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燼神座第二十五章 聖還是魔？
經堂內再一次地陷入了冗長的沉默中......
幾乎沒有人察覺到高高在上的教皇在聽到艾森這個名字時，不經意間流露出的一絲異樣，只有休·格拉菲爾那雙清澈而透亮的雙眸裡極其敏銳地捕捉到了那一閃即逝的感情流露。教皇似乎也注意到來自下方的那道目光，他低垂的眼簾向著那道目光投來的方向看去，那裡只有一盞搖曳的燭火，休·格拉菲爾的面容不知何時又深深地藏進了陰影裡，連帶著他犀利的目光一起消失地無跡可尋。
“軍部的人？”良久，蓮安娜似乎按捺不住周圍壓抑的氣氛，率先打破了沉默，她的語氣裡夾雜著一絲的疑慮和凝重，“他們怎麼會突然間插手聖教的事？”
“這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吧，聖教與軍部雖然表面看起來和睦相處，但其實暗地裡早就爭鬥了數百年，這在朝中也算是公開的秘密了。”粗曠的男聲刻意地壓低了自己的聲音，讓心中某些莫名躁動起來的情緒不那麼輕易地暴露出來，但是他的聲音裡依然可以察覺到隱隱的狂熱，“這次公然阻擾我們的行動，應該可以算作是向聖教的公開挑釁了吧？我們是不是也該讓他們知道一下，聖教可不是......”
“艾森·特洛克斯伊向來獨來獨往，在軍部中是一個特立獨行的人，就目前的情況來看，還無法判斷他這次的行動是軍部的意思，還是......只是他艾森·特洛克斯伊自己的一時興起？”老者深深地皺起眉頭，撇了眼沉不住氣的男子，喝斥道，“貿然將事態提升至聖教與軍部的衝突，實在有些欠妥。”
“琳娜·克勞德可是聖教黑色通緝令上的重要罪犯，貿然將事態提升的是軍部的那位年輕少將才對吧？”蓮安娜對老者的一番說辭顯然很不滿，冷哼一聲，有些不以為意地譏諷道，“如果聖教對這樣明目張膽的挑釁都不做出任何回應的話，這才是真正的欠妥吧？”
“我也贊成蓮安娜的說法，無論如何是他們率先破壞了我們的行動......”男子舔了舔乾燥的嘴唇，低沉的嗓音中漸漸地透出清晰的殺意來，“不管他處於什麼樣的目的，到底是不是軍部的意思，也該由他本人親自給我們聖教一個合理的說法吧？難不成就這樣放任他不管？讓我們自己嚥下這口惡氣？”
“只是他的身份......”老者低垂的眼簾漸漸抬起，欲言又止地看了看端坐在誦經臺最高處面色依舊平靜如水的教皇，“可不止軍部少將......那麼簡單......”
“特洛克斯伊一族嗎？前輩是在顧慮這個嗎？”教皇的嘴角微微地上揚了一些弧度，若有若無的嘲諷掛在這張神邸般俊美的臉上，他的聲音帶著某種金屬的音色，迴盪在誦經堂內的時候無形中產生一種令人壓抑的震懾力，“他的行為確實已經侵害到了聖教的利益，不管他是誰，再尊貴的身份在聖教面前也終究只是一介凡人而已。如若凡人妄想踐踏神的尊嚴，那麼他必將遭受神的懲戒！”
“可是......目前奧斯蘭的形勢嚴峻，如果公然和特洛克斯伊一族鬧翻就等同於和整個【毒蛇】軍團開戰了......”老者的面容裡始終籠罩著一片揮之不去的陰霾，“內憂外患的雙重夾擊之下，帝國搖搖欲墜……”
“帝國搖搖欲墜？”男子輕蔑地笑了笑，“這未免有些誇大其辭了吧......”
“無妨！”教皇清冷的聲音打斷了男子，“以我對特洛克斯伊那些老家夥的瞭解，這絕不可能是他們的意思，而且他們掌控【毒蛇】已經數百年之久，其中的利害關係比你我都要明了。是艾森擅自盲目的決策損害了聖教的直接利益，那麼理應由艾森來全面承擔其造成的後果......”
“這......”老者還想說些什麼，但是注意到從誦經臺頂層投來的冷冽目光，最終他還是無奈地搖了搖頭，沉默了下去。
“如果諸位沒有異議的話......”教皇頓了頓，聲音聽起來更加的尖銳了些，“那麼從此刻起我就將艾森·特洛克斯伊列為紅色通緝令上的目標，綜合他的作戰方式、作戰能力以及行動的軌跡路線，勞煩諸位派遣最恰當的戰力儘早將他捕獲......由我親自審訊！”
“紅色通緝令嗎？會有些棘手......”休·格拉菲爾突然說道，“艾森·特洛克斯伊的戰鬥力毫無疑問已經被列入A級，而且很大程度上來說極有可能是最巔峰的A級，'天才少年'這個頭銜可不是花俏的裝飾品而已。其次，拋開他個人的戰鬥力不講，他的下屬也都是極為棘手的問題，由他率領的【毒蛇】第七番隊【冰翼】雖然只有區區數人，但據說都是一等一的強者，雖然目前能夠截獲的情報裡只有其成員的數量以及少數成員的名字外，其他一概不詳。但是就按照科威坦一役的結果來看，傳聞並非空穴來風......”
“白袍大主教的意思是......”一直沉默到現在的紅袍大主教終於開口了，他蒼勁深沉的面容裡閃過兩道刀劍般鋒利的光芒，緊縮成一條細線的眸子看起來就像是毒蛇的瞳孔，危險而致命，但他的面容在瞬息之間又柔和了下來，彷彿剛才的鋒芒只是一個錯覺，“我們紅袍是無法勝任這個任務的？”
“確實如此，你們面對的不僅僅是一個艾森·特洛克斯伊，極有可能是整個第七番隊【冰翼】，而【冰翼】裡所有成員的戰力和能力都是未知數......”休·格拉菲爾迎著紅袍大主教的目光看去，面色平靜地繼續說道，“恕我直言，你們成功的機率可能低於百分之一。”
“有意思！”紅袍大主教緩慢地將雙手交叉搭放在誦經臺上，將他的臉埋進交叉的雙手之後，使人看不清他的表情，“那依照白袍大主教的推斷，該由誰去執行這個任務最為穩妥呢？”
“科威坦一役是黑袍的恥辱......”一道渾厚充滿力量的聲音忽然響起，搖曳的火光後，映入眼簾的是一張詭異的假面，看上去是類似銀的質地，將整張臉牢牢地包裹了起來，甚至連眼睛的部位也沒有留出孔洞，整張假面上只有正中央有一條細小卻狹長的縫，從頭頂處一直延伸至下頜，幾乎將整張假面一分為二，像是被人用利刃切開的傷口，又彷彿是微微張開獨目的惡魔，用猙獰或是貪婪的目光凝視著你，讓人不禁後背發涼，“艾森·特洛克斯伊就由我這個黑袍大主教來負責捕獲吧。”
“伽耶寺......”紅袍大主教漸漸縮緊的瞳孔瞥向不遠處的假面男子，隱沒在雙手之後的面容裡依稀泛起一絲複雜的神色，不過終究他也沒有再說什麼。
“有趣，那個年輕的帝國少將似乎也勾起了你的興趣呢？”教皇饒有興致地看著浮現在燭火後那張冰冷的假面，神色裡隱約有一種狂熱地期待，“這樣一來的話，休，你也應該沒有異議了吧？”
休·格拉菲爾靜靜地注視著對面那張沉冷的假面，微微點頭。
“那麼......今天的集會就到此為止了！”教皇緩緩地起身，柔和的光團再次從他華麗的白色長袍上散發出來，他高貴而英俊的面容裡泛著優雅的微笑，“辛苦諸位了！”
“教皇大人！”紅袍大主教有些猶豫地叫住了正準備離開的教皇，“還有一件事......”
“哦？”教皇微微一愣，回過頭來看向下方的這個身穿紅袍的中年男子。
“關於科威坦一役中倖存的諾拉......”紅袍大主教在教皇的注視下，恭敬地請示道，“該如何處置？”
“那個失敗者嗎？差一點忘記了呢！”教皇有些抱歉似地搖了搖頭，他白皙如玉的手臂從長袍中探了出來，看似隨意地在空中一揮，冷漠地說道，“聖教不需要失敗者！”
突然在教皇手臂揮過的前方，層層疊疊的誦經臺最上方，突兀地凝聚出一股龐大而耀眼的魂力來，像是東昇的旭日，火紅般的光芒四射，照亮了朦朧昏暗的誦經堂，甚至讓整個誦經堂都有些刺目的眩暈感。伴隨著紅光的亮起，龐然的魂力像是洶湧的風暴般在狹小的空間內肆虐，彷彿有千軍萬馬在奔騰，有無數的野獸在咆哮，所有的燭火在同一時間內被風暴撲滅，然而誦經堂內卻在那團光芒裡越發地明亮起來......
那團火紅色的光芒漸漸地清晰起來，那是一團懸浮於半空中的火焰。說是火焰，其實不太恰當，因為和世間任何形態的火焰都不同，它幾乎沒有尋常火焰跳動的痕跡，但它異常灼熱的溫度甚至比任何的火焰都來得兇猛狠戾。如果非要形容的話，那團火紅色的東西更像是液態的火焰，它緩慢地流動著，逐漸呈現出某種怪物前肢的形狀，修長而尖銳的利爪，飽滿而結實的肌肉依稀可辨……
“這......這是教皇大人的能力嗎？”
“這股魂力竟然如此......”
“這......就是傳說中的【燭龍之息】嗎......”
誦經堂裡除了僅次於教皇之下的三大主教還能保持著鎮定從容的姿態外，其餘的所有人都被這瞬息之間暴戾洶湧的魂力鎮住，他們的面容裡是深入骨髓的驚駭，那股炙熱而洶湧的風暴裡翻滾著難以言喻的狂暴魂力，彷彿頃刻間就可以毀天滅地，塗炭生靈......
窒息般令人壓抑的魂力驀然從天而降，匍匐在地的諾拉感受到逐漸籠罩下來的炙熱氣息掙扎地抬起頭來，那雙黯淡的眼眸被漫天的液態火焰所填滿，撲面而來的灼熱氣流化為最深的驚悚和絕望滲透進她不斷顫抖的身體裡。
液態火焰凝聚的前肢猛然下沉，帶著磅礴的氣勢，那具鮮活而恐懼的身體最終都沒能吐出一個字，只在剎那間，無聲地灰飛煙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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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悶的聲響迴盪在誦經堂內，塵埃般的灰燼紛紛揚揚地瀰漫，如同灰色的碎雪。
那個神邸般俊美的男人在漸漸暗淡下去的光芒裡邁出了深紅色的大門，自始至終，他都沒有去看一眼身後灰燼瀰漫的場景。
縱使他有著神邸般的面容，卻依舊無法掩藏他魔鬼般暴戾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