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點狙擊31、福媽
蘇鶴亭下意識抽手, 又覺得自己反應過激。男孩子抓手怎麼了?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他一臉坦蕩:“我們在比腕力!”
隱士見蘇鶴亭側躺著,還拖著一隻包成粽子的手臂,對蘇鶴亭的回答保持懷疑。可他為了不顯得尷尬, 點了點頭, 順著蘇鶴亭的話:“好啊好啊, 帶我一。”
“不帶, 沒位置了。”蘇鶴亭倏地坐起來,“你半夜不睡覺——”
他一腦門磕到屋頂, 發出“咚”的一聲巨響,人直挺挺地倒回被褥裡,痛得嘴角抽搐。
隱士:“我不去, 你別激動!”
蘇鶴亭餘光看見謝枕動了, 連忙用沒受傷的手制止對方,硬氣地:“我沒事!我不痛!”
底下的燈忽然大亮。
蘇鶴亭心想“完了”,顧不得管他們倆,先拉起被子蓋住頭。下一秒,就聽客廳裡傳出一聲咆哮:“熄燈了不許吵鬧!”
隱士想開溜,可是經來不及了。他聽見客廳的木地板被踩得“哐當”響, 緊接著後衣領就給人拽住, 體直接被提了起來。
“欸!”隱士求饒, “媽媽對不起!我馬去睡覺!”
“來不及了!”福媽俯首, 大力敲了敲閣樓, “蘇鶴亭,別裝睡!給我下來!”
蘇鶴亭貓耳抖一抖,蓋著被子也沒能矇混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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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福媽高三米二,戴金黃假髮。她真實性別是男,但她不喜歡, 只准別人喊自己“福媽”。刑天要集中管理拼接人的時候,她給自己做了改造手術,專程到這裡來定居。她背部都是機械,必要時刻能化機械八爪魚,平時不需要助手。
黑市有點經驗的拼接人都聽過福媽的大名,傳聞她是黑市最厲害的醫生。只是她脾氣古怪,給人做手術從不看錢,只看心情。當她不想做的時候,誰也逼迫不了她,她那幾隻機械臂全是炮筒。
福媽今天穿了新裙子,裙襬拖在地,被一隻貓追著撲打。她用一隻手臂抱起貓,嘴裡“嘖嘖嘖”地哄著,還用臉親暱地蹭貓:“我的乖乖……”
對面沙發並排坐著三人,坐姿都很乖巧。尤是蘇鶴亭,連尾巴都不亂晃了。
福媽捏捏貓的肉墊,明明是啞嗓子,語氣卻很輕柔:“真可愛,比你哥哥可愛多了。”
被內涵到的蘇鶴亭轉動眼珠,偷看謝枕,見謝枕一臉若有所思,正凝眉盯著福媽懷裡的貓,好像那是什麼炸彈。
福媽敏銳地喝道:“你看別人幹什麼!有空看別人,不如好好反省反省自己。”
蘇鶴亭一激靈,貓耳又抖了抖,他:“看看也不行?我又沒幹嗎。等等,我為什麼要反省?”
“手都讓給人砍廢了,丟不丟臉?”福媽抱著貓,看向蘇鶴亭,神情立刻變得兇悍,“你翅膀硬了,能隨便跑,見人就打架,我還不知道?你膽子真大,偏偏要去招惹衛知新!他什麼人?他邊圍的全是亡命徒,給錢就殺人。你好啊,這次被砍了手,下次心被砍了頭!”
她話得重,一點兒都不留情面。
隱士如坐針氈,恨不能遁地跑,後悔來這裡了。他用餘光瞄蘇鶴亭,結果蘇鶴亭沒瞄到,反而瞄到了皺著眉的謝枕。他對謝枕做型:沒事,她就是刀子嘴。
蘇鶴亭乖不了幾分鐘,聞言體一歪,癱在沙發:“好,你現在把衛知新喊過來,讓他砍我的頭。”
他在外面很要面子,但進了破桶子巷101號就賴了起來,因為這是他最早的窩。
大爆炸讓蘇鶴亭受重傷,刑天的救援隊能力有限,只能把他們這些倖存者安置在生存地醫院。蘇鶴亭當時沒了只眼睛,人也站不起來,還記不清事,在病床空耗等死,是福媽把他撿回來,給他做了改造手術。
兩人相差三十歲,勉強算是“母子”,就是脾氣不合,總吵架。蘇鶴亭在這裡待不久,搬進了筒子樓。福媽喊他眼狼,不許他回來。他跟福媽通話都很,因為電話打過來福媽就掛,平時都靠佳麗從中調解,兩頭安撫。
隱士自詡是“二哥”,顫抖著出聲勸解:“今天謝哥在,都別吵——”
“我哪敢跟他吵架,他都敵了。”福媽拍拍懷裡的貓,貓跳到桌子,伸了懶腰。她坐下來,那專門為她設計的大椅子發出“吱呀”響。她撥了撥金髮,姿態優雅,對謝枕:“姓謝?別客氣,把這裡就當自己家。”
福媽五十來歲,但保養有方,眼角皺紋很淺。她泡泡袖底下是肌肉,不是改造的,而是她日復一日練出來的。
桌子鋪著蕾絲桌布,還擺著花瓶。花瓶裡面插著十幾支芍藥,不是虛擬投影,是真的,味道很香。那在桌子漫步的貓走過去,用鼻子蹭芍藥,還眯著眼睛瞅謝枕。
福媽看謝枕一眼,指了指自己的脖子:“我這沒監控,不用一直戴著霧化器。”
謝枕用他一貫的借:“我長得醜。”
福媽點著一根女式煙,夾在指間,表情莫測,看不出信還是不信。她隨意地點點頭,彷彿對謝枕興趣不大,客氣地:“倒也不必把外貌看得那麼重。你們從鬥獸場過來的?”
“是的媽媽,”隱士的語氣恭敬,喊著疊詞,“我的頭……虛擬的頭,在安全區被刑天的人打爆了,還沒拼好,沒法比賽。我請了謝哥代打,誰知道碰到衛知新了。我可以作證,媽媽!不是貓崽先招惹衛知新的……”
他聲音越來越。
“你真不愧是他兄弟,話嘛,講得半真半假。你們是今晚頭一次碰見衛知新的嗎?”福媽把老式打火機丟在桌,“不止一回跟衛知新撞了吧!”
打火機嚇到了貓,它“喵”一聲,跳進了謝枕懷裡。謝枕略微僵硬,跟它對視。這一對視就不好了,它像是收到了什麼訊息,開始用臉狂蹭謝枕的手,神情懶洋洋的,很是享受。
謝枕迅速看向蘇鶴亭,蘇鶴亭原本在看戲,竟然從他的眼神讀出點緊張和措。
嗯——
蘇鶴亭想。
長官不會是怕貓吧?那他怕不怕我?他如果怕我,為什麼還要抓我的手?因為我不是真貓嗎?
“露露,”蘇鶴亭靠過去,用自己的尾巴逗貓,想把它從謝枕懷裡引出來,“過來。”
這名叫“露露”的藍貓只撇蘇鶴亭一眼,對那尾巴愛理不理的樣子。它伸出爪子,夠著謝枕的領紐扣,在那裡拍來拍去。
“喂,”蘇鶴亭受傷,伸出手,插進了露露和謝枕間,“過來。”
謝枕膝一沉,又一輕,露露經被蘇鶴亭抱走了。蘇鶴亭把露露放在自己懷裡,靠回沙發背,快要陷進去了。他用沒受傷的手逗露露,自己的尾巴尖卻跟著一翹一翹的。
“……事情就是這樣,”隱士剛把衛知新的事情從頭完,“他記恨我們了,總找我們麻煩,我們也沒辦法。”
福媽用空煙盒丟蘇鶴亭,蘇鶴亭正在逗貓,懶得躲,任由那煙盒砸在自己頭頂,不痛不癢。他:“幹嗎?都了不是我惹事。衛知新是你親戚嗎?你這麼偏心。”
“我心就是偏的,偏給衛知新,偏給衛達,反正不偏給你!”福媽冷哼,站起,拖著長裙挺直胸背,朝沙發另一邊走,“起來,跟我去地下室。”
蘇鶴亭手欠,正在掀露露的碎花裙子,頭突然挨了下打。
“臭流氓!”福媽怒道,“露露是妹妹!”
“哦。”蘇鶴亭手一鬆,露露就“喵喵”叫著跑掉了。他慢吞吞地站起,對謝枕:“你坐會兒。”
他們兩下了地下室,客廳裡就剩謝枕和隱士。
福媽的家佈置很豪奢,牆的畫都是舊界名品。各裝飾櫃都擺有花瓶,什麼芍藥洋桔梗滿天星,全是鮮花。貓在地毯躺下,一副要睡著的樣子。
隱士覺得真安靜,他咳了一聲,扭過頭,想跟謝枕話:“哈哈哈……”
他對謝枕的目光,又忘詞了,只好用假笑搪塞。
半晌後,隱士尷尬地:“媽媽這是要給貓崽做做檢查,他很久沒來了,眼睛一直沒維修過。”
謝枕表情冷漠,他想什麼,先打了噴嚏。
隱士:“你對貓毛過敏啊?”
“沒有,”謝枕反駁,“不是。”
“哦……”隱士半信半疑,“也是,你對貓崽就不過敏。”他講到這裡,覺得自己很幽默,又“哈哈”地笑了笑,“那家夥也掉毛的!”
謝枕掏出手帕,壓在鼻子。他一雙眼睛看著隱士,硬是把隱士給看噤聲了。
隱士感覺謝枕有點不爽,但他又不知道謝枕為什麼不爽。
救命。
隱士心想。
貓崽在這的時候他可不這樣!
謝枕問:“你怎麼知道?”
“啥?”隱士還在神遊。
“掉毛,”謝枕咬字清晰,“貓會掉毛。”
“貓就是會掉毛……的呀,”隱士強行賣萌,“這是常識。”
謝枕不講話。
隱士:“好吧,是媽媽的。貓崽調高了反應神經,又必須借用植入體做中樞,媽媽不想他因為外貌自卑,所以給他增添了很多可愛設計。不過貓崽他不喜歡可愛,跟媽媽天天吵架,兩人還打起來過。”
雖然是貓崽單方面被福媽暴揍。
隱士著著,察覺到謝枕表情放鬆了。他暗自握拳,決定再接再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