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法師雷恩第十五章 《亡靈書》
西海岸地圖在長桌上緩緩展開，加拉赫手中細長的手杖指向圖紙上臨近湛藍海域的一角。
“薩託城在這，中土淪陷之前，這裡是西海岸地區的運輸樞紐，六年前曾有一支商隊從薩託城來到諾丁城，他們帶來了大量貨物，沒人知道他們是怎麼做到的，因為這裡，這裡，還有這裡，都是亡靈的領地。”
加拉赫用手杖在地圖上劃出幾道弧線，將背靠海域的薩託城包圍在內。
“亡靈的領地？”
尼婭突兀出聲，打斷加拉赫的陳述，他瞥了她一眼，沒有回應。
安娜順勢接過話題，對尼婭解釋道：“亡靈與惡魔不同，不會漫無目的地遊蕩，牠們會像人類一樣佔據土地，建立屬於自己的國度，你沒有見過亡靈是因為諾丁城地處偏僻，資源貧瘠，亡靈軍團不願意為這片土地長途跋涉。”
加拉赫有些意外地看向安娜，問：“你看過辛克萊的《亡靈書》？”
“是的。”安娜微微昂起下巴，她在獅心王之墓內終日與書為伴，讀過的書籍比學城裡大多數學士只多不少。
加拉赫點了點頭，接著露出譏諷的笑意，說：“歷史證明辛克萊沒有說錯，亡靈秩序森嚴，領地意識極強，但‘亡靈不願長途跋涉，侵佔偏僻貧瘠的土地’卻是個荒謬至極的結論。”
“是麼。”安娜扭頭看向雷恩。
雷恩十指交叉，保持沉默。
加拉赫意識到這是展現自我價值的大好機會，於是滔滔不絕地說道：“以人類的觀念來判斷，諾丁城確實地處偏僻、資源貧瘠，但亡靈與人類不同，亡者無需進食，亡者不懼寒冬，對亡靈而言，西海岸的小城市與中土的大城市沒有區別。”
“小姑娘，你要知道，亡靈勢力尚未一統，亡靈之間也存在紛爭，牠們與人類一樣，常與同類兵戈相向，因此牠們也需要補充軍隊。但亡靈皆由生者轉化，所以牠們不會對人類趕盡殺絕，牠們需要人類繼續繁衍，這才是亡靈遲遲沒有攻佔西海岸各城邦的真正原因。”
“那麼，辛克萊為什麼要在《亡靈書》中寫出這個經不起推敲的結論，以此暗示讀者，人類應退至資源貧瘠的西海岸呢？原因很簡單，因為他是投降派的精神領袖。”
“投降派？”安娜無法理解，“人類怎麼會向亡靈投降？”
“歷史會給你答案。”加拉赫的目光意味深長。
“我不明白。”
“辛克萊的祖父是赫侖王朝顯赫一時的大貴族，曾在獅心王修訂稅法時密謀叛亂，後來不僅丟了爵位，還丟了腦袋，當時辛克萊在谷地學城進學，因而倖免於難，獅心王則專注於軍制改革，沒有追究。你認為辛克萊會感激獅心王的仁慈嗎？不，他只會痛恨獅心王。那時白獅旗凝聚萬民意志，辛克萊痛恨獅心王，而人們愛戴獅心王，於是他憎惡人民，憎恨人類，在這樣的背景下，他開始創作《亡靈書》，他用《亡靈書》告知讀者，亡靈是另一種生命形式，是生者死後的延續，與生前一樣尊重秩序……小姑娘，你仔細想想，《亡靈書》的主旨是什麼？假如你現在重讀一遍，你會發現書中所有內容最終導向一個結論：人類應向亡靈投降，成為亡靈的奴隸，生時接受亡靈庇護，死後加入亡者陣營，唯有如此，方能保證人類文明的延續。”
精彩。
聽到這裡，雷恩不禁向加拉赫拋去一道讚賞的目光，並在心中為之喝彩。
在此之前，他從未想過會有人類主張向亡靈投降。
不過，結合這個世界的歷史和客觀現實來看，或許還真有不少人或明或暗地加入了投降派陣營——若投降派不能在意識形態的鬥爭中佔據上風，那麼辛克萊的《亡靈書》應當是禁書才對，然而就連守墓人安娜都能接觸到這本書籍，可見索倫堡曾經的統治者要麼是蠢貨，要麼也有向亡靈投降的意識傾向。
“我，我以為辛克萊是位偉大的學士……”安娜心神震盪，久久不能平息。
雷恩朝她施放一道鎮靜術，接著對加拉赫說：“剛才你說六年前曾有一支商隊從薩託城帶著大量貨物來到諾丁城，繼續。”
“是。”加拉赫用手杖抵著圖紙說道，“薩託城的商隊沒法繞過亡靈的領地，所以，我猜他們是用海船運輸貨物，沿西海岸近海區域航行至諾丁城附近，然後登岸陸運。當然，這只是我的猜測，畢竟那時我在學城，無權參與領主與商隊首領的貿易談判。”
雷恩盯著地圖看了一會兒，問：“如果我要去薩託城，走海路行得通麼？”
“城內的漁船和漁民恐怕沒有能力將您送到薩託城。”加拉赫搖了搖頭。
換作半個月前，加拉赫會不惜一切代價送走雷恩，但這半個月來，雷恩不僅給予他足夠的尊重，還贈予他提升體質屬性、增長壽命的營養藥劑，並且用實際行動證明自己對權位不感興趣，因此，加拉赫不再迫切希望雷恩離開諾丁城。
“好吧。”雷恩微微嘆息，海路行不通，那就只能橫穿亡靈領地，無論前路多麼艱險，他必須前往薩託城。
不過，在出發之前，他要先完成幾件事情。
首先，他得完成以魔核為主材料的藥劑實驗，僅從利益角度出發，發明這種藥劑沒有任何意義，因為七色高塔和希拉教廷絕不會允許他發售這類藥劑。
但諾丁城附近沒有狂戰士蘑菇，由於缺乏主材料，他無法煉製力量藥劑。
沒有力量藥劑，就無法打造一支超越時代的強大軍隊。
沒有一支強大的軍隊，就不能安全抵達薩託城，也無法推進扮演獅心王的計劃。
只有讓人們相信他就是重生歸來的獅心王，才能迅速凝聚城邦資源，打造遠洋艦隊，搜尋黑魚號航海日誌中記載的位於聖白之海的海島。
所以，他得研製新的強化藥劑，作為力量藥劑的替代品。
其次，他要進行法術實驗，對普朗克火槍和雄獅火炮的研究讓他產生了靈感，對法師來說，法術實驗永遠是重中之重。
最後，他要瞭解赫侖王朝的歷史，以便更好地扮演獅心王這一角色。
思考妥當後，雷恩取出一瓶營養藥劑，用法師之手遞到加拉赫面前，說：“你做得很好，這是你應得的回報。接下來，我還有另一個任務要交給你。”
加拉赫接過營養藥劑，恭敬回應：“為您效勞是我的榮幸。”
雷恩從七色堇紋章中取出破舊古老的白獅旗，令原本面色平靜的加拉赫目瞪口呆。
“赫侖王朝覆滅已有二百餘年，如今幾乎無人相信獅心王終將歸來的傳說。加拉赫，我要你為我在人們心中埋下一顆信念的種子，等到這顆種子開始發芽時，我會親自舉起這面旗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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