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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爾摩斯探案全集

§§第四章 諾伍德城裡的建築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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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爾摩斯探案全集§§第四章 諾伍德城裡的建築師

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倫敦風平浪靜。又是某個無聊週末的下午,我和福爾摩斯在他的小公寓閒聊。“從某種角度來說,我有點兒想念莫利亞蒂教授了。”我的朋友躺在沙發上,懶懶地說,“自從他死了以後,倫敦也變得十分乏味了。”

“恐怕很多人都不會贊同你的觀點,尤其是那些正直的市民。”

“我知道這只是我自私的個人想法。他死了以後,整個倫敦的治安不知道好了多少,那些警察局的人也清閒了很多。對於社會來說這些都是好事情,只是我有些無所事事罷了。”福爾摩斯笑著說,“想想他還活著的時候,每天翻開報紙總能發現這樣或那樣的案件。你知道的,華生,只要給我一點兒蛛絲馬跡,我就能循跡找到真兇。這個世界上任何事物之間都是存在聯絡的,關鍵是你能否發現這些隱藏起來的聯絡。哪怕有一點兒線索,那些看起來不嚴重的盜竊,動機不明的行兇都能串起來。歐洲還沒有哪個城市像倫敦這樣具備了那麼多犯罪的有利條件。可惜,你看看現在的倫敦,真是平靜得讓人犯困啊!”

想到當初福爾摩斯花了多大的力氣抓到莫利亞蒂教授才換來倫敦的安寧,現在卻抱怨這樣的城市過於無聊。我聳了聳肩,回應他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

這是福爾摩斯回國後的幾個月,期間他曾提議我們一起搬回貝克街的那個舊公寓。搬家的過程中還出現了一些小插曲,搬之前我打算把自己在肯辛頓的診所賣了,雖然出價有點兒高,有個年輕的弗納醫生卻沒問價格就爽快地買了下來,我還為此暗自高興了一段時間。時隔幾年以後,我無意中得知弗納是福爾摩斯的遠親,當時買診所的錢也是福爾摩斯出的,我才明白事情的真相,可這都是後話了。

其實我覺得福爾摩斯有點兒過於誇張了,這幾個月裡我們不是真的什麼都沒有做。光是比較大的事件,就有前穆裡羅總統檔案案和荷蘭輪船“弗里斯蘭”號事件,在後面的事件中我們還差點兒丟了性命。只是福爾摩斯的為人處事一直都很低調,他不喜歡公開的評論和表揚。因此他嚴格禁止我向別人透露關於他做過的那些不可思議的事情,到現在這項禁令才取消,我才有機會把這些事情說出來讓大家知道。

我們閒聊了一會後,福爾摩斯舒服地往沙發上靠了靠,悠閒地看起今天的報紙來,而我則在椅子上慢慢地品茶。老天彷彿聽到了福爾摩斯的抱怨,一陣刺耳的門鈴聲打破了我們的寧靜時光。大門“砰”地一下開啟後,急促的腳步聲從樓下一直來到了門口,跑上來的是一個年輕小夥子,他臉色發白,頭髮凌亂,眼神中透露出慌亂與激動。可能是因為一路狂奔的緣故,他大口地喘著氣而且說不出話來。我和福爾摩斯疑惑地注視著這個不速之客,終於那個年輕人平靜了些,為他的突然拜訪說明緣由。

“真的很抱歉,福爾摩斯先生,我是那個倒黴的約翰·赫克託·麥克法蘭。”他急促地說,“請原諒我的突然闖入,我真的快要發瘋了,現在只有你能救我了,你一定要幫幫我啊!”

他的自我介紹真是夠簡單的,我在腦海中搜尋不出任何關於約翰·赫克託·麥克法蘭這個名字的資料,我的朋友臉上也沒有任何反應,可見他對這個名字也很陌生。

“您先抽根菸鎮定一下,麥克法蘭先生。”福爾摩斯一邊說一邊把煙盒遞給他,說:“如果還是不行,這裡還有位華生醫生,他還可以給你開點兒鎮靜劑,等你平靜了再慢慢告訴我們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們應該是第一次見面吧,你只告訴了我的名字,你期望我聽說過關於這個名字的什麼事情呢?現在我只知道你未婚,是個律師、共濟會會員和哮喘病患者,這些都很顯而易見,其他的恐怕需要你親自告訴我了。”

在和福爾摩斯相處的那麼長的時間中,我已經比較熟悉他的推理方式。所以我知道我朋友說他未婚是根據他凌亂的頭髮和隨意的穿著;說他是律師是根據他隨身帶著的檔案;說他是共濟會會員是根據錶鏈上的護身符;而他喘氣的聲音暗示他患有哮喘病。這些推斷雖然對我的朋友來說是小菜一碟,但足夠讓別人大吃一驚了。

“您真是太厲害了,福爾摩斯先生,說得一點兒沒錯。但是我要補充一點,我現在還是全倫敦最倒黴最可憐的人。現在您一定要聽我把事情全部講完,恐怕馬上會有人來逮捕我,請您務必幫我爭取那麼一點點寶貴的時間,只要您肯幫我,哪怕等會兒就要進監獄我也能安心。”

“逮捕你?事情還真是很有意思,那是什麼原因要逮捕你呢?”

“謀殺罪。說我謀殺了諾伍德城裡的約喬納森·奧德克先生,這個罪名我可擔當不起啊!”

對此,我的朋友表示了他的同情之外還透露著一絲興奮和滿意。

“我還以為倫敦不會再有任何轟動的案子發生了呢?”

那個可憐的年輕人用顫抖的手拿起福爾摩斯膝蓋上的報紙,說道:“今天的《每日電訊報》頭條就是這個訊息。您要是看了報紙就知道這件事情的嚴重性。”他把報紙翻到第一版,只見上面的大標題寫著:諾伍德城的著名建築師神秘失蹤案件——疑為謀殺縱火案的罪犯線索。“你看看上面寫的嫌疑犯線索,天啊,那不就是我嘛!我肯定現在一定有很多警察正在到處找我,說不定馬上就找到這裡來了。如果我被抓了,我可憐的母親肯定會傷心死的。天啊,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他由於太過害怕連說話的聲音都變了調,雙手緊握在一起,眼睛還不時地向門外看。

我仔細打量了一下這個自稱冤枉的嫌疑犯,他大概20歲左右,臉龐年輕乾淨,但是透露出疲倦,淡黃色的頭髮襯得他的膚色更加蒼白,藍色的眼睛發出驚恐的光芒,兩片薄薄的嘴唇神經質似地顫抖。如果不去計較他的突然闖入,他的言行舉止方面表明自己受過良好的教育,口袋裡的檔案也說明了他是個有體面職業的人。

“那我們要抓緊時間了。”福爾摩斯用手指了指年輕人手裡的報紙,對我說:“華生,能麻煩你把那則新聞給我念一下嗎?”

我按照福爾摩斯的吩咐把大標題後面的內容念了出來:

時間是昨夜凌晨左右,居住在諾伍德城的約喬納森·奧德克先生遭遇意外事件,現在下落不明。約喬納森·奧德克先生是當地有名的建築師,生活富裕,現年52歲,獨自一人住在錫登罕路盡頭的幽谷山莊。他性格有點兒怪癖,不善與人打交道,平時深居簡出也不愛說話。近幾年有退休的跡象,但是房子後院仍然還儲存著貯木場。昨天晚上12點左右,貯木場突然發生火災,由於火勢太過迅猛,即使消防車奮力撲救也沒有什麼效果,整個貯木場被燒成灰燼。事後調查火因也沒有確定結論,但是在現場發現的一些痕跡顯示這不是一場單純的意外火災。我們在整個房子沒有發現約喬納森·奧德克先生,推測他已經失蹤。房間臥室的床沒有睡過的痕跡,保險櫃的門被撬開,重要文件散落在地板上。另外還在房間內發現少量血跡和一根橡木手杖,手杖上也有血跡,這些跡象都表明昨晚在這裡曾經發生過激烈的打鬥。經過一番調查,瞭解到昨夜奧德克先生在臥室接待過約翰·赫克託·麥克法蘭先生,這根手杖也歸這位麥克法蘭先生所有。麥克法蘭先生是一個年輕的律師,也是位於中東區格萊沙姆大樓426號的格雷姆——麥克法蘭事務所的合夥人。相信麥克法蘭先生有作案動機,警方也宣稱已經掌握了有力的證據,相信很快就能查出事情的真相。

傳聞今天早晨,麥克法蘭先生已經被指控謀殺罪,很快就會被逮捕歸案。但是隨著在諾伍德調查的深入,警方又有新的發現。在房間的臥室內,除了打鬥痕跡之外,還發現敞開的法國式落地窗有重物從室內拖出的痕跡。最後警方在貯木場的灰燼中找到了被燒焦的屍體,可以認定這是一宗極為兇暴的殺人案件。極有可能當晚約喬納森·奧德克在臥室中被殺,然後兇手把屍體拖到貯木場利用火災毀屍滅跡,最後撬開保險櫃盜走檔案逃跑。現在這個案件是由蘇格蘭場的萊斯特雷德警官負責。萊斯特雷德警官是一個經驗豐富、頭腦靈活的破案高手,相信此案很快就會告終。

福爾摩斯坐在沙發上聽完了整則報道,他雙手合十,微閉著雙眼,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我覺得這個案子有幾個地方值得注意。”他睜開雙眼看著麥克法蘭先生,緩緩地說:“我想既然有那麼多證據指證你,為什麼你現在還能安然無恙地站在我面前呢?”

麥克法蘭先生焦慮地說:“福爾摩斯先生,請不要誤會,事情是這樣的。我本來是和父母一起住在倫敦東南區的布萊克希斯多林頓公寓,但是昨晚約喬納森·奧德克先生說有急事要找我,我才去了諾伍德城的。我現在諾伍德的一家旅館安頓下來,再從旅館趕去他家的。我一大早就坐著火車返回倫敦,沒想到在火車上看到了這則報道。我這才知道約喬納森·奧德克先生發生了意外,報道上寫的對我又很不利,所以我就想到只有你能幫我洗脫罪名了。萬幸的是,我當時要是在自己家裡或者是在辦公室的話,早就被警察逮捕了,也就沒有機會在這裡出現了。事情就是這樣,而且我想我在這裡也待不了多久,你聽,是不是有人上來了?”

麥克法蘭先生的話音剛落,就傳來一陣門鈴響,緊接著是一陣上樓的腳步聲,聽聲音應該不止一個人。沒多久,門口出現的是我們的老朋友萊斯特雷德先生,他身後還站著兩個穿制服的警察。沒等我們開口,萊斯特雷德很快衝到我們可憐的委託人面前,說:“現在以謀殺約喬納森·奧德克先生的罪名逮捕你,請跟我們回警局!”

麥克法蘭先生當時就被嚇得臉色蒼白,站也站不住,他幾乎是用絕望和哀求的眼神看著我們。

“我說萊斯特雷德,你能不能不要那麼著急。”福爾摩斯說,“這位先生正在給我們講一個很有趣的故事,你也一起來聽一聽吧,只要花上你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應該也不會耽誤你什麼事情吧!”

“我個人認為事情已經再清楚不過了。”萊斯特雷德面無表情地說。

“但是我還是很有興趣聽的,而且我已經答應了麥克法蘭先生,一定要聽他把事情說完的。”

“既然是你的要求我很難拒絕,就看在過去你幫過我那麼多忙的份兒上,這次就破個例。從某些方面來說,我還欠你一個很大的人情。”萊斯特雷德說:“但我們必須守在這裡,我還要警告麥克法蘭先生,你現在所說的話未必會對你有幫助。”

“您能給我時間真是太好了。”麥克法蘭先生稍微松了一口氣,但是依然還是很害怕,連說話都在顫抖。“只要你能聽我講完,你一定會明白我真的和這個案子沒有關係。”

萊斯特雷德不耐煩地看了一下手錶,說:“我只給你半個小時,然後你就要跟我們走。”

“真的很感激,我要事先說明一下,其實我跟約喬納森·奧德克先生沒有什麼交往,只不過很多年前,我的父母認識他,但是後來他們也漸漸沒有來往了。昨天下午3點鐘左右,他突然來我辦公室找我,我當時就覺得很奇怪,之後他拜託我做的事情就更讓我覺得奇怪了。”麥克法蘭邊說邊從口袋裡掏出幾張紙,像是從某本筆記本上撕下來的,上面還有一些很潦草的字。“你們看看這個,這是那天約喬納森·奧德克先生交給我的,他交代我按照這張紙上的內容擬一份正式的遺囑。”

我的朋友接過那幾張紙看了看,上面的大致內容是說:約喬納森·奧德克先生除保留僅有的一些財物外,其餘的全部財產都留給麥克法蘭先生。

“你無法想象我當時的吃驚,我真的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這麼做。他真是個十足的怪人,長長的白眉毛,活脫脫一個小雪貂,他看到我詫異的表情時還表現得很開心。當我問到為什麼要這麼做,他給我的解釋是因為他已經沒有其他親人了,他很早就認識我的父母,也聽說過我,覺得我是一個可以信賴的人,所以就放心把錢交給我。我還能說什麼呢,就按照他的要求立了一份遺囑,我的書記做公證人,雙方簽字確認。然後,奧德克先生還說有些相關的字據需要我過目,比如房契、債券和抵押憑藉等,這些他都放在家裡,麻煩我晚上過去他家一趟。他表示只有把這些事情都辦妥了才能安心,為此要我務必過去他家把剩下的事情處理清楚,我想不出什麼拒絕的理由當然就答應下來。臨走的時候,他還跟我說過一句話我記得很清楚,他說‘孩子,這件事情暫時先不要跟任何人提起,包括你的父母。等全部辦完後再給他們一個驚喜不是更好嗎?’雖然當時我覺得有點兒奇怪,但也沒多想。”

“事情就是這樣,福爾摩斯先生,對於一筆意外的財富我沒有理由拒絕。我按照他的請求沒有跟任何人提起過這件事,跟家裡也只是說公司事情很多要忙到很晚才回家。奧德克先生還邀請我9點鐘一起和他吃晚飯。我到他家的時候差不多9點,他家可真是難找,路上花了不少時間。但是到他家後……”

我的朋友想到了什麼關鍵的東西,打斷了麥克法蘭的話,問道:“當時誰開的門?”

“是一個中年婦女,可能是約喬納森·奧德克先生的管家。”

“跟警方透露資訊的恐怕也是這個人吧!”

“應該是吧,當晚沒有其他人知道我要去約喬納森·奧德克先生的家了。”

我的朋友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講下去。

“然後這個女人把我帶到一個房間,那裡已經擺好了一些飯菜。我和約喬納森·奧德克先生在那裡吃過晚飯後就去了他的臥室,他從臥室裡的保險櫃中拿出很多檔案讓我過目。那些檔案需要仔細研究,所以我們花了很長的時間,大概11點到12點才全部看完。我正打算起身離去,但是他說太晚了,從正門走會打擾到管家,請求我從落地窗離開。”

“關於那扇窗戶你能多描述一下嗎?”福爾摩斯向他要求道。

“我記得那扇窗戶一直都是開著的,窗簾放了一半下來。當時約喬納森·奧德克先生為了開啟窗戶親自把窗簾拉起來的。走的時候我發現手杖不見了,他說反正我們要經常見面的,他幫我把手杖收好等我下次來拿。所以我沒有拿手杖就走了,當時我還注意到保險櫃的門沒有關,那些檔案都在桌子上放著。離開約喬納森·奧德克先生的公寓,我先在附近的安納利·阿姆斯旅館住一晚,打算第二天一早再趕回家,至於後來發生的事情我也是看報紙才知道的。”

“我想時間差不多了,福爾摩斯先生,你還有什麼問題要問就快點兒問吧!”萊斯特雷德在聽我們可憐的委託人講話的時候,看了不止一次手錶了。

“暫時沒了,剩下的事情要等我去布萊克希斯才知道。”

“是說要去諾伍德城吧!”萊斯特雷德糾正道。“哦,沒錯,我就是想說諾伍德城。”福爾摩斯不置可否地笑著說道。跟我們打過多次交道的萊斯特雷德看到我朋友那意味深長的笑容,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他疑惑地看著福爾摩斯,但是還是無法知道他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

“福爾摩斯先生,等一會兒我希望和你談論一下這個案子,而麥克法蘭先生你的故事也講完了,現在請跟這兩個警察走吧,車子就停在門外,希望你配合我們。”可憐的麥克法蘭先生臨走前還看了我和福爾摩斯一眼,看來他把希望都寄託在我們身上了。

福爾摩斯坐在沙發上很有興趣地研究那幾張遺囑的草稿。“你不覺得這份遺囑很有意思嗎,萊斯特雷德?”

萊斯特雷德拿過那幾張紙翻了幾下,說:“這字跡還真是潦草。我只看得清楚開始幾行和最後幾行,還有第二張的中間幾行。至於其他的字跡,寫得很不清楚,甚至有3個地方根本無法辨認。”

“關於這份特別的遺囑你有什麼想法嗎?”

萊斯特雷德聳聳肩,搖頭表示他不知道。

福爾摩斯說:“我認為這份遺囑是在火車上寫的。當火車停靠站臺的時候當然寫得最清楚,當火車在行駛的時候就寫得沒那麼清楚了,至於那些最潦草的部分應該是火車經過岔道的時候寫下的。我還可以肯定這是在大城市附近的鐵路線上寫的,只有城市郊區才會有那麼多的岔道。如果他把從諾伍德城和倫敦橋火車上的時間全部用來寫遺囑,那這肯定是趟快車,而且中途只停一次。”

“就算你說的是事實,但這些跟這件案子有什麼關係?”

“這說明這份遺囑是約喬納森·奧德克昨天在火車上才寫好的,也就是說是在去立遺囑的路上才把遺囑寫好,誰會這麼輕率地對待這麼重要的事情,這還不夠奇怪嗎?那只能說明他根本就沒想過讓這份遺囑生效,所以才會這麼不重視。”

“但是立這樣的遺囑就等於送自己去死。”萊斯特雷德說。

“你是這樣認為的嗎?”

“當然,難道你還有其他的想法?”

“我現在還不能下任何結論,因為這件案子我還不是很瞭解。”

“還要怎麼才算瞭解?現在事情再清楚不過了,一個年輕人突然得知一份和自己有關的遺囑,為了儘早得到那筆大額遺產他動了殺機。他不告訴任何人,找個藉口去拜訪他的委託人,等到夜深人靜的時候殺害了對方。之後把屍體拖到貯木場燒燬,以為這樣毀屍滅跡就不會留下證據,所以安心的在附近的旅館待一晚上再回家。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臥室和他手杖上的那一點點血跡還是暴露出他就是殺人兇手。事情就是這麼簡單,你還有什麼不清楚的地方呢?”

福爾摩斯聽得直搖頭,說:“哦,萊斯特雷德,你說的那些都是表面現象,稍微用腦子想想,如果你是麥克法蘭,你會不會上午得知遺囑的事情,晚上就去殺害自己的委託人?我想這樣做唯一的好處就是讓大家很容易想到誰跟這個案子有嫌疑。再說了,那天晚上管家知道麥克法蘭來過,要殺人也要找個沒人知道的時機吧!最後一點,那麼費力地把屍體焚燒,卻留下手杖這麼明顯的證據,這個世界上會有這麼笨的兇手嗎?”

“何必把事情想得那麼複雜呢?我們都知道,罪犯在那個時刻總是很緊張慌亂的,難免會犯一些平常很容易避免的錯誤啊,比如說丟下手杖就走了,事後又因為害怕不敢再回去拿,這樣也解釋得通啊,難道你還能有其他的解釋嗎?”

“我隨便都能舉出好幾個。”福爾摩斯說,“比如說,當他們在看那些單據的時候,正好有個流浪漢路過。由於窗簾只拉了一半,從屋子外面很清楚地看到裡面的情況。那個流浪漢等我們可憐的年輕人走後進到屋子裡,隨手拿起手杖把奧德克打死了,接著燒燬屍體離開。你不覺得這也是很有可能的事情嗎?”

“那他燒掉屍體的原因是什麼?”

“那麥克法蘭燒掉屍體的原因又是什麼?”福爾摩斯反問。

“當然是掩蓋證據。”

“那流浪漢也可以是同樣的原因。”

“臥室裡的東西沒有丟失,這怎麼解釋?”

“那些字據又不能轉讓,拿了也沒有用啊!”我的朋友想都沒想,脫口而出。

萊斯特雷德大概覺得這樣爭論下去永無休止,就說:“我們在這裡說那麼多也沒有用,福爾摩斯先生,也許你是對的,也許不是。但是在沒有找到其他嫌疑人之前,麥克法蘭都要待在警察局。另外,我還要提醒你一句,現場的單據全部完好無損,我想那個人之所以沒有拿走單據,是因為他不用拿走也能得到,而麥克法蘭先生是唯一的法定繼承人,只有他有理由這麼做。”

這句話好像提醒了福爾摩斯什麼,他嘆了口氣說:“我不得不承認現在的證據對麥克法蘭很不利,但是不代表沒有其他的可能。我相信將來會證明誰對誰錯的。現在我們各自按照各自的想法去解決這個案子吧,我要去趟諾伍德城,你也請便吧!”

萊斯特雷德起身離開後,福爾摩斯也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他又露出了那個我再熟悉不過的表情,每當遇到感興趣的案子時就表現出那樣的神情。

“華生,我要出發了,正如我剛才說的要先去布萊克希斯。”福爾摩斯匆忙地把外套穿上準備出門。

“為什麼不是先去諾伍德?”

“這個案子中有兩個很奇怪的地方,而警察局的那些傢伙只把注意力放在第二點上,這是個很嚴重的錯誤。我覺得想要解決這個案子的謎團,先要從第一點下手。奧德克為什麼那麼草率地立下那張遺囑,又找了一個完全沒有什麼關係的人作為繼承人,弄清楚這些,事情就會變得明朗了。”

當我表示要與他一同前往時,福爾摩斯拒絕了。“華生,我親愛的朋友,這次我一個人去就足夠了。一來路上不會遇到什麼危險,二來你去也幫不上什麼忙,晚上我們在這裡見面時,我再告訴你我的收穫。”

我在公寓裡等到很晚福爾摩斯才回來。他回來時一臉的疲憊和憔悴,我就知道這次出門遇到了很大的挫折。他一言不發地拿起小提琴,一拉就是一個小時,琴聲緩慢而低沉,我知道他正試圖撫平自己焦躁的情緒。終於,他放下琴,開始告訴我今天失敗的經歷。

“華生,恐怕這次我真的想錯了,而且錯得徹底。雖然在萊斯特雷德面前說得那麼輕鬆,但內心還是覺得這次也許他才是對的。直覺告訴我的方向,卻與事實指明的方向不一致。在我的假設和萊斯特雷德的證據面前,英國陪審團會做出什麼樣的決定是顯而易見的。”

“這就是你去過布萊克希斯後的結論?”

“到了布萊克希斯後,你猜我發現了什麼,華生。那個奧德克是個十足的惡棍,簡直就是死有餘辜。我去了麥克法蘭家,他父親已經出門去找他了,家裡只有他母親。那是個有著藍色眼睛的小個子女人,因為害怕和憤怒跟我說話的時候都不停地顫抖著。她反覆表示自己的兒子不可能是殺人兇手,另外一方面對於奧德克的遭遇也沒有表示出同情和遺憾。她對奧德克可以說是憎惡到極點,這更給了警方指證麥克法蘭的有利證據。警方有理由推測,麥克法蘭聽到自己母親對奧德克的評價產生了憎惡,最終導致他做出了那些行為。你知道他母親是怎麼評價奧德克的嗎?她說奧德克就不是個人,是一個狠毒陰險的怪物,從年輕的時候起就是這麼一個怪物了。”

福爾摩斯談到奧德克的時候厭惡地皺了幾下眉頭,他繼續說:“我很好奇他們那麼早就認識對方,他母親是這麼跟我解釋的。她說奧德克曾經是她的追求者之一,只是當時她選擇了另外一個人,那個人也許沒有奧德克有錢,但人品絕對要好,也就是現在麥克法蘭的父親。她表示當時的選擇是多麼的明智,因為在她和別人訂婚不久以後,就聽說了關於奧德克的一些很不好的事情,像是把貓放進鳥籠之類的,這麼殘忍的事情都能做得出來,他簡直就不能說是一個正常人,從那以後,他母親就下決心斷了和奧德克最後的聯絡。她還給我看了一張自己的照片,上面被刀劃得面目全非。她說那是在結婚那天,奧德克送過來的詛咒禮物。聽他母親這麼說,我還以為這些都是過去的事情了,現在他們的關係有所改善,因為奧德克把麥克法蘭作為自己的唯一合法繼承人。不過事情出乎我的意料,提到遺囑時她更激動了,她大聲地嚷嚷說,自己不稀罕奧德克的任何東西,即使他死了也不會要他一分錢。她最後還說奧德克的死是老天有眼,老天要懲罰這個怪物,老天也一定會還自己兒子一個清白的。我和他母親就聊了這麼多。之後,我還試圖尋找一些線索,但是沒有什麼進展,得到的事實與我的假設恰恰相反,我想,若繼續待在布萊克希斯不會有什麼幫助了,就去了諾伍德城一趟。”

我的朋友停頓了一下,整理一下自己的思路,繼續說:“幽谷山莊是個用燒磚蓋成的大別墅,現代氣息很強。你可以看一下我畫的地形簡圖,別墅前面的庭院草坪上種滿了許多月桂樹,右邊是失火的貯木場,從貯木場到大路還有一段距離。奧德克的房間就是別墅左邊窗戶這間,我可以站在外面的大路上看到屋裡的情況。”

我接過福爾摩斯遞給我的地形圖研究起來。

唯一慶幸的是在幽谷山莊沒有遇到萊斯特雷德,否則我真的不知道要跟他說什麼。那裡的警長告訴我,他們剛有一些重大發現,他們仔細檢查過貯木場的灰燼後,除了那具燒焦的屍體外,還找到幾個已經燒得變了色的金屬小圓片。那些金屬圓片應該是褲子上的紐扣,我仔細研究一下還發現上面寫著‘海安姆’幾個字,據我所知這是奧德克裁縫的姓。之後,我在草坪附近想找出一些線索和痕跡,但是一無所獲。這乾旱的天氣讓地板變得硬邦邦的,沒有留下腳印等其他什麼的痕跡,除了一道重物拖過的痕跡比較明顯,那應該是屍體或什麼東西,從一片水臘樹的矮籬笆拖往木料堆時留下的,這些都與官方的那些猜測吻合。我不甘心地在草坪那裡繼續搜尋,除了曬了一個小時太陽外仍然沒有得到任何東西。

無奈之下,我決定去屋子裡的臥室看看,因為房間的血跡還很新鮮,但數量不多,只能說是沾上了少許,手杖上面的血跡也很少。在我到那裡的時候,手杖已經被人移動過了,我檢查過,那的確是麥克法蘭的手杖。地毯上只有麥克法蘭和奧德克的腳印,除此以外沒有任何發現。到目前為止,我們得到的所有線索都對麥克法蘭很不利,萊斯特雷德恐怕已經覺得自己勝券在握了,可我曾經抱有的一點兒小希望最後也破滅了。保險櫃裡的檔案大部分都取出來放在桌子上,那些單據本來就是裝在封套裡的,但警方拆開了幾件,我檢查過,這些單據,都沒有太多價值。直覺告訴我這裡沒有全部的單據,有些可能更值錢的東西不在這裡,只是現在我也不知道去哪裡找。他存摺上的金額也不是很多,這跟他是個富裕的人有些不符。現在我想如果能證明有些重要的單據丟失了的話,還能為麥克法蘭辯護幾句,畢竟他不需要偷走早晚會屬於他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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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對於整個屋子我都檢查了一遍,沒有任何發現,我決定找當晚唯一的第三者——那個女管家,也就是勒克辛頓太太聊聊看。她是個皮膚黝黑個子矮小的女人,看人的時候總是斜著眼睛,一副對誰都不相信的神情。她的話很少,想要撬開她的嘴巴也是件費力的事情,但我相信她肯定知道很多事情。她說當晚9點30左右麥克法蘭先生到來,然後和她的主人一起吃晚飯,她自己10點30左右就去睡了,之後發生的事情她一概不知。等到凌晨火警響起,自己才被驚醒。當時麥克法蘭先生把他的帽子和手杖都放在門廳,她還表示自己很後悔讓麥克法蘭進屋來,才導致自己的主人慘遭不幸。當我問她奧德克先生是否有什麼仇人時,她給我的回答是,無論是誰都有那麼一兩個仇人的,但是奧德克先生平時不喜歡和人打交道,除非公事才接見別人。我給她看了火場發現的紐扣,她斷定是奧德克先生那天晚上所穿衣服上的釦子。由於最近氣候乾燥,那天晚上等她起來,已經是火光一片了,她還聞到了肉燒焦的氣味,至於其他的事情她什麼都不知道,遺囑什麼的也沒有聽奧德克先生提起過。

哦,華生,這就是我所有的發現。今天真是失敗的一天,但是我不會就這麼放棄的。直覺告訴我有什麼地方出了問題,但是現在還找不出來。我還可以肯定那個女管家知道所有的事情,但就是不肯說出來。她說話時眼神閃爍,她一定在撒謊或者隱瞞著什麼。現在能做的只有等好運氣找上我們,如果我們的破案記錄中沒有這件諾伍德的失蹤案,倫敦的市民也應該可以原諒吧!福爾摩斯說這話的時候表情沮喪又憤怒,他不認輸地揮了揮拳頭。

“或許這個可憐的年輕人,以他憨厚老實的外表可以感動陪審團呢?”

“華生你這麼想就錯了,難道你忘了1887年的那個謀殺犯貝爾特·司蒂芬斯嗎?他可以說是我見過的最彬彬有禮、最溫馴的年輕人了,可是事實又怎樣?”福爾摩斯說。

我只能點頭表示贊同。然後他繼續說:“如果我們不能再找出一個合理的推斷,麥克法蘭就要一輩子待在監獄裡了。我從來沒有遇到過這麼滴水不漏的案子,越往下調查越加重了他的嫌疑,彷彿被人事先就設計好了一樣。對了,那些單據我還是覺得有些古怪,這或許可以作為這個案子的突破口。我在檢視奧德克的存摺時,發現去年匯了幾筆大額款項給柯尼利亞斯先生,導致現在存摺的餘額少得可憐。我覺得有必要去調查一下這個柯尼利亞斯先生,他或許會和這個案子有什麼關係。現在我還沒有找到有關這幾筆大額支出的單據,看來只能去銀行一趟了,查查這個人的情況。但是,華生,我還是很擔心最後一無所獲,那麼這個案子就以蘇格蘭場的勝利告終,萊斯特雷德一定會很得意地宣告我們的委託人有罪,然後還不忘嘲諷我們一番。”

那天我們聊到很晚才睡,等我早上起來吃早飯的時候,就看到福爾摩斯已經坐在書桌後面了。他發白的臉色表示昨晚肯定沒有睡好,由於過於焦慮而滿臉憂愁,黑黑的眼圈顯得他的眼睛更加明亮。地板上到處是他丟棄的菸頭、廢紙,書桌上放著一份電報。我的朋友一看到我就把電報扔了過來,你看看上面都寫了什麼。

電報是萊斯特雷德從諾伍德發來的,上面寫著:

又獲重要證據,麥克法蘭已被定罪,請不要再做無謂努力。

“難道真的已經定案了?”我問。

“這是萊斯特雷德在跟我們炫耀他的小小勝利。”福爾摩斯苦笑著說道,“不� ��怎麼說,不到最後,我都不會放棄。萊斯特雷德不是說有新的證據嗎?我倒要看看是什麼,說不定還對我們更有利呢!先把早飯吃了,這樣才有精神。華生,今天我需要你的幫助,有你陪我出去我才覺得更有信心。”

我的朋友只是看著我吃完早飯,我知道他在緊張的情況下就不肯吃東西,他甚至有時會因為體力不支而暈倒在地。作為醫生和他的朋友,我奉勸過他好多次,但是他都用“精力有限,怎麼還有力氣”去消化食物這樣的話來敷衍我。

我們到達幽谷山莊的時候,門口圍了許多好奇的人在觀望。萊斯特雷德已經在山莊裡面等候我們多時了,他掩飾不住得意的表情,高興地跟我們打招呼:“福爾摩斯先生,你們終於來了。你的流浪漢呢,找到了沒有?還是說你終於知道誰是正確的犯罪嫌疑人了。”

福爾摩斯冷靜地說:“現在還沒有任何結論。”“但是事實已經證明了我的結論是正確的,這次恐怕你不得不承認我做得比你好吧,福爾摩斯先生。”萊斯特雷德過於得意地大笑起來:“我知道讓你認輸很難,但是一個人不可能永遠都是對的,華生醫生,你說對不對?現在就來看看我們新的證據吧,這是決定約翰·麥克法蘭是殺人兇手的最直接證據。”

萊斯特雷德領著我們穿過走廊,來到一個昏暗的房間。

他在一面牆壁前停了下來,他說:“當晚,麥克法蘭殺完人後,回到這裡取走了他的帽子,你們看看這個。”他點燃一根火柴照亮對面的牆壁,可以很清楚地看到灰白的牆上有一些血跡,仔細辨認發現那是一個很清晰的大拇指紋。

“福爾摩斯先生,你應該用放大鏡好好看清楚點兒。”

“我正打算這麼做的。”

“每個人的指紋都是獨一無二的,這個你是知道的吧!”

“這種話我聽過好多次了。”

“你可以把牆上的這個指紋和麥克法蘭的指紋對比一下,我今天早上已經讓人取來了他右手大拇指上的蠟指紋,就是這個,很顯然這是出自同一個人,你們可憐的委託人很難逃脫這個殺人罪名了。”

“這可是決定性的證據。”萊斯特雷德驕傲地說。

“嗯,果然是決定性的。”我無意識地跟了一句。

“當然是決定性的。”福爾摩斯說話的語氣透露出堅定,這讓我有點兒意外。我發現他一掃之前的沮喪,眼睛透露出自信的光芒,臉上也透露出欣喜的表情,隨時都能開懷大笑似的。

“看來我們不能光看外表下結論啊,那是多麼具有欺騙性啊!”他還是忍住沒有笑出聲來。“看上去那麼老實的年輕人也會做出這樣的事情,我們真的不要太過於相信自己的眼力了,你說是不是,萊斯特雷德?”

“沒錯,我們當中有些人就是太過於自信了。”萊斯特雷德說話時的傲慢口氣讓人聽了很生氣。

“那個年輕人取下帽子的時候,還不忘把右手大拇指在牆上按一下,這簡直就是天意。你想想看,萊斯特雷德,這個動作做得是多麼的自然。對了,這麼重大的線索怎麼這麼遲才被發現呢?”福爾摩斯故作鎮靜地說話,可是我能看出他由於強忍著笑全身都在顫抖。

“是女管家勒克辛頓太太發現的,然後她告訴了昨天在這裡值班的警察。”

“那個警察當時也在這個房間嗎?”

“沒有,他要在臥室裡看守那些重要的罪證。”“這麼重要的證據你們昨天怎麼沒有發現?”萊斯特雷德猶豫了一下,說:“當時沒有檢查過這間房間,再說這裡光線不太好,很難注意到這個角落。”

“當然我也同意這不太明顯,這個血跡昨天應該就在了吧?”

雷斯垂德不解地看了福爾摩斯一眼,他大概無法理解我的朋友到底想表達什麼意思,就連我對福爾摩斯的神情和話語也很驚訝。

“難道你認為這個指印是昨天晚上,麥克法蘭從監獄裡跑出來再按上去的?還是說你懷疑這個不是他的指印?”萊斯特雷德似乎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糾結下去了。

“不,親愛的萊斯特雷德,這個當然就是他的指印。”

“那我們還有什麼好爭論的呢?我喜歡用事實說話,現在所有的證據都表示麥克法蘭是殺人兇手,如果你還找到什麼新的線索,就到臥室來找我吧,我要去給這個案子寫結案總結了。”

我的朋友總算恢復了常態,但是我還是能感覺到他在心裡發笑。

“哦,華生,情況很不妙對不對?同樣一個證據,我卻看到的不是絕望而是希望。”

“聽你這麼說,我稍微放寬了點心,剛才我還真的以為一點兒希望都沒有了呢!”

“我只能說,萊斯特雷德發現的這個重要證據,有著十分致命的錯誤,可惜我們的朋友沒有看出來。”

“真的,是什麼?說來聽聽。”我很好奇地問。“你忘了昨天我檢查過整個房子,當時我並沒有發現牆上有這樣的血跡,這一點夠不夠奇怪?現在華生,陪我去外面曬曬太陽,到處走走吧!”

雖然我不知道我的朋友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但看到他胸有成竹的表情也就放下心來。我們剛開始只是在花園裡隨意走走,接著福爾摩斯帶著我把別墅的每個房間都走了一遍,還不時停下來檢查一下房間的牆壁。從地下室到閣樓,我發現整個別墅沒有太多的傢俱擺設,比較簡陋。最後我們來到了最頂層的走廊,當看到那裡有三間空臥室時,福爾摩斯表現得異常高興。

“這次的案子非常有特點,華生,我想該到了揭開謎團的時候了。我們去找找萊斯特雷德吧,他剛才可盡情地嘲笑了我們一番,是時候回擊他了。可是我得想個辦法證明我是對的,有了,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我們在臥室果然看到我們的蘇格蘭場警官正奮筆疾書地寫著報告。

“恐怕你的那份報告不用再寫了。”福爾摩斯微笑地打斷了他的工作。

“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你要證明自己的推斷是正確的就應該再去多找點兒證據。”雖然這麼說,萊斯特雷德還是停下了手中的筆。因為他知道無緣無故,我的朋友是不會說出這樣的話的。

“那我們現在應該幹什麼?”

“等一個重要的證人。”“他在哪裡?”

“我可以把他找出來,這個卻需要你的幫助。”“說吧,需要我做什麼?”

“現在這裡有幾個警察?能不能叫他們過來這裡一下。”

“我可以馬上叫3個人過來。”

“很好,他們都身強體壯,而且嗓門夠大吧!”“是這樣沒錯,但是嗓門大有什麼幫助?”雷斯垂德十分不解。

“到時候自然就知道了,現在麻煩你把他們叫過來吧!”

沒過幾分鐘,我們都聚集在大廳裡。福爾摩斯看人都到齊了,說:“首先麻煩你們3位把外面的麥秸搬進來,我想兩捆就足夠了,因為這些麥秸可是給我們重要證人的邀請函。另外,華生,你應該隨身帶著火柴吧,現在我們都去頂層的樓梯那裡等著吧!”

我們聚集在頂層走廊的一頭,那三名警察顯然不知道剛才做的那些事情有什麼意義,一直在發笑。萊斯特雷德帶著期待好奇的眼神望著我的朋友,只有福爾摩斯依然表現得很鎮靜。

“現在能不能請你們其中一位去幫我提兩桶水?還有這兩捆麥秸就堆在走廊上,但是注意不要靠著牆。好了,一切都準備好了。”福爾摩斯向萊斯特雷德吩咐道。

萊斯特雷德似乎有點兒無法忍受福爾摩斯的無理取鬧,生氣地說:“希望你不是在跟我們開玩笑,福爾摩斯先生,這是很嚴肅的事情。如果你知道什麼請你直接說出來,不要做那麼多沒有意義的事情。”

“好了好了,親愛的萊斯特雷德,你馬上就知道我為什麼要這麼做了。幾個小時以前,你不都還很驕傲嘛,現在不過輪到我搞點兒排場。華生,請你幫我開啟窗戶,然後把這些麥秸點燃。”

福爾摩斯的吩咐我從來都沒有拒絕過,那些點燃的麥秸燒得噼裡啪啦地響,很快屢屢白煙在走廊蔓延。

“現在要把我們的證人喊出來了,大家跟著我一起喊著火了。”

所有人都高聲地喊著:“著火了!著火了!”“就是這樣,但是聲音再大一點兒就更好了。”於是,我們用盡全身的力氣喊出來:“著火了!”恐怕在公寓外都能聽到我們的聲音了。

話音剛落,聽到“轟”的一聲。走廊另外一頭本來完整的牆壁上突然開了一個口,從裡面衝出來一個矮小乾癟的老頭,那不是別人,正是大家都以為死去的奧德克。

“好了,人已經出來了。現在我們把麥秸用水澆滅吧,這就是我說的重要證人約喬納森·奧德克先生。”

除了福爾摩斯不以為然,在場的其他人都表現出非常吃驚的表情。奧德克看著還在冒煙的麥秸,又看看我們,他顯然在想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他的灰色小眼睛賊溜溜地轉著,顯示出他是一個狡猾兇殘又多疑的人。

萊斯特雷德率先打破了沉默,問:“誰能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

奧德克看到我們這麼多人站在他面前,非常不自然地笑了笑:“我又沒做什麼。”

“你沒做什麼?因為你的緣故差點兒害死一個無辜的年輕人,要不是有人及早發現你的陰謀,沒準兒你就得逞了。”萊斯特雷德憤怒地大聲說。

奧德克裝出一副可憐的模樣,說:“我也不知道會發生這麼嚴重的事情,我只是想開個小小的玩笑,先生,我真的是無心的。”

“我相信這個玩笑沒有人笑得出來,你們把他帶到臥室去,這個案子終於可以結束了。”

等到那3個警察帶走了奧德克,萊斯特雷德轉向我的朋友,說:“尊敬的福爾摩斯先生,剛才那麼多人有些話不好說,但是在你和華生面前我不怕丟臉,這次無疑又是你贏了。真的很感謝你所做的事情,不僅拯救了一個無辜者的性命,還拯救了我的名聲。雖然我不知道你是怎麼知道的,但是你做得真是太棒了,我自嘆不如。”

福爾摩斯拍拍萊斯特雷德的肩膀,微笑著說:“你的聲譽不僅不會受損,恰恰相反還會大大提升。有些事情你我知道就可以了,至於其他人,他們只要認為任何犯罪都難逃萊斯特雷德警官的法網就可以了,這樣的報告你應該也會寫吧!”

“你不希望我在報告中提到你?”萊斯特雷德頗感意外。

“最好隻字不提,對於我來說這些有趣的案子比什麼都重要。將來或許有一天,我的朋友華生會作為這些事情的見證人把它們寫下來,誰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我才願意作為故事的主人公出現呢?言歸正傳,我們一起去看看這個狡猾的傢伙躲藏的地方吧!”

一直到走廊盡頭才發現牆壁上很隱蔽地裝著一道暗門,裡面是一間用板條隔出來的小房間,整個房間的光線來源都要依靠屋簷縫隙透進來的太陽光,裡面只放了一些簡單傢俱和一些書籍報紙,另外還有一些生活必備品。

“奧德克自己就是個建築師,他能設計製作出這麼一間小小的暗室簡直是輕而易舉的,當然這些也是需要自己管家的幫助才能完成的,我提議你應該把那個女管家也抓去警察局好好審問一番。”

“我完全贊同你的提議。但是我很好奇,福爾摩斯先生,你是怎麼知道這個地方的?”

“首先我肯定他一定藏在這個屋子的某個角落,在我和華生巡視整個別墅的時候,發現頂層的走廊比樓下那條走廊多出了6英尺,這說明的問題就顯而易見了。本來我們可以直接進去把他抓出來的,但是設個圈套讓他自己跳不是更有意思嗎?再說了,萊斯特雷德你上午如此戲弄我,回敬你一下也是應當的,所以我決定用火把他逼出來。”

“福爾摩斯先生,你的回敬很漂亮。可是我卻不明白你怎麼知道他沒有死而是藏在這個屋子裡的呢?”

“那還是多虧了你的那個重大發現啊!萊斯特雷德,你說那個拇指印是決定性的,沒錯他就是決定性的告訴我麥克法蘭不是兇手。在前天我就檢查過整個屋子,我可以肯定當時沒有這個指印,至於我們看到的那個指印只可能是昨天晚上被人按上去的。”

“麥克法蘭可是一直在監獄裡待著的,那這個指印是怎麼按上去的?”

“很容易辦到。那天晚上看完單據後,約喬納森·奧德克讓麥克法蘭幫忙把那些單據再密封起來,麥克法蘭很自然地用大拇指按了某個封套上的封蠟,這不就清晰地留下了自己的拇指印嗎?當然這樣的小事,麥克法蘭可能自己也忘記曾經做過,說不定奧德克當時也沒有在意。但是後來,奧德克希望早點兒把麥克法蘭送上刑場,就想著怎樣多製造一些不利證據,無意中發現了這個拇指印,他決定好好利用一下。接下去的事情很好推測,他只要用蠟做出一個指紋的模子,再弄點兒血上去,隨便誰往牆上那麼一按就留下了麥克法蘭的拇指印。我敢打賭,我們去檢查一下密室的那些檔案,其中一定有一份上面留著麥克法蘭的拇指印。”

“你真是太厲害了,福爾摩斯先生。只是我還是有一個疑問,他費盡苦心做這麼多事情就為了陷害麥克法蘭,這是為什麼?”之前還很驕傲的萊斯特雷德現在變得虛心起來。

“如果你瞭解麥克法蘭的父母和奧德克的關係就知道了。我一開始就說過,要先去布萊克希斯再去諾伍德城的。在布萊克希斯,我瞭解到麥克法蘭的母親曾經拒絕過奧德克的求婚。而樓下的那個奧德克先生,又是個狡詐狠毒記仇的人,他對麥克法蘭的母親產生了極大的憎恨卻一直沒有機會報復。最近這幾年情況有點兒改變,他在外面欠了大筆的債務,也許是做了什麼投機生意虧了本,總之他發現自己的情況變得很糟糕。他想出一個計策,給一個叫柯尼利亞斯的先生匯了大筆的錢,這個人極有可能是他自己的一個化名。雖然我還沒來得及去銀行調查一下這個人,我卻相信那些錢一定被全部取出後又存入了外地的一個銀行,據我所知奧德克經常會隱藏身份,去一個小鎮上過另外一種生活,沒準兒他就打算將來隱姓埋名,在那個小鎮上用這筆錢好好度過下半生的。”

“是有這種可能性。”

“他想如果能造成自己被殺的假象,既可以騙過所有的債主,又可以讓一個他憎恨的人背黑鍋,簡直就是一箭雙鵰的完美計劃。他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舊情人的兒子,所以他寫那張遺囑的目的,就是讓警方覺得麥克法蘭有作案動機,他要求麥克法蘭不要把事情告訴任何人,故意把手杖藏起來,還有臥室裡的那些血跡,貯木場的屍骨和紐扣,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精心策劃的。可惜本來是天衣無縫的計劃,他偏偏要畫蛇添足,讓我發現了事情的破綻。他一定是想,快點兒把行刑的繩索套在那個年輕人的脖子上,沒想到卻套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不過還真是要感謝他做的這件事情,否則我還不知道怎麼破案呢!現在我們下樓去看看那個傢伙吧,我還有幾個問題想問問他。”

奧德克坐在臥室的椅子上,左右兩邊各站著一個警察。

看到我們下樓,他苦苦哀求說:“我真的只是想開一個玩笑,我的先生們,頂多就算是個惡作劇,我真的沒有惡意。我發誓,我只是覺得好玩兒才把自己藏起來,至於你們說的讓麥克法蘭先生當替罪羊這樣的想法,我可從來沒有過。”

“這些話留到法庭上再說吧,到時候陪審團會給出一個公正的決定的,我可以告訴你的是,你的罪名不是謀殺未遂也是密謀罪。”萊斯特雷德冷冷地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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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朋友補充了一句,說:“你的債主要求銀行凍結柯尼利亞斯先生的存款,應該也是遲早的事情。”

聽到這句話,奧德克顯然很驚訝,他投過來一個惡狠狠的眼神,之後無奈地說:“看來我真應該好好感謝你,將來有機會我一定好好報答今天你對我的恩情。”

福爾摩斯滿不在乎地說:“恐怕這幾年你沒有這個機會了。順便問一下,你都丟了些什麼東西到木料堆去燒?除了你的褲子,恐怕還有一條死狗,兩隻兔子什麼的吧!你不願意說也沒關係,我們就當那是兩隻兔子吧,這樣也足夠解釋那些血跡和殘骸。華生,將來如果你要把我今天的經歷寫出來的話,記得寫上這些兔子。”

【法律點評】

小說中建築師奧德克為了躲避債務,製造了一個被人殺死的假象。致使麥克法蘭先生被告謀殺罪。最後大偵探福爾摩斯拆穿了奧德克的陰謀,洗刷了麥克法蘭先生的冤屈。那麼奧德克所犯的是什麼罪呢?這要運用《刑法》中關於故意殺人(未遂)罪的定義來做解釋了。所謂故意殺人(未遂)罪,根據我國《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條的規定,是指故意地非法剝奪他人生命的行為,由於行為人的意志以外的原因而未得逞的行為。第二百三十二條規定:故意殺人的,處死刑、無期徒刑或者10年以上有期徒刑;情節較輕的,處3年以上10年以下有期徒刑。《刑法》第二十三條規定:已經著手實行犯罪,由於犯罪分子意志以外的原因而未得逞的,是犯罪未遂。對於未遂犯,可以比照既遂犯從輕或者減輕處罰。未遂有很多種,包括:1)物件不能犯:比如A預謀殺B,深夜看見B趟在床上便一刀刺過去,發現原來是枕頭。這時被逮到了。這叫故意殺人未遂,屬於物件不能犯的未遂。不影響定罪,只影響量刑。2)手段不能犯:包括使用的工具不能達到致死的效果,如A用木棒子不停打B於要害想要致B與死地,但是怎麼打也打不死。也屬於故意殺人未遂,不影響定罪,只影響量刑。還包括使用的方法不能犯罪,如A迷信認為扎個小人能害死B,於是天天聽扎小人詛咒B,這種情況就不屬於犯罪。3)客觀不能犯:就是客觀方面讓你達不到致死的效果。如A要殺死B但是B穿了防彈背心,A用盡了所有方法B都死不了。這也屬於故意殺人未遂,不影響定罪,只影響量刑。4)主觀認識錯誤:如A開車撞死B,從B身上壓過去還下來摸了下確定B已經死了。於是逃走了,C路過發現B把他帶到醫院又救活了,也屬於故意殺人未遂,不影響定罪,只影響量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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