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瘦馬223、完結一
天邊處開始泛起了白, 烏雲散開。漫長的一夜,好像就要過去了。
雨下了一整晚,打溼了的監服黏在身上, 清風吹來刺骨的寒。眾人盯前方,所有人在等這玉笙的反應。
但她什麼也說不了。
她累了, 這一整晚, 她知道的多, 經歷的也多。她渾身發冷,腳裸處更是傳來撕裂的疼,一句話說不出口,眼前就是一黑。
子嚇得呼吸停了, 立即打橫將人抱起。
沈少卿跟在後方, 子抱玉良娣時的背影, 默不作聲地松了一口氣。
他目光瞥過去,落在了玉笙的小腹上停留了一會,轉瞬之間又挪開了。
若是猜的不錯,玉良娣此時應是有了身孕。她之所以想跑, 只怕也是了肚子裡的孩子。
畢竟,在這深宮裡長大的孩子, 沒有一個不是悲慘的。
只是可惜, 子殿下寧願死, 只怕也不會松。
沈少卿嘆了口氣, 剛轉身, 卻是瞧見身側的趙將軍。他偏頭, 此時眼睛也正落在前方。
隨他的目光了一眼。沈少卿低下頭,走到他身側。修長筆直的身姿站在雨,清雋的如同挺拔的翠竹。
“多謝趙將軍年下留情。”
八年前, 陛下派禁軍去揚州剿殺前子陳琅與洛府,便是趙將軍帶的兵。禁軍素來是殺無赦,連前子陳琅死在了刀下。
後來,更是一把火將整個洛府燒的乾乾淨淨。
若不是有人暗幫助,一個才幾歲的小女孩怎麼可能逃的過那滅頂之災?沈少卿舉起,對趙將軍行了個禮。
趙將軍轉過頭,粗狂的一張臉上還帶未消退的柔情。
他搖了搖頭,向沈少卿:“年她才七歲,任憑是誰見那張臉,沒人捨得下。”何況,那張臉的在是像極了那個人。
“只可惜,她們姑侄兩個的命不好。”
洛家幾輩子才出了兩個女兒,哪一個該是千嬌百寵,恨不得放在心裡寵大的。
卻偏偏,得一張絕色的臉。姑侄兩個分明想逃出皇宮,卻還是被迫在這金子打造的牢籠裡度過一。
“子殿下還是不一樣的。”沈少卿子殿下的背影,道。
“哪裡不同?”
趙將軍沈少卿,問:“就憑他皇后之位?”年,陛下洛妃沉迷之時,又何嘗沒有許諾過皇后之位?
只是這東西,對想要的人是至上的尊榮,是無上的榮耀,是夢寐以求的寶座。
但對不想要的人,又何嘗不是枷鎖?
沈少卿搖搖頭,眼是笑意:“憑這位有恆親王,西北萬大軍是皇后娘娘的後盾。”
趙家的趙良娣久病纏身,去了。趙家若是想要穩住腳跟,借年那點恩情,只怕也會皇后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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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呢?”趙將軍笑道:“你又何不想她留在宮?”
沈少卿垂下頭,眼神閃了閃:“因陳琅。”陳琅有多喜愛這位表妹,就連年他去揚州之時不忘記她挑選辰禮。
若是他在的話,這位玉良娣又如何會受這麼多苦?
“前塵往事,皆有數。”
沈少卿抬起頭,輕笑往前走去:“年我們留下的遺憾,欠下的恩情,要回報在皇后娘娘身上。”
***
陛下病重,子親政。
三日之後,乾清宮宣下聖旨,廢除皇后與子妃之位,關入冷宮。陸家上下同親族者皆秋後問斬,其餘旁支皆流放崖州。
這日,子下了早朝,便去了乾清宮。
他身上還穿緋紅色的長袍,色一如往常那樣溫潤儒雅。一入乾清宮的內殿,床榻上的帝王便將眼神落在他身上。
察覺到那抹炙熱的目光,子上絲毫不變。他走上前,在靠近床榻邊的八仙黑檀木的圈椅上坐下。
邊的茶案上還放一盞茶,子伸出背試了試,道:“冷了。”
眼簾抬起,子的目光對上床榻上的人,道:“陳珩來過。”
整個乾清宮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恆親王剛走,子便就來了。床榻上,陛下低下頭,輕咳了一聲。
龍涎香溢得整個殿內是,他直到平靜下來,才道:“這麼多年,倒是朕錯你了。”
皇后說的不錯,光從外貌上來,他的這位子在是像極了前子陳琅。
只不過,上一個是真正的君子如玉。這一位,是蓄謀已久,
“兒臣若不是裝作與皇兄一樣,父皇又如何會放下戒心?”子低垂眉眼,目光一直桌上那杯涼了的茶。
“這麼些年,你受制陸家之下,從不反抗。因無子嗣,朝不少人彈劾。極少有人入你門下,這些你是故意的?”
子伸出,指腹搭在了扶上,指腹在扶上點了點。
帝王的眼神一暗,眼神色深沉又詭異:“你何時開始防備的?”
“皇兄年的下場還不夠嗎?”子沒回答他這個問題,反倒是道:“皇兄年是那樣的有才情,能文能武,朝大半的官員支援,可是結果如何?”
他對上帝王慘白的臉,道:“區區一件龍袍,父皇就真的信了嗎?還是說,您心怕了。”八年前,聖上還正壯年。
前子還是他心愛女子所,他了心那抹疑惑,不照樣還是下了?
“你……”陛下色慘白,伸出去的指哆嗦:“你胡說。”
子抬起頭,懶洋洋地掀開眼簾:“兒臣若是不藏,只怕早就被啃得屍骨無存了。”這麼些年,他裝作陳琅的模樣,瞞住了皇后,也讓帝王放下了戒心。
但可惜,他終究不是陳琅。
陳琅能了皇后多年的養育之恩,哪怕是透了皇后要動,卻還是不忍。但他不會,這麼些年,他一直清醒。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陛下一口氣總算是喘出來,他哆嗦,大喊了一聲:“放……放肆。”
“如今到了這個地步,兒臣也便放肆了。” 子一揮,將書案上那盞涼了的茶掃下。茶盞掉下來,摔在地上砸了個粉碎。
劇烈的聲響之下,外的人卻是沒半分的動靜。
帝王察覺到這些,眼神劇變,他喉嚨裡一直嘶吼:“來人……來人……”屋外卻依舊安靜得沒有半分的聲響。
守在外的侍衛們,無一人進來。
“父皇身子不好,該退位了。”子揮了揮衣襬,從椅子上起身,眼眸垂下來,目光淡淡的。好似說的是再正常不過的一句話。
“你……你狼子野心,這麼些年一直惦記皇位。”帝王氣得渾身顫抖,眼混沌,說出的話語已經是語無倫次。
“兒臣若是不惦記,這皇位便沒可能落在兒臣的身上。”子走向軟塌上,月白色的長袍立得筆直,身姿修長挺拔。
燭火垂在他那張臉上,一如往常那般溫潤如玉:“您心能繼承大任的,從來不是兒臣,是在西北拼搏多年的陳珩。”
他盯床榻上的人,許久之後才算是開口:“兒臣說得對嗎?”帝王那張臉仰起,喉嚨嘶啞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
“你……你如何得知?”這一字一句,猶如是在喉嚨裡擠出來的一般。
對帝王的承認,子卻是撩起眼簾。眉目淡淡的 ,無半分詫異:“父皇明知的身,卻是不言,連皇後隱瞞了過去,確應好奇兒臣是如何知曉的。”
他站在床榻之下。
一張臉融入了暗色,豐神俊逸:“皇兄玉潔松貞,雅人深致。琅美玉,陳琅二字配的上皇兄的人。”
“恆親王鎮守西北七年,高風亮節,氣度不凡。”
清潤的嗓音從這大殿之響起,子漆黑的眼簾垂下來,在眼睫之下垂出一道陰影:“君子如珩,如琢如磨。”
恆親王是陳珩,他卻陳琢。
“父皇,您在兒臣取這個名字的時候,您心便已經有了答案。”八年前,他派恆親王去西北磨鍊。讓他入主東宮。
帝王的目的並非了安撫陸家,討好皇后。
是將他作朝一把擋刀的盾,一塊帝王之位的磨礪石。切、磋、琢、磨之下,堪能擔此大任。
他這子之位,從來是這樣來的。
若是他還不爭……不……這一切,由不得他不爭。
眼簾下去,目光落在床榻之上,子抬起頭:“事已成了局,父皇還是早些退位,安享晚年。”
最後一絲目光垂在帝王之上,子說完,撩起目光。
修長的身姿轉身往外。
大殿的門被推開,外,裡三層,外三層的侍衛們守。將整個乾清宮圍繞的水洩不通。
玄色的長靴跨出門欄,子垂下頭,將眼簾落在廊簷下。只一眼,那昔日裡,風光無限的劉進忠瞬間軟了腿跪在那長階之上。
在烈日之下渾身顫抖:“奴……奴才叩見殿下。”
子清凌凌的目光過去,眸子裡一片冰冷:“父皇病重,若是孤知道再有下次有人出入乾清宮,劉公公這顆腦袋可就不保。”
□□之下,劉進忠打了個激勵。額頭貼在了地上,喉嚨裡才滾出一句:“奴才遵旨。”
子收回目光,從白玉長階上往下。修長的身影高大又筆直,剛出乾清宮,遠遠兒王全便跌跌撞撞的跑了上來。
“殿下……”王全一張臉跑的通紅,整個人喘的上氣不接下去,卻齜牙,滿臉笑意的道:“殿……殿下,玉良娣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