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景道君042.中道思前況
群鬼中坐據胡床，熾炭炙肉泣流漿。
革囊擲酒赤血香。
斜割冥鰭勸客嘗。
地穴之中，三三兩兩的陰府使者席地而坐，中間生有一堆篝火，那頭被捕獲的冥鯨正被分割成大大小小的肉塊，架在篝火上燻烤。
就連那堆篝火，也是一種詭異的蒼白色靈焰。
陰府使者首領曾熱情邀請兩人與它們一同用餐，姜元辰對此敬謝不敏，周老則是仗著鬼仙之身百無禁忌，混入了其中。
當然，按其人所言，他是去犧牲自己探聽情報的。
但姜元辰看著蒼顏白發的周老眉飛色舞，與一眾陰府使者勾肩搭背，不亦樂乎的模樣，心中很是懷疑這一說法是否真實。
“我以前怎麼沒有發現這老道士這麼不正經？簡直是道貌岸然！”道人心中低語，一時間覺得自己是看錯了人。
但他也不得不承認，自己一路走來，周老委實幫助良多，起到的作用不可忽視，雖然戰力靠不住，但這老道士過人的見識卻是貨真價實的。
別的不說，要是眼下沒有其人在，自己一個人又如何應付眼前這十來名陰府使者？語言不通之下，怕是一個誤會就要兵刃相向。
而對方修為的話......
姜元辰忌憚地看了一眼那名首領，對方給他的壓迫感只在尚未度過三災劫數前的寧掌門身上才見到過。
換句話說，這位陰府使者首領，實力絕對不亞於一位金丹六重的凝神大修！
“周老也不過二劫鬼仙，等同於金丹二重玄光與三重出竅之間，同普通的陰府使者戰力差不多。若是它們突然發作，僅僅我倆二人，怕是逃都沒辦法逃。”
姜元辰下意識的評估起雙方交戰的勝負，旋即不抱期望。
“而需要一位凝神大修，與十數名金丹修士聯手圍殺的冥鯨......”
道人嘆了口氣，當真是命途多舛，舉步維艱啊！
“公子在想些什麼？”周老湊近過來，手中還握著一個鯨皮鞣製的酒囊，將其遞給姜元辰，“不如試試這些陰府使者飲用的血酒，據說乃是那赤蛇神之力造就而來，可以增養魂魄。老道嘗了幾口，果不其然。
“之後我們啟程，怕是還要仰仗這些物事。”
冥鯨是禺疆身上掉落的血肉所化，一個個全無靈智，只有殺戮以及毀滅的念頭，要掠盡一切此間一切生機，為禺疆恢復傷勢。
而陰府使者的出現，也與赤蛇神脫不開干係。
有周老在一旁翻譯，姜元辰對於此方天地的過去也有了一定瞭解，這裡本來只是尋常地界，人族作為萬物之靈，以部落為單位繁衍生息，彼此間征伐不斷，但尚未出現統一的國度。
但是好景不長，就在百年前，天關開啟，禺疆被莫名存在打入這方界域，後者心有不甘，顯露巨靈本相，化身撐天之神，欲要再開天門，去往上層。
不久，赤蛇神下降，作為獄卒看守與禺疆神大戰，後者不敵之下藉助自身被撕碎的血肉組織，孵化出冥鯨這等魔物，毀滅了此方界域，而赤蛇神分身乏術之下只來得及救下千餘名殘存人族。
為了向禺疆復仇，這千餘名人族主動接受了赤蛇神的力量洗禮，化為羊頭人身的陰府使者，以圍獵冥鯨作為自身存活下去的意義和目標。
它們分成十餘個小隊，每一支隊伍的首領都有半步元神的實力，只要有落單的冥鯨出現，便是它們大快朵頤的時候。
“這般說來，巨神禺疆怕是與天仙一個層次的存在，只是不屬於仙道，更類似於蠻荒妖尊，一身氣血傲立太虛之中，無人能敵。
“赤蛇神作為獄卒，能與其糾纏至今，哪怕有所不及想來也是相去不遠。”
姜元辰飲了一口血酒，驚訝發現自身法力竟然上漲了幾分，陰神亦有壯大的同時更是純淨了不少，這才知道為何周老如此熱衷於與陰府使者打交道。
對於要渡九次純陽雷劫的鬼仙而言，這血酒與冥鯨血肉，簡直堪比紫陽丹之於仙道修士，是千金不換的天材地寶！
周老有此一樁機緣，日後只要再沉澱一番，打磨好鬼仙根基，度過第三次雷劫簡直易如反掌，哪怕第四次雷劫也不是不能肖想一二。
屆時，九州元神真人之中怕是又要多出來一位鬼仙祖師！
哪怕戰力低劣，可終究當得起一句真人的尊稱。轉修鬼仙一脈的修士大多都是仙道的失敗者，能有這番成就，還能有什麼挑三揀四的呢？
“這血酒還有冥鯨血肉不但有助於修行，而且能遮掩我等氣機，讓赤蛇神和禺疆將我等視為陰府使者、冥鯨一流的卷族造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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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來，也就不會受到二者的敵意了。”
周老胸有成竹。
他倆畢竟是要藉助禺疆雙臂撐開的天門離開此方界域，屆時勢必要靠近乃至於攀登巨神的身軀。
一個螻蟻不會被禺疆、赤蛇神重視，可若是這個螻蟻爬到你身上來了呢？
為了不被那兩尊偉岸存在真當做螞蟻一般隨手摁死，周老和姜元辰只能藉助赤血酒以及冥鯨血肉，偽裝自己氣機，藉此行瞞天過海之事了。
再加上赤蛇神和禺疆即將陷入沉睡，這個計劃的成功率確實不低。
姜元辰聞言頷首，也去取了一塊冥鯨肉來吃，雖然冥鯨名頭不甚好聽，而這塊肉又是經過炙烤的，但滋味依舊不同凡響，入口即化，豐腴肥美，唇齒留香。
“這冥鯨血肉富含生機，常人食之怕是能延年益壽，白髮轉烏。”姜元辰品嚐過後嘖嘖稱奇，不由又動快吃了幾塊。
如果不是此地環境實在險惡，他又急著尋找生死不明的林子軒、木青漪兩人與之匯合，姜元辰還真想在此盤桓些許時日，大飽口福一番。
“若是讓那些食神、灶神知道此處界域，估計哭著喊著都要來這裡走上一遭吧！”
吃飽喝足後，姜元辰心情愉悅不少的同時又愈發急切，又對白胡子老道開口道：“周老，我等何時動身？”
周老聞言對著陰府首領咕嚕了幾句，方才轉頭回答姜元辰道：“我問過這首領了，今夜它們將有一場巡獵，屆時你我二人跟著一併動身，它們會護送我們儘可能的靠近禺疆所在之處。”
此方界域三光不存，陰府使者等人是以禺疆的沉睡次數作為晝夜輪轉之期的，每一次赤蛇神噬咬過禺疆後，巨神都會陷入沉睡之中恢復傷勢。
如此一次，便是一個晝夜。
按姜元辰換算，大概等同於九州界的三到五日。
“好，”姜元辰聞言一口應下，“萬事俱備，只欠東風。我這邊隨時可以出發。”
“公子不忙，趁機歇息片刻，調養好心神。”周老聞言提醒道，後面情況未知，此時既有補給，還是趕緊恢復好的自身狀態為上。
“周老所言有理。”姜元辰一聽也是，心底的疲憊感如潮水般湧來，頗有些不堪重負的意味，於是給周老交代了一聲，便沉沉睡去。
周老見狀，起身在周圍佈下禁制，隨後便再度混入那群陰府使者之中，飲酒吃肉，不亦快哉。
……
車水馬龍，川流不息。
人來人往的鬧市中，林子軒怔怔而立，看向遠處如蜂房般囷立的高樓廣廈，以及身邊衣著時尚的年輕男女，握緊了手中的青冥劍。
“這是什麼地界？宗門中記載的清虛洞天可不是這番模樣。”
他與姜元辰等人失散，獨自一人流離在此已有數日，但奇怪的是他如一縷幽魂般，此界凡人竟無一人能察覺到他的存在。
在這座名為嘉州的城市中盤桓了許久，所見所聞與林子軒自幼接受的教育無一類同，只有在一些隱秘角落中，他才能發現些許熟悉的痕跡。
“莫非是有九州高人出手，以類似天機鏡的手段擷取未來一線，再以太虛幻境這等大神通衍化出來？”
林子軒撫劍自問，心中略有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