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法師雷恩第二十章 屍巫辛克萊
雷恩揮動騎鞭，驅使戰馬奔向鋪滿碎骨的戰場。
獵魔人亨特用他粗壯的變異手臂擎舉白獅旗，帶領其餘四名獵魔人緊隨其後。
尼婭看了安娜一眼，取下背後的闊劍，揚鞭策馬。
安娜遲疑片刻，接著向身後的士兵釋出衝鋒命令。
然而獅牙營九十二名士兵停留原地，沒有一人能鼓起勇氣跟隨獵獵舞動的白獅旗，他們就在坡上看著，只是默默地看著。
“士兵！服從命令！進攻！”
安娜聲嘶力竭地大喊，同時朝天鳴槍，然而獅牙營的陣型仍舊紋絲不動。
她焦急地調轉火槍，將槍口指向身旁的副官，隨即想起鉛彈已經發射，在重新裝填彈藥之前，手中的火槍只是一件擺設。
她氣得兩眼發黑，只覺得渾身血液都湧上頭頂，以至於手腳冰冷。
“你們這群可恥的懦夫！”
安娜留下一句鄙棄的呵斥，而後不顧危險，獨自衝向坡底。
士兵們面面相覷，竊竊私語，就在他們相互爭論究竟是該跟隨長官向亡靈發起衝鋒，還是該調頭返回諾丁城時，矮坡下方的戰場發生了令他們意想不到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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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白獅旗接近戰場時，一位屍巫開始後退，牠倉皇地召喚衛兵，在黃銅色骷髏的拱衛下退出戰場。
另一位背對著矮坡的屍巫誤以為自己取得了勝利，正要乘勝追擊，卻被後方的槍聲吸引了注意力，牠調轉顱骨，看見一名人類騎士從遠處衝向自己，在他身後還有幾名騎士稀稀落落地跟隨。
可笑。
屍巫眼眶內的靈魂之火微微抖動，無聲地冷笑，牠舉起骨杖，掀起一道灰白色的浪潮。
隨後，牠看見那名人類騎士一馬當先闖入上百名骷髏士兵的重圍。
牠以為這個無知且魯莽的人類會像石子一般，眨眼間淹沒於骨海，然而在他揮動長劍之後屍巫便意識到：這是一塊巨石！
咔嚓——
附魔長劍劃出一道橫線，鋒利的霍夫曼青鋼以無可阻擋之勢斬斷十幾根枯骨。
“啪嗒”
屍巫的下頜骨與頭部斷開連接。
這是人類？
恐怖的幽冥騎士也不過如此。
屍巫慌忙給自己接上下巴，猛地揮動骨杖，開始施法。
一根人類肉眼看不見的漆黑長矛在牠身前凝聚成形，倏然刺向驍勇無敵的騎士。
“小心！”
尼婭用沙啞的聲線示警，雷恩置若罔聞，徑直衝向屍巫，任由漆黑長矛貫穿自己的胸膛。
這是亡靈系一環法術【恐懼之矛】，是針對心靈的精神攻擊，換作其他人很可能在中招後直面內心最深處的恐懼，進而喪失心智，屁滾尿流地跌下戰馬，倒在骷髏雜兵的亂刀之下。
但雷恩的精神力已達到二階奧術法師的水平，他立即發動魔劍士的【移動施法】，對自己施放鎮靜術和屏障術，瓦解了屍巫的邪惡法術。
如果說麥肯利的【精神風暴】是一場狂風暴雨，那麼屍巫的【恐懼之矛】就是綿綿細雨中一顆微不足道的雨滴，在與目標接觸後轉瞬間消失，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與此同時，幾支骨箭撞上他身前的法術屏障，僅僅引起幾道透明的漣漪。
屍巫眼眶內的靈魂之火劇烈抖動，牠為自己的失策感到悔恨。
為什麼沒有佈置阻擋騎兵衝鋒的長矛陣？
為什麼沒有立刻撤退？
也許牠原本有機會逃走，可現在那柄銳不可當的長劍已逼近牠的身軀。
唰——
寒光凜冽。
一記乾脆利落的橫斬，將屍巫的顱骨切成兩半。
沒有屍巫的操控，骷髏雜兵便任人宰割，黃銅骷髏的智力水平與普通人類相近，牠們在求生本能的驅使下逃離戰場，但很快被後續趕來的獵魔人追上，幾個回合過後，牠們悉數化為碎骨。
至此，戰鬥結束。
雷恩提著屍巫的半邊顱骨，對姍姍來遲的尼婭問道：“你能看見【恐懼之矛】？”
“是的，我看見牠朝你投擲一柄黑色長矛，那是什麼？”
尼婭語氣低落，她是耕民出身，原本不會騎乘戰馬，只是在安娜訓練獅牙營士兵時跟著學習騎術，但騎術難以速成，因此當她趕到戰場時，戰鬥已經結束，這讓她有一種揮劍劈砍空氣的失落感。
“那是一種法術，就像我的火球術，只不過恐懼之矛是精神攻擊，無法對肉體造成傷害。”
雷恩沒有繼續解釋什麼是精神攻擊，而是用長劍指向另一個屍巫逃離的方向，說：“那邊還有一個屍巫，去把牠的腦袋取來。”
既然尼婭的惡魔之瞳能看見恐懼之矛，那麼他不必親自追擊，以她的實力足以擊潰那隊亡靈，即使不慎中槍也沒關係，獵魔人自愈能力極強，區區鉛彈不足為懼。
“是。”尼婭翻身下馬，踏著一地碎骨向前追擊。
幾分鐘後，她追上沒有坐騎的屍巫，完整地取回了牠的腦袋。
雷恩左右兩手各拎著一副顱骨，對著沒有發聲器官的屍巫說道：“我需要一個奴隸，只需要一個，給你們三秒鐘考慮，三，二……”
“我！我投降！”
完整的顱骨在尖叫，牠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但雷恩能清晰聽見牠的喊聲。
“很好。”雷恩捏碎只剩半邊的屍巫顱骨，把即將熄滅的靈魂之火作為賞賜。
投降的屍巫貪婪地吸取著靈魂之火，漆黑的頭骨發出篝火燃燒時劈啪作響的白噪聲。
雷恩耐心等待，等到幾名獵魔人將戰場清掃完畢，才對只剩頭骨的屍巫發問：“為什麼逃跑？”
剛才他朝戰場發起衝鋒時，這個屍巫在看見白獅旗後立刻撤退，這一反常舉動讓雷恩感到疑惑。
屍巫逃跑倒不奇怪，畢竟是智慧生物，也有求生的本能，可赫侖王朝已覆滅兩百多年，牠不該被一面白獅旗嚇退。
黑色頭骨內的綠色火焰閃爍了幾下，卻沒有回應雷恩的疑問。
雷恩想了想，壓下捏碎牠的衝動，問：“你有名字嗎？”
屍巫以謙卑姿態回答：“尊敬的主人，亡者沒有姓名。”
“生前的名字呢？”
“辛克萊。”
這個名字有些耳熟，雷恩回憶片刻，問：“辛克萊？辛克萊·鄧肯？”
“是的，這是我身為人類時的姓名。”
“呵。”
雷恩啞然失笑，他沒想到居然會遇上這樣的意外驚喜。
辛克萊·鄧肯是《亡靈書》的作者，加拉赫提到過這個名字，他說辛克萊是投降派的精神領袖，這話沒有說錯。
生前向亡靈投降，死後向人類投降，果真是投降派先鋒代表。
難怪牠會逃跑，辛克萊生前對獅心王憎惡至極，卻又無力對抗，以至於轉化為亡靈後仍對白獅旗留有陰影，這倒是個說得通的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