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霜雲歌第十一章 成何的過去
戚三六對著空氣用力向自己方向一拉，遠在幾丈開外的月高輝忽然身子踉蹌向前撲倒。
“嘿嘿嘿。”戚三六笑了，“從你黑刀憑空飛行開始，我就有疑惑。如果黑刀是隨著你的心思自如飛行的話，你的手又為什麼要做那些多餘的動作。”
“這樣一想，我就明白了。”戚三六接著道，“你和黑刀之間，一定是用了某種線連線，就像人偶師用線操縱人偶一般。”
“可是我幾次與你的黑刀接觸，都沒能摸到那條線，就好像那條線根本不存在一般，直到你的同伴過來偷襲我。”戚三六再一次拉扯，月高輝被迫向著他走去。
“他們投擲匕首，把我打得滿身是血。”戚三六沉聲道，“可是你沒想到的是，我的血卻正好濺到了那條看不見摸不著的細線之上！”
月高輝心中一震，看來黑刀的秘密已經完全被他知曉了。
“其實我已經握住了那條線，可是一絲手感都沒有。因為，那是你們羽族特有的一種鳥類的羽毛。
二皇子曾告訴我，羽族的祖先曾經從神鳥風喉的身上拔下十二根羽毛。這些羽毛堅不可摧，又非常柔韌，拉伸到十丈之長也依然充滿韌性。你所用的，就是風喉的一根羽絲！只有風喉的羽毛，才會輕如一陣微風，拿在手中沒有任何實感。”
月高輝長嘆一聲，閉上眼睛。他的左手食指之上有十幾道非常細小的血痕，這些血痕深入他的筋脈之中，這也是為什麼月高輝只能被戚三六拖行卻不能主動解除的原因。
這些羽毛早已經和他融為一體了。
他被戚三六拖到身邊，等待他的，是那葫蘆的砸頂一擊。
月高輝並不怕死，只是遺憾，至死也沒有弄明白，戚三六究竟隱藏著怎樣的御術。
他忽然抬起頭，迎上戚三六的目光，詭異一笑：“下次再見面，一定要讓你使出全力！”
這話語讓戚三六葫蘆滯空了一秒，隨後，再次砸下。
無頭的屍體軟軟倒下，戚三六看也不看一眼，轉過身去，用力一甩葫蘆，將粘上的紅白之物甩開。
剩餘那三人見月高輝已死，居然不約而同跪在地上。
戚三六笑道：“怎麼，要求饒……喂，你們！”
那三人以頭搶地，將自己腦顱砸裂，一同死去了。
這些到來的不速之客，最後竟然以相同的方式全部死去，也不知道是巧合還是冥冥中的天意。
戚三六不去理會，臉色一頹，吐出一口鮮血。他再也撐不住，仰面倒在地上。他虛弱喊道：“成何將軍，你過來扶我一把……”
現在成何反倒成了傷勢輕的那一個了。
成何將戚三六扶起，兩人相互扶持走到一塊巨石邊坐下休息。
戚三六聲音低垂：“將軍，還請你幫忙，拔出這兩把匕首。我現在全身無力，已經沒法自己動手了。”
成何點點頭，撕開戚三六膝蓋附近的褲子，去檢查起他的傷勢來。這一看，又讓成何暗自心驚。匕首精準無比插中穴位之中，經脈受阻，無法將血液輸送到小腿以下，怪不得月高輝說戚三六會喪失力氣。
可是他分明又看見戚三六站了起來。這要有多大的意志力才能做到？
成何感慨不已，輕聲道：“我要拔了，忍住。”
連續拔出兩把匕首，戚三六一聲未吭。匕首拔出後，他卻立刻大聲嚷嚷起來：“快，將軍，那我的葫蘆來。”
成何將葫蘆拿了過來，戚三六此時氣色有些好轉，一把奪過葫蘆，開啟塞子，對著葫蘆口用力嗅了嗅酒香。
戚三六道：“將軍，你們在戰場上打了勝仗，回去能喝酒嗎？”
成何道：“星圖軍令行禁止，嚴禁飲酒。違者可要受三十鞭刑。”
聽完這話，戚三六哈哈大笑，將葫蘆遞給成何：“不喝酒，人生很無趣啊，現在就你我二人，將軍犯一次軍規，可敢？”
成何微笑，接過葫蘆：“能有戚兄這般奇人作伴，就是受鞭刑，又如何！成何今日便陪戚兄暢飲！”
二人相視，豪爽笑聲突破雲霄。
突然之間，成何一愣，一拍腦袋道：“壞了，我把三三姑娘給忘了！”
“我姐姐？她在這兒？”戚三六也一愣，隨後瞭然道，“對了，殿下要姐姐跟星圖軍一起回來的。”
成何喝得三分醉意，掙扎著站起身道：“我這就去檢視三三姑娘情況，戚兄你稍等片刻。”
成何下了廢墟，走到之前位置停下。不知是何原因，前方竟然多出了一條通路，碎石斷梁之中，有一個可以讓人匍匐爬過去的小口。想來應該是士兵挖掘引起的震動導致這裡又塌方了一次。
成何鑽過去一瞧，四通八達的甬道被掉下來的巨石堵住去路，只有那麼一條勉強還能通人。估計三三姑娘就是沿著這條路一直向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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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何繼續深入，不知不覺竟來到兩扇倒塌的巨大石門之前。那石門邊緣處有巨大的機括開關，都已經損毀，但依然可以想象，沒被毀壞之前，這機括應該是用來控制石門開關的。
成何朝裡瞄了一眼，忽然愣住。一塊巨石佇立在那頹圮廢墟之中，格外突兀。心中一動，一抹狂喜湧上心頭。
這一定便是二皇子要求尋找的那塊巨石了！
他腳步向前一踏，又很快收了回來。有哪裡不對勁……成何琢磨，他一眼能看出來的東西，三三姑娘也能看出來。一旦她看見這塊巨石，肯定會派人回來稟告，可是為什麼一點訊息也沒有？
三三姑娘去了哪裡？
這巨門之後，有些古怪。
成何朝裡仔細看了幾眼，忽然瞳孔一縮。他見到在那巨石之後，隱隱能看見三三姑娘的一小塊衣角！
三三姑娘，她是在這裡遭遇了不測？
難道說，月高輝那夥人，還有同黨？
想及此處，成何邁開步子便衝了進去。他奔赴到三三姑娘身邊，將她抱在懷中仔細檢查。
然而戚三三渾身上下衣衫完整，沒有一處受傷的痕跡。只是緊閉著雙眼，臉色有些發白。
成何輕輕搖動戚三三：“三三姑娘，三三姑娘，醒一醒！”
戚三三幽幽轉醒，在成何懷中睜開了眼睛。她一見到成何，立刻驚恐喊了起來：“將軍快離開！這裡被羽族下了詛咒！”說著，一雙手推搡起成何的胸膛，想將他趕出去。
可是成何方才胸膛受傷，傷口還沒癒合，被戚三三一推之下，又將傷處迸出鮮血，動作慢了一拍，沒能站穩身子抱著戚三三離開。
成何已經意識到事情不妙，但終歸是晚了一步。
不知何時，他們的身邊環繞著濃濃的白霧，霧氣中，忽遠忽近傳來縹緲的歌聲。
戚三三雙目中滿是恐懼，她低聲喊道：“又來了！又來了！我們逃不掉了！”
懷中的人顫抖地厲害，跟在二皇子身邊多人，戚家姑娘什麼風浪沒有見過，怎麼會嚇成這樣？
成何有些失神，恍惚間忽然感到手中一輕，戚三三已經站了起來，抓住他的胳膊，緊緊地依靠著他。
“要來了。”戚三三惶恐道。
彷彿整個世界開闊了，成何忽然覺得自己並不是站在廢墟之中，而是立於一片廣袤草原之上，濃濃的白霧覆蓋到很遠很遠的遠方。他向前方極目眺望，只看見濃霧中隱隱約約有什麼人在走過來。
是什麼人呢？
好像是個女孩子，年齡不大，光著腳丫唱著歌，蹦蹦跳跳向這邊走來。
她咿咿呀呀唱道：“吾本是，荷花女，衷腸未訴淚如雨。君若看到荷花淚，可知荷花幾多哭？”
成何忽然臉色慘白！
“將軍？”戚三三小聲叫道，隨後慌了神。她發現成何的狀態極其糟糕，簡直比她還要害怕。成何囁喏雙唇，全身都止不住顫抖。一聲聲低吼壓抑在嗓子裡，什麼也說不出。
“吾本是，荷花女，只是與君心相許。今宵為君把歌唱，句句都是傷心曲。”
唱著歌的女孩子又靠近了一些。
成何一把推開戚三三，抱頭蹲下身子，低吼道：“不可能！不可能！”
“將軍？你怎麼了？”戚三三更覺慌亂，又湊上去搖晃成何胳膊，“你認得那姑娘，是嗎？她是誰？”
歌聲已經近在耳邊，一雙赤裸的白潔腳丫映入眼簾。
“吾本是，荷花女，朝朝暮暮為君舞。看盡人間多少事？知己只有吾和汝。”
成何猛地抖了一下，不敢抬頭。
那女孩主動伸出了手，摸了摸成何的頭。
“你是小荷葉，我是小荷花。好久不見啦！”
成何終於抬起了頭，滿臉淚痕。他輕聲道：“真的是你嗎……小荷……”
小荷眨眨眼，微笑著說：“當然是我啊，過了這麼多年，你已經認不出了我了嗎？”
成何淚如泉湧，一把將小荷摟入懷中：“不，我永遠，永遠都不會忘記你。”
戚三三將這一幕看在眼中，她小聲道：“將軍，這只是幻象……一切都是假的。千萬不可以深陷其中啊！”
成何如遭雷擊，半晌將小荷猛然推開，大喊道：“對！小荷已經死了，你是假的！”
然而下一刻，他又落下幾顆淚來，義無反顧將小荷摟入懷裡。
“不要！”戚三三喊道，可惜已經遲了。
成何臉色如同朽木般變得灰白一片，懷中的女孩霧氣一般散去了，他卻依然維持同樣的姿勢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