的事情。可是丈夫的行為實在太有影響力了，這比沉默更有力，瞬間就打亂了她的思緒，讓她結成了團難以理清。
至於王媛和徐中達，則更矛盾些。沒想到，那個今天沒有出面參與進來的爸爸不但不反對，甚至不可思議的已經付諸了支援的行動。在看到女兒明明心有驚喜卻仍然左右打量的惴惴不安，還有對面那個幾乎快神采飛揚起來的女孩，不禁也開始反思起來。
她們，又在用什麼樣的愛愛自己的孩子呢？
想到其實也懼怕於周遭旁人的眼光，王媛心裡有些愧疚，女兒固然不對，但自己只顧自己的臉面，是不是也太自私了？她悄悄看了看丈夫，顯然這個當爸的受那個當爸的刺激更大，臉上都幾乎有動搖的跡象了。
“好吧，珈羅的爸爸已經表態了，我做為文家的家長，也表個態。”老太太舉了舉手，雍容大方的，“既然我孫女只喜歡女人，那麼我也只喜歡徐丫頭。我不會反對她們在一起。”
“媽……”羅琳伊幾乎是哀求了，表態？表什麼態？難道今天不是來拆散她們兩個人的，怎麼會變成這樣？
“對不起，”王媛客氣地說，“老太太，這個態我們今天沒法表，因為我不能確定她們在一起是正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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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意味深長地點了點頭：“我能理解，只不過可以確定的是，你如果不讓她們在一起，那肯定是錯誤的。”
怕被老太太繞進去，本來今天是拿工作來說事的王媛見偏偏成了她們兩個人的喜事，只好站起身來：“那我們就先回去了。”
“不吃了飯走嗎？”老太太指了指滿桌的菜。
“其實不用這麼客氣，我們也不是在討論嫁女兒。”王媛拉扯著女兒，開步就走。
“不嫁，娶也是可以的。”老太太連忙跟進，只見王媛腳下一個踉蹌，握門柄的手都在抖了。
文珈羅趁徐時萋還沒被拖出去前忙著和她眼神交流。等她們出去後好半天才回神，咬著牙回頭：“奶奶，您太壞了。”
羅琳伊已經氣得說不出話了。
“媽，我知道您是愛我的，您應該和爸一條心，把我嫁出去。”文珈羅撒嬌地摟著她媽，輕暱地說。
“嫁給她家？”羅琳伊眼珠子都要掉了，想到自己面目一定可憎，不由定了定心神，冷哼，“要嫁也是她女兒嫁。”
啊，文珈羅眼一亮，但卻不敢再刺激她媽，只得回頭朝老太太做了個鬼臉。
老太太見她自得到她爸支援後就打了興奮劑似的，不由嘆了口氣。明知蜀道難，偏向難處行，人生百態，其實還有得她們受呢。
她們三個人是沒有送出門的，因為她們知道，門外肯定站了不少人。
果然，徐時萋她們一出去，就看到門口站了一溜的人，打頭的就是挺著肚子的文寶華。她已經克服了心裡的障礙，一把拉住王媛的手，就憑著這肚子，王阿姨總不能推開她吧。
“阿姨，”文寶華親熱地叫，“這是我爸、我媽、我二叔、二嬸，還有這是我二叔二嬸的兒子文昱，對了，這是我丈夫夏邦，還有杜濛濛……”
每個人都朝著王媛她們親切微笑，甚至伸手握手。有一剎那王媛和徐中達幾乎以為自己是什麼外賓，正在受著熱烈的夾道歡迎。
就差鮮花捧手，掌聲雷動了。
徐時萋抿著嘴跟在她們身後一步步地移動，感受著文家人熾熱的眼光，她也幾乎要頭皮發麻了。在走到文寶華面前時，恨不得把她拖到一邊問個究竟，但又在對方調皮的眨眼中洩了氣。
算了，這就是混亂的一天，真是從沒有過的不真實和――喜感。
突然就覺得，以前覺得那麼難的路，好像走得要輕快一些了。
七嘴八舌也不知道到底都說了什麼的文家人把已經頭昏眼花徐家人簇擁著送出了飯店，然後在文昱執意要求下王媛更執意的拒絕下目送她們上了計程車，文家人才轉身回去包廂裡。
徐家人走了，飯還是要吃的。文珈羅今天收穫太大，已經心滿意足，就小心翼翼地陪著她媽吃飯。最後大家臨走時老太太叫住了杜濛濛。
“濛濛，再陪奶奶坐坐吧。”
杜濛濛眼睛一亮，她當然知道這個家裡到底是誰在做主的。
文昱倒是有點不安了，擠上來笑著說：“奶奶，我陪你怎麼樣，濛濛可能還有事呢。”
老太太看了有點委屈但又不敢開口一心示弱的濛濛一眼，對孫子不客氣地說：“我找她陪我，你心虛什麼？”
文昱目瞪口呆，左顧右盼，神情透著那麼一股子的心虛，然後等他再想說什麼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已經被拽著出了包廂了。
雖然經常陪老太太，但是杜濛濛還從來沒有這麼緊張過。她不由想自己今天的衣著是不是合理，淡妝會沒會不夠尊重，唇彩有沒有被吃得很難看……
“濛濛，你是喜歡我家文昱的吧？”老太太很自然地說開口了。
杜濛濛一驚，連忙坐正了身子，雙手輕輕地搭在自己的膝蓋上：“奶奶，我從很久以前就喜歡他了，不，我愛他。”
老太太沉默了一下，似乎還在醞釀措辭，但最終她還是選擇了最直接的方式：“你也看到了，珈羅和那丫頭如果要在一起，還有很多要經歷的。就算再沒有人反對她們了，年輕時候兩個人的快活到老了也許就會有很多尷尬。如果你真的喜歡文昱，那奶奶我可是把話說在前頭。”老太太停頓了一下，目光看著杜濛濛，“不管將來誰和文昱結婚，我們文家第一個曾孫不管是男是女，都要將這個寶寶過繼給珈羅做孩子。不過不必離開爸媽身邊，只不過等珈羅和時萋她們老了以後由這個孩子給她們送終就行了。”
“這是我們老一輩人的觀念，也許有點老舊，”老太太說著就笑了笑，“希望你能理解。”
杜濛濛覺得自己今天的眼線是白畫了的，眼前一片模糊。她再忍不住，伸出手去擁抱了一下這位可愛的老人：“奶奶，珈羅她們真幸福，有你這樣開明的奶奶。”
這應該也算是答案吧。老太太拍了拍她的背：“乖，幸福要靠自己去爭取，這一點上你要向珈羅她們學習。”
“嗯。”杜濛濛拼命點頭，笑得甜甜的。
不知道怎麼就到家了的徐家三口一進屋後，腦子才清靜了一些。
王媛轉身神情複雜的看著女兒，徐時萋動也不敢動。
“難道，就非她不可嗎？”問得有點兒絕望，王媛也不想這樣，但這一見面倒是真的看清了不少東西，例如那家人雖然也有反對的聲音，可是竟然更多的是理解和支援，在那些人面前，自己豈止是做惡的小人，簡直要比她們矮小到地底下去了。
不甘心比人家做的要差，出身不代表一切，為什麼這方面也會被比下去。連那樣的人家都不顧家世的成全女兒她們，那自己的那些掙扎到底又算什麼呢？
“媽，我和珈羅本來就是同類人。不喜歡男人，只喜歡同性，這是沒有辦法改變的事。但是如果不是遇上了她，”徐時萋靜靜地笑了笑，“我不會選擇傷害你們這條路，哪怕一輩子單身，我也不會讓你們知道我的性向和別的女孩不一樣。”
徐中達聽到這裡終於嘆了口氣，找了件長袖的襯衣穿上：“我去店裡了，幾天沒開門做生意，客流都要跑光了。”
王媛失魂落魄地坐在椅子裡：“我就是心疼啊……”
“媽……”徐時萋跪在她身前，頭俯在她的膝上，“我沒事，我會過得很好。我不會要求所有的人都理解我，但我最重視的人能理解我，這就足夠了。”
“怎麼這麼傻呢……”王媛伸手撫著女兒柔順的髮絲，仰著頭喃喃念著。眼淚從眼角流下去，灌入耳鬢，溼漉漉的像被酸楚浸透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