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點狙擊41、友愛
蘇鶴亭睡姿不佳, 頭個勁兒往下滑。謝枕每隔分鐘就得抬次手,把他的腦袋託回去。
耳內通話器裡有人講話:“長官,呼叫長官。”
謝枕說:“嗯。”
東方鬆口氣:“總算通了!我還在擔心, 你們別掉到外邊去了。”
蘇鶴亭頭動, 往下滑。謝枕騰出只手託著他的臉, 對東方說:“我們在城市邊沿。倖存者撤退順利嗎?”
東方給花梔讓開路, 說:“情況不好,有三十六個人在坍塌中受傷, 我們現在需要藥物。”
謝枕說:“俞騁,去臨近的重新整理點找藥。”
俞騁立刻回答:“收到長官!”
謝枕說:“小心。”
俞騁深感任務重要,正要回“好的”, 誰知激動, 打了個嗝。
小顧嘲笑他:“哈哈!這麼緊張?”
俞騁滿臉通紅,趕忙解釋:“對不起!夜沒進食,太、太餓了。”
東方說:“我也餓,周圍個重新整理點的食物恐怕不夠分。長官,我們要擴大搜尋面積嗎?”
謝枕想了下,說:“我坐鐵去三王站, 帶食物回去。”
三王站位置很偏, 有個超市會重新整理食物, 門口的停車場還配有小型貨車, 方便運輸。謝枕般半個月會去次, 這次情況特殊,他得在下個黑夜到來前找到足夠的食物,去那裡合適。
個人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知道自己此刻該做什麼。倖存者中也有志願者,會幫忙維持秩序, 解決些生存難題。他們簡單交流了句,卻沒人閉麥,這也是征服者的習慣,大家要隨時保持通話,以便遇見突發狀況能夠及時救援,不過謝枕話都不多。
小顧個頭小,踩著個板凳,正在替受傷的倖存者搬紗布。他說:“我這天,老是想魚香肉絲,哇,想得口水都要出來了。系統什麼時候能大方點?別天天刷什麼加熱飯糰,我快吃吐了。”
東方跟在花梔身後,他們準備在這裡搭個乘涼棚。他聞言說:“加熱飯糰好歹有能選擇的口味,早待下可真是憋屈,每頓都吃營養面,清湯寡水的,吃得我瘦了十斤。還是想我媽,她做的蛋炒飯真是絕。梔子,你呢,想吃什麼?”
花梔說:“餃子,過年的餃子。”
小顧問:“俞騁呢?”
俞騁餓得肚子咕咕叫,他捂著肚子,剛上車,猶豫道:“……我已經忘了那些菜的味道,給我個麻辣小龍蝦口味的飯糰就行。”
其他人齊聲說:“出息!”
俞騁不好意思:“煎餅果子吧!我以前上學,門口都是這個,太久沒吃了,還挺想的。”
他們望梅止渴,靠彼此的形容來回味味道。個人正說得熱火朝天,忽然聽見長官那邊插了句話。
“我臉痛。”
四個人集體收聲,安靜得像是不存在。
蘇鶴亭醒了,頭重腳輕,臉還擱在謝枕手掌上。他就睡了十分鐘,眼皮沉重,感覺自己更累了。他半張著眼睛,用這個奇怪的姿勢看世界,說:“謝枕。”
謝枕問:“什麼?”
“你手好涼。”蘇鶴亭用臉頰蹭了蹭謝枕的掌心,再用懶洋洋語氣說,“你都不出汗的。”
謝枕挪開手。
蘇鶴亭腦袋沉,沒了支撐,只好自己抬起來,說:“我在誇你,誇你……”
他活動著痠痛的脖頸,原想下去,見謝枕神情冷漠,鬼神差,改了想法。
蘇鶴亭問:“我們去哪兒?”
謝枕說:“坐鐵。”
蘇鶴亭搖晃起尾巴:“我只坐過——”
他忽然卡殼了,時間想不起自己坐過什麼。記憶就像被切斷的樣,到某個節點會全部消失。
蘇鶴亭沒了聲音,通話器裡的個人卻聽得抓心撓肺。花梔輕輕咳了下,提醒蘇鶴亭。
蘇鶴亭不能領會這深意,他聽到咳嗽聲,趴回謝枕的肩膀,興高采烈:“是你們啊,大家都活著?”
小顧說:“託您的福,都活著。”
蘇鶴亭說:“客氣客氣,彆嘴上謝我,有報酬嗎?”
小顧口氣沒接上,震驚說:“憑我們的革命友誼,你還要收取報酬?!”
東方說:“人心難測啊。”
俞騁說:“我們都沒錢。”
蘇鶴亭得把貓耳湊近才能聽清他們在說什麼,他說:“沒錢用別的抵吧。”
通話器裡安靜秒,東方友好建議:“不如你把我們長官——”
通話就斷了。
謝枕說:“下來自己走。”
蘇鶴亭貓耳飛平,說:“我手痛、腰痠、腳抽筋。”
謝枕轉過目光。
蘇鶴亭面不改色,對天發誓:“我真的手痛、腰痠、腳抽筋!”
謝枕說:“就到鐵站。”
蘇鶴亭答:“言為定。”
謝枕揹著蘇鶴亭繼續走,太陽出,城市內的溫度就飆升。道路兩側沒有遮陰的樹,陽光曬在蘇鶴亭背上,曬得他出汗。
貓的精神頭過,恢復半死不活的狀態。他被曬了會兒,問:“到了嗎?”
謝枕說:“沒有。”
蘇鶴亭蔫頭耷腦:“我好熱,白天怎麼這麼熱……要到了嗎?”
謝枕說:“自己看。”
蘇鶴亭抬起頭,眯眼沒看到鐵站。他舉起手,罩在謝枕頭上:“給主神系統提個建議,這個城市需要樹,拜託它們多點樹。”
謝枕的側臉都在蘇鶴亭罩出的陰影下,這讓他的鼻樑顯得更加直挺。他聽著蘇鶴亭碎碎念,沒有打斷,而是“嗯”了下,好像也這麼認為。
蘇鶴亭說:“我還有個建議。”
謝枕道:“說。”
蘇鶴亭俯首:“終點遙遠,徒步不易,我下去自己走怎麼樣?”
謝枕唇角微扯:“你腳抽筋。”
蘇鶴亭說:“好了。”
謝枕語氣危險:“這麼快?”
蘇鶴亭說:“……我恢復很快。”
謝枕反手把貓摁住,說“‘言為定’,還沒到鐵站。”
蘇鶴亭:“……”
他終於知道什麼叫騎虎難下。
鐵站不算遠,只是沒有標識,也許是主神系統故意為之。他們下了下通道,底下竟然還有空調。
謝枕在後個臺階上把人放了,旁邊就是個自動販賣機。
蘇鶴亭掏兜,裡面是空的。他遺憾說:“沒硬幣。”
謝枕沒答話,拳砸爛了自動販賣機的玻璃。他甩了下手指,拿出手帕,在蘇鶴亭震驚的目光中擦掉了指間的玻璃碎渣。
蘇鶴亭震驚於檢查員竟然也這麼暴,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然後他伸出手,從裡面拿出兩瓶純淨水,遞了瓶給謝枕。
鐵大廳內還有乘務員的溫馨廣播,正在不斷迴圈著“請您站在黃線外等候”。他們翻過檢票口,下了電梯。蘇鶴亭注意到這裡切正常,只是各個通道都空無人,顯出分詭異。
蘇鶴亭說:“主神系統也挺奇怪的,搞這麼多東西,方便誰呢?”
他覺得“白晝”這個設定就不符合邏輯,那些物資重新整理和主神系統的馴化目的背道而馳。
謝枕說:“這裡不止個系統。”
蘇鶴亭插兜:“我知道,主神系統是統稱,它們是個多系統組成的聯盟。”
這些人工智慧起先是用來服務人類的,它們在發展中滲透人類生活,從單、笨拙的形象逐漸變成了遠超人類的智慧化身。在舊世界,南北戰爭打了年年,黑豹首領傅承輝是個公認的戰爭狂,他沒能率領黑豹結束戰爭,因此開始求助人工智慧。早的人工智慧名為“宙斯”,人類基於它的資料研發了進化系統阿爾忒彌斯,也是大姐頭口中的“狩獵女神”。
傅承輝和狩獵女神進行了某實驗,具體不詳,按照大姐頭的說法,蘇鶴亭也參過這場實驗,可他不記得了。他只能根據新世界的資料瞭解到,狩獵女神沒能給傅承輝帶來勝利,傅承輝終發動了戰爭武器,炸了全世界,給舊世界畫上句號,從此改變了人類的生存模式。
但是實驗沒有隨著舊世界的完蛋而終止,反而誕生了超進化系統珏。
奇妙。
蘇鶴亭邊跟著謝枕進鐵,邊想:我在那場實驗裡扮演什麼角色?難道真如和尚猜測的,是個殺人如麻,沒什麼感情的特工?
兩個人就近坐下。
蘇鶴亭擰開水,喝了口,覺得自己剛才理解錯了,謝枕的意思應該是說,這裡除了主神系統,還有珏。
他問:“你認為物資重新整理是因為珏?”
謝枕拎著水,手臂壓在膝頭。他看著對面玻璃上倒映的蘇鶴亭,沒講話。
蘇鶴亭說:“等等,它幹嗎幫助人類?”
謝枕說:“心善良。”
蘇鶴亭:“……”
謝枕卻問:“你為什麼能打破燭陰的沉默效果?”
這兩個問題毫不幹。
蘇鶴亭懷疑謝枕是想自己順著這個“心善良”回答出“勇氣”、“友愛”這類詞,但他摸了摸後頸,坦白道:“這個啊……因為我中病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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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枕:“……”
蘇鶴亭還挺高興:“超興奮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