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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官誌異

二一 臘月吐詞畫仙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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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官誌異二一 臘月吐詞畫仙骨

紅毯攀附的楠木階梯,走上階梯,迎面是一張青蛇盤青竹的玻璃屏風,繞開屏風,腳踩用黯淡琉璃鋪就的走廊,走廊盡頭,一扇紅木門扉上,掛有一副高仿的張大千作品《金荷》,略過那形似神不似並且袖珍的著作,推開門,走進那間漆金柱子纏遊龍、鐵木地暖鋪虎皮、羊脂屏風畫仙鶴、八仙寬桌坐貴客的高檔雅閣。

用岫巖玉雕刻的八仙桌上,諸如常規宴席,擺放著滷水花生、涼拌木耳、酸醋蕎麵,坐在桌前的人依輩分上下落座,此刻見房間門被推開,就都把目光朝那邊看去。

繫著圍裙的味蘆御廚生得彪悍,雙手各端一道硬菜,進入房間以後,把味蘆招牌子母乾坤雞和元寶臘蹄擺放在桌上,搓了搓手以後,從兜裡取出一包中華,拆開塑膠封皮,給在座的除了那可愛侄女兒以外的人一一打上。

在接煙的時候,馬四站起身來,畢恭畢敬,靠坐在馬四身邊的馬道成則沒有那麼多事故心思,穩坐著直接取過煙,而另一方坐在馬道成對面的扎西強木則是有樣學樣,學著馬四一樣恭敬的接過煙,並且還謙卑的附加上謝謝,錢知峒接煙也是同樣。

尤其是重要場合,無論官場或商界辦宴請,一些自古就成文的禮數不能缺,中黃堂歷來不興這個,馬四最討厭的就是這種酸儒的古板禮數,非重要宴請場合,他撿著板凳就坐,不管什麼主次,不過今天不同,有幫主在的桌子上,就得興這個。

桌子上,面門為上席,反之為下席,古時唐、宋、明三朝以左為尊,以右為次,就包括現代一些上層官場和豪門望族,都以漢人專權的這三個朝代為準,定了左尊右次的順序。

地興幫幫主陳芳澤,面門坐上席,左手位置坐著馬四,右手位置坐著陳雅美,接連往下是左邊馬道成,右邊錢知峒,然後是左邊扎西強木。

這種坐法雖說在禮節上顯得繁縟,但也有讓外人一眼就能區別在座所有人的身份、級別的好處,總不至於鬧出笑話惹出尷尬。

坐在上席的陳芳澤是一個西裝革履、戴棕色眼鏡的大胖子,總是笑呵呵的,給人感覺不壞,接過煙後叼在嘴角,由馬四麻利的掏打火機把煙點上,看了看那位掛著圍裙的廚子,笑如彌勒:“親家,怎麼是你親自下廚?”

彪悍的廚子自己也點上了一支煙,離他最近的扎西強木站起身來,取出打火機為他點燃,他則一邊吐煙一邊說話:“聽說馬四才替你辦成一件事,以前幫裡每次有弟兄搶到牌子,領命出門辦事,回來後都是由我操刀做慶功宴。現在不興搶牌子了,全憑關係領命辦事,我也許多年沒做慶功宴了,不知道有沒有生疏,就想著試試,有沒有生疏還是你們說了算。”說著,他看向正等著自己打招呼的陳雅美,縮著腦袋著笑著指了指她:“女兒,又漂亮了!”

陳雅美很開心:“謝謝乾爹!”

陳芳澤笑哈哈,抽菸說道:“紫霖又跑出去玩了?”

“那臭小子,別提了。”廚子有些生氣:“最近老和一幫不三不四的人呆在一起,搞什麼街頭演唱,還說要去京城闖闖,氣死我了。”

陳芳澤抖了抖煙:“好啊,有個富老爸不靠,偏靠自己,和你一樣骨氣,比我家雅美好多了,敗家丫頭。”

陳雅美蔑了胖老爸一眼,沒有作聲,埋頭玩手機去了。

廚子笑了笑:“現在的年輕人吶,就是不懂啥叫樹欲靜風不息,子欲養親不待。不似我們從小被黃荊棍打到大,到了這個年紀,還時常惦念著,希望過世的父親再打自己一回。”說到這裡,他很精明的抓住了氣氛降落縫隙,笑道:“先下去了,和我多聊一分鐘,你們就多遭一分鐘的餓。”

見廚子轉身走出三五步,陳芳澤喊住他:“親家,待會兒上來坐坐,我兩親家好久沒有敘舊了。”

廚子轉身,壞笑道:“只怕不是要敘舊,而是要酗酒吧?哈哈,戒了。”說著話,在陳芳澤臉上掛笑的間隙中,他轉身出了雅閣,把門輕輕的帶上了。

等了片刻,坐在馬四身邊的馬道成突然開口,話題突兀:“店家是位練外家拳的高手。”

“這你都能看得出來?”馬四提問,大有說相聲的意思,相聲當中有一技巧,兩人配合,一人唱主一人唱輔,主的作用在於實打實的滿腹經綸,而輔的作用在於要說什麼話來作引子,把主肚子裡的才學牽引向觀眾,其中常見的就是以輔來提問主來回答,以此來扣住觀眾的眼睛和耳朵。

馬道成閉目想了想,說道:“肩、肘、胸、膀、拳;上路功底一目瞭然,只有經常使拳的人,才會在這幾個部位有顯眼的地方,有功夫的人和健身出來的人,區別在於有功夫的人靈動,外表看去肌肉不多,但內在緊密,是可以大開大合的,而健身出來的人,其肌肉都顯在外邊,是靠蛋白質堆出來的,沒有實戰,總以古板方式鍛鍊,肌肉是死板的。店家遞菜上桌時,我見他胸傳肩、肩傳臂、臂傳手的動作如脫兔靈活,還有那些手掌上和拳頭上的繭巴,斷定他曾經練過外家拳。”

馬四巧妙的給道成搭起與幫主聊天的橋:“小子沒白在山上呆十七年,允老闆練的是你師父最精通的兩種拳法之一,八極拳。”

請君入甕,陳芳澤很配合的進入話題,提問馬四:“看樣子,你還沒和道成講過有關咱幫的事?”

馬四呵呵笑道:“一直沒來得及。”

陳芳澤扶了扶那幅棕色眼鏡,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繼而化身說書人,放下茶杯,拿起筷子,有模有樣的往桌上一按,雙子雕像轉面,慈悲代替兇惡,他的動作詼諧到位,笑道:“給你們講講允老闆,允西岐的故事,上一任幫主在位時,大概是八十年代的時候,有一幫從滇緬邊境來到天府的邪教組織沁入錦官城,這群人從不露頭,透過許多錯綜複雜的關系網,把一種蘑菇推銷給我們七街九幫的弟兄,這種蘑菇不知道是怎麼被培植出來的,人吃了以後會產生幻覺,和虞美人是一種貨色,把咱幫裡的人搞得像晚清煙館裡的爛材,幾次外地幫派到本地滋事,我們的戰力根本就比不過人家,吃了很多場敗仗,最後衍生出了外幫越界來青羊邑搶地盤的局面,孫六哥當庭震怒,舉整個七街九幫掘地三尺,要把那群緬甸邪教挖出來。呵,也算是誤會,當時在青羊邑新興了一股勢力,抄著一口雲滇口音,其中又有那群邪教分子從中作梗,誤導了孫六哥,以為啊,這種蘑菇是那個叫雲滇幫的新興勢力散播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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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裡,陳芳澤揉了揉大拇指上戴著的水玉扳指,那場戰役自己立大功,孫六哥把這枚前幾任地興幫幫主傳下來的扳指交到了他的手上,想當初憶當年,說道:“雲滇幫正是新生萌芽時,實力強過咱們三個幫的總和,老允單槍匹馬去找雲滇幫幫主陳守彩,約戰一場,立下規矩,老允若是贏了,雲滇幫解散,若是陳守彩贏了,老允就替雲滇幫牽線搭橋,搭上孫六哥這條大船。八極拳對上形意拳,都是渾厚剛猛、大開大合的拳法,更是由兩個大師級別的人過手,很多人都去觀戰,一戰打了一天,兩個人身上全是傷,打得兩人躺在地上喘粗氣,雙雙力竭,結果評了一個平手。”

陳芳澤似乎很有說故事的天賦,音調起落把握很到位,或許是多年來給女兒講睡前故事的經驗總結,也可以說,他是借用給女兒講睡前故事練口才,在扎西強木和馬道成看來,這是位健談的幫主。

“老允這一戰,徹底的顛覆了雲滇幫之前對我們的看法,本以為我們都是被那種蘑菇把身體搞垮的累卵,結果讓老允把氣焰滅了一大截,更漲了七街九幫的士氣,後來孫六哥認為是陳守彩在鼓搗蘑菇禍害本地幫派,一聲令下,七街九幫全體同仁一律戒毒,然後開始對雲滇幫進行驅逐肅清,那天晚上調令一下,七街九幫全員出動。我加入地興幫許多年,截止到現在,那麼大的場面也只見過一次。許多人都很奇怪,明明出三個幫派的力量就能順利打壓雲滇幫,為什麼孫六哥非要把全部力量都呼叫出去,當時我們這些小子就在下面探討,說大老闆這是要殺雞儆猴,不僅僅要打壓企圖搞垮幫派內部力量的邪教,更要讓那些企圖搶地盤的外來幫派知道,他們面前的這座山,究竟有多高。有說是為了織一張臉,有說是大老闆怕雲滇幫有隱藏實力,也有說是為了磨礪咱們這幫手下的。”

“後來啊,都說錯了。”陳芳澤抬手示意大家都動筷子,捻起一塊雞柳放進陳雅美的碗裡,說道:“其實那天晚上,比我們很多人想象的要複雜得多,因為有人發現,怎麼連文殊院和青羊宮裡的和尚道士也都出來了,他們雖然歷來尊敬身為總袍哥的大老闆,卻從來不沾染幫派事,他們出現就意味著一件事,滲透進偌大青羊邑的那股邪教勢力,單靠七街九幫是沒辦法解決的。”

“直到大老闆帶著我們把雲滇幫趕到了火車站,我一直記得,當我低頭看表時是凌晨三點十二分,羅秀夫出武侯祠,把所有問題給大老闆攤牌說明,並作連環計引邪教浮出水面,具體出了幾計我們這些下面人無從得知,就只知道在羅秀夫和大老闆交談以後,孫六哥主動向已是強弩之末的陳守彩請和,那晚,關於幫戰的事就這樣草草收尾,大家都回家睡覺,後來小半夜的事,據說是交給了青羊宮和文殊院,記得那晚妖風肆掠,拍打門窗聲響很大,好些住戶家的瓦頂都給大風掀飛了,我們當晚那些出戰的人都太累了,躺在床上矇頭就睡,後來才聽有人說,那晚聽到妖風裡有人在慘叫,像是被火燒,後來我才發現,那晚就是農曆七月十五中元節,有百鬼踩火夜行,從酆都城到陽間來。”

“第二天。”看著寶貝女兒給自己碗裡捻了一塊豬蹄肉,陳芳澤肥肉抖動笑了笑,繼續說道:“第二天,七街九幫少了一幫,變成了七街八幫,當時我們就感慨,說邪教究竟有怎樣的魔力,竟能在一直不浮出水面的情況下就迅速的同化了我們整整一個幫。我還記得那個幫派,當時還是大老闆在九幫中最器重的,一夜之間,說沒了就沒了,無論是幫主還是堂主,就連那幫手下,全都不見了。邪教用那種蘑菇控制了他們的心智,並給他們灌輸了歪理,偌大一個三百人上下的幫派,並且還是大老闆最是器重的一個幫,一直在我們身邊當著邪教的眼線,把我們內部的所有資料都交給他們,讓邪教更一步的對我們進行滲透。還好,大老闆反應得很及時,才沒讓從清中葉傳下來的七街九幫毀於一旦,後來,雲滇幫被大老闆招入麾下,七街九幫才又名副其實。那晚以後,那種蘑菇再也沒有出現在青羊邑境內,邪教似乎一夜之間就人間蒸發,至今再未出現過。然而沒過多久,青羊宮觀主青羊真人,和幾位德高望重的真人相繼羽化,事後半月,文殊院住持,和右護法頭陀圓寂,那次邪教入侵,對整片青羊邑,無論是宗教還是江湖,都無疑是鎖喉一擊。”

說到這裡,陳芳澤第一次動筷子吃東西,才把豬蹄肉吞下肚,臉上浮現出陶醉,接茬再講:“真是懷念八十年代的那場春風,那時馬四剛跟我,和我一起看到天府江湖最燦爛的一角,那是法王下貢嘎來錦官城的八十年代,是葉**獨戰百餘江湖人的八十年代,是劉心齋於‘中華道教論法切磋’中,替青城一脈奪取第一張交椅的八十年代,是昭玉茗仗劍去雪域高原、誓要為民除害的八十年代,那幾年裡,天府高樓拔地,疏通坦途,城市膨脹人海往來,天罡正氣和浩然正氣作孔懷兄弟,同氣連枝,教邪教聞風喪膽,如今想來,真是快意啊。”

雖從未與邪教正面一戰,卻為自己能生在這樣的江湖,而深感榮幸。

之後的十幾二十年裡,西邊和西北的外邦邪教曾想借勢崛起,兩股龐大到可以撼天的天罡正氣從天府的錦官城和甘隴的金城發兵,重磅之下,邪教幾乎遭受滅頂重創,以致如今再也不敢露面。

又吃了幾筷子以後,等著所有人都從這個故事裡回過神來,被勾起話癮的陳芳澤從懷裡取出一張照片,沒有直接把照片遞給誰,先問馬道成:“道成啊,你師父曾經和法王交過手?”

馬道成想了想,點頭道:“很多年以前的事了。”

陳芳澤把照片遞給了身邊的馬四:“那天有個朋友就在貢嘎山下,這是他早上起床的時候拍的。”

馬四拿起照片,看到照片內容以後,也沒感到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從拍照的角度來看,拍照的人應該站在康定城裡,照片上的康定城背後有雪山重疊,在眾多雪山中最突兀拔尖的一座絕頂山峰上,一棟青塔高聳雲霄,那時可能是剛到黎明,有一束陽光從濃雲中穿透而下,照在絕頂山峰上。

看了一會兒也不得要領,馬四賣著笑,向幫主問道:“大哥,這就是一張從網站裡下載下來的貢嘎山照片嘛。”

這本就是一張在外人看來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的照片,但它的特別之處,若是看懂了,就是非要珍藏不可的寶物。照片畫素很低,所以寶貴的東西不太顯眼,陳芳澤放下筷子,用手指了指照片上那棟立於貢嘎絕頂上的青塔,又指了指那束從天而降的陽光,說道:“你仔細看這兩樣東西。”

青塔,陽光。

馬四再看,也沒發現什麼特別之處,這讓扎西強木和錢知峒是心急如焚,都很想知道那照片上究竟有什麼玄機。

青塔,陽光。

第三眼以後,馬四突然恍然大悟,驚詫得張圓了嘴,舌橋不下:“這。。。。。。”

他就說,這青塔怎麼會這麼扎眼,自己以前沒少去貢嘎山朝聖拜佛,始終記得最高大的兩棟建築物就是慈航殿和玉京宮,這照片上的青塔卻著實沒有見過。

照片上那棟青塔是透明的,透過青塔,還能看見背面的雲海。

而那束陽光就更不得了了,陽光光柱中,模模糊糊有一條巨大手臂從貢嘎山負面山體下抬起,那條大到可以覆蓋整片貢嘎絕頂的手掌作摘星之勢,拈花指尖,捏住了陽光中的迤邐彩暈,並且作勢,似乎要一掌轟垮整座貢嘎山。

見馬四看懂以後,陳芳澤點頭表示如你所見,說道:“青城掌教劉心齋的《青城玉房訣》臻於通天的境界,那座青塔是劉天師的真氣凝型而成,而陽光裡那條手臂,就是法王的大雷音手筆。”

“外人以為拳腳碎大石和刀劍快過眼睛就是江湖最出彩的光景了,看了這張照片以後,你還會以為把拳腳刀劍練好就是人體極限?先前老馬常在我面前說起道成是劉天師的弟子,我始終將信將疑,但是這次四姑娘山之行,憑藉著道成一己之力就從絕境中救出文靖,我就不得不信了。”

見馬四仍處在渾噩中沒有作勢要介紹人,陳雅美就搖了搖陳芳澤的肩膀,說道:“爸爸,其實不止馬道成一個人有功,扎西強木也很有功勞啊。”

陳芳澤看了女兒一眼,眼神撲所迷離,然後笑起:“哈哈,看我這糊塗心思,老馬在回來的路上時就和我提起過,扎西小兄弟,嗯,不錯,是個人才。”

被這麼句不痛不癢的話‘誇獎’以後,扎西強木心頭一念瞬息,心想,熊吳力和姜叔在今早看見自己和陳雅美在一塊兒,可能就把這道訊息轉達給了陳芳澤。

都說老爸和未來女婿是半個情敵,這話真沒錯,但虧就虧在自己不是陳雅美的男朋友,被陳芳澤這句話冷落真是冤大頭,也不好說什麼,被誇了自然要答謝,扎西強木謙卑的低了低頭,笑道:“幫主謬讚了。”

陳芳澤笑了笑,就沒再管扎西強木,而是招呼大家吃菜,然後和馬四說起話來,據扎西強木猜測,應該是在跟馬四賠不是,說沒想到會讓他丟掉生意之類的話。

茶飯過半以後,扎西強木悄悄的讓馬道成把那張照片遞給自己,拿著照片看,他皺起了眉頭故作看不明白,心血卻如潮浪拍兩岸般,肆意狂沸。

江湖,是真的存在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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