備前宰相第三十章 東西合戰（七）東駿難攻不落，佐竹秀家分歧（5.2K）

有的時候，戰爭就是這樣的戲劇。

不論是內藤信成還是梶原政景都犯了兵家最大的忌諱，放在往常遇上別人，他倆必定只有敗北的結局。

但是臥龍遇上鳳雛，梶原政景泉頭城下一戰成名，夜襲泉頭城並殲滅出城敵軍，這戰必然是可以載入歷史的大勝。

你問當夜剿敵多少？

黑燈瞎火的誰知道呢？

什麼？俘虜說只有千餘出頭？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梶原政景自己明確感受到自己擊退的是敵人的大部隊，最起碼得有3000之眾。而我梶原政景是妥妥的大將之才。

秀家極其所率領的主力在第二天天明開始整軍，然後逐次越過箱根垰。

原本箱根垰東側相模（原小田原）是屬於長束正家的領地，他在秀家麾下做了快10年的與力，與秀家的關係非常不錯。但是如今人家身在大坂，自然不敢直接和秀家聯通。

但是當地留守的家臣也沒有為難秀家，沒有作出任何抵抗、籠城的姿態，甚至主動為秀家提供兵糧。眼看對面這麼上道，秀家自然也不會為難對面，留下第11陣的兩個預備番隊，其他大部前部根據之前議定的任務開拔。

雖說如今山中城已經拔除，箱根垰已經通路，但是秀家依舊要求香川景則開通北側足柄→御殿場的道路。因為箱根垰山道難行，十幾萬人的軍糧、軍備不足以行進，而且秀家隊伍中還有18磅炮這種東西，更是不可能翻山越嶺。

先鋒還是足利氏家，經過大半日的行進，他終於來到了泉頭城下。作為秀家從吉備帶出來的家臣，管正利一直是秀家看重的家老候選人。作為重臣，自然要對秀家的兒子拍些馬屁。

但是早早就出營寨迎接足利氏家的管正利，看到的確實對著自己板著一張臉的足利氏家。

但是再怎麼說氏家都是秀家的親兒子，管正利只能陪著笑臉對著氏家說道“少將一路辛苦了。（足利氏家官位是左近衛少將）”

“哪有你常陸介辛苦啊，兩日兩戰皆勝。父親在陣中都對你讚不絕口。”足利氏家的話雜槍帶棒，但是管正利依舊是一幅笑容。

管正利自然是清楚的，人家可是原定的先鋒官。現在自己搶了人家的工作不說，更是山中城、泉頭城下兩戰先勝，擊敗近2000德川軍卒，斬獲首級600餘級，俘虜200餘人，直接講人家的風頭搶去了，人家能給自己好臉色就怪了。

“主公向來以軍機為上，時間緊迫故而命我強襲，殿下切勿多慮。”

足利氏家脾氣確實不好，但是人家不是傻蛋。也知道管正利身負一陣大將，麾下兵力1萬7000眾，足以看出秀家對其的重視。

恰逢此時身為隨軍家老的太田景資在一旁開口打圓場道“常陸介兩戰得勝，正好可以休息一下，接下來就看我家殿下的戰鬥吧。”

足利氏家剛剛只不過是不吐不快罷了，現在人家既然伏低做小，身後又有家臣示意緩和氣氛，足利氏家也趕忙下馬扶起行禮的管正利說道“我沒別的意思，是真心感慨常陸介的辛苦。您作為前輩也為我展示一番陣中英姿，我確實還有很多需要向你學習的地方啊。

只是畢竟父親命我我先鋒，”

管正利被足利氏家虛扶起身，但是嘴巴上卻沒有同意足利氏家接手攻城的事宜。

早在出發之前，秀家就交代了管正利大體的計劃，作為先鋒的足利氏家是要和秀家本陣一起移動繼續向西的，至於東駿河這一畝三分地留給作為後詰的管正利掃蕩。

但是足利氏家的面子還是要給的，所以對著這個“孩子”說道“如今本部既已包圍泉頭城，若再撤圍重新佈陣確實有些麻煩。泉頭城南側狩野川畔本城山上有一座戶倉城，本是當年北條氏綱所築，興國寺之後抵禦今川氏的第二道防線。

之後與武田氏、德川氏之間交戰多在此發生。小田原合戰之時，因為其地處偏僻之處，北條氏棄守東駿河，這才未戰落城。

我已探明，德川氏重修泉頭城之後，戶倉城已淪為支城，城內駐守200人作為與尹豆軍團之間的聯絡所用。我已觀察過了，這座城乃是左右最高之處，正好可以作為主公本陣所在，殿下不若帶兵將其拿下如何？

但是殿下別看駐守人少，本城山高70餘米，狩野川又在其下彎折，戶倉城三面臨川，北側有川區輪、大堀，東、西兩側側亦有區輪，乃是易守難攻之城。

若不是因為其地處偏僻，位於東駿以南，並未在我方前進的路線上，德川家必然不會拋棄此城增築泉頭城。殿下還需要多加小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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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正利一番苦口婆心的勸說，卻得到足利氏家不難煩的回了一句“知道了。”

其實足利氏家還是想要拿下泉頭城向秀家證明自己，但是人家管正利不讓，他總不能搶過來吧。而且現在人家讓他去為秀家的本陣奪城，到時候父親落座自己的拿下的城池，說不定還會誇讚自己幾句。

所以他也就不再多做糾結帶兵轉折向南當天晚上便在戶倉城西南的烏帽子山設立本陣，決定明日一早便帶兵攻城。

足利氏家在烏帽子山設立本陣，將家中家老、大將盡數招來舉行軍議，由於這是他的初陣，所以真正負責本陣佈置的是野田範朝、莊林一心和太田景資三位家老。

這三位家老其實也各有特色，野田範朝是足利本家家臣，但是野田氏之前比不得簗田和一色兩家，在足利氏內只能擔任內政的奉行職務，他們家可沒有什麼兵法傳承。

莊林一心和太田景資都是秀家侍從隊出身，就是豐春家內部所說的“近臣軍官學習營”。但是莊林一心在侍從隊的時候秀家還在備前跟著和尚讀書，哪裡有機會教導自己的近臣。

而且莊林一心不久之後就轉去旗本眾帶旗本，然後轉去常備任備大將了。他算是從軍官起步的，一步步憑藉戰功打出來的如今的地位，關於軍隊戰爭的理解，也主要是自己總結。

太田景資就不一樣了，在侍從隊中跟了秀家好幾年，那幾年正是秀家被“禁足”京都，協助秀長理政的時候。因為平時沒有什麼事兒，閒來無事就喜歡給自己的近侍們紙上談兵，所以他算是真正意義上接受過秀家後世軍官戰略教育的那個人。

就拿這次軍議來說吧，整個大框架都是太田景資搭建的。在跑馬巡視戶倉城好幾圈之後，哪裡佈置多少人，準備幾輪攻勢，需要用到什麼器械都列明的清清楚楚，直接把其他野路子武士們聽得一愣一愣的。

莊林一心還好，他多少跟了秀家幾年，知道秀家是一個資料控，喜歡在戰前計算戰爭的可行性。但是野田範朝、簗田貞助等人就傻眼了，他們都是足利舊臣，和北條氏、左竹氏打了一輩子爛仗，這個仗怎麼打不是全憑感覺把我戰機的嗎？

怎麼打仗還能這麼打的嗎？要不說北條氏當年被豐春殿下來回熘呢，原來在戰鬥之外就已經經過計算了，怪不得整場北條討伐豐春殿下總能把我時間差，在北條氏反應過來之前搶點。

既然人家太田景資都這麼專業了，大家還有什麼好說的。足利氏家本來就沒打過仗，更多是都是紙上談兵。但是他總是聽秀家說過“專業的事交給專業的人去做。”

既然人家太田景資這麼專業了，那麼自然是一切按照他的佈置來。至於野田範朝、簗田貞助等人也就是稍微發表一下意見，利用自己幾十年打爛仗的經驗查漏補缺罷了。

戶倉城的城防確實堅固，不然北條氏綱也不會在此落城，並成為興國寺城讓渡出來之後抵抗今川氏的最前線了。即便是當初與武田勝賴交戰之時，這座城依舊是北條氏抵禦武田的最前線。武田氏為了拿下這座城，拿下駿河全領光戰死者就高達了2000多人。

但是現在的戶倉城面臨之前山中城一樣的問題，那就是城防很堅固，但是兵力不足以鋪開防守。甚至與如今戶倉城內的守軍數量都比不過當初的山中城。

當足利氏家包圍城池的時候就覺得不對，第二天攻城的時候卻發現這已經是一座空城。好不容易在山腳抓到了幾個德川兵經過詢問這才知道，泉頭城守將鳥居元忠已經將周圍各個支城的守軍盡數調回泉頭城。

原本作為連線尹豆要衝的戶倉城還留了30足輕看著，但是看到浩浩蕩蕩的足利氏大軍，這30多人早就跑光了，白白浪費了足利氏家一夜的佈置。

是的，昨夜之後他就已經將太田景資的佈置當做自己的了，但是今天白日撲了個空他又覺得太田景資的佈置也就這麼回事了。太田景資也覺得不好意思，自己昨夜沒有發現城內有人潛逃，以至於今天的這場秀演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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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軍隊不少，秀家是在2天后才來到泉頭城下的。正如管正利所說，由於這裡的位置確實太好，秀家直接將本陣設立在了南側的戶倉城內。

管正利更是對著秀家一頓勐誇足利氏家。

什麼頗有主公當年風範；軍略佈陣具是老手；敵軍剛一接戰便一觸即潰，戶倉城一戰而下什麼的，一股腦的都告訴了秀家。

說的在一旁隨侍的足利氏家特別不好意思，這座城究竟是怎麼拿下的，他自己難道不知道嗎？

他也是有脾氣的主，直接打斷了管正利的馬屁，向秀家坦誠自己確實作出了佈置，但是戶倉城內的人都跑完了，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他本以為秀家會責備他，但是秀家卻面帶笑意的褒獎了他的誠實，並表示他已經具備了武士最重要的素質。

這是秀家自出戰以來第一次誇獎足利氏家，足利氏家這才發現自己的父親和自己設想中的那個統御天下的大大名完全不一樣。

他本以為秀家的那種看重結果，對無能的兒子感到不滿的大名，正如之前在藤沢城時候對自己的訓斥一樣。但是現在他才發現秀家是一個更看重過程和初心的人。

其實他還是看錯了，到現在還沒有明白秀家為什麼會在藤沢城發怒。他更不會明白秀家不是更看重初心，秀家只是對繼承人八郎輝政和其他的兒子有著不同的要求罷了。

在秀家看來，其他的兒子只要保證對宗家的忠誠這就夠了，能力有沒有根本不重要。說到底還是足利氏家自己的心態沒有擺正，他還是沒有把自己放在一個分家的位置上。

東軍中的很多人都以為秀家會入駐戶倉城遙控對拳頭城的攻勢，畢竟這座城內只有3000多守軍。事實秀家展示出來的狀態也確實是這樣的，一連在戶倉城停駐了5日，遙控對山腳泉頭城的進攻。

但是早就收到秀家命令的管正利在佈陣的時候卻是將預備軍團佈置在前負責攻城，而將主力的常備隊放置在後，並有意無意的在攻城的關鍵節點收兵，讓整個攻城進度看起來不倫不類的，看著戶倉城內其他陣大將心裡直罵人，多次向秀家請戰讓自己去替換下管正利。

但是秀家卻在這個時候下達了全軍轉進駿府的命令，至於東駿河則交給了管正利全權負責。

對於秀家這個命令，接受到秀家示意的左竹義重當場表示拒絕。他言辭懇切的向秀家表示“軍國大事，我十餘萬眾後路皆在此處，泉頭城未拔除豈能輕易轉進他處？”

但是秀家不僅不理會左竹義重的建議，更是直接對其責備道“泉頭城南下，我大軍1日耗糧數千石，難道就這樣白白的在這裡消耗下去嗎？況且我才是總大將，怎麼打仗我自有安排，常陸守不要過多插手了。”

其實下面的豐春家臣內心是很想說“你讓我試一試吧，說不定我就拿下了泉頭城了呢？”

但是見到秀家這面表態了，多年來養成對秀家唯命是從的習慣讓他們不敢跳出來反駁秀家的命令，至於左竹義重作為客軍，軍力佔比本就不足，自然也就不能再發表什麼意見了。

第二天一早，大軍從戶倉城啟程，以足利氏家為先鋒拋棄泉頭城繼續向西行進。

當然泉頭城下也不是沒有圍兵，由宇喜多宗勝所領，延原秀正及常陸備、常陸守備第2番、下野預備第3、4藩、下總預備第4番，總兵力8000餘人被留了下來負責繼續對泉頭城的包圍戰。

大軍開拔直第二站興國寺城，這裡本來是內藤信成負責駐守的城池。但是因為之前內藤信成領部分士兵支援鳥居元忠對向山的突襲，然後在城下損兵折將，如今興國寺城內只有不到2000人駐防。

依舊是對興國寺城的包圍，依舊是管正利負責對其圍攻，依舊是圍攻3日不克的結局。管正利依舊沒有將主力派上去，氣的上總備備隊長，已經打贏過內藤信成一次的梶原政景直罵娘。

他甚至在軍議上當場表達對秀家任命管正利為第十二陣陣大將的不滿，但是得到的確是管正利請求秀家以忤逆上將為理由鞭責梶原政景的處罰，離譜的是秀家還真的答應了。

所有人都看得出來，管正利這個陣大將能力不行，但是在豐春軍內秀家的話就是權威，沒有人敢於去直接忤逆秀家的命令。

眼見兵力不足2000的興國寺城也短時間內拿不下來，管正利再次向秀家請求將這裡讓給自己來守備，請求秀家繼續西進的請求得到了秀家的同意。

但是左竹義重又不幹了，他直接向秀家表示道“興國寺城控制東海道主線，若是興國寺城不拿下，我軍後路危矣。”

但是秀家依舊表示道“興國寺城有管正利萬兵駐守，城內只有2000殘兵，根本不足為慮。”

大軍再次啟程，一路向西經過富士川平原的善得寺城，這裡是整個富士川平原唯一的城池，但是秀家依舊表示城池難以攻下，不願意在此浪費時間，打算將第十一陣土居清良和頴娃久虎留下，繼續負責對善得寺城的包圍。

這下左竹義重徹底不幹了，他直接在軍議中和秀家叫道：“大坂中軍不知何事會抵達，殿下今日棄一城、留一軍，明日棄二城留一軍，屆時又有多少軍力可以擊敗西軍之敵呢？”

面對左竹義重的詢問，秀家哈哈大笑表示道“德川少將無能之輩也，即便我手中只有5000兵，就足以將其擊敗。只要在德川中軍抵達之前擊敗其控制駿河，本家就可立於不敗之地！”

但是這一次面對秀家的回答左竹義重沒有退縮，直接表示：“右府之軍略在下未曾見過，請寬在下無法理解。殿下若是一定要留下一軍包圍善得寺城，就請將我留下吧！”

所有人都不理解秀家這面操作的意義，在座的除了左竹義重之外都是豐春家的自己人，即便是足利氏家看著已經氣的紅脖子的兩個人也不好上來打圓場。

最後還是頴娃久虎表示“既然左竹殿下對我家主公的安排這麼不放心，那麼便將善得寺城交給您負責吧。”最後這個建議得到了秀家的認同。

秀家這個行為，被很多人視為對左竹義重的退步，但是左竹義重顯然對秀家還是很不服氣的，即便是在離開幕府之後一路上依舊是罵罵咧咧的。

大軍再次啟程，此事距離從藤沢城出發已經過去了20日了，距離箱根山下作出調整已經過去了13日了，秀家在身邊所待的軍隊只剩下了第1~4陣，第八陣（本陣）和第十一陣，總兵力為4.5萬人。

經過1日的行軍，秀家抵達東西駿河分界的蒲原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