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景道君041.鬼語探天途
繡壁忽開丹地穴，靈泉疑洩洞天深。
周老藏身的地穴看起來侷促得緊，實際遠非表面上那般狹窄。曲曲折折的通道底端，竟然是一處寬廣的地底大廳。內中石筍峰立，鍾乳倒掛，星星點點的微光閃爍在巖壁間，將此地映照的美輪美奐。
“周老倒是好運氣，”姜元辰忍不住讚歎道，“竟能發現這麼一處避難之所。”
“此非老道之功，而是多虧了外人相助。”周老沒有居功，“公子有何不解，老道這便為你一一道來。”
“你說那巨人是禺疆？”姜元辰聞言毫不客氣地發問，“這個名諱有什麼說法？”
實際上，他年少時夢遊大千，曾在夢中世界的典籍上聽說過這個名字，是神話傳說中的海神、風神，以及北海之神。可週老又是怎麼知道的？九州上從來都沒有這尊神靈的痕跡。
“老道也不知道，”周老聞言搖頭，“這個名字也是我從他人口中得知的。”
“什麼人？”姜元辰立即追問。
“便是此間主人，如今正在外遊獵。”周老伸手在空中勾勒幾筆，繪出兩幅栩栩如生的畫像，其一是類似於鯨魚一般的海獸，另一者則是羊首人身的怪物，手持棒叉鎖鏈諸般物事，開化程度似是不低。
“公子請看，這二者便是這處地域最主要的兩種生靈，前者被稱作冥鯨，後者則不知具體名號，只是自稱陰府使者。”
“陰府使者？難不成此地是九州陰暗面？可我也感受不到九州氣息。”
姜元辰聞言若有所思。
九州界中沒有冥土，也沒有輪迴轉世，生靈死後魂魄會歸入天地間透過陰暗面消融，只餘一點真靈再度投入九州化生。
除了元神真人能轉世重修外，常人沒有特殊手段，是活不出第二世的，這也是轉輪丹在九州受到熱捧的原因。金丹修士在服用此丹之後，同樣可以投胎就舍。
玉燕真人那道分神姬長明，在天門界中曾收養過一個孤兒，是天門界五大結丹宗師之一的無名，其人便曾透過轉輪丹輪迴過一次，後來覺醒前塵，回憶起種種過往。
而九州陰暗面，也是一眾大小神靈寄託神域所在。
從一開始的道域遊走於陰陽兩面夾縫之中的遊神，到後來開闢福地在陰暗面產生投影的陰神，再到最後二者合一化作洞天神域的陽神。
九州神靈和陰暗面之間的關係十分微妙，難以言喻。
或者說，從九州神靈這等天地寵兒的晉升方式中便可以看出九州陰暗面的重要性。
“此處景色，老道昔年遊歷九州時從未得見，若以公子所言，怕不是某位隕落的死神的神域？”
周老沉吟道。
“除此之外，也可能與雷州那位大命主有關。這位陽神是司掌眾生壽元的神靈，昔年誕生於人們對死亡的恐懼之中，亦有可能演化陰府。”
姜元辰補充了一句，二者面面相覷，心中遲疑。
雷州乃是神道的大本營，由於九州仙神之間不睦，此地向來封閉自守。不管是周老還是姜元辰，都甚少踏足那裡，偶有涉及都來不及仔細探索，而是選擇匆忙離開。
若真是雷州的話，二人可就兩眼一抹黑了。
“此地是不是雷州還不確定，不要自己嚇唬自己。”姜元辰深吸口氣，繼續對周老道，“聽方才所言，那陰府使者似乎是善非惡。”
聽周老所言，他顯然是和陰府使者打過交道的。
而且能好端端的站在這裡，也是說明沒有遇上什麼大問題。
“不錯，”周老點點頭，“陰府使者沒有告訴我此地來歷，只是提及了一些關於那禺疆神的事情。
“按它所言，此地與其說是陰府冥土，不如說是一處囚牢。而那牢中關押的凡人，正是那擎天立地的巨神禺疆；那條不停噬咬她的赤蛇神，便是此間獄卒；至於這些陰府使者，僅僅是負責處理一些‘小麻煩’的衙役罷了。”
話語間，頭頂上傳來隆隆之聲，迴盪在地穴中，如同天神擂鼓撞鐘，而姜元辰則是那鐘鼓之中的老鼠，被震得頭暈眼眩。
不消說，這又是那禺疆在發出怒吼了。
只是此次動靜卻與以往不同，雷鳴般的聲浪消弭之後，又有新的聲響傳來，那是空靈悠遠的鯨鳴，縹緲微茫，卻又不絕如縷，似能觸及到人的魂魄，讓姜元辰頭腦先是為之一輕，旋即便有深深的睏倦如潮水襲來。讓他不自覺地放鬆戒備，欲要陷入沉睡當中。
“公子小心！這便是那冥鯨的叫聲了，”周老見狀連忙將他喚醒，面上後怕神色一閃而過，“幸虧我等是在地下，此間又有陰府使者佈置法陣，若是在地上直面冥鯨，只一瞬間，你我的魂魄怕是要當即潰散。”
尤其周老是鬼仙之身，對於這種剋制他的陰冥鬼獸，更是萬分忌憚。
“所以周老方才急著喚我下來......”姜元辰揉了揉額角，若有所思。
“不錯，”周老點了點頭，“公子可知冥鯨從何而來？便是那禺疆被赤蛇神咬下的血肉灑落所化，它們遊蕩在大地上，吞噬所遇到的一切事物，以此反哺禺疆，維持她生機不朽。”
姜元辰這才知道，為何他所見的全是黑白灰三色的寂靜大地，那種生機與死寂交雜的古怪元氣又是從何而來的了。
一切都與冥鯨掠奪生機供給禺疆脫不開關係。
“這處地界，當真是聞所未聞。”周老忍不住唉聲嘆氣，“若是以最壞打算來論，我等還在不在九州都不一定呢！”
姜元辰聞言看了他一眼，問道：“周老就沒想著向那陰府使者問問，該如何離開此地？”
“只有一個辦法，”周老幽幽道，“那巨神禺疆託舉的便是離開這一方囚牢的通道，是這一處陰府的‘天’！要想離開陰府，只能順著禺疆的雙臂，去往‘天’外......”
“這可不容易。”姜元辰聞言犯了難，光是聽有關冥鯨的描述，就知道這位撐天之神不是個善茬，和平交流的機率怕是不大，“禺疆神究竟是何等修為？”
“老道與公子同時來此，先是遭遇冥鯨，後來又死裡逃生，知道方才所言諸般種種已是不易，哪裡還曉得如此隱秘！”
周老先是沒好氣的道了一句，而後又思索著開口：
“但是光看那禺疆神法天象地的身軀，恐怕陽神真人來了都不是她一合之敵。”
“莫非我等要在此等死不成？”姜元辰略顯氣餒，旋即又振作心神，“對了，周老可曾見到大師兄和木師妹？”
“林、木二位道友，老道卻是不曾見過，”周老臉色微變，“陰府雖然廣大，卻也不是無邊無際，更兼有禺疆在此，他倆若是身在此間，定然會沿著咆孝聲尋覓而來。
“但現在你我也未曾見到那兩位，也就只有兩個可能了。”
要麼林子軒、木青漪並不在這處陰府，而是流落他方；要麼......
“後一種可能不會發生，”姜元辰斬釘截鐵道，“師兄身上佩劍乃是紫陽祖師昔年隨身之物，早已化作偽仙器。若他真遇到生命危險，即便處於封印中，青冥劍也不會毫無反應。
“那些冥鯨再怎麼強悍，總不會有天仙戰力吧？”
見周老點頭，姜元辰心下松了口氣，接著道：“至於師妹...她精通符籙之術，手段百出，堪稱萬能，又是機敏的性格，當無大礙。”
“吉人自有天相。”周老搖了搖頭，“希望一切如公子所想，大家都平安無事。”
二者不可抑制的沉默下來，直至片刻後地穴外傳來窸窸窣窣之聲。
姜元辰正要戒備，周老卻老神在在的伸手阻止道：“公子不必擔心，是那些陰府使者回來了。”
話音剛落，一群羊首人身的怪物走了進來，披堅執銳，後面幾個還扛著一條丈許長短的大魚，正是方才周老描述過的冥鯨。
為首者看見姜元辰，對著周老用一種晦澀拗口的語言咕嚕了幾句，後者竟然也用同樣的語言進行回答。見姜元辰看來，周老笑著解釋道：
“這是上古某個小部落的語言，老道原先在九州遊歷的時候有幸遇到過他們的孑遺，進而掌握了相關語言文字。唔，那個部族的語言和這些陰府使者的語言還有些許差異，不過勉強可以相互理解。
“按老道考證，那個部族怕是從其他天地來到九州的移民，而這些陰府使者的存在也是間接證明了這一點。”
周老對於首領又是咕嚕了幾句，才告訴姜元辰：
“按這些陰府使者所言，赤蛇神和禺疆神的爭鬥即將告一段落，接下來二者都會進入沉睡之中。
“公子，我們或許有機會離開了！”
“如此最好，幸虧周老見識廣博，竟然懂得它們的語言和文字。”姜元辰不禁點頭，臉上露出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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