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東宮女官71、第 71 章
除夕當夜, 太子按照漢人過年守歲的習俗,和容歆一直陪在太皇太后的院子。
外頭下著鵝毛大雪,祖孫二人圍著個銅鍋,旁邊兒還有太子破例允許膳房為太皇太后烤得羊腿。
然而羊腿端上來,太子也勸著太皇太后少用,“您多用青菜, 都是從皇莊快馬加鞭運過來的,對您身體好。”
太皇太后慈祥的注視著太子, 笑道:“哀家吃,胤礽也多吃些。”
“是。”
蘇麻喇姑和容歆侍於旁側,太皇太后便道:“今兒除夕,咱們如今又在宮外, 也不必太講究規矩,再拿兩副碗筷來,一起用吧。”
容歆望向蘇麻喇姑,見她未推辭,便也跟著向太皇太后謝恩。不過兩人並未與太皇太后和太子同桌, 而是在一旁另立了一張小桌。
“這五臺山的雪景與紫禁城中倒是大不相同,別有一番風味。”
太子是第一次在宮外過年, 也未曾見過這等雪滿山的壯觀之色, 頗有些欣喜道:“胤礽以為,能得見如此雪景,實在不虛此行。”
太皇太后含笑點頭,對他道:“胤礽你自小長在紫禁城中, 未見過草原上一望無垠的雪色,那裡更加壯闊,讓人心生肅穆。”
太子眼中盛滿嚮往之色,但隨即又搖頭道:“恐怕是難以見到的。”
太皇太后親自為他夾了一筷子菜,道:“見不到也好,草原上的風雪,是堪比刀劍利刃的。”
太子是極富有好奇心的,便請太皇太后多說些從前的事,而太皇太后或許是在如此溫馨的氛圍中激起了談性,果真細細與他講起蒙古的事。
容歆藉著太子的光,也聽了些史料上少有記載的民俗風情以及蒙古各部的聯絡。
而說及蒙古,便不得不提及如今厄魯特蒙古準噶爾部的首領,噶爾丹。
此人二十七歲奪得準噶爾部統治權,短短幾年便控制南疆,如今越發勢大,隱隱有威脅漠北喀爾喀蒙古和中原之勢。
康熙一直有心調節,只是自他登基便征戰不斷,難以抽開身而已。
太子也對其有所耳聞,雖也厭惡他野心勃勃,卻也不得不承認道:“此人實乃梟雄。”
“然八旗子弟皆非懦夫,忌憚之心可有,卻不必心存畏懼,若敢來犯便教他知道大清的威赫。”
太皇太后欣慰又驕傲地看著太子,“正該有此魄力。不過有你皇阿瑪呢,你們只需安心地讀書便可。”
太子堅定地點頭,“是,胤礽必定努力習得更多本事,守護我大清河山無恙。”
這是個少年人的熱血,莫說太皇太后和蘇麻喇姑,便是容歆,也期待著他的未來如他所說一般,無悔無憾。
太皇太后需得早睡,戌時中容歆便隨太子回去,康熙二十二年在這樣一個溫馨的夜晚安穩地度過。
第二日起來,大雪依然未停。
侍從們早早便起來清掃,可積雪堵門,他們單是出屋便廢了不少時間,更莫要說清掃平地上足有一尺厚的雪。
容歆起來後,見侍從們剛掃完,身後便又積了一層,便穿了她唯一那雙牛皮靴,吩咐綠沈和雪青照看太子,帶著人去太皇太后的院子裡。
幾乎行宮所有的侍從皆在各處清掃,容歆也尋了一個工具,一起開路,艱難跋涉時,問行宮中一個老人:“京中都少有這般大的雪,山西呢?”
“回容女官,奴才記憶中也從未見過如此大雪……”他說時,滿臉的憂愁。
容歆行至露臺,向山下望了一眼,滿眼皆白,再無二色,心中嘆息,“先去太皇太后處吧。”
她到時,太皇太后已起床,容歆也不隱瞞,直接對太皇太后道:“太皇太后容稟,這場雪多年未遇,如今山路被大雪封死,雪又不知何時會停,行宮內的日子恐怕有些難處……”
“你有何想法,直說便是。”
“奴才是想,為防萬一,縮減份例,儘可能節省炭和糧食。”容歆微頓,請示道,“天寒地凍,不若教侍從們集中待在幾處屋內燒火取暖,太皇太后以為如何?”
上位者恐怕不在意奴僕的命,容歆卻是沒辦法眼睜睜看著這麼些人凍傷的。
方才她過來時便見到,有些人甚至連禦寒的衣物也不齊備,恐怕極易風寒,若是放任不管,不知多少人要在這一場雪中喪命。
況且人心難測,他們孤零零在此,若是有人心生偏激,便是有守衛,也是極麻煩的。
而太皇太后深謀遠慮,並未有猶豫,直接便道:“皇上和哀家既然將行宮全權交託於你,你自由行事便可,不必特意來回我。”
容歆一聽,立即躬身應道:“是,奴才遵命。”
“教胤礽也搬到我這裡來,能省一些便是一些。”
容歆立即拜下,“太皇太后仁慈!”
她在太皇太后處稍作停留便回了太子那兒,直接便吩咐人為太子收拾東西搬過去,隨即便開始安排行宮諸人如何安然度過這一場大雪。
雪不停便掃不盡,容歆便只要求侍從們將必經之掃出一條通道,且也不必一直待在外頭,以不耽誤各處運作的前提下,按照雪量,輪班半個時辰掃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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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寒的衣物,有些人有富餘,她便以自己的名義租借下來,一日幾文錢的租金皆由她付,暫時讓冬衣簡薄的宮侍禦寒。
驅寒湯也常備著,便是清一些,好歹每個人都能分到,務必保證盡可能少生病,不要耗費藥材。
還有一些其他安排,容歆一步步交代下去,有條不紊。
而這一場雪從除夕開始下,到正月初三,只偶爾會小一些,一直未曾停下,有些地方的積雪甚至已有一人高,誰也看不到它的盡頭。
行宮中眾人心中有憂慮,卻並未亂起來。
容歆或許做得不是最好的,卻儘可能地保全著大家的性命,行宮中的侍從們皆看在眼裡,也極力完成她的所有吩咐。
這場雪對本地來說,已是大災,太子有愛民之心,讀書之餘,聽說雪災的危害之大,難以估計,忍不住擔心起百姓的安危。
他眼見著容歆安排行宮諸人,又憂心儲備的糧食柴火不足以支撐更久,嘆道:“行宮尚且如此,不知山下百姓如何,我身為太子,只能坐等,實在難以心安!”
容歆放下賬本,安撫道:“想必地方官員會有所行動,殿下切勿太過擔心。”
太子攥著筆久未動,忽然抬頭道:“姑姑,我身為太子,無法在百姓受災時視而不見……我想下山……”
“這……”容歆不知該說和規勸。
太子有仁愛之心是好事,可他年幼,又無實權,下山也起不了多大作用。而太子若是發生了什麼意外,所有人皆負擔不起,恐怕會極力阻攔。
然而太子既已說出來,便越發的堅定,“姑姑,我要下山!哪怕只是領著人為一戶人家撐起倒塌的屋子也好。”
他這般,容歆是極驕傲的,可卻說不出直接支援的話,只道:“您若是能說動太皇太后,我便為您安排;若是說不動,便安安分分地待在山上。”
太子便是知道自己的想法過於任性,也著實無法穩坐於此,便去請求太皇太后應允他下山。
太皇太后自然是不許地,然她不同意,太子便長跪於地,絕不起身。
他頭一次這般固執,太皇太后拗不過他,便軟和下語氣,勸道:“往山下去的路至今還未通,你一個孩子,如何出去?”
太子回道:“皇阿瑪回京前,命官永鎮把總及幾百士兵聽命與胤礽,此時正可號令。”
“他們不是正在清路嗎?你還有何人可用?”太皇太后語氣漸漸嚴厲,“太子,莫要意氣用事。”
容歆先前為表不贊同太子的想法,便立於太皇太后身側,此時見太皇太后的話難住太子,而他滿眼失落、備受打擊的模樣,頓時便不忍起來。
一片仁心受挫和可能卻不見得會發生的意外……
二選其一,容歆自然是不願意太子的成長有這樣的不如意的,遂猶豫過後,悄悄用手指了指寺廟的方向。
太子順著她的手指微微轉動眼睛,瞬間福至心靈,歡喜地對太皇太后道:“五臺山上僧人千餘人,他們平素便常施粥救濟貧苦百姓,若是胤礽提出下山賑濟百姓,想必各位住持不會拒絕。”
和尚又不是真的就不懂凡俗之事,當然不可能拒絕儲君如此提議。
而容歆見太皇太后側頭看向她,立時作出一副想象不到的驚訝模樣,無辜道:“太皇太后,您看這可如何是好?”
太皇太后瞪她一眼,隨即對太子道:“你若是執意如此,哀家是管不了的,但也別想哀家為你籌謀,也不許容歆幫你。”
太子叩謝,灑脫地應道:“胤礽能做便做,做不到也已盡力,再無二話!”
太皇太后見狀,無力地揮揮手,“想去便去吧,只一個,保重好自己。”
“是。”
太子離開,太皇太后望著他的背影悠悠道:“有如此儲君,是百姓之福……”
容歆與蘇麻喇姑雙雙點頭。
下一刻,太皇太后瞪向容歆,“容歆,你說哀家該如何罰你?”
容歆立刻跪下,並不為自己開脫,只道:“奴才認錯,也不會為太子殿下援手,只求太皇太后允許奴才跟隨太子下山。”
“你如何便確定他能獨自統籌各寺廟,順利下山?”
容歆微微露出個笑容,篤信道:“太子殿下定然不負太皇太后的期望。”
太皇太后口是心非道:“哀家可未曾應允他胡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