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者渴求的勝利第一章 黃金城的街道
在南方海洋的盡頭，登陸後的第六天，我們發現了數之不盡的黃金。
——《黃金國》·大生秋探險家利瑪航海日記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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銅比銀子低賤，而白銀又比黃金廉價。
所有人都想得到黃金。索索小時候也曾幻想能在門前那片荒地上，找到騎士傳奇中提及的所謂“地底金窟”。
但這種妄想隨著索索年歲的不斷增長，卻逐漸化作了一樁無聊的回憶——它無聊到，甚至連閒暇時回想起來，都不可能再將他逗笑了。
……
畢竟，寄希望於小機率事件，是很丟臉的。
雖說直到現在，索索仍找不到真正靠譜的事——可是，既然自己現在已躋身黃金城。即便沒法將這令人困擾的“一線”趕出身體，或許也……
想到這兒，他不由得晃了晃腦袋。
盡全力將個不爭氣的念頭驅逐出腦海後，索索撫摸胸口，稍微平復了一會兒心情……他深知作為天生軟弱之輩，自己當前所看到的所有不切實際的幻夢，其本質都不過是一線在誘惑時，暫時給予的一丁點兒甜頭……
“……”
好像變強了這件事，是妄想。
只要變強就能夠受女孩子歡迎這件事，理所當然的，也應當是妄想。
仔細想想不就清楚了嗎？愛莎也好，西瑪也罷，一個是將自己看作對手兼朋友的好鬥的女人，另一個則是滿腹心機、且有著不符合年齡般成熟的小孩……說到底，實力改變的不過是其他人利用索索的方式。就像在家鄉的學校裡唸書時，為了考試時抄答案，而刻意在考試前幾天和自己打好關係的傢伙們一樣——現在回想起來，那時的自己簡直蠢透了！
索索咬了下牙，又抿了抿嘴。他想：無論從前還是現在，總自以為活的還不錯的自己，真是蠢透了！
…不過，正是認清了這個道理。在離開白銀二層，並準備前往更下面的黃金城的時候。為了能更清醒些，他沒有帶上西瑪。理由自然也非常充分：透過白銀城的是我，而不是你；直到你有能力進入黃金城前，咱們倆——還是先這麼分開吧！
記得小鬼哭了？哦，是啊，她的確是哭了……
……所以呢？
所以，當進入黃金城時，索索卻發現，原來自己當時找的這個理由、長時間的猶豫、以及險些將小鬼帶上的表現——都簡直蠢到不能再蠢了！
……
AD1204年，具體時間不明。
回想起初入白銀世界時的種種，他相當激動。儘管在透過前，索索曾在冰冷、潮溼的大房間中靜坐許久，也浪費了很多時間。但之後與西瑪及另一個人從正門進入白銀六區時的萬眾矚目，卻使他覺得之前經歷過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同理，他本以為這次進入黃金城時，會穿越更激動人心的門。
——可誰曾想，跑來通知的只是個顫顫巍巍的老頭兒。而在通往黃金城的路，既沒有埋伏在側的敵人、也沒有任何表示歡迎的遊行隊伍——在索索眼中，有的只是隨深度漸趨寬闊的平坦道路，以及數個以筆直形式、向上延伸的青銅平臺。
是的，這很符合一般意義上的地底——但，這算什麼？
索索不明白。
他只看到，在那些小型平臺底部，似乎安裝著魔石及用滑輪驅動的什麼裝置…具體是什麼也不清楚。他只能猜測這些東西可能會一直通向了地面……
這就是地下世界？這就是黃金城？如果在之前，有誰告訴他通往黃金城的路長這樣，他一定會捧腹大笑…但現在看來，再回想起來……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假如只是為了走這種無聊到爆的路……就未免也，太糟了。
懷揣著不滿的心情，他期待接下來能看到真正的黃金城。於是便加快步伐，繼續前進。
逐漸，道路兩側的泥土中，出現了一些人為挖掘並夯實的洞穴。其中一些似乎有人住，但索索並不確定。而隨著他繼續深入地下，這個本該稱作是“武斷”的念頭，卻漸趨演化成了現實。
道路更寬了。
並且，路兩側更多的不再是小型洞穴，而是一些大型的、能住很多人的、甚至還開設了商鋪的洞窟。
直至現在，他已經在找到了五家兵器鋪、三家盔甲店、十二家餐廳、四十二個小吃店、以及兩個大型的服裝鋪。而當視線豁然開朗，世界也重新被假陽光和假雲層照耀時——索索眼中的地下世界，便再瞧不出與外界有任何不同之處了。
“……”
這種地方，與其說是地下世界的黃金城。索索倒更覺得它像學院附近的商業街。
但是，戰鬥和買賣，當真能夠並存嗎？
索索有些懷疑。而後，在煩惱的同時，他突然想到了幾句曾在書上讀到過的短詩：
（這等墮落，連魔鬼都不齒與之為伍。）
（無恥之徒，沉醉於酒盞美人中）
（——這樣的人，這樣的城市，這樣的民族）
……最後一句是什麼來著？
（“終將迎接悲慘的末日”？，“必將毀滅”？，抑或是……）
記不清了
但是，想當年，索索在第一次讀這首詩時，曾自認為它道出了人生的哲理。
可現在，當明白世間果然還是錢最重要之後，他卻開始覺得，那位被眾人吹捧為“索菲之心”的詩人，不過是說了句再狹隘不過的屁話。
墮落也好，無恥也罷。酒杯和美人本沒有什麼錯。錯的只是那些擁有它們的人，已不再用刀劍捍衛已擁有的一切。
正因如此，酒與美人的主人才會更替。說到底，誰都不可能比誰更高貴！能活的好的人，自然會活的更好；而天生就該卑賤一輩子的——例如那些沒什麼本事的懦夫：即便天生擁有別人沒有的資產，也終將被這世界剝奪至體無完膚——誰叫他很弱呢？
……是啊。
誰叫他很弱。
……可索索卻覺得，自己正是這樣的一個弱者。
他很弱。更何況，弱小的他並不具備幸運兒天生具備的優勢。
索索生長在一個不貧窮、也不富裕的家庭，唯一只得誇耀的，是家裡有一些彷彿很值錢的書……這是有錢人花再多錢也買不到的。但是……羊皮紙與墨水帶來的優勢，也不過如此；除了那些根本沒什麼用的書本，我還有什麼？他捫心自問，繼而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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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底，我根本什麼都沒有。）
一想到這兒，索索就又開始感到頭痛了。現在他最害怕的，就是思考今後的事……
以後我能做什麼？以後我該怎麼做？我能從魔法學院畢業嗎？要是我畢不了業、那該怎麼辦？！！
在波羅，人們對索菲發生了什麼並不感興趣。同樣地，他們也不知道奧爾馬奇蘭魔法學院以及它的文憑究竟有什麼用。記得從前，索索曾聽人說過，有很多從其它學院畢業的學生想回波羅找一份正式工作，可他們無一例外都失敗了——現在混得最差的，至今仍肄業在家。……這會成為自己的結局嗎？他相當害怕這一點。
……
不想還好，一多想，索索便愈發地感到恐懼了。
畢竟，他不是那種了不起的天才，而只是個連打工都做不好的廢物。
一念及此，他便不由得開始迷惑：再這樣下去，我還怎麼將一線從身體中趕出去……可是，等等！這樣做…當真是對的嗎？
……
從某種角度講，他的確該這樣做。畢竟，一線是詛咒，是令自己被愛莎糾纏並為之受辱的罪魁禍首。但……
但是，即便沒有一線。平時的索索，也同樣是被所有人都看不起的傻瓜、懦夫、自閉者。想當然的，沒有哪個女孩會喜歡他。至於那個相當能打，並似乎對自己有好感的愛莎……則也被證明，其實對他沒有絲毫興趣。
……那麼，一線究竟奪走了什麼？
好像…什麼都沒拿走吧？
相反，迄今為止，它甚至為他賺了一小筆錢。這些錢雖然在神父那兒保管，可只要他想要，便隨時能取出來。
（這樣一來，一線不是還蠻有用嗎？！）
再說，假如沒有一線。只怕再過一萬年，愛莎也不可能對自己另眼相待；假如沒有一線，那小鬼別說黏著自己，就算花錢請她來陪，只怕也會自取其辱……一想到人生中除奶奶外最“親近”的兩個女人都是經由一線牽線而來的，索索便覺著怪得很。但是……
但事實畢竟是事實。
沒有一線，別說憑實力賺錢。哪怕想和女孩子進行正常的對話，對從前的那個自己來講，都勢必是不可能的吧？
（那麼，這樣一來……我為什麼要趕走一線？）
他更加困惑了：
（像這樣在地下世界賺錢，再竭盡全力將小鬼搞到手……只要繼續依賴一線，我應該能很輕鬆就做到這一切吧？）
這個念頭剛從腦海裡冒出來，便立即充斥了他的整個靈魂。結果，一段時間裡，他一直思考著這件事，甚至連自己在這條街上已走了多久，都渾然不覺了。
可就在下一刻。
咚！
在街道上快步前行的他，卻突然撞上了一個迎面走來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