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強劍首第四章 回來殺你
“什麼時候出發？”
“辰時！”
“我爹孃呢？”
“已經送走了，對了，臨走之前，老人家讓我把這東西給你，應該是特意為你炒的！”
“那家夥……嗯，傅大人去哪裡了……”
“不清楚，我只是負責將兩位老人送走，然後將你帶往該去的地方！”
…
這段對話發生在一個時辰之前，那時候京都還未開始下雨，天摸摸黑，陸雲剛好將沉霜用黑布包裹住。
他其實不太喜歡吃炒豆子，因為那些黃豆，都是老頭子從馬廄裡掏出來的，洗了一遍又一遍，雖然很乾淨，但陸雲仍舊不喜歡。
只是以為，這是爹孃臨走之前唯一給自己留下的吃食，方才略微心暖的接過來揣進了懷中。
布靴用料做工都很粗糙，不管不顧的踏在水中，腳掌很快便是溼了個通透。
臉上身上同樣如此，黑髮貼在了額頭臉頰上，這時候方才發現，在雨中狂奔的少年，體態纖長，四肢有力，比例協調，只是那面容，蒼白之下顯得有些柔弱美，其實準確來說，算是俊秀。
噠噠噠……
馬蹄聲落在身後，幾名軍士有些傻眼。
“這傢伙，怎麼跑得這麼快？”
他們感受不到陸雲身上有氣息散發出來，若是單純的腳力，那便有些恐怖了，只有最精銳的步兵營，才有這樣擅長奔襲，短距離能與騎兵相媲美的好手。
這片大陸，人是真正的萬靈之長，生撕虎豹豺狼的勇士像大白菜一樣隨處可見，體質與記憶中的世界有若雲泥之別。
很早的時候，陸雲便發現了這一點，因為他力氣很大，跑得很快，他確定，這裡不是那個藍色的小星球。
所以能走動之後，他特別喜歡奔跑，甚至常常追著那些被稱為丹霞，玉獅子，黑煞風的小馬駒狂奔，誰都不知道，若不論練武之人，恐怕整個京都都跑不過他！
…
“已經送走了……”
那個人的聲音，在陸雲的腦海中反覆迴盪，他記得對方的名字，叫做胡申，是一名通幽境界的武者。
跑了一陣兒，陸雲開始彷徨起來，整個京都，他只熟悉花燈巷和臨安街菜市口，城北之地，來都沒來過。
“軍爺……臨安街怎麼走？那家燒雞鋪子就在那裡……”
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陸雲擠出些許笑意，衝著幾名黑甲軍士問道。
猶豫片刻，一名像是小隊長的軍士手中馬鞭一揚，為他指明了方向。
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奇怪的傢伙，看起來……有些憨笨，但這樣的傢伙，又怎麼能在高牆紅院中生存下來呢？
心一點點的下沉，以往熱鬧非凡的臨安街花燈巷如今透著一股死一般的寂靜，陸雲開始喘息。
他並沒有學過什麼系統的氣息吐納調節之法，只是依靠著簡單的呼吸節奏讓肺部儘量舒服一些。
但剛才的運動強度有些驚人，整個胸腔瀰漫著火辣辣的感覺，但他的腳步仍未停下。
甚至比剛剛還快上了幾分，熬過最難受的階段之後，身體各處開始湧出一股股暖流，有些莫名，但此刻的陸雲，沒有心思去細想這種情況的緣由。
那座破爛小院越來越近，大雨之中，門外的乾草被吹得有些散亂，浸泡在雨水當中，除了精料之外，再好的馬兒，也需要時不時嚼些乾草。
但被打溼了，就沒法吃了，它們會拉稀，甚至腸胃受涼發炎，一旦出了這種事情，喂馬的人，受一頓杖責算是老爺寬容。
陸豁牙雖然人不靈光，可做起事情來，絕不會犯這種錯誤。
“也許只是以後不喂馬了，所以懶得收拾，又或者是走得匆忙……”
陸雲停下了腳步，身後的幾名軍士見他發愣，神色不悅的催促起來。
“怎麼回事？將軍還等著……”
“呃……世子忘記給錢了，我回來取一些……”
陸雲揉了揉臉，訕訕的回答道，而後將雙手垂在兩側，抬腳往院內走去。
幾名軍士看到，只好翻身下馬，緊緊的跟著。
“大雨讓地上什麼痕跡都沒有，但是院門沒關……”
“年節過後，一有太陽，娘總會曬些鹹菜……壓在屋簷下的陶罐裡！”
…
屋子裡很亂，東西似乎收拾過了，打鬥痕跡，沒有，血跡，也沒有……
“你傻了，兩個孱弱的普通百姓，面對武者，根本沒有一絲反抗的力量，怎麼會有打鬥痕跡？”
陸雲有些微惱，望著住了十幾年無比熟悉，現在卻空蕩蕩的屋子，他有些難以形容的失落感，彷彿心上有一大塊兒被人生生挖去了。
這裡再破再舊，也是為他遮風擋雨了那麼久的家。
屋子還在，人沒了，那這裡還能被稱為家麼？
“爹……娘……”
陸雲喃喃道，眼下空無一物的院子，很難證實他心中糟糕到了極致的想法。
若真是被帶走了，能帶到哪裡去？
城出不了，總不能住在王府，這件事被傅之千一手交給胡申安排，後者會怎麼做？
而且他接到的命令，真的是將二老送出城去，如同傅之千許諾的那樣，隱姓埋名，富貴一生麼？
轟隆隆……
京都上空的烏雲終於匯聚起來，發出震耳欲聾的悶雷聲，這種情況並不多見。
陸雲忽然一顫，發了瘋似的跑進廚房之中。
灶臺上，磨得鋥亮的鍋鏟還擱在鐵鍋裡，有些發黑，似乎用過之後，還未來得及清洗。
幾名軍士眼見著陸雲蹲了下去，伸手掏向灶洞，扒拉出些許木炭和大量草灰，半晌之後，看到他手裡拿著一個拳頭大小的泥罐兒。
開啟蓋子，裡面有一錠成色極好的銀子，些許碎銀，以及小半罐銅子兒。
大越建朝之後改革幣制，金銀比價與舊朝稍有不同，銅子兒不再是純銅，而是加了其他金屬製作而成。
所以銅子兒的購買力變得相當強悍，這兒七七八八加起來，約摸十五六兩現銀，再存個三分之一，足足可以在京都的偏遠城郊買上一個不錯的院落，對於陸豁牙這樣的家庭來說，這是一筆鉅款，甚至可以說，是一家三口大半輩子的積蓄。
“拿到銀子了，走吧？”
一名黑甲軍士搖了搖頭，本以為這小子作為世子殿下的貼身親僕，怎麼著也撈了不少油水，沒想到才存了這麼點私房錢。
十幾兩銀子，還不夠去一趟春水樓，天香閣那樣的銷金窟喝次花酒的，真是沒前途！
“走吧……”
陸雲用袖子抹了抹眼眶，使勁揩了兩下，艱難的站起身來，沒人注意到，他全身上下，都在微微顫抖。
不是興奮，也不是激動，更不是害怕，那是一種竭力壓制情緒導致的戰慄。
陸雲一馬當先，走出院落，身形在大雨中看起來有些蕭索，又有些挺拔，但仍舊在顫抖，連帶著背後那把被黑布包裹著的無鞘長劍，也一同在顫抖著！
“這傢伙……”
“好冷，趕緊走吧！”
…
砰砰砰！
信陽王府的硃紅大門被扣響，一名身穿淺藍色家丁服的下人將門拉開一條縫隙。
這裡是後門，平時很少有陌生人來敲，那家丁覺得陸雲的面相有些熟悉，但一時半會兒並沒有認出來，王府太大，光是家丁雜役奴才婢女便有數百個，偶然一晃而過，留不下太深刻的印象。
“誰？為何敲門？”
“我是殿下的親隨，有要事稟報傅大人，那邊幾位是都衛武的官爺，可以證明我的身份！”
陸雲低聲說著，家丁一聽都衛武的名頭，目光有些閃爍，但想起府中規矩森嚴，猶豫片刻之後躬身道：
“那小的進去通報一聲大管家！”
“多嘴，等你通報大管家，再找到傅大人，耽誤了要事當心你的狗命！”
陸雲眼中迸現出怒意，三分似偽，七分為真，一時間竟然將那家丁嚇得退後半步，雙手也鬆開了門閂。
“起開，我自己去尋傅大人，對了，你可知道，胡申大人現在何處？”
家丁嘴皮哆嗦著：
“胡教習……他，他在忠勇堂……”
忠勇堂，基本上是護院和客卿們待的地方，地位不同，待遇自然也有不同。
見陸雲身影消失，幾名軍士有些為難，林將軍要他們緊盯這小子，但對方跑過來之後行事孟浪，瘋瘋癲癲，實在讓人捉摸不透。
更何況，對於這些家丁來說，他們是地位尊貴的宮中禁軍，可對於信陽王來說，自己這樣人，充其量就是炮灰。
“這小子借買燒雞回王府，估計暗中還另有玄機……”
“將軍讓我們跟隨……或許隱含護衛之意！”
“誰知道，大人們的事，說不清楚，也不敢妄加議論，萬一王爺和將軍有什麼……我們還是在這裡等著吧，反正，也才過了一刻鍾！”
幾名軍士下了馬，也不進府，就候在簷下避雨。
噗啦……
胡申站了起來，將手上的石粉抖落，赤裸的上身雖不精壯，但也並不單薄，自己的武功招式，註定要走靈巧的路數，實際上，更瘦一些為好，但王府的伙食，實在有些優渥。
想到這裡，胡申的臉上忽然露出了笑容。
“這個世界上，想要出人頭地，混得比別人好，練武是最簡單的辦法，殺殺人，噹噹狗，就有無數的好處朝你撲過來……”
更何況，殺人對他而言，亦是一種美妙的樂趣。
“叫你做的事情做好了嗎？咳咳……”，身後忽然傳來傅先生的聲音。
“自然做好了……傅大……”
“嗯？是你？你怎麼回來了？”
胡申一驚，雙目之中的驚詫之意無法掩飾。
顯然，他對於後面這個事實的驚訝和在意程度，甚至超過了為什麼陸雲能夠將聲音和傅之千模仿得近乎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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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一出口，他旋即對上了陸雲那雙目光平淡的眼眸。
緊接著，後者那一句從牙縫中擠出來的話，更是讓他覺得寒徹骨髓。
“回來……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