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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火霜雲歌

第十二章 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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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火霜雲歌第十二章 回憶

月色只有一線,滿天都是星。

成何雙手枕在腦海,躺在草地上看星星,享受著夏夜的涼風。嘴裡的狗尾草忽然被人摘了去,一個清脆的女聲在耳邊響起:

“我阿嬤說了,狗尾草的草根有毒,吃多了頭暈嘔吐!”

成何一隻手托住腮,轉身面向少女:“小荷啊,那你阿嬤有沒有說,吃多少根才算有毒?”

小荷歪著腦袋想了想,雙手在空中揮舞了一個圈:“大概這麼多。”

“噗!”成何捂住嘴笑了一聲。隨後他站起來,拍拍屁股上的灰。

“你幹什麼?”

成何做了個鬼臉,他穿著無袖的襯衣,卻做出擼袖管的動作:“我把這一片所有狗尾草都給拔了,看看加起來有沒有那麼多!”

“哼!討打!”小荷明白成何是要耍她了,一插腰就要追過去打人。

兩個孩子在月色下嬉戲,玩得累了,又躺在草地上,腦袋挨著腦袋,腿碰著腿,怔怔看天。涼風徐徐,青草搖曳。

這是烈厲宗的父親烈承宗在位第十八年,這一年,成何十五歲。

風聲讓人安心,成何迷迷糊糊快要睡著了。小荷爬起來盯著月亮看了一會兒,又低下頭去看成何。她微微伏下身子,盯著成何的臉,伸出手想要摸一摸。

明明平常追逐打鬧免不了身體接觸,此刻小荷卻怎麼也沒敢真的去碰成何的臉。

輕輕的鼾聲響了起來,小荷一呆,臉上閃過羞紅。她躺下,朝著成何的耳朵吹氣。

成何揮揮手,轉過了身。

“你醒了?”小荷說。

“被你吵醒了,討厭鬼!”

“哼。”小荷氣鼓鼓地在成何腰間掐了一把,成何懶洋洋的,哼了一聲繼續閉眼。

“喂,我問你,你是真的要去參軍嗎?”小荷的聲音有些低沉,“我聽阿嬤說了,戎國國主對陛下大不敬,陛下要御駕親征,全國都在徵兵,對嗎?”

“是。”成何輕聲說,“聽說當兵給不少錢,每個月還有餉銀。我爹上個月摔傷了腿,娘起早貪黑種田插秧,還要走上十幾裡路進城擺攤,這筆錢能給爹治病,娘也輕鬆一點。”

“哦。”小荷不說話了,輕輕拽住成何的衣角。

成何忽然轉過身去,一把將小荷摟入懷中,他貼了貼小荷的臉頰,在她耳邊輕聲說:“等我打完仗回來,我就找你阿嬤提親。”

小荷一驚,想要從成何懷中掙脫,然而成何越抱越緊,漸漸地,小荷不再掙扎。

風吹動草地,小荷細若蚊蠅的話語被淹沒在風聲之中。

軍營,天蕩峽谷。

成何嚥下半個硬了的饅頭,揉了揉眼圈,肚子咕咕地叫著,精神卻格外高亢。這一支年輕的隊伍,平均年齡不超過二十,他們都是新兵,這是在操練了三個月之後,他們的第一次實戰。

頭盔有些大了,成何默默將它擺正,他抬起頭看了看天,握緊了拳頭。視線之中有一道黑線向下墜落。緊接著,更多的黑線落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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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何不明白那是什麼,直到身邊有人尖叫:“是箭雨,有埋伏!快撤!”

他後知後覺的行動起來,魚兒一般跟隨著前人的腳步,他仍然不明白發生了什麼。直到,他踩到了前人的屍體,跌倒下去。

手上又黏又滑的,是什麼?

“血!”他突然驚慌地叫起來,又覺得那不是自己的聲音。

沒有人多看他一眼,對死亡的冷漠和無情,就是戰爭二字的真諦。

倉皇逃回營地的時候,身邊只剩下三百餘人。他們去的時候有兩千人,回來的不足兩成。聽說龍顏大怒,斬了五個軍師,十三個斥候。

夜裡,成何坐在火堆邊烤火。他被編入輜重營,做了個喂馬的小兵。老兵們大口嚼著乾糧,談論起家鄉的女人和風流韻事,偶然發出一兩聲會心的笑容。

燃燒的草木灰隨著火焰嫋嫋上升,成何想起和鄉親們一起烤火的日子,看得呆了。

“喂,小子!小子!”有人推了推成何,遞過來幾塊肉乾,“吃吧,早上的事別去想了,多來兩次你就習慣了。”

成何茫然接過肉乾,味同嚼蠟。

那一晚他睡不安穩,一閉眼就是血和屍體。那些和他朝夕相處了三個月的同袍,如今冰冷地躺在天蕩峽谷的地上,沒有人給他們收屍。

臨行之前,小荷送給他一枚親手編制的平安符,讓他掛在脖子上,心跳的厲害的時候,就摸一摸。可是小荷手太笨,平安符歪歪扭扭,一點也不好看。

成何摸向了胸口,忽然睜大眼睛,坐了起來。

平安符呢!

他翻箱倒櫃找了起來,異動驚醒了幾個士兵。這些都是老兵,睡得不深。

許久後,他怔怔坐在地上,摸了摸脖子上的傷口。他知道,平安符一定是遺失在天蕩峽谷了。

老兵們都勸他不要去找,此時此刻,戎國的部隊肯定在天蕩峽谷清點戰場。戎國的軍隊有割耳朵換功勳的傳統。這時候去峽谷,肯定會被戎國人抓個正著。

成何沒有聽勸,執拗離開了。

天蕩峽谷燈火光綽綽,戎國人果然沒有離開。成何偷摸打暈了一個離群的士兵,換上了他的盔甲,混進戎國部隊之中。

夜色昏暗,火光也並不明亮,成何提心吊膽,但好在始終沒有被人發現。

他記得自己脖子被流矢擦傷的位置,是在天蕩峽谷的中段。附近有一朵開在峭壁中的野百合。他當初還在幻想,如果能將這朵花帶給小荷,該有多好。

屍體堆了一地,各個沒有耳朵。

昔日戰友的死狀讓成何忍不住乾嘔。他將手指伸進嘴裡,咬住不讓自己真的吐出來。

那朵野百合依然開得茂盛,只是花瓣已被鮮血染紅。

成何在屍堆中翻找,居然真的找到了平安符。只可惜平安符在無數腳印之下,早已經散開了。

成何心中沒來由一緊。

“喂,你愣在那裡幹什麼,還不快把他們耳朵割下來,要回去了!”一個戎國士兵走到他身邊。

“我……我沒帶刀。”話一說出口,立刻便後悔。戰場之上,哪有士兵不帶刀?

好在戎國兵沒有生疑,只是不耐煩將自己的刀遞到他的手中:“是個新兵吧?大家同袍一場,我就不搶你了。日後要是有出息,別忘了今天我借你這一刀之恩。好了,快動手!”

“一刀之恩?”成何顫抖著接過了刀,他彎下腰去,撥正一具屍體的頭顱。他認出來了,那是睡在他上鋪的兄弟,和他同一個小鎮走出來的鐵匠的兒子。當時入伍,鐵匠大叔還給他塞了兩枚雞蛋,讓他多照顧他兒子。

“快動手!還要我說幾遍?”

成何的刀一寸寸向下沉去,他聽到自己內心深處,有什麼東西破碎掉了。

“行了行了,割完就走,今晚還要夜襲烈國輜重營呢!”

“什麼!”成何失聲喊道。

“你驚訝什麼……不對!”戎國兵猛然醒覺,伸手就在刀鞘上抓了幾把。可是他的刀卻給了成何。刀光閃過,成何一刀刺進了他的胸口,捂住他的脖子不讓他叫出聲。

這是成何第一次殺人。

附近的戎國兵圍攏了過來。成何握緊已經破碎的平安符,舉起了刀……

時間已過去兩個時辰。滿身都是刀傷的成何回到了軍營之中。入眼所見,火光衝天,濃煙四起,滿地傷兵,人仰馬翻。

他終究是遲了一步。

幾個戎國兵堵在牛皮帳篷前叫囂,他們往帳篷上潑了松油,舉著火把。

成何認得,那是他們輜重營的主將方桐舟的帳篷。

他瘋狂地大吼,衝了過去。

血一捧接著一捧濺到帳篷上。斷肢飛舞。許久後,一切戛然而止。

方桐舟捂住腰間的傷口,怔怔看著浴血走進帳篷的少年。他面色猙獰,雙目赤紅,宛如惡鬼。身上還掛著零星的肉沫。

少年穿著戎國的鎧甲,一步步向他走來。

隨後,少年棄了刀,跪在他身邊,抱住他的腿嚎啕大哭。

烈承宗二十四年,成何二十一歲。因為受到名將方桐舟的引薦,成何平步青雲,成為烈國史上最年輕的將軍。

一晃多年,戎烈兩國改朝換代,新皇帝登基之後,簽下了和平協議。在軍營中待了多年的成何,終於有機會回到家鄉。

士兵們都說,向來作風樸素的成何將軍忽然改了性子,先是向方桐舟借了一大筆錢,又向其他同僚借了幾百匹駿馬。將軍斥重金買了幾百丈的紅布,請了幾十個裁縫裁剪紅布,裝飾在馬頭上。

整整一個月,成何將軍花光了所有積蓄,欠下無數外債人情,帶著幾百匹戰馬,幾十擔貴重財物,浩浩蕩蕩返回了家鄉。

人們說老遠在山頭那一邊就看見吹著喜調的樂師們,緊接著是大大的紅轎子。小山村裡走出去的娃成了將軍,將軍要回到家鄉要娶媳婦了。

可是人們又說,小山村早在多年以前,就已經被戎國流竄的山賊們洗劫一空,反抗的村民都被殺了。那地方早就空了,哪裡還有什麼村子?

哪裡還有什麼新娘子?

烈厲宗二年,成何將軍解甲歸田,在那片村莊的遺址中做起了耕夫。

烈厲宗三年,星圖軍成立,陛下親招成何為星圖軍大統領。成何三次抗旨,被陛下派出五百壯士強行架到帝都。成何三月沒有上朝,只是經常出入於一家花店。

可是不久之後,成何忽然接下皇命,成了星圖軍統領。

關於成何被招安的種種傳言眾說紛紜。

其中有一個流傳最廣的版本。

彼時剛剛被貶為欽天監的二皇子朱炎羽偶然在花店遇見成何,皇子見成何身份尊貴,卻在腰間掛著一個破損的平安符。於是天真無邪的皇子伸手要來那平安符,重新編織起來。

那是皇子第一次編織平安符,自然成果不太好看。眾人都慌忙給二皇子打圓場,生怕成何生氣。然而成何在見到那枚醜醜的平安符後,忽然失聲痛哭,在二皇子面前長跪不起,立即表示往後餘生,願意永遠守護二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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