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灼烈日36、一顆小太陽
擺攤的位置流量其實並不好, 大部分靠的是左右鄰的光顧。等假期結束,如果沒有吸引到新的客流,意也許冷清下去。
嚴烈用記號筆寫了張提示, 貼到小推車的正面, 拿膠帶封了兩層,以免剝落損壞。
——一份飯糰, 加料最多只能加樣,謝謝。
因為準備得急,攤子上能加的小料其實不多,除了常見的黃瓜、榨菜、菜,剩下的就是雞絲、蟹棒之類。
肉鬆是之前葉雲程己炒的。因為市面上好的太貴, 便宜的他又覺得不衛,乾脆己做,吃不完還能讓方灼帶去學校做拌飯料。為了節約成本, 材料用的是雞肉。
剩下的就是雞絲、火腿絲之類的東西。
擔賣不完不新鮮, 每個盒子都只裝了一點。
方灼讓小牧加料放得少一點,東西更多未必更好吃。小牧嘗試了幾次, 愁苦著臉摸索合適的分量。
兩人都沒有上前協助他的工作, 只拿著作業在後面旁觀, 適當地進指導,以便讓他儘快適應擺攤的活, 順道觀察營業可能遇到的困難。
一個多小時,確實出了幾個狀況。於是小推車上的公告紙越貼越多。
“他不擅長說,但已聽到了, 能聽懂。”
“可以做小份,做之前說。”
“盒子沒有的配菜就是已沒有了。”
“不講價,不能免費多放!”
“他可以交流, 不是結巴,只是怕,請不要兇他。”
大部分的題其實都圍繞著小牧的社交恐懼。
智商的關系不大,他跟方灼的交談就沒什麼障礙,純粹是不想開。
他的表述確實沒有普通人清晰,邏輯也不是很流暢,可能是以前因此受到過別人的嘲笑,留下了陰影,現在面對陌人態度抗拒,說也結巴。
所以小牧跟客人的資訊交換基本靠眼神。他的眼技十分的有靈魂,一般人get不到。而為了表現己的敬業,他偶爾向過路的人發去品嚐的邀請。
腦電波無法對接的雙方,最終帶著一臉的茫然擦身而過。
方灼覺得很好笑,又不敢表現出來,只能跟嚴烈艱難地憋著。
當然也有遇見很好的客人,輕聲細語地跟小牧對,耐聽他的回答。走的時候還誇獎他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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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見樣溫柔的人,小牧就非常高興,收拾餐桌的動作變得輕快,數次回頭跟他們強調說:“那個人真好。”
怕他們吃醋,還懂得端水平衡,補充一句:“當然們也很好。”
嚴烈笑著回道:“謝謝小牧誇獎!”
而遇到比較暴躁的客人,小牧抓耳撓腮地急,等人走了,再委屈地總結說:“沒有做好。”
他的情緒跟孩子一樣,直白又單純,來的快去得更快,但記住更多的,還是別人的好意。
傍晚四點左右,臨近下班高峰期,他們的意逐漸熱鬧起來。
因為米快賣空了。嚴烈聯絡葉雲程,去幫他搬運食材。
沒多久,一個穿著灰色西裝的男人過來,點了個小份飯糰,同時給了小牧一百塊錢。
小牧埋頭找錢,方灼站起了身,伸手錢接過。
她坐的位置比較隱蔽,在小攤的正後方,站得遠的人可能不大清楚。
“錢太大了,我去隔壁的便利店驗一下鈔,請稍等。”
她正要轉身過去,又被男人喊住。對方很冷地說了句:“算了,我不買了。”
方灼錢還給他,他直接抽了走人。
倒是邊上的客人反應過來,對著他的背影大罵道:“要不要臉啊?要不要臉啊!去大超市我都忍著不說,來兒的良呢?呸!”
小牧不知所措,小聲地:“怎麼了?”
方灼安撫地拍了拍他,“沒什麼,阿姨怕白忙活了。”
小牧松了氣,說:“沒關係的,我不累!”
他抬起頭,鼓起勇氣朝對面的人說:“阿姨別、別氣,不想要可以不要的。”
客人放緩了表情,對他笑道:“誒,乖孩子,沒事。先給我兩個。”
葉雲程回來,方灼跟他說了件事。
從驗鈔機開始普及,那些不務正業的人就目光投向做小本意的商人。如果只有小牧在的,真的有點防不勝防。只是沒想到第一天就能遇上。
嚴烈皺眉道:“我還是給們弄一個移動支付吧。”
方灼說:“想用假^幣的人,不選擇移動支付。”
“不單單是為了防止假^鈔。”嚴烈說,“現在的人出門不喜歡帶現金,移動支付方便很多,而且能增加一定的客戶。”
對連手機都沒有的方灼來講有點陌了。
嚴烈拿過葉雲程的手機幫忙設定,然後去列印店印了張維碼出來,讓他們注意聽系統播報的價格,以免客人打錯價格。
六點是晚飯高峰期,小攤子前的人漸漸增多,暮色也開始下沉。
小牧負責卷飯糰,葉雲程負責收錢,兩人配合得有條不紊,比下午順利許多。
葉雲程氣質親,溫聲細語地跟客人說,整個攤子的氛圍都帶得融洽了起來。
他讓兩人再等一兒,七點半收攤回家,給他們煮餛飩吃。又讓他們不要在個地方書,光線太暗。
兩人於是搬了小板凳,坐在不遠處的一棵大樹下背單詞。
車輛一陣擁堵,人縷縷,空氣嘈雜得如同滾沸了的水,方灼卻覺得她嚴烈是待在同一個玻璃罐的人,他們的世界是獨立的,跟宣洩而下的燈光一樣寧靜緩。
嚴烈帶頭念了幾遍,不聽方灼跟上,捏著她的臉迫使她回神:“聽見我的聲音了嗎?方灼,是不是在發呆?”
方灼轉過視線,卻是望向他的身後。
嚴烈順著過去,才發現是個熟人。
魏熙站在他們跟前,沉思片刻,好奇地:“坐在吃的東西前面背書更有力量嗎?”
方灼:“……?”
孩子的腦子是用瓦計數的嗎?那麼光,又那麼亮。
魏熙活動著她的小腦袋瓜,又:“嚴烈為什麼也在啊?現在擺個攤,都要模特了嗎?”
方灼忍不住笑了。
“雖然哥確實長得帥吧,但主要是為了社實踐。”嚴烈說,“順便受一下勞動人民的光榮!”
魏熙:“擺攤有趣嗎?”
嚴烈:“有趣,就是不方便學習。”
魏熙深吸一氣,神秘地:“所以們的作業寫完了嗎?”
“昨天就寫完了。”嚴烈用手肘撞了下方灼,“跟灼灼在一起,覺得我的作業能寫不完嗎?”
魏熙發現小丑只有她一個,痛苦地抱頭大叫。
方灼鼓勵說:“明天還有半天,可以再掙扎一下。”
幾人聊了兒,魏熙的目光被一旁認真工作的葉雲程所吸引,見他身邊圍了幾個找他閒聊的人,暗道認真賺錢的男人果然很有魅力,大聲叫道:“舅舅,應該去年輕人多的地方,或者什麼網紅地段擺攤,樣很快就能成為a市最帥的擺攤小哥了!”
說完還衝葉雲程眨了下眼睛,給他比出一個贊。
葉雲程失笑道:“什麼a市最帥,們些孩子真是。吃晚飯了嗎?沒有的我請吃。”
“不不不,我吃了。”魏熙不好意思地道,“不過如果您想送我當宵夜的我也不介意的!”
葉雲程招手:“過來,想吃什麼味道的?讓小牧給包個大的。”
方灼想起來,小學的時候她有一個同學,家是擺攤賣蛋糕的。
那時候方灼特別羨慕他,因為他身上總是帶著一種甜甜的牛奶味。
她訂不起早餐奶,覺得牛奶是很好喝的東西。
吃不起西式的糕點,覺得蛋糕是很奢侈的東西。
而一切,那位同學都可以輕易擁有。
某天放學,她揹著破舊的布包從學校走出來,在路邊見了那個男。他很煩躁地包在地上,跟己的父母發脾氣道:“們不要來我學校邊上擺攤!們太丟人了!”
她不知道什麼樣的父母可以值得驕傲,什麼樣的父母稱得上丟人。她覺得有父母疼愛已是一件很幸運的事情。
那一刻男身上所有讓方灼羨慕的閃光點都破碎了。
長大之後她終於知道該怎樣去形容當時的悟:
人不要卑,卑變得卑劣,卑劣變得醜陋。
她為己的段回憶畫下了一個完美的句號,正覺得滿意,嚴烈抬手在她眼前揮動,無奈地:“又在想什麼呢?大哲學家。”
方灼誠實地道:“我在想,人怎麼樣才可以不卑。”
嚴烈偶爾也跟不上她轉變極快的思路。
方灼答:“當他擁有很多東西的時候。”
嚴烈把本子捲成筒的形狀,姿態謙虛地詢她的答案:“比如要擁有什麼呢?”
方灼遲疑著道:“有飄影,更信?”
方灼的冷笑總是很過時,因為沒有網路,似乎還停留在十幾年前,可不知道為什麼,永遠能戳在他的笑點上。
嚴烈愣了愣,放肆地笑了出來。
方灼叫了他兩聲,他都無法停止,不知道他是怎麼回事,兀轉過身背單詞。
嚴烈笑累了,著她的背影,拿出手機,對著小攤方灼拍了兩張照片。
元旦假期的第天。
他有四分之的時間跟方灼同學待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