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離前夜,她變成了蘑菇166、番外四
這日天還未明, 玉梨苑有了靜。
謝無妄抱起熟睡的蘑菇,給她洗了個澡,換上身平平無奇的白色劍袍。
垂眸, 將昨日備好的禮品收進乾坤袋, 然後吻醒她:“阿青,該出發了, 回青城山。”
她了朦朧睡眼, 嗚嗚嚶嚶地不答應。
“嗚……”
她抓住他的衣袍, 像個掛件樣把身吊到了他的身上,對細胳膊摟著他勁瘦的腰, 腦袋拱著他胸膛。
“散架了……”她閉著眼抱怨,“散了!不路!我要睡到下午!”
說起這個, 謝無妄忍不住磨了磨牙。
昨日她情態溫存, 沒舍得封她靈力, 結果到了關鍵刻,這只蘑菇‘嘩啦’下散成了滿床菌絲。
陰影可想而知。
他了脾氣,段百出,將她好生收拾了通, 倒給了她今日犯懶的藉口。
他捉住她的小肩膀, 把她從自己懷撕出來。
他睨著她:“多久沒回去也不掛念著急。良心被狗吃了?”
“對啊,被狗吃了——”她拖長了聲音,垂著眼角控訴, “被狗反反覆覆地吃,翻來覆去地吃, 吃得滴都不剩——”
謝無妄輕嘶聲,抬起指,面無表情地將她叭叭叭的兩片小嘴捏在起。
“閉嘴。”
最終他還是妥協了。
沒讓她自己飛, 而是縱著她散成堆線線鑽進他衣裳,纏住他。
他帶她飛,她窩在他懷繼續睡。
邪神之禍已平息了百多年,大地的傷痕卻仍未平復。
行到半路,寧青青醒了。
她把縷菌絲探出謝無妄的懷抱,掛在他的衣領上,慢吞吞地環視四下。
從北臨州到南海線,處處是大地被撕裂的痕跡,熔岩冷凝之後形成了座座南北向的黑石矮山,所有樹木都是歪的。
這些區域不還會有熔岩噴發,靈力也異常狂暴,不適合人修居住,正好變成了靈獸(曾經的妖獸)的棲息地。
寧蘑菇忍不住把菌絲探得更長了些。
她的理想成為了現實,人類與毛茸茸真的生活在起了!
到了青城山地界,寧青青隔著大老遠就看條碧玉般剔透漂亮的大蛇在山間穿梭。
它遊得很慢,看就知道脾氣溫吞。
大青蛇的背上趴了不毛茸茸的小獸,只只睡得四仰八叉。睛細看,發現毛堆竟還有人類幼崽——都欺負人家大蛇脾氣好,把崽子扔給它帶。
工具蛇,保姆蛇。
視線轉,只山門下趴著只板鴨形狀的白色絨毛怪,正在曬著太陽打著呼嚕,等待山下回來的弟子帶食物投喂。
“板鴨崽!”
“嗷嗚嗚嗚?竹葉青嗷——”
片刻之後。
肥鴨炸起頸間的毛毛,氣勢洶洶地告訴寧青青:“俺只是看在,崽崽,還有這些識相的人類的面子上,不跟謝老狗計較!只是暫放過他而已——”
要不是它目光閃爍,扭著四肢縮到她身後、眼都不敢看謝無妄的話,寧青青還真信了它的邪。
這日愉快極了。
青城山的風別清新,滿目皆是蒼翠的綠,張張熟悉的面孔滿是笑容,聊不完的過往,訴不盡的別情。
舊日情懷縈繞於胸。
寧青青擼著肥鴨的毛毛,嘗著家鄉菜,雙眼睛彎成月牙,看謝無妄與青城山眾人打成片,相互灌酒。
姓謝的酒量驚人,把眾人殺得臉頰酡紅,腳步晃悠。
“寧掌門,還有人敢上門找事麼?”酒過三巡,謝無妄悠然道。
寧青青驀地睜大了眼睛——有人找青城山麻煩?她怎麼不知道?!
謝無妄沒告訴她有人明暗向青城山施壓,想讓寧天璽出面勸謝無妄續絃的事情。
寧天璽笑著擺:“自從上回的天之驕女變成喪家之犬後,就再也沒有啦!”
謝無妄閒閒地抬酒敬他,唇角浮起淡笑:“那好。”
“只是……”寧天璽撓了撓頭,“明明是他看不起小青兒,說漏了嘴,你才查他,查查到邪魔之役他果真龜縮在後,於是按律處置。本來啥毛病都沒有,可是總有人私底下議論道君你心狠辣,旁人說青兒句壞話就要被抄家滅門……這可真是……”
“呵。”謝無妄將身軀前傾,低而神秘地笑道,“不敢瞞寧掌門,其實我當真就是那般想的,也不冤枉。”
寧天璽哈哈大笑起來,並沒當真。
酒過七八巡,謝無妄抬壓住了杯。
他靜,眾人也靜了下來,將半醺的視線投到他的身上。
“寧掌門,”謝無妄起身,正色道,“今日謝無妄到青城山,另有兩件要事,為賠罪,二為求親。”
“哎呀呀道君言重啦……這可怎麼當得?”寧天璽瞪圓了雙小眼睛。
“當初章天寶事,是我言語不當,處理欠妥,以致引發了誤會。”謝無妄道,“這世間,唯有阿青能夠牽我心,我心中眼中從未有過旁人,自然不會因為旁人而煩心。”
月下的謝無妄,更顯清朗俊美。
經歷了這麼多事情之後,誰也不會再懷疑謝無妄待寧青青的心意,青城山眾人其實早已不記得什麼煩心不煩心的齟齬。
寧青青倒是記得。
她怔怔望向他,她知道,他是要將她身上所有的傷口都治癒,哪怕比頭發絲還細的、幾不可的小傷。
鼻頭酸酸,眼眶發熱。
她想,是該給他名了,省得成天與他無媒而合。他若向師父提起,那她應下。
孰料,謝無妄賠罪之後卻沒再提求親的事,而是舉起酒壇子,殺得青城山眾人要麼飛上天,要麼鑽下桌。
寧青青也飲了許多青梅釀,整隻蘑菇輕飄飄的,身似是要被月色託浮了起來。
滿心滿眼都是快樂。
月上中天,散了宴。
謝無妄牽著寧青青的,帶她起身,順著石板山道往後山。
大乾燥熾熱,五指修長有力。
左右無人,心直口快的蘑菇忍不住道:“謝無妄你是不是後悔啦?你不是要求親嗎,怎麼不求?你後悔了是不是?”
他不答,腳步邁得更大,她得兩步並步才能追得上。
她抬眸瞥他,他寬肩微,似是在悶笑。
穿過兩片小樹林,來到他從前為她蓋的“生氣亭”。
他閒閒倚著亭柱坐下,長臂環,將她攬到懷中。
垂頭,濃濃的酒氣向她襲來,是最強勢的進攻姿態。
他的眸色黑而沉,多年夫妻,她自然知道他在打什麼主意。
她下意識地抬抵住他堅硬的胸膛。
“阿青。”他的嗓音染上了層晦暗沙啞,語速略快,“不哄得你心甘情願,如何向岳父求親?”
蘑菇的腦袋面裝著青梅釀,暈乎又愕然:“那也不能在這啊……”
“為何不能。”他逼近了些。
酒氣掩不住他自身的冷香,幽幽地,伴著熱息縷縷將她的神智拆得七零八落。
“阿青。”他啞聲道,“我想要你心無芥蒂,和從前樣,放放心心把生交給我。”
她怔怔看著他。
他的黑眸中,不是野望,而是認真。
她很快就繳械投降。
“那、那你得用結界把周圍封起來。”她的面頰燙得要燒起來。
謝無妄輕笑:“還用你說。”
呼吸交織。
他垂頭,額觸著她的額。
寧青青的眼前泛起了片白光。
“???”
等等,她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難道他並不是打算用那種最簡單、最愉悅的方式來哄得她心甘情願嗎?她還以為他要在花前月下的亭子中,與她……
神魂墜入妄境之,寧青青明白了謝無妄的意圖——
他作弊!
他想要利用妄境,帶著她重新經歷遍過往,修正從前的錯,給她段美好的記憶。
寧蘑菇心頭浮起了壞意。
‘龍曜!’
‘在嚶!’
‘幫我封印謝無妄現世的記憶!’
寧青青狡黠地壞笑起來。
封住謝無妄記憶,可不就變成了當初她與器靈、心魔起玩的遊戲嗎?
熟練老,所向披靡。
寧蘑菇不知道的是,安排妄境之,謝無妄早已對龍曜下達了同樣的指令——
“封印阿青現世的記憶”
龍·雙面間諜·端水大師·曜:“……懂嚶!”
好叭,讓他兩個起失憶,全情投入地在妄境面過夜就對了!
很簡單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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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木屏風牆異常光滑,月光從身後照進來,映照出寧青青雙迷茫的睡眼。
她站在乾元殿後殿,呆呆眨了眨眼睛。
她覺得自己可能還沒睡醒。
她方才夢謝無妄愛極了她,嗓音嘶啞,又急又痛,迭聲喚她名字讓她不要死。為了她,他不要權勢地位,拋棄修為,扔掉性命——為她傾盡切。
她彎起了眼睛,露出個傻乎乎的笑容。
是啊,謝無妄就是這麼愛她。三百年來,他嘴上不承認,身倒是誠實得不得了。
這次出行之前,他曾扣著她的指,陪她躺在大木臺上曬了大半天太陽,黑眸懶洋洋地泛著愉悅和寵溺,將他不好意思宣之於口的離愁別緒遞到了她的心底。
她也想他了!
聽著前殿傳來的絲竹聲以及女子嬌媚悅耳的酥軟歌聲,她不禁嘆了口同情的長氣。
她知道謝無妄不喜歡這些。剛打仗回來,公文不知道得堆多厚沓,哪有閒心聽這吱吱呀呀浪費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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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垂下眼角,踢踏著腳步向前後殿之間的重幔。
在這,前殿傳來了章天寶尖細的嗓音——
“如極品竟入不了道君的眼麼?道君對尊夫人當真是往情深、忠貞不二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