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顏辭鏡劍如故第16章 燕雲弓馬
蕭文忠看向那師徒倆,眉頭微微皺起。
這麼一會兒,那兩人已經殺出一條血路,眼看著要突圍而去。
金甲女將踉蹌著來到蕭文忠身邊,雙膝跪下,沉默不語。
“如是,你可認得那兩人路數?”
“妾身眼拙,未見過那般狠辣的劍術。”
“比武,最怕的就是不識招。”
名叫如是的金甲女將仍是跪著,手中反握著一把短刀,似是要準備自裁。
“把刀收起來,記住戰敗的原因,活下去,來日戰勝對手,才是英雄本色。”
“郎君教訓的是。”
蕭文忠是個相當惜命的人,他平生最看不起的,就是自殺的人。
在他眼裡,生命只有一次,因為一些虛無縹緲的條條框框就自己把自己終結了,這完全就是愚蠢的行為。
什麼禮法,什麼操守,什麼仁義道德,什麼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皆是統治者誆騙別人給他賣命的工具。
這個時代,只有站在天下的頂點,才不會淪為工具。
蕭文忠所想的,可不止是為南梁攻下北固城。
他要的是這個天下。
為此,他可以讓自己的愛妾去帶前軍。
原因無他,女人,是個很好的誘餌。
若是換了別人,現在已經被滅殺在刃牆之下,可惜啊,釣魚的人被魚給咬了。
女人沒了可以再娶,戰功沒了,再拿就不知什麼時候了。
蕭文忠雙腳一振,躍馬而出,幾步便追上了叱雲明月和玉漣心。
“看刀!”
從叱雲明月身後,一柄大刀呼嘯斬落。
叱雲明月人未轉身,槍已至。
“回馬槍!”
那一槍直刺蕭文忠手腕,迫使他收招躲過。
一匹馬自身後跑到面前,蕭文忠立馬橫刀,看向叱雲明月道:“美人,好俊的槍法。”
叱雲明月將手中長槍一振,直指蕭文忠。
只要他敢衝,叱雲明月就敢一槍把他連人帶馬一併挑翻。
後面,一眾步兵追來,玉漣心挺身上前,手中承影向上一舉,便讓眾多士兵不敢靠近。
不遠處,白天宇已率人突圍,看到叱雲明月還在裡面纏鬥,便對眾人說:“有人願與我一併救明月仙子出來嗎?”
無人應聲。
他們都曾經在叱雲明月手下吃過大虧。
如丟了下巴的十八連環塢的塢主鷹爺,現在整日戴著鐵面具示人。
其實他要是安分些,也不會遭遇叱雲明月這個大難。
或多或少,他們都仗勢欺人過。
而後遭叱雲明月制裁。
要不是打不過,他們怕是早就把叱雲明月剁了。
見無人應聲,白天宇又說:“千鶴派僅存兩人,大家都是武林同道,難道要眼看著千鶴一派就此滅門嗎?”
還是無人吱聲。
面和心不和,這是武林的常態了。
其實許多人,對白天宇這個武林盟主,也是不服的。他們一個個還憋著要奪盟主之位呢,自己要是當上盟主,那門派可就是跟著一起蓬蓽生輝,屆時整個武林就是自己說的算,讓他們交什麼,就得交什麼,讓他們幹什麼,他們就得幹什麼,儼然是個不見光的皇帝啊。
另一邊的戰鬥還在繼續。
蕭文忠的坐騎已經倒了,他憑一杆偃月刀與叱雲明月相抗,雙方互相試探了幾招,蕭文忠心裡便說道:“打不過。”
但是,叱雲明月也沒好多少。她此前在銷骨山被鐵鉤貫腹,傷得不淺,加上年歲已老,體力不支,手中的槍已然慢了許多。
“這位老姐姐,人不服老不行啊。都這個歲數了,就別死撐了。給年輕人點機會不好嗎?”
蕭文忠嘴角勾著笑,頗有些嘲諷在裡面。
叱雲明月最忌諱的就是有人說她老。
誠然,她身體已經不如當年,兩鬢的頭髮也已經雪白,但只看容顏,還有那健碩緊緻的筋肉,沒人會覺得她老,那面貌還如年輕時一樣的豔絕天下。
“幼,生氣了?”
蕭文忠笑著舉起了刀。
“你的徒弟撐不了多久。再說了,就憑你一個四十多歲的老女人,殺得了我嗎?”
叱雲明月努力平復心情,不讓自己憤怒,她很清楚蕭文忠是在刺激自己,讓自己怒中出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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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並不上當。
銀雪照玉槍再次刺出,寒芒所至,威不可擋。
蕭文忠撩刀撥開,繼而一刀噼下。
叱雲明月中過類似的招,那時在客棧裡,就是被馬三刀這樣一刀剖開了肚子,險些喪命。
當時是屋裡太暗,她沒看清,加上室內狹小,沒有騰挪的空間,這次,她可不會中招。
一步後撤,收槍再次,直抵蕭文忠的左側腋窩。
“噗”地一槍扎出,鮮血流出,蕭文忠的左手一下子就垂了下來不敢往上抬。
那一下是實實在在地扎進骨縫裡了,著實讓人痛不欲生。
整個左胳膊都不敢舉了,單臂使偃月刀也不太現實,但蕭文忠為的可不止是這師徒倆,他要把出城的人一網打盡。此時南梁部隊已經跟上來再次把師徒二人圍住,蕭文忠立刻下令,讓騎兵隊追擊白天宇。
數千騎兵殺出,直奔城牆下,白天宇見狀,也不好叫開城門,只得讓眾人原地做好防禦,以靜制動。
忽地,一支鳴鏑劃破天際,刺耳的聲音響徹雲霄。
遠方,一名騎馬的壯士高舉一面大旗,徑直衝來,就在距離南梁軍不遠的地方,他將大旗砰地插進地面。
白色的大旗,不見一點花哨,只有一個烏黑的大字。
義!
燕雲義從,弓馬絕世。
越來越多的騎手聚集在義字旗下,他們一身淺灰的袍子,只有左臂和胸口上覆著一層盔甲,胯下的駿馬龍驤虎步,迅捷如風。
“白馬飾金羈,連翩西北馳,借問誰家子,燕雲遊俠兒。”
白天宇望向那些騎手,投之以讚賞的目光。
“好一個燕雲弓馬,燕雲十六州的勇士,總是這般威武。”
“燕趙自古多義士,只可惜趙地已盡被西魏國所佔啊。”
這兒,又是東齊國的一個痛處。
昔年,這北邊土地,皆是元魏國之地,南邊,則是大宋國,奈何兩國的開國皇帝皆是天下難得是豪傑,後輩兒孫卻是廢物,元魏被高家和宇文家一分兩半,成為東齊國和西魏國,大宋國則被蕭氏篡位,成為南梁。
往年東齊國都是壓著西魏國狠揍的,自從如今的皇帝登基之後,東齊就頹喪了下去,北邊的地,已被西魏國奪了去。
朝廷無能,百姓們便自強自立。
疾風知勁草,板蕩識忠臣。
英雄,總是自鐵與血澆築的搖籃中誕生。
燕雲義從,帶著呼嘯的風聲,衝向了南梁大軍。
蕭文忠立即棄了叱雲明月,迅速帶軍結陣,嘶喊道:“盾牆準備!”
無數的南梁軍聚集起來,將盾牌立在地上,後排的人,再把盾牌立在下面的盾牌上,如此摞了三層,組成一面盾牆。
燕雲義從弓馬無雙,個個都是箭無虛發的神箭手,在他們面前不舉盾牌,就是在自尋死路。
蕭文忠麾下的騎兵隊迎向了燕雲義從,他們試圖讓燕雲義從陷入混戰。
如此,可取勝。
叱雲明月帶著玉漣心一路狂奔,終於跟白天宇會合,跟他說道:“讓公輸羽開炮,配合燕雲義從,打垮他們,我們,準備第二次衝殺。”
“正合我意。”
不等白天宇傳令,城牆上的公輸羽已經叫人清理好了大炮的炮膛,瞄準南梁軍的盾牆,十門大炮一輪齊射,轟得盾牌頃刻之間土崩瓦解。
蕭文忠看向遠處,心中暗道:“這是什麼玩意兒?弩砲嗎?這距離起碼有二里,弩砲哪兒能打那麼遠?也不像石砲,石砲的石彈是從上面下來的,這倒好,直來直去。”
另一邊,南梁騎兵與燕雲義從的戰鬥已經結束。
南梁騎兵全部咽喉中箭,在衝到燕雲義從面前十步之時,幾乎是瞬間全滅。
然後,開始對南梁軍步兵展開了屠戮。
蕭文忠下令道:“弓弩手前進,抵進射擊。”
誠然,這是對付弓騎兵的最佳戰術。
密集的弓弩,足矣覆滅防禦單薄的弓騎兵。
但是,公輸羽顯然提前想到了這一點。
“全體注意,炮口上抬一寸,填藥多一包。”
這是他計算後的最佳配備,正好可以讓炮彈落入弓弩手人群之中。
幾秒鐘後,南梁軍陣一片狼藉。
到處都是石彈翻滾彈跳之後砸出來的斷肢殘骸,燕雲義從的密集攢射更是令已經崩潰的南梁軍雪上加霜。
“殺!”
燕雲義從已經殺傷大部分南梁軍,白天宇再度帶隊衝殺而來,勢不可擋,如此,南梁軍已經全面潰敗。
兩萬之眾,土崩瓦解。
首戰告捷,全軍士氣大振,然而危機並未解除。
南梁國後續的八萬大軍,已在前進的路上。
而這時,北固城後方,又出現了南梁高手四處作亂。
臨蒼樓上,白天宇還未開口,便有人質問叱雲明月道:“後方的南梁高手是怎麼回事兒?你們千鶴派竟然就這麼敵不過他們?”眾人一看,乃是青城劍派的大弟子祖安。
叱雲明月最是不想提千鶴派的慘桉,而今有人如此侮辱,她心境再高,也不想忍了。
玉漣心察覺到叱雲明月臉色不對,一把握住叱雲明月的手,溫柔的說道:“師父……”
祖安的嘴還不停:“千鶴派都死了,就你們師徒二人活著,該不會你們師徒二人是引南梁進來的內鬼吧!我早就看你們不對勁了。”
一旁的龍韶儀道:“千鶴內鬼乃是已經叛逃的石信,千鶴遭逢敵人時,明月仙子並不在武陽崖。”
“不在武陽崖?那在何處?”
“銷骨山。”
叱雲明月淺淺道:“銷骨山的人,傷了我徒兒,我就過去,給銷骨山滅門了。當時我徒兒應是在械城城主身邊,對吧。”
公輸羽點點頭。
眾人一聽銷骨山被滅門,有人拍手稱快,有人熱淚盈眶。
還有人,已經快彈冠相慶了。
祖安仍是不停嘴:“龍韶儀一個朝廷鷹犬,公輸家和武林不對付,他們的話,鬼才相信。”
青城派跟千鶴派有過節,當年青城的幾個弟子,仗勢欺人,被叱雲明月教訓了一番,險些廢了武功。
這些個門派明面上自稱名門正派,實則背後裡做的都是些灰色產業,不然也沒有資金去吃飯,只不過比起土匪來說,他們掙錢更有名正言順的理由。
相比之下千鶴派儼然一股清流。
叱雲明月手臂的肌肉已經繃緊,似是張開的弓弦,玉漣心已然察覺,撫著叱雲明月道:“師父,你莫生氣,徒兒去教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