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顏辭鏡劍如故萬里一孤城(三)

從酒肆走出來，秦無殤在玉龍傑赤城的大街上漫無目的地閒逛著，她自是知道自己來這裡的目的是什麼，但若是一進城就往城防那方面問，肯定會被立刻當成間者，要想取得情報，最好的地方就是商賈匯聚之地。她走出酒肆之後，便來到了一家成衣鋪子，買了一套花剌子模女人的衣服，臉上掛上流蘇面飾，只露出一雙秋水明眸。

“這西域女人的衣服布料可真省，就這麼幾塊啊，剩下的都是金銀打造出來的鏈條和花釘，真別說，還挺誘人的。這要是在中原，肯定得被人指著罵傷風敗俗，”秦無殤撫摸著腰帶扣上的金花，在心裡滴咕著，就在這時，有幾個人從後面叫她道：“那位美麗的姑娘，可願意陪我們喝一杯酒嗎？”

秦無殤全當沒聽到，繼續悶頭往前走，那幾個人見她不搭茬，就追了上去，幾個人快步跑到她面前，說道：“喂，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不理我們！”

路邊的行人看見秦無殤被幾個男子圍住，紛紛低聲議論道：“完了，完了，這姑娘被魔教的人盯上了，慘了，她怕是再也看不見天上的太陽了。”

“唉，多漂亮的姑娘啊，可惜了。”

“還不是因為國君他寵信魔教的女教主，那個女人就是一個魔鬼，她蠱惑了我們的國君，讓英明的國君變得不理朝政，昏庸無道，重用這些異教徒！好好的一個國家，變成現在這樣，這些異教徒在我們的城市裡作威作福，我們的官差卻沒有資格抓捕他們！”

秦無殤揣著手，看著面前這幾個人，只見他們一個個是膚色蒼白如紙，頭髮棕黃捲曲，鷹鉤鼻藍眼睛，穿著一身白色的長袍，脖子上的項鍊有一個用鐵鑄成的十字。

她回憶起那些前來進攻都護府卻被千鶴軍殲滅的部隊，那些傢伙就和面前的這幾個人一樣，而且他們都盾牌上，也有這樣的十字。

“難道是一夥人？”秦無殤心裡想著，同時嘴上對他們說：“滾開，你們這群碧眼蟊賊。”

“好大的膽子，竟然敢這樣對我們說話，你知道我們是誰嗎？”

秦無殤道：“我管你們是誰呢，”說罷，揚起一腳，將正面之人踹出去好幾丈，人們清晰地聽到了他骨骼碎裂的聲音，而後，秦無殤又是連著三拳，將其他人打暈過去，這時候，來了幾個年輕人說道：“姑娘，你打了正教的大人，他們不會饒了你的，趕緊跑吧，我們會替你做偽證，快跑，被他們抓住你就慘了。”

“多謝……”秦無殤一熘煙跑進了巷子，過了一會兒，其他的正教人來了，見自己人被揍了，便抓過路人來問是誰揍的，一群人都說是一個全身穿著黑紗的女人打的，沒見到臉，於是他們就開始在城裡尋找穿著黑紗的女人，完全不知道打人的是秦無殤。

秦無殤從巷子口走出來，越過一條街，混到了人群裡，一邊走一邊想：“這些本地的花剌子模人和那些長相怪異的正教人矛盾竟然有這麼深，竟然有一大群人自發地替我做偽證，這樣看來，他們兩方是有著深仇大恨啊，如果能夠利用這個矛盾，是不是可以不必親自動手，就收服花剌子模國。”

就在秦無殤混入城裡之後沒過多久，就有一人來到了建築奢華的宮殿裡，對著寶座上的中年人說道：“我偉大的國王陛下啊，大事不好了，我們派出去攻打大周國都護府的人，都死了，全都被殺了啊。”

寶座上的國王勐地站起來，說道：“都被殺了？你在哪兒看見他們的？”

“陛下，就在龜茲附近的一處荒原上，他們把咱們的人，全都砍掉了首級，他們把砍下來的首級堆成了一座高塔，還有我軍斥候，也都被他們殺了，砍下的首級用長槍支著立在荒原上。”

“啊？”國王一個沒站穩，又坐了下去，那人繼續說道：“我繞了一個大遠，避開他們的軍隊，才回到了花剌子模，那些來自中原王朝的軍隊，就要來了，他們是要來滅亡我們的啊！”

國王看向一旁的年輕人道：“侄子，看樣子你說中了，那現在該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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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人說道：“叔父，那中原王朝的天子，一向好大喜功，喜歡聽好話，咱們只要表示向他俯首，再象徵性的給他送上一些我們這裡的特產當貢品，他就不會再追究我們，甚至還會賞賜給咱們更多的珍寶呢。”

國王道：“這樣能行？”

那年輕人道：“王叔，著些歷史典籍裡都寫著呢，這中原王朝的天子，都好面子，其實他們不愛戰爭，我估計啊，他們頂多就是把軍隊拉過來，嚇唬嚇唬我們，等咱們上表稱臣之後，他也就走了，等他走了之後，咱們該什麼樣還什麼樣。”

“好好好，既然如此，侄兒啊，去尋幾個華文寫得好的學士，給孤王寫一篇國書，送給天朝的大皇帝。”

“好，我這就去辦。”

這時，一名衣著華麗，身形豐滿，長著金色頭髮白皙面容的女子從後面走出來，高跟鞋踩著大理石地面，噠噠作響，只見她來到那國王身邊，以魅惑的御姐聲線對國王說道：“您這是怎麼了，我愛慕的國王陛下，您怎麼可以像一個懦夫似的，去給那東方的黃皮猴子寫這種丟人的東西，他們不過是一群野蠻的沒有被文明洗禮的野猴子，我們才是高等人類不是嗎？您應該集合起您的大軍，加上我們正教的騎士團，一起去平了他們，沒有人可以在我們的聖旗之下昂首挺胸，是時候給那些傲慢的低等野蠻人一些教訓了，您說呢？”

“哦，也許你說的是對的，巴托麗，我親愛的王后，可是剛剛我們的斥候回來報告說，你手下的那支兩萬多人的騎士團被東方天朝的大皇帝所率領的部隊殲滅了，他們都首級被那個好大喜功的皇帝陛下砍下來，堆成了一座高塔，來炫耀她的勝利，哦，天吶，我都不敢想，她的大軍來到花剌子模之後會做出什麼更慘絕人寡的事來。”

“您看看，您看看，把人頭砍下來堆成一座塔，這不正是野蠻人的行徑嗎？這種人更應該接受我們的聖騎士們的洗禮，我的國王陛下，我們的軍隊有五十萬，每個人都有鐵盔和鍊甲，而我聽說東方人穿的都是布衣，我們的戰馬快得像風，相信我，只要我們和他們正面大一場，他們一定會被我們殲滅的。”

那麼叫巴托麗的女人像是有魔力一般，讓國王一瞬間神魂顛倒，立即同意了她的請求，於是，國王下令，讓部隊集結起來，去迎擊即將到來的天朝大軍。

入夜，秦無殤開啟了她暫住的旅館房間的窗戶，正好看見無數帶著刀劍弩機的人從樓下跑過，她敏銳地察覺到，這是花剌子模在進行調兵，看樣子似乎已經知道了玉漣心率軍前來，想要討伐花剌子模。以目前的情況，還等不到自己挑撥本地人和正教之間的矛盾，大戰就打起來了。想到這兒，秦無殤坐不住了，她等到那些士兵全過去之後，自己以極快的速度從窗戶一步躍出，跳到對面的樓上，然後悄**地下去，藉著夜色，跑到了花剌子模軍隊集結的地方。

“人數還真不少啊，這足足有二十萬大軍了，這樣一比，我們人數上好像是大劣啊。不過，戰爭可不是只拼人多就行了的，一支內部不和諧的部隊，人再多，心不齊，也是不行的。”

秦無殤收起身形，隱匿於黑暗，她避過人多的地方，從一條小巷來到了沒人看守的北門，見城牆上一個人沒有，自己便三兩步躍上城牆，而後翻了出去。

要說這秦無殤，她這身手那是真的好，不止武功高，腳底下功夫也一流，飛簷走壁翻山越嶺不在話下，當然了，也有城牆低矮的因素在裡面。她翻牆出來之後，就一路往東，連夜跑回到玉漣心的身邊。

“唔，陛下，我回來了，哎幼我天，累死我了，”秦無殤咕冬咕冬灌了兩大口水，而後對玉漣心說道：“陛下，他們這些人已經知道您來了，他們想要集結起來，主動向您進攻。還有，他們有兩部分，一部分是花剌子模的本地人，起碼二十萬，另一部是一群外邦人，都是騎兵，看規模大概有六萬人。”

“就這些？”

“還有，這兩夥人，互相不對付，他們之間有很大的矛盾。”

“矛盾？”玉漣心疑惑道。

“是這樣，這群外邦人的首領，是一個女人，花剌子模本地人管她叫魔鬼，那個女人蠱惑了花剌子模國王，殺死了國王自己的兒子，而後，有唆使國王重用他們這群人，於是，這些外邦人在花剌子模的地界開始作威作福，欺壓百姓，就連我也遇上了他們，不過，都被我打倒了，我打倒他們之後，一大群花剌子模人願意給我做偽證，幫助我脫逃，可見雙方矛盾之深。”

玉漣心道：“沒想到他們之間竟然矛盾能深到這樣，若如此，咱們可以勸說花剌子模人，讓他們互相鬥，咱們坐收漁翁之利。”

司馬奉孝走過來說道：“陛下，現在具體情況還不明朗，雙方的矛盾沒有激化，這個內鬥就挑不起來，依臣的建議，我們可以從花剌子模的宗室下手，如果他們對國王有反心的話……”

“便會試圖篡位奪權……而那個女人的權力，都來自國王，國王一但倒臺，她便什麼都不是了，”玉漣心接過話來，繼續說道：“接下來是想辦法接觸到花剌子模的宗室，無殤，你可探出有關他們宗室的訊息？”

“他們都本地人告訴我說，國王沒什麼親屬，只有一個侄子在他身邊，這個侄子，也許可以下手，”秦無殤說道。

玉漣心想了想，說道：“算了，太麻煩了，而且空口無憑的，就算過去了，也說不動人家，還是用大炮和鐵騎跟他們聊天吧。如果第一陣就給他們造成大量殺傷的話，說不定他們內部的各派系就會因此決裂。”

司馬奉孝道：“所以說，陛下，您說打算，直接展開進攻了？”

玉漣心點點頭說道：“對。”

司馬奉孝道：“現在敵眾我寡，又不清楚敵人戰術，咱們這麼貿然進攻，總感覺不太好。”

玉漣心道：“我軍有火雷營，還怕他們不成？這些人跟咱們交手是什麼下場？”

“全軍覆沒……但是，陛下，這次不一樣啊，敵人的人數是我們數倍。”

“那麼，軍師，你有什麼好辦法嗎？”

“陛下，這一次，能否換我指揮？”

“好，就看軍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