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A的反派是會被標記的104、第 104 章
段嵊在大力地敲門聲中醒來。
《深春》徹底殺青, 回到家後,他昨晚和顧景明久違地再次喝了酒。不過兩個人都累的很, 最後段嵊還沒有徹底喝醉之前, 兩人一起洗漱完便睡在了他家。
敲門聲仍然在繼續,似乎還有人喊著一個什麼名字——不是段嵊的名字。
段嵊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下意識往旁邊一抱,卻發現身旁空空如也, 床也小的可憐, 他翻個身伸手,手都直接落在了床外。
本來還有都睡意這一刻徹底消散了。
段嵊猛然坐起。
門外敲門的人還在喊著:“林老師?林老師學生們都在等你上課,怎麼還沒起?”
相處了這麼久, 對顧景明曾經來到《星途》到最後和他在一起的經歷已經倒背如流的段嵊皺了皺眉。他立刻起身, 第一時間沒有管外頭的催促聲, 而是走到衛生間看了一眼鏡子。
果不其然,鏡子裡似乎是一個三十歲上下的中年男人,只是樣貌清秀, 沒什麼特質,一頭頭髮還睡的有些亂,髮梢翹起。
段嵊心中逐漸焦急, 門外的催促聲更是讓他有些心煩意亂。
他怎麼會變成了這個“林老師”, 到了這裡?顧景明又在哪裡?會不會有什麼事?
段嵊深吸了一口氣,轉頭在在房間裡張望了起來。
房間很小,像是類似於宿舍的樣子,桌上還放著一些課本資料。段嵊剛一低頭,便瞧見了這個林老師的基本資訊和學校名字。
這是一個初中。
初中的名字和林老師教的班級是……
段嵊緩緩睜大了眼睛——顧景明同他說過的, 曾經來到《星途》之前的人生裡,顧景明就讀的初中和所在的班級。
眼前的一切和顧景明有關係,段嵊擔心顧景明的焦急便總算緩了緩。
他現在不知道為什麼,成了顧景明當初所讀初中的班主任。只是方才鏡子裡這個人只有三十歲上下,可距離顧景明讀高中好歹也有十幾年了,總不可能這位林老師從十四五歲就開始教書了吧?
他帶著疑惑,洗漱了一番換上衣服,用精湛的演技掩飾下了自己內心真正的情緒,憑藉顧景明對這位曾經的班主任幾句話的描述,露出了溫和的笑容。
他拿著桌上的教案,總算開了門。
門口一直催促他的是一個年紀更長一些的老師,段嵊連這人的臉都還沒來得及記清楚,這人就拉住了他,基本等同於跑地快步往前走,同他說:“你今天怎麼睡過頭了整整一節課?老徐幫你代課都已經下課了,好在本來應該是老徐的下節課還沒開始,你就當和他換一下,免得被主任他們罵。”
段嵊一邊觀察著周圍,一邊跟著這位好心的同事走。
這位林老師明顯不應該在正確的年紀,反而像是在顧景明還在讀書時的年紀。
來到教室門口時,段嵊已經有了隱隱的猜測。待到他走進教室,轟亂一片的教室驟然安靜了下來,所有年輕稚嫩的眼睛都看向了他。
他卻只在一片穿著校服的孩子中瞧見了一張有些熟悉的臉。
還未徹底長開的少年坐在教室的最裡端,座位靠著窗,書桌上散落著幾本練習冊。而少年轉過頭來,同其餘的孩子一樣看向他,淡茶色的雙眸閃動著懵懂與青澀。
即便還未徹底長開,這張臉在窗外天光的勾勒下也充斥著俊朗與少年的清新。
而這樣純然的眼神……
不是已經歷盡千帆、眉目間滿是矛盾的溫柔與傲然的青年。
這是顧景明的少年時,是他缺席的那段讀書時代。
他不知道為什麼會來到這裡,卻覺得這似乎冥冥之中給他的一次機會。他心上的那個人從書本裡認識他,知曉他的全部人生,以各種方式見證著他的成長。
可他只認識來到《星途》之後的顧景明。
此前種種,只有從顧景明口中流露出的隻言片語。
他腦海中百轉千回,目光卻始終不著痕跡地留在了少年的顧景明身上,緩步走進了教室。
這位林老師似乎平時在班級裡人緣就不錯,直到他走到講臺前,也沒有任何一個學生搗亂,教室裡十分安靜。
段嵊卻沒打算上課,他連這位林老師教的是什麼都不知道,自己也不是一個老師,看著教案也只會滿頭問號。
他乾脆隨手將東西往講臺上一丟,隨意找了個理由,讓這節課變成了臨時的自習課。
初中時期的學生們自然對這種和休息開小差一般的自習課樂意至極,紛紛拍手叫好。而少年的顧景明只是微微挑眉笑了笑,十分不羈地往椅背上一靠,從抽屜裡抽出了執筆。
——果然如顧景明所說,年輕的時候是個傲氣十足的小太陽。
少年時期的顧景明不認得他,自然更不可能從這個林老師的殼子中看出段嵊的靈魂。他根本沒有施捨給段嵊這位臨時上任的班主任任何多餘的眼神,掏出一本好似速寫本一樣的本子之後,就拿著鉛筆不知在畫著什麼。
段嵊在教室裡巡視一般地來回走動著,每每走過顧景明坐的那一塊,總是刻意地拖慢腳步。不過他看到學生們在做別的事情也沒有管,漸漸的一些開小差的學生都大膽了起來,對段嵊的來回走動視若無睹。
少年的顧景明也是其中之一。
段嵊剛開始走的時候,少年總會刻意蓋上本子。
但後來已經肆無忌憚地畫了起來。
段嵊不知第幾回路過的時候,少年雙腳蹬在桌子腿中間的橫架上,椅子被蹬得微微向後傾斜,還隨著少年的動作一晃一晃的。
骨節分明又白皙的手握著普通的鉛筆,速寫本搭在桌子的邊沿上傾斜地立著,鉛筆筆尖在紙上快速地流淌。
已經些微有些成型的人躍然紙上。畫上的少年穿著校服,拎著書包側著臉不知在看著什麼,全身已經完成了,唯有手中拎著的書包還在緩緩地補足細節。
畫技稚嫩,遠遠比不上顧景明成年之後的靈氣逼人、技巧躍然。
可段嵊卻一眼看出了那就是少年顧景明自己。
——原來小時候還挺自戀的。
他想。
他邁著步伐繼續往前走,聽見身後傳來掩耳盜鈴的悄悄話聲音。
顧景明的前桌似乎轉過頭來,低聲和他說:“別畫了,畫這個有什麼用,每次約你打球你都不打。”
“就是不打,”顧景明吊兒郎當的開口,少年的嗓音還帶著些許沙啞,卻掩飾不住嗓音的清冽,語氣更是傲然恣意,“你無不無聊啊?就你那群打球的哥們,一個個技術都菜的要命,和你們打球就是菜雞互啄。”
“哎喲喂,顧大少爺,您這一次都沒參加呢,就說我們菜雞互啄了?您可還不會呢!”
“沒學而已!”完全不顧段嵊這個“班主任”就在附近,少年居然吹了一聲口哨,吊兒郎當道,“我要是學了,你們都得跪下。”
“你就做夢吧!”
顧景明似乎拿什麼東西砸了前桌一下,“欠揍呢?”
背對著他們教室後頭走的段嵊無聲地笑了笑。
還真沒說錯。
他剛認識“秦宣”的時候,“秦宣”確實不會打球,還是他和柯斯一起教出來的。可“秦宣”學得快,沒過多久就能和他還有柯斯比一比了。
只不過……
他著實沒想到少年時期的顧景明會如此的……銳氣十足,明亮驕傲。
待到他不知刻意走到顧景明身邊多少圈,下課鈴聲在不知不覺中便響起了。
正巧到了時間長的大課間,學生們如蒙大赦,歡呼雀躍地相伴跑了出去。就連之前和顧景明說悄悄話的前桌也和人勾肩搭背地朝著操場衝,不多時,段嵊還在教室裡,學生卻不剩幾個了。
少年顧景明便是其中之一。
他正在做著方才那幅既像速寫又想素描的“自畫像”的收尾,走筆的速度已經緩緩慢了下來。
人少了,段嵊也肆無忌憚地走上前。
瞧見那與成年後截然不同的水平,他不留意間笑出聲來。
少年驟然停下動作,抬頭看向他,淡茶色的眸子中閃過詫異,原先還有些無謂的神情閃過一絲尷尬和驚慌,“林老師?”
和這個年紀的學生一樣,在同學面前總是好面子,卻還是下意識地怕老師。
段嵊不想嚇著他,只是站在顧景明身旁,指了指畫紙上的小少年,說:“很好看。”
少年頓時紅了臉。
“你以後要做這方面的事情嗎?”段嵊問。
這個時候的顧景明還和娛樂圈沒有任何關係,是顧景明所在的世界上萬千普通人中的一個,坐在單純安靜的教室裡,等待著按部就班的未來。
他這兩句話本就溫和,這位“林老師”平時似乎也不是一個嚴厲的風格,幾句話間,顧景明雖然還是有點緊張,顯然已經放鬆了不少。
少年顧景明轉了轉手中的鉛筆,搖了搖頭,語氣有些難以言明的沮喪:“應該不吧,雖然最近畫得很開心,但是舅舅說這是不務正業,他們也都說我畫的不好。”
單純論現在的水平,段嵊自然清楚,比起以後的顧景明,現在的畫作確實水平欠佳。
只不過……舅舅?
通常的孩子提起這些,不都是將父母掛在嘴邊的嗎?
段嵊驟然明白了這麼多年來,顧景明還是“秦宣”的時候就開始對他的父母毫不在意。
父母這個詞為什麼在顧景明的腦海裡毫無概念。
因為不論是秦宣還是顧景明,生活裡本就沒有父母。
他沒忍住,抬手,揉了揉少年的頭:“以後會很厲害的。”
他一時間忘了自己老師的身份,習慣性的動作讓少年愣了愣,一雙還沒長開的桃花眼含著茫然。
少年在同學面前傲然而開朗,在老師的面前卻侷促而乖巧。
像是有什麼東西落在了心間,冥冥之中顧景明曾經對他說過的話湧上心頭,段嵊徹底明白了什麼。
窗外天光灑下無邊無際的明華,操場上的嬉鬧聲交錯喧囂。
段嵊在他面前蹲了下來,與他平時:“試一試吧,努力過後或許會有意想不到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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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眨了眨眼睛,眸光燦燦,青澀的臉龐上滿是驚訝。
他一字一句地說:“只要你每一天都不後悔就可以了,未來總有一刻走到你想要的地方。”
畫紙上,只能算得上是粗糙的走筆勾勒出還算過得去的形體,特徵鮮明的靈動卻隱隱預示出將來拿著畫筆的人會走到何處。
他說:“你不想打籃球,那你想不想出去畫畫太陽?”
“誒?”
段嵊快步走到講臺上,從自己帶來的一堆書和檔案中找出了假條,大筆一揮幫少年請了假。
隨後,他拉了拉顧景明的手臂,笑著說:“走,我們去操場。”
少年時期的顧景明身材偏為消瘦,他輕輕一拽就將人拽了起來。少年也沒有反對——對於這個年紀的孩子來說,操場永遠比課堂來的有吸引力。
段嵊像是年輕的孩子們一樣,一手拿著顧景明的速寫本和鉛筆,一手拉著少年往操場奔跑。
綠葉茵茵,草木成片。
他陪著顧景明,坐在操場邊緣的臺階上,看著少年一筆一畫,稚嫩地描繪出眼前。
金鴉棲於茫茫遠山之上,白日裡的明月恍惚間輪廓可見。
到了放學時間,段嵊目送著少年同幾個朋友勾肩搭背地揹著書包跑出了校門,這才回了這位林老師的教工宿舍。
或許是玩了一天累了,剛坐在床上,一陣睏意便洶湧而來,段嵊只好暫時躺下睡了。
帶到意識從夢中朦朧拔出,他閉著眼翻了翻身,手臂卻搭在了另一個人的身體上。
段嵊猛然睜眼。
清晨的碎光透過窗簾縫隙滲透進來,灑在睡眼朦朧的青年身上。
顧景明揉了揉眼睛,微微開口,呢喃一般地同他說:“……醒了?”
段嵊怔然。
他目光掃過四周,簡潔的裝修風格和熟悉的傢俱映入眼簾,鬧鐘立在床頭,時刻提醒著這是他的房間,這是《深春》殺青後的第一天。
少年時代的顧景明和那充斥著嬉笑聲喧鬧聲的操場彷彿只是醉酒後的一場夢。
可段嵊卻記得清清楚楚,真實異常。
“……段嵊?”顧景明喊了他一聲,緩緩坐起,“你睡傻了?”
段嵊起身,驟然一把抱住了身邊的青年。
被子散落在一旁,他雙臂用力,雙唇緩緩落在了顧景明的腺體上,輕輕摩挲了一下。
顧景明身體一僵,似乎深呼吸了一下,不算認真地呵斥他:“大清早的幹什麼!”
“沒什麼……”他將下巴抵在了青年的肩窩,“我只是今天才明白了。”
“嗯?”
段嵊鬆開了手,後退些許,同顧景明的視線相交。
他一字一句:“我以前一直覺得,我最幸運的事情就是這本書把你送到了我的身邊……”
青年淡茶色的雙眸映著明光,一雙完全長開了的桃花眼微微眨動著,茫然地望著他。
段嵊知道對方聽不懂。
但他笑了笑,說給自己聽,說給不明白的顧景明聽,也說給不知飄渺在何處的過去與未來聽。
“但我現在明白了,是我將你送到了我的身邊。”
只要每一天都不後悔就可以了,過去的未來總有一刻,他們會像現在這樣,走到他們想要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