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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驕

第33章 大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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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驕第33章 大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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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時辰之內,李氏便有近七十族人被鎖拿,有的是閤家被抓,有的卻是單槍匹馬在逃脫途中被人抓回。

李廷逸看著面前這一張張熟悉的面孔,心中又怒又痛。這些人,有的在年幼時曾照拂過他,有的甚至就是幼年的玩伴,他在沙洲飛鷹走馬,卻依舊記得幼年在李家村時與這些族人的歡樂。

可一轉眼,卻已天地驟變。

最讓他不敢置信的,是面前始終不敢抬頭,頭髮散亂一副衰敗模樣的李大柱。他知道這個大伯心有不足之念,然而知道他下令抓人之前,卻一直以為,從未有錯的諜報有了錯。

李廷逸沒有叫他,只是在他面前冷冷站了片刻,扶著劍柄離開暫時關押這些人的牢獄。

“去見佢梁王。”

厲戎部落在西北生息繁衍近百載,若無一個橫空出世的李廷恩,厲戎有極大可能真的成就部族百年的野望,趁大慶虛弱,佔據西北,之後學大慶治國之道,啟發民智,最終進擊中原大地,更換江山之主。

可李廷恩來了西北,先將依附厲戎的諸多蠻族打的俯首稱臣,李家軍之名威震西北,令蠻人聞風喪膽,再實行安撫同化,最後聯和蠻部,奪取厲戎花費數十年光陰才積攢下的一點家業,逼得厲戎退居祖地,然而就是如此,厲戎依舊亡了。

此乃佢梁王畢生之恥!

他殺兄奪位,正是不滿厲戎在啊左蠡王手上毀掉大好形勢,他要的,是開拓不世基業,成為如同中原人口中那樣的厲戎開國太,祖,,誰知厲戎在他手中,卻被李廷恩的部下攻破了王宮!

佢梁王被關押在別莊的日子裡,日日夜夜都都恨不能生啖李廷恩的血肉,是以哪怕他畢生最瞧不起大慶的人,但大慶來人,願意助出逃重整厲戎的時候,他依舊答應了。之後要投效大慶,拜大慶的皇帝位叔父又如何,等他召回舊部,手握大軍,遲早能叫大慶的皇帝跪在自己腳下。他不是那些中原人,用不著講什麼信諾。

“大王……”俁俁夫人看著面前的偉岸男子,心中又是歡喜又是心酸。她這一次,只怕是再難見到家人了。

佢梁王抱著她上馬,這是自己心愛的女人,哪怕她和李廷恩有關係,也沒甚大不了。當年自己的父王,還是殺了大母的生父才將人搶回來立為了王后。女人是女人,男人是男人。何況,這個女人還救了自己。

俁俁夫人被佢梁王摟在身前,率領潛入城中的五百佢梁王舊部朝西城門而去,她坐在馬背上,不時扭頭回望,眼中滿是淚水。

她的生母,生父,兄弟,甚至是嫡親的骨肉,都被她拋下了。可她不悔,她這一生苦難頗多,唯有這個男人是真心對她,在她最痛楚的時候把她救了出來!

佢梁王見她雙目通紅,安慰道:“別擔心,將來咱們回來,我定放過你爹孃。”

“你要放過誰!”沙洲西城門樓上,有一銀甲小將,手持紅纓鋼槍,目色森冷的朝佢梁王與俁俁夫人望來。

“大弟!”俁俁夫人只喊了一聲便淚如雨下。

“住口!”昔年的鄉間稚童胡小明,今日的天樞軍副統領胡翼飛手握長木槍,向著俁俁夫人遙遙一指,恨聲道:“你盜取令符,私放佢梁王,以致沙洲大亂,危及我西北十萬軍民安危,其心可誅,其行可殺。你已非我胡家之人,更不配為李氏親眷。我乃天樞軍副統領,奉大都督令鎮守城門,誅殺佢梁王與你這叛賊。”

一聲震地雷鳴,卻是胡翼飛將手中長木槍往地上種種一放,“你二人,受死罷!”

“大弟……”俁俁夫人早有預料,可她沒想到,以往應當在聊城鎮守的大弟竟然會出人意料的出現在了西城門,她心中隱隱約約浮起一絲不祥的預感,然而此時卻無力再去多想。哪怕早知結局,真的面臨嫡親之人的厭惡和指責,她仍舊會覺得心如刀絞。

胡翼飛沒有再看她,扭頭深吸一口氣,再轉回來時,已是面容堅定,他沉沉下令,“列陣!”

城門下方,原本緊緊關閉的街道兩邊店鋪大門洞開,奔出一列列殺氣騰騰的鐵甲軍士,各個身材粗壯,手持長木槍,成了一個口字,將佢梁王等人牢牢鎖在其中,而窗戶上,又有精銳兵士手持單發火銃,對準了佢梁王等人。

見此情形佢梁王哪裡還不明白,他望著這等甕中捉鱉的情勢,簡直是目疵欲裂,“你們早有準備!”心念電轉間,他抓住了俁俁夫人的胳膊,“只有你知道我從這裡突圍!”

俁俁夫人不僅胳膊上傳來劇痛,更讓她難以承受,是心碎之苦,對面是胞弟厭棄和怨恨,眼前是心愛之人的懷疑和質問,她心力交瘁,一個辯解的話都說不出來,只是拼命搖頭。

胡翼飛見此情景,冷笑一聲,不屑道:“區區蠻夷,不過學去些皮毛便以為自己用兵如神不成。李氏族中,固然有見財眼開之人,亦有真正的好漢。何況你以為大都督治下的諜衛是浪得虛名,你等謀劃,一早便在大都督掌中,大都督,不過是不願多造殺孽,想要厲戎真心臣服罷了。”說著他神色有些複雜,“表哥說過,他要謀的,是天下,不止是大慶,他想的,是天下拜服,不是臣服。他明知佢梁王不肯歸心,依舊留下他性命,卻有你當初求情之故,更多的是,卻是真不想殺他。殺了佢梁王,就得殺了更多的厲戎人。可你,為一己之私,為救佢梁王離開別莊,不惜和大慶來人聯和,還出面私下串聯李氏族人,你不僅害了那些族人,更逼得表哥對這些人動了殺心。你不是救他,你是害他!”

俁俁夫人心中震驚,幾欲暈倒,她原以為佢梁王固執,不肯歸降,她的情面管不了多久,佢梁王遲早會被處死,所以才丟棄一切,誰知竟是自己一開始就錯了。

然而,胡翼飛不肯再與她多說,甚至不肯再看她了。

“殺!”

一個殺字,凝成了俁俁夫人心中最後的聲音。

“大都督。”從平推開門,看到閉目盤膝在蒲團上打坐的李廷恩,神色微動,一副欲言又止的味道。

李廷恩睜開眼睛,目光如死水一般寂靜,他揮了揮袖口,將面前上等的清神香扇滅,“說。”

“西北已定,四少爺令諜衛司加急奏報,說已拿了大老爺壓在牢中。”

“族中折了多少。”

從平大氣都不敢出一口,低聲道:“共有七十二人,附庸者四百九十八人,還有三十五人重傷,四少爺都令人看管起來了。”

“先關著罷。”李廷恩站起身,揉了揉眉心,“塗天刀如何?”

“塗將軍已到東陵。”

“事成之後,令諜衛司將訊息送出去,傳告天下。”他話音微頓,終究還是道:“傳令下去,若塗天刀不死,前事不咎,卷宗燒燬。”

從平躬身應了是,退了出去。

三日後,五百精兵潛入大燕皇陵,挖開大燕開國太,祖陵墓,盜出太,祖昔年隨身寶劍的訊息,震動了天下。儘管大燕山河破碎,形勢岌岌可危,然而京都坐鎮的天子重臣依舊連下二十五道詔令,責問仍舊留守在東陵的將領魏大鵬,並且要將魏大鵬拿回京城問罪。

杜玉華失望的跨出宮門,舉目四顧,京都仍舊歌舞昇平,看不到一絲戰火氣息,然而她卻覺得這宏大的京都,已然搖搖欲墜,似是水中花鏡中月,就快要走到盡頭了。

她想了想,來到沐恩伯府。

隨著太皇太妃去世,沐恩伯府失去一棵參天大樹,萬重文又與李廷恩有同門之誼,沐恩伯府在京中早就失去原先的威勢。至今仍能存在,不過是因沐恩伯府數代都善經營,捨得手中的錢物,又在這個緊要關頭源源不斷為京中各個重臣送上重禮,故而那一道抄家旨意遲遲沒有落下。雖是如此,沐恩伯府門口依舊有禁衛軍重重把守,許進不許出。

看門的侍衛認得來人是如今手握重權的*郡主,當下不敢阻攔,很識趣的讓開了道路。

杜玉華在水榭邊上找到了萬重文,萬重文一身繅絲青衫,在幾個花團錦繡的婢女簇擁下,坐在岸邊釣魚。見到杜玉華進來,他沒有半點吃驚的模樣,只是竟黃金做的魚竿隨手放在邊上,令人倒茶,又上了幾盤精緻的茶點。

杜玉華平靜的看了他一眼,在他對面坐下。

萬重文笑著問她,“郡主想知道甚麼?”

杜玉華盯著他的眼睛,“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要動皇陵?”

“是。”萬重文沒有一絲猶豫,像是完全沒注意到杜玉華臉上那點怒色,“師弟送信進來,讓我幫他兩個小忙,在京中動動手腳,天子腳下,貴人駐地,那點兵馬,怕是不足的很。”

“大燕護陵十軍,自太,祖駕崩之後,便奉聖諭世世代代鎮守皇陵,非天下大亂不得動用。當初姑祖母一道詔令調回十軍,天下人都以為東陵已空,為何他仍舊處心積慮要去動東陵?”

萬重文哈的笑了一聲,對著杜玉華搖了搖手指,臉上頗有些你知我知的戲謔,“郡主何處此言,太,祖當年本出身鄉野,一日聽得市井流言,道烏蒙山中有妖蛇作亂,太,祖決心為民除害,置身死於度外,闖入烏蒙山中,危難之時,忽見天降寶劍,直插烏蒙山頂,太,祖拔劍斬神,得沐神光,自此被上蒼選為天子,推翻□□,開創大燕基業。太,祖死後,坤元劍與太,祖一道葬入東陵,人人皆知,坤元劍乃是鎮守大燕國運的重器,和太,祖一道埋葬,就是為了鎮壓大燕龍脈,也就是昔年太,祖斬蛇之地的烏蒙山,現下的東陵。既如此,廷恩派人盜走坤雲,炸斷烏蒙山脈豈非顯而易見之事,郡主何以如此困惑?”

見著萬重文眼中那近似為真的困惑,杜玉華心頭一股怒火幾欲噴薄而出。

“堂堂沐恩伯府世子,竟會相信這樣的傳言?”杜玉華強忍住殺意道:“不要再與我說這些唬弄人的鬼話,告訴我,他動東陵,到底是為了甚麼!”

見她動了真火,萬重文臉上笑意頓收,“郡主果真不明白?”

杜玉華面色陡然一白,她哆嗦著唇沒有說話。

萬重文卻冷笑一聲,“你能費盡心機截殺廷恩的族人,讓人潛入西北製造動亂,他為何不能掘了你大燕的皇陵?”他倏爾神色變幻,意味深長道:“或者郡主惱怒的並非是皇陵被掘,祖宗受辱?”

咚!

似有巨錘在心頭狠狠敲了一敲,杜玉華面色驟白看著萬重文,身子蹭蹭往後退了幾步。

萬重文見她張惶的這幅模樣,臉上更冷了三分,“郡主是怕被人找到如今你們這些所謂的皇室宗親其實並非太,祖血脈的證據?”

“胡言亂語!”杜玉華聲音尖銳,脖上青筋崩裂,拔劍指向萬重文的咽喉,“你竟敢質疑皇室血脈!”

面對再向前一寸就可以要了自己性命的三尺劍鋒,萬重文沒有半點懼怕,恰恰相反,從杜玉華的動作和神色中他肯定了自己方才說的話,自己心頭也不禁一驚,面上卻並不顯露出來,接著道:“高宗時的昭和血案,高宗以苗女以苗巫之術毒害生母與髮妻嫡子為名,將後宮苗女盡皆驅除出宮並四處追殺苗人,連與苗人交好的勳貴世族都不肯放過,直殺的血流成河。世人都稱高宗是因至親慘死才如此心狠手辣,恐怕誰也沒想到,這所有的人命,都斷送在高宗並非太,祖血脈這一件秘事之上。”

話到此時,杜玉華臉上已無半點血色,她渾身發軟,手上的劍噹啷一聲掉在地上。

萬重文並不肯就此放過她,杜玉華往後退一步他便往前進一步,話音裡充滿譏諷,“太,祖早年起兵爭奪天下,郭家看出太,祖乃是一條潛龍,將三萬兵馬當做嫁妝,把郭皇後嫁給太,祖做正室。太,祖領兵征戰在外,郭皇後五年不曾有身孕,郭家與郭皇後都心急如焚,眼看太,祖即將鼎立新朝,身邊又多了一位陪太,祖出身如死立下大功的苗女,郭皇後不得不使出下策,與太,祖胞弟,留守源城,也就是後人口中的開山王私通且有了身孕。郭皇後誕下長子,太,祖開國後,雖明知郭家慾壑難填,郭皇後為人刻薄寡恩,但念及嫡長子,又有開山王聯合宗室一力支撐,依舊立了其為後,又立了後來的太宗為太子,而心愛的苗女與庶子則只能屈居貴妃與郡王之位。”

他話音一頓,冷笑道:“郭皇後謀劃成真,事情至此本該結束了。哪知郭皇後不堪冷落,再有太,祖對開山王看重,任憑開山王自由出入宮禁,郭皇後便於開山王又舊情難斷起來,正所謂夜路走多了總要遇到鬼,他們二人□□不慎被太,祖發現,為保富貴,當然要殺人滅口,可憐太,祖一代明君,竟死於髮妻與胞弟之手。”

萬重文掃了一眼目光低垂,一言不發的杜玉華,嘖嘖嘆息,“郭皇後身為皇后,一手把持皇宮,開山王又掌握兵權,二人害死太,祖,不見驚懼,三日後安排妥當才將太,祖屍首送到苗貴妃宮中,以此逼死苗貴妃,將苗貴妃所出的恂郡王逐往封地,又把太宗扶上了皇位。誰知人算不如天算,郭皇後精明一世,偏偏養出了性情優柔的太宗,而太宗一心戀慕的桃妃,卻又是已故苗貴妃的親侄女,桃妃入宮,本就是為了替視若親母的姑母報仇雪恨。想必郭皇後九泉之下,最恨的便是沒有在臨死之前殺盡苗女。”

他這樣一感慨,忽又自言自語反駁自己的話,“也不是,郭皇後自然是想殺盡苗女,奈何她與開山王害死太,祖之事被苗貴妃察覺了端倪,苗貴妃在後宮受寵多時,手中也有幾個忠心的人手,想必是苗貴妃在死前留下了退路,否則恂郡王又如何能平安到了封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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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玉華這時似乎已從惶惶中走出,她聽出萬重文話中濃濃的諷刺之意,抬頭苦笑一聲,繼而面色平靜道:“你不必如此遮遮掩掩,話已至此,你不妨直言說苗貴妃手中有郭皇後與開山王私通的證據,還有太,祖留下的遺詔!”

萬重文這一回是真有些驚訝了,他沒想到杜玉華居然對此事承認的如此坦然。

杜玉華卻已經想通了,既然對方什麼都知道了,而她既畏懼又思念的那個人又派人挖了皇陵,那此事她再隱瞞又有何意義?

她坐到了先前石凳上。

“太,祖之時,後宮郭皇後與苗貴妃平分天下,郭皇後有皇后之位,膝下還有太子。苗貴妃卻有太,祖的寵愛,還有太,祖最偏愛的恂郡王以及苗人在背後的支撐。郭皇後待宮人嚴苛,苗貴妃卻事事周到,還讓苗巫為宮人治病看傷,如此一來,後宮中許多奴僕都受過苗貴妃的恩惠,郭皇後的翊坤宮也不例外,有一名近身侍奉郭皇後的宮女察覺郭皇後與開山王的□□,又得知郭皇後準備對苗貴妃下手,便將此事密告苗貴妃,還盜走了一件證物送到苗貴妃手上。早年郭皇後生下太宗,開山王為避嫌疑,不敢對太宗多加疼愛,又想時時陪伴親子,故而郭皇後就將開山王的一件王袍剪碎,與宮中錦緞參雜縫合做成一件小兒貼身肚兜,穿在年幼的太宗身上。待太宗漸漸長大,這件肚兜郭皇後又捨不得丟棄,就瞧瞧收了起來,沒想到卻被那名宮婢偷走送到了苗貴妃手上。”

親王冠服何時縫製,用何處何樣綢緞縫製,經有何人之手,用過甚麼樣的技藝和繡法,又是如何損毀,一一都會記錄在文書上存檔起來。平時若無人追究,自然不會有人敢去看當時身上太子的太宗身上一件貼身肚兜是不是與損毀的親王袍服有關,可一旦事情揭開,這便是鐵證。因為太子的衣物,同樣是有記錄的!

萬重文出身貴胄,當然這中間的貓膩,他原本只知道郭皇後與開山王通姦有證物,卻沒想到是這樣一件鐵證,頓時蹙了蹙眉。

杜玉華就像是沒看到一樣,“苗貴妃收了證物,卻沒有貿然將此事告訴太,祖,而是收買太,祖身邊信任的內侍,隱晦向太,祖透露了一二。也正是因此,太,祖在得知訊息前往親自探查時才會事前留了遺詔給苗貴妃。”

萬重文嘆了一口氣。

太,祖一代明君,戰無不勝,心胸開闊,偏偏太過看重情義,又遇上苗貴妃心有顧忌,不肯做那壞人,更不敢將證物一下拿出掀了底牌,才叫太,祖心有疑惑,不肯相信竟被髮妻與胞弟聯手背叛,雖說事前以防萬一的留了遺詔,仍舊只帶了三兩人便去捉姦。想必太,祖也不曾想到開山王竟與郭皇後真有□□,更不曾想到二人膽大包天竟乾脆殺了他。而苗貴妃雖手握證物和遺詔,面對郭皇後與兵權在手的開山王,又能如何,只能艱辛的保住族人與恂郡王一條命罷了。而後來發生的種種悲劇,也正是因苗貴妃手中握著的東西。

“郭皇後與開山王找了這兩樣東西十五年一無所獲,好在後來苗人安分,恂郡王又在封地鬱鬱而終,慢慢放了心,只是郭皇後臨死之前,依舊將事情交託給了郭家。”杜玉華無奈的笑起來,“誰知太宗後來竟一心寵愛上了出身苗人的桃妃,孝惠皇後出身郭氏,眼看太宗寵愛桃妃寵愛到了連孝惠皇後所出的子嗣都要交給桃妃的地步,郭家人心急如焚,又投鼠忌器,一直隱忍。直到孝惠皇後掙扎著生下高宗,高宗又平安長大,郭家人再忍不住了,便將這一樁秘事秘密稟告了太宗,本意是要太宗親手將桃妃置於死地,誰知太宗太過寵愛桃妃,得知此事後竟仍舊不肯賜死桃妃,反而警告郭家與孝惠皇後,令他們不得擅自行事。只是桃妃心心念念要為苗貴妃伸冤,依舊在宮中暗自查詢當年之事,還為了報仇暗中下手害死了孝惠皇後所出的安王與高宗的髮妻,後來的文嘉皇后乃至高宗當時尚在襁褓中的嫡子,也就是後來高宗登基後追封的懿明太子。太宗萬般無奈,只得鳩殺了桃妃,自己也一病不起,拖了三年沉痾難返,這才立了孝惠皇後正位中宮,又令高宗繼位,後趁著孝惠皇後侍疾時悄悄以苗人秘藥賜死了她,只令太醫對外宣告孝惠皇後因勞累而暴病去世,想就此掩蓋下這一樁隱秘。”

“可高宗時因康妃所出的五皇子病重,此事又再度掀起波瀾。”

聽了萬重文的話,杜玉華笑了起來,“不錯,時也命也,郭皇後,太宗都費盡心思想永遠隱藏這個秘密,奈何總有人一再提起。五皇子病重,太醫束手無策,便將太宗時被貶謫的太醫令鄭濟民推舉給高宗。鄭濟民的確醫術超全,當初就察覺安王等人死因有異,奈何稟告太宗後卻被太宗一力壓下,還因此告老還鄉開起了藥鋪。鄭濟民是耿介之人,因此事一直鬱郁,便偷偷將懿明太子等人的脈案記錄下來,並將此事告知後人。五十年過去,鄭家藥鋪越做越大,此事一直壓在鄭家後人心上。直到昭和七年,高宗因五皇子之事召鄭濟民後人鄭南生入京,鄭南生察覺五皇子之病與苗人蠱毒有關後,便將往事和盤托出,高宗暴怒之下追查到底,大肆抓捕苗人,卻從中得知身世之密,高宗與太宗性情大為不同,得知苗人一直沒有找到太,祖的遺詔,那肚兜也不知流落何方,乾脆大開殺戒,上萬人頭落地,苗人也由此被朝廷大肆追捕,至今仍不敢現於人前。”

“不敢現於人前?”萬重文原本神色凝重聽著杜玉華的話,這會兒卻大笑起來,“郡主啊郡主,你以為我是從何得知這段秘辛?”

杜玉華一怔,繼而不在意的道:“李廷恩之能,我早已見識,我雖不知道他如何得知,但以他的本事,查探到此事我並不意外,他告訴你,也是人之常情。”

萬重文卻搖了搖頭,臉上竟隱隱有些悲憫,“郡主,您可想見一個人?”

杜玉華望著他沒有說話,心裡忽然升起一陣奇異的感覺。

見著對方這幅模樣,萬重文心中嘆息,拍了拍手,廊道邊一間小屋的木門開啟,一名身披鎧甲的挺拔將士面無表情的走了出來,來到杜玉華面前站定。

“玉華。”

“大哥……”杜玉華望著眼前這張熟悉的面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心頭那點詭異的失望還來不及消散,瞬間又猶如壓了一塊千斤巨石。她怔怔的看著面前的人,不由自主就淚溼雙頰。

杜玉樓心如刀割,想要伸手給杜玉華擦擦淚水,不知想到甚麼,手僵硬的停在半空,最後終究縮了回來,按在腰側。

“是你向李廷恩告的密?”

對上杜玉華的齒牙切切,杜玉樓沒有迴避,坦然道:“不錯。”

“你從何處知道此事?”這是杜玉華最詫異的地方,就連她,也是從外祖母留下的書信中才察覺端倪。

杜玉樓遲疑片刻才道:“自我出生後,父親就派人查探此事。”

聞言,杜玉華雙目噌的睜圓,一字一頓道:“是他!”

不等杜玉樓再度回答,她哈的笑了一聲,“當然是他!算無遺策的如歸公子,名滿天下的世家第一公子!他苦心謀劃了二十幾年,為宋玉梳報了仇,為杜紫鳶謀劃了好去處,為誠侯府栽培出了你這位好傳人,臨到死前,還為這天下選了一位英主!”她淚水滾滾而落,“他做了這麼多還不夠,臨死前還要燒了皇宮,為李廷恩鋪平最後一條路。”話到此處,她忽的抬頭瞪視著杜玉樓,“當年早已告老的歸元先生肯隨李廷恩回京主持大局,只怕也是他的手筆,他可是歸元先生的至交好友!”

杜玉華只覺思緒如潮,語速變得飛快,像是一瞬間靈光乍現,把所有的種種都連接起來,讓她腦海中變得從未有過的清明,然而她又寧肯從來不曾這樣清醒過,“是他,全都是他。他早就想覆了這個外祖母曾主政過的天下!他真正的目的,從來就不是要為宋家平凡,他是要大燕天下給宋玉梳陪葬!”她目光已化作一把利劍,死死的釘在杜玉樓身上,“他既然早生反心,當年讓杜紫鳶出面平凡為的就是遮人耳目。不,不,不全是這樣!”她喃喃自語搖頭反駁,“他知道我恨宋玉梳,我厭惡杜紫鳶,他甚麼都知道。從小到大,杜紫鳶有的東西,我一定要有,杜紫鳶看中的,我都會去搶過來。所以他選中了李廷恩,他要杜紫鳶出面敲登聞鼓,再設法讓李廷恩主審此案,他知道,我一定會為母親討一個公道……”由此她與李廷恩交集漸深,情愫漸深,終至不能自拔。

哈……

杜玉華想要仰天長笑,可她仰首望天,卻只覺天上都是一個個泛著冷冷厭棄的眼睛,全是那人的眼睛,就這麼常年如一日的看著她,連不屑都懶得掩飾。她茫然的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龐,只摸到一片冰涼。

“玉華……”杜玉樓再忍不住,上前想要摸摸胞妹的瘦削的肩頭,卻被飛速的躲開了。

杜玉華別過頭,聲色冷凝,“他做事向來謀定而後動,會選定李廷恩只怕花費不少心思,可他下定決心算計我,只怕是從李廷恩在鬧市對不假辭色開始。現下向來,姚鳳晟也是他的人罷。他用一個姚鳳晟,試探了此事成真的可能。再用杜紫鳶告御狀為媒,還將姑祖母拉了出來,他看準了姑祖母早年就與外祖母不睦,又不會置皇家聲譽而不顧,而外祖母疼愛我,姑祖母栽培我,就會遏制住皇室與王家的內鬥,為大燕局勢緩和爭取一二機會。就是後來姑祖母讓我掌握紅妝軍,同樣也在他意料之中。仔細想想,當年李廷恩情勢危急前往西北,我為何能那樣輕而易舉得知訊息及時趕到將他護送到西北區,怕是同樣與他脫不了干係。”

“玉華,別說了……”看著杜玉華的模樣,杜玉樓心如刀割,聲音已經顫抖。

杜玉華置若罔聞,繼續道:“他讓姑祖母栽培我,又讓我愛上李廷恩,救了李廷恩,不是要讓我成為李廷恩的對手。他是自傲選中之人的本事,又想給李廷恩留下時間。他知道李廷恩重情,姑祖母也會看中這一點,只要姑祖母一想到我與李廷恩之間的糾葛,就不會貿然採用魚死網破之策,會用制衡的法子,如此李廷恩就能在西北安穩發展勢力。待到李廷恩一朝羽翼豐滿,天下便再無人可治。他是不是也算到了我沒法辜負外祖母,辜負不了姑祖母,為了大燕,我會不擇手段抓捕追殺李廷恩的族人,與李廷恩再無轉圜,他是不是也算到了李廷恩心懷天下,終有一日會與我兵戎相見,甚至會殺了我,給族人一個交待,給天下一個交待!”

“玉華,玉華……”杜玉樓伸手將杜玉華抱在懷裡,杜玉華卻已軟成一灘泥,倒在地上,雙眼無神的望著天空,許久都不曾說話。

良久,她推開杜玉樓,站起身來,“事已至此,一切看天意罷。”她看著杜玉樓,“兄妹一場,你要為誠侯府謀一個出路,我身上有杜家的血脈,我此時不殺你,今後各為其主!”

杜玉樓張口欲言,最後卻無言以對,眼睜睜看著杜玉華離開了。

從頭到尾目睹此等場景,萬重文走到杜玉樓身邊又是一嘆,“大事將定,你已付出至此,在京都蟄伏許久,今日冒險與郡主一見,已是行險,不可再貿然行事了。”他當然也明白杜玉樓的心痛,委婉道:“四方都已打點妥當,還請您以大局為重,師弟畢竟是重情之人,若您再有不世功勳在手,未必不能保全郡主的性命。”

就算保全了,玉華又肯不肯活下去?

杜玉樓壓下湧到舌尖的苦澀,衝萬重文抱了抱拳,轉身踉踉蹌蹌的離開。

身心皆疲的杜玉華回府後就生起重病來,她這幾年南征北戰,身上隨時都繃著一根弦,一朝倒下,病勢洶洶,幾乎不起,只能每日躺在床上喝著苦藥,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這種情況在半月後才被心腹紅秀破門而入所打破,她來不及責問,就聽到一個噩耗。

“郡主,魏大鵬自盡了!”

“怎麼回事!”杜玉華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紅秀雙目婆娑,哽咽道:“五日前,七名御史再度聯名彈劾魏大鵬,裴炎卿帶著一干武將死保魏大鵬,上官睿卻站出來說裴炎卿等人皆有不臣之心,時下大燕處處狼煙,更當謹防再有武將叛變。上官睿還說皇陵已被毀,日後天下平定,朝廷自會斬殺那些膽大包天的亂臣賊子,可時局如此,魏大鵬等人留在皇陵已無作用,不如調回京中。魏大鵬屢次抗旨不遵,分明是有了反意,上官睿要皇上下旨將魏大鵬留在京中的家眷抓起來,逼迫魏大鵬領軍回京。”

“皇上答應了?”

“是。”紅秀渾身無力,“皇上之前還不曾應,不知為何,後來突然又有十幾名文臣站出來,連一向依附在裴炎卿身後的幾名武將都附議了,皇上退朝後不到一個時辰,就下了聖旨,令沈聞香親自出面將魏大鵬的家眷抓到了天牢。”

杜玉華氣急敗壞抓住紅秀的胳膊,“你為何不早些告訴我?”若是知道魏大鵬家人被抓,自己怎會還呆在屋中。

“您病的那樣重,屬下等原也以為魏大鵬家眷雖被關,到底還有緩和的機會。誰知魏大鵬的髮妻一進天牢就帶著妾室和兒女在獄中自盡,訊息不知怎的傳的飛快,魏大鵬得知訊息,讓手下的副將帶著剩下的兵馬回京,自己卻自盡了。”

簡直就是一道悶雷打在頭上。

為何姑祖母偏偏要將魏大鵬留在東陵,那是因為魏家先祖昔年乃是開山王的心腹!在太宗安排護陵十軍去往東陵看守皇陵之前,魏家就已奉開山王之名在太,祖皇陵邊上守護。當年苗貴妃自盡,郭皇後與開山王遍尋證物與遺詔不著,最後抽絲剝繭,推斷當時情勢危急,苗貴妃極可能鋌而走險將東西就藏在了身上。苗貴妃是以自盡殉葬之名而死,哪怕郭皇後萬般痛恨苗貴妃,也不得不將苗貴妃追封陪葬去了太,祖的墓室,以此掩人耳目。那時郭皇後和開山王急於掩人耳目,壓下暗潮洶湧,哪怕心中疑惑,也絕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將太,祖陵墓再度開啟。以防萬一,開山王才將忠心耿耿的魏家軍調去了東陵看守。後來太宗從郭家口中得知真相,乾脆調遣護陵十軍前往東陵,既能妥善看守皇陵,又能為大燕留下最後一條退路。

護陵十軍代代相傳,在魏家後人帶領人日夜看守皇陵,乃是對大燕最忠心的軍隊,而魏家,也是大燕歷代帝王最信重的武將,可如今大燕國破家亡之際,魏大鵬的妻兒皆死,魏大鵬也被逼自盡!

最要緊的是,魏大鵬其人以忠君為首,他連線聖旨卻不肯回京,只怕是因前去挖掘東陵的塗天刀還並沒有真的得手,他是想要把塗天刀抓出來,守護住那個最重要的秘密!

然而京中這些文臣武將之爭卻逼的他不得不自盡!

誰再為大燕守護最重要的秘密!

誰肯再為大燕盡忠職守!

大燕……

杜玉華只覺一陣天旋地轉,她知道大廈將傾,這一次她再也無法力挽狂瀾了。

“郡主……”紅秀驚呼一聲扶住她,急急忙忙道:“郡主,咱們再想想法子,還有永王他們……”

不提永王還好,一提永王,杜玉華更感絕望,她原本以為永王可用,甚至焦家還出面成功燒燬了李廷恩的糧草,刺殺了塗天刀。誰知李廷恩早就把塗天刀看成了棄子,不僅如此,他還用這個棄子做了一件驚天大事。

歷代皇朝更迭都不會去毀壞前朝皇陵,否則將被天下萬夫所指,將來也會有無數士人攻伐。然而塗天刀毀壞東陵,對天下只言他是私自帶兵前往,大都督概不知情,一切只因永王使出下作手段陷害刺殺他,毀了他原本的前程似錦,故而他要挖了永王祖宗的墳,與永王同歸於盡。

此話多少人信不知道,可李廷恩卻成功的堵住了天下悠悠眾口,用塗天刀心甘情願背下了罵名,得到了他想要的東西!

她竭力穩住心神,問西北的情形。

紅秀迴避了她的目光,她心就驟然往下又是一沉。

紅秀硬著頭皮道:“李廷逸帶人肅清了西北,聽說佢梁王與俁俁夫人還有李氏的二十七名族人當場就被斬殺了。”

杜玉華目光冰冷,“跟在戴成業身邊混進去的人呢,難道沒有說動李大柱?還是李廷逸把李大柱一起殺了?”

“戴成業早就察覺了,他到西北去為胞妹請大夫也是順水推舟,他到了西北後就有意攔了李珏寧的車駕,與李珏寧起了衝突,讓李珏寧將他關到莊子上,卻趁機與李珏寧身邊的護衛統領聯絡,告� ��戴家有人對胞妹下毒,想要他前往西北請名醫,好方便跟著混入西北引起動亂之事。依屬下揣測,他在戴家隱忍不發,做出對孫青蕪念念不忘的情態,多半是不想在戴家揭破此事,以免將戴家牽連在內,又能把咱們的人引到西北,一網打盡。”紅秀咬了咬牙,“這一回,把咱們原本留在西北的最後幾個探子都給砸了。”

“果然厲害!”杜玉華冷哼道:“我原以為他讓李二柱等人離開西北是以為西北到滁州等地已被他靖平,誰知他是有意調開這些至親,好挖了身上的膿瘡!看樣子他是早知道李大柱心思浮動了,咱們讓人去鼓動,反而是給了他一個順水推舟的由頭,今後他無論如何對待這些人,都不用再揹負罵名。謀逆之心,誰能容忍呢?”

紅秀也覺得懊惱不已,她們原本也沒打算在李大柱身上放多大心思。李大柱和小顧氏這些人算甚麼東西,怎會是李廷恩的對手,又能在西北掀起多大風浪。她們費盡心機把人安插到戴家,用計誘使戴成業前往西北不過是想再派幾個人過去裡應外合,讓李大柱這些人給西北造成點動亂,使李廷恩後方不穩,多為朝廷募集兵馬糧草爭取些時機罷了,誰知反而又幫了李廷恩一把。

“聽說李廷恩下令在新設的峰州早就建了座莊園,李氏的族人只怕是都要送到那兒去圈禁。”

“我以為他真會把李大柱給殺了。”杜玉華淡淡道:“也是,他做事向來是叫人連苦都說不出來,還要落個重情重義的美名。李大柱這等鄉野村夫,只怕無法仗著長輩之命礙手礙腳,活著還是死了有算甚麼?”

紅秀沒有說話。

過了片刻,她很清楚聽到杜玉華的聲音。

“派人去水牢把他們帶出來罷。”

“郡主……”紅秀駭然的望著她。

“不用再說了。”杜玉華閉了閉眼,“咱們已無路可走,黃泉路上,總要有些陪葬的人。”

“是。”紅秀哽咽的應下,轉身離去。

兩個月的時間,大燕局勢變幻如雷霆驟雨。

炸燬東陵的塗天刀在面對襄王楚王等前來圍攻的藩王時宣稱從東陵中尋到一封苗貴妃縫在貼身衣物中的書信,書信中寫明了太宗的身世以及當年太,祖被謀害的真相,且有苗貴妃留下的證物為憑,塗天刀還在被襄王殺死前嘲笑這天下早就讓人謀了,如今坐在皇位上的昭帝本就是亂臣賊子之後!

一時天下轟動。

永王等身為太宗後人,自然竭力否認,可先有塗天刀拿出的東西,緊接著消失多年的苗人重新現世,最讓世人驚歎的,是自稱苗人王族之後的竟是盤踞梁山關多年的豪族元氏。

元氏自認昔年太,祖被害,苗貴妃早就察覺,暗中將證物與太,祖留下的遺詔一分為二。證物被苗貴妃貼身藏下,遺詔則被苗貴妃交託給心腹的宮女。那宮女把遺詔和羊皮縫在一起,又把羊皮縫在自己的肚腹之上,服下苗貴妃給的秘藥,假作得了天花,被抬到別宮等死,這才將遺詔送到苗貴妃的兄長手中。苗貴妃暫且用證物與遺詔逼住郭太後與開山王之後,苗貴妃兄長自知大難臨頭,將其中一脈子孫悄然送走,剩下的兒孫卻為了不引起郭太後等人注意,只得留下來等死,一直等到高宗之時,桃妃不願意再隱忍,苗人這才慘遭殺戮。而他們活下來的人就按照事前的謀劃,迴歸祖地,前往梁山關經營,慢慢掌控兵權,只望有一日為祖宗平凡,為恂郡王一脈奪回皇位!只可惜後來老天無眼,恂郡王後人絕嗣,元氏衰敗,他們只得另投明主,如今既然家主的女婿谷正陽投效大都督,他們也願為大都督附驥,效犬馬之勞,並獻上太,祖遺詔以正視聽。

不僅如此,他們還宣稱已崩逝的王太后能生下如今的昭帝也是用了苗人秘藥,多年來王太后為了控制昭帝的病情,也是為了掌控朝政,曾數次蒐集流落在外的苗巫為她所用。而昭帝服用秘藥太重,早已壽元不長,昭帝所出的皇子也很難活到成年,此乃上蒼給開山王與郭皇後的報應!

隨之而來的,是姚鳳晟帶著遺詔獨自趕赴猶在大燕朝廷下控制的關內道虎澗峽口,讓數位還效忠昭帝,性情耿傑的大儒親自鑑定了遺詔的真偽。結果不言而喻,幾位大儒當場痛哭流涕,跌坐當場,最後自稱無顏面君,不敢面君,一起自盡了。

至此,原本為了抵禦李廷恩還能勉強聯合的數位藩王與朝廷徹底分崩離析。太,祖遺詔上要恂郡王繼位,可恂郡王一脈雖說已經絕嗣了,然而太,祖並非只有太宗與恂郡王兩個兒子,既然太宗得位不正,太,祖其餘的兒孫後人就都能名正言順爭奪這天下,他們又何必再為昭帝效勞,哪怕最後輸了,投效李廷恩與投效昭帝,又有何區別。事已至此,哪怕是昭帝最後僥倖贏了,又肯饒過他們這些更有資格坐上皇位的皇叔們嗎?

原本還與永王聯手的襄王轉頭就聯合幾位藩王與永王打了個徹底,混戰中,襄王親自斬殺了永王,在與焦家商議後,帶著永王剩下的兵馬一不做二不休乾脆就投效了李廷恩。

藩王們的兵馬是看守關內道的門戶,門戶一開,後面鎮守的將領爭相投效,關內道幾乎是兵不血刃就被李廷恩的大軍拿了下來。而裴炎卿率領的重兵原本在京都外設伏,誰知裴炎卿的繼室馬氏深恨裴炎卿將胞兄派去西北送死,暗中遣人向孃家兄弟告密,又在裴炎卿飯食中下毒,裴炎卿在征戰時從馬背上栽下,吐血而亡。大燕的天下,已可說是亡了。

十月初七之時,李廷恩的大軍圍住京都已有半月。

京都其實指日可下,可大軍卻偏在此時停住了腳步。

李廷恩坐在面前平靜的看著軍中將領呈上來的文書。

時隔半月,他腦海中依舊一次又一次迴盪著當日的場景,盤旋不去的除了太叔公跳下城樓前的怒吼,族人們的泣血哀嚎,還有杜玉華的那一番話。

“你要奪這天下,我要護這天下,你我,不過是各為其主而已。我殺了你的族人,用他們要挾你,可說到底,殺他們的人是你,你的太叔公,李氏那些族老,他們從城牆跳下,是為了甚麼,是不要你因親自下令攻打城門而揹負罵名!他們是為你而死!李廷恩,這天下哪有那麼便宜的事。石定生為你殿上自盡,歸元先生為你飲下毒酒,杜如歸為你燒了皇宮,殺了太后,姚鳳晟為你掃清姚家,除去姚清詞的繼母,不要你揹負退親罵名,杜紫鳶為你設計我,暗害我,不惜自汙讓你坦然另擇親事,你的兄弟,不等你下令,先在西北把該殺的人都殺了,再讓你去饒了有些人的性命,讓族人感恩戴德。萬重文為了你,連妹妹都舍了出去,讓岑子健答應閉門不出。還有付華麟和杜玉樓,若我沒有猜錯,眼下他們只怕已暗中掌控京中最後那點禁軍,你將要做的,不過是推開宮門罷了。你是人所矚目的英主,我攔不住你,殺不了你,可我能在你心上最後剜一刀肉下來,我要你永遠記得,你的江山,是你用族人的的性命和血肉換回來的!”

李廷逸從外面掀了簾子進來,“大哥。”

李廷恩第一眼就看到他手上託著的厚厚一疊文書,不用看他都知道那是要他立即下令斬殺杜玉華的請願書。

“大哥……”李廷逸猶豫片刻,疾步上前低聲道:“大哥,和她一起被抓的女兵裡有幾個與她身量彷彿,你若不願,我……”

“不必了。”李廷恩抬手阻止他往下說,目中一片刻骨的清冷。

“大哥……”李廷逸急了。

說是死了那麼多族人,可那些族人和自己又有何干係。他從小的確是在李家村長大,被族中長輩呵護著長大,哪怕是闖了天大的禍,都沒人真的責怪過他。論起來,他是應該對族人感情深厚,對害死族人的杜玉華憤恨不已。可說到底,族人也好,族老也好,甚至是太叔公,為何對自己如此照拂,全是因為大哥!若自己不是大哥的胞弟,大哥不能為李氏爭光,那些人又怎會將自己看在眼裡?死了那麼多人又如何?大哥對他們的回報還不夠麼,沒有大哥,全族依舊在鄉下老老實實的種田,看老天爺的臉面吃飯,連鎮上的一個衙役都不敢得罪。沒有大哥,村裡所有人早在那一場流匪之亂中就死光了!沒有大哥,這亂世來臨,天下又怎會有升斗小民的容身之地!家家戴孝,戶戶哭聲又如何?族老們年事已高,他們的子孫後人將來會享萬世榮光,要爭天下,要享富貴,怎會不死人,就是大哥,不也是浴血沙場,數次出生入死!

說到底,自己是大哥一手養大的,大哥不想殺杜玉華,自己就無論如何要保下杜玉華!

心念電轉中,他正要再說,李廷恩開口了,“不必了,半月前攻城那一次,你以為真是神武炮沒有射中她不成?”

李廷逸心裡一個咯噔。想到神武炮把京城的外城牆都轟塌殆盡,唯獨杜玉華所站的樓門處還完好,他心裡就已經明白了。

李廷恩唇角卻勾起了弧度,“她救我一命,我放過她三次。族人們血染城牆,我卻借四虎之手放她離去,她走了又趁半夜來襲殺我,我欠她的,已經還清了。”

“大哥……”李廷逸默然片刻,忽問道:“你真的放下了?”

李廷恩看了他一眼,合上眼簾往後一仰,雙唇翕動,“把東西放下,出去罷。”

李廷逸沒有再說,出去的時候卻在外面碰見了孫青蕪,他臉上有片刻的赧然,隨即很快掩飾掉那點愧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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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姑娘……”李廷逸側身站到一邊以示恭敬。

一個月前,李廷恩下令將李大柱等人送去建好的莊子上圈禁,並昭告天下,生不得出,死不得歸葬故土。此令一出,族中哭聲一片,圈禁在莊子上就罷了,犯了這樣的大罪,能保住命在莊子上還有人給吃給穿的就不錯了,可死不得歸葬故土就比要了性命還要難受。

眼看他們姓李的就要成了皇帝老子,將來肯定是要建皇陵的,他們睡不了皇陵,可他們能回祖墳啊!人說落葉歸根,落葉歸根圖的又是什麼,就是死後能躺在祖宗劃定的那片地上,才能享後代祭祀煙火,才不會成孤魂野鬼。要是在莊子上活一輩子,最後孤零零葬在莊子上,他們寧肯這會兒就死了!

家裡有人牽涉進去的都想盡法子找族老們哭鬧,連李火旺都坐不住了。他不在乎保住大兒子會一輩子被關著,可他不願意大兒子死後入不了祖墳!再說了,大兒子入不了祖墳,幾乎就是被除族了,大兒子一房的子孫以後怎能抬得起頭?再說還有三兒子,因為一個貪婪的妾室被拉下水,明明自個兒是稀裡糊塗,最後落得在混戰中斷了一條胳膊,孫子這會兒是還沒發話,往後還不知會不會一起被送走呢。

李火旺親自找李廷恩,李廷恩卻領軍攻打關內道,還留下話讓人好生侍奉老太爺,戰場危急,不能讓老太爺涉險。李火旺知道李廷恩這是躲著他,無奈下去找李二柱,李二柱前腳答應,後腳還沒出門就被從西北趕過來的李廷延攔住了。神情憔悴的李廷延親自去找了李火旺,帶來了一個噩耗——李大柱受驚過度,大夫用盡良藥皆無效,後來又得知要被送走,一日躁症發作,不知怎的衝出府門跑到隔壁將癱在床上的李耀祖給掐死了,自己也失足跌到四房府上池子裡,腦袋莊子池子邊的石墩上當場就斷了氣。

李火旺當時就昏厥不起。

醒來後的李火旺三日不進水米,李二柱差點顧不得許多要把正在領軍作戰的李廷恩要叫回來,好在李火旺很快就振作了精神,只是也不要旁人服侍,單單把李廷延留在跟前,又讓人快馬加鞭把李廷文叫來,然後一意孤行要他們兩個趕緊到李廷恩身邊來,說打虎親兄弟,他們親爹不成,自個兒要幫著贖罪,跟在大哥身邊好好效力。不知為何,李火旺做出這個決定時,還讓人去孫家,讓李廷文和李廷延順道把孫青蕪送來服侍李廷恩。

孫家幾兄弟仔細思謀了一番後,想到眼前的情勢,顧不得李火旺這個提議有些違背禮教,很乾脆的答應了。

如此,孫青蕪就留在了軍中,將領們都知道孫青蕪來的那日李廷恩親自出軍營迎接,因此對她都很是恭敬。

李廷逸眼角餘光看著孫青蕪卻有些出神。他知道祖父送面前女子來的目的,其實不過是小人之心罷了。大哥對兄弟向來看重,兄弟們沒有犯錯,大哥又怎會將長輩的過錯延續到兄弟身上,別說他們這些年跟著大哥忠心盡力,感情深厚,就是一無是處,只要沒有別的心思,最後大哥該給的依舊會給,何必用一個孫青蕪呢?

他心裡暗暗搖頭,正要大步離開,卻被孫青蕪叫住了。

“您今日是不是又收了請大都督處決郡主的文書?”

李廷逸有點訝然,“是。”

孫青蕪咬了咬唇,沒有繼續再問,神情很平靜福了福身。

李廷逸意味深長的在孫青蕪身上看了看,轉身走了。

孫青蕪在原地站了一會兒,輕輕走到大帳外,掀開門簾朝裡面望了過去。

在她心裡一直如山一般的男子靠在椅背上,閉著眼神色平靜,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然而孫青蕪就是覺得心跟被刺了一刀樣的心痛。

若是真的無事,他應該發現自己了……

靜靜的看了許久,直到孫青蕪回過神發現自己腳都有些僵了,她在心裡下了一個重要的決定,她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後悔,可此時此刻,她願意這樣去做。

子時三刻,李廷恩正在看諜報,從平渾身發抖的進來跪下,頭死死的抵在地上回報,“大都督,郡主,郡主,郡主……”

不用他再說,李廷恩便已經明白了。

像是頭上猛然被人擊了一拳,然這一圈並沒有讓他覺得頭昏目眩,除了悶痛之外,他更多的竟是一種詭異的輕鬆,像是壓在頭頂盤旋不去的烏雲在這一刻都煙消雲散,一切都的混沌都散開了,天仍舊是天,地仍舊是地。

他很冷靜的丟下諜報,問道:“是誰動的手?”

從平訥訥不敢說話。

孫青蕪一身素衣,掀了簾子進來跪倒在地上,先給李廷恩行了大禮,繼而身軀筆直,目中帶著一股決然道:“是我。”

李廷恩定定的看著她,發現她瘦弱的身軀正在微微顫抖,含淚的盈盈雙目中亮起的分明是熊熊燃燒的火焰。

那雙眼裡有不悔有絕望卻又有希冀和祈盼。

他的心口像被重石敲了一下!

“你下去罷。”

從平知道這句話是對自己說的,他趕緊跪著退了出去守在外面。

李廷恩與孫青蕪對視許久,起身過去緩緩蹲下,與她四目相接,“為何要殺她?”

孫青蕪抖著唇,“她不能死於你的軍令,不能死於的硃批,也不能死於您的劍下,誰都能殺她,唯有您不能。我不要您記她一輩子!”

這樣隱晦的話,可李廷恩懂了。

他看著孫青蕪,許久過後,伸手將人攬入懷中,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孫青蕪卻像得到救贖一般,將全身的重量都靠了過去,瞬間淚如雨下。

第二日一早,李廷恩讓人將杜玉華的屍首以冰封存,待來日交給杜玉樓。

十一月初一,冬雷陣陣,雷劈皇宮,李廷恩再發檄文,領軍跨過京都護城河,一路勢如破竹,百姓翹首以盼,勳貴以岑國公為首紛紛投效,岑子健,付華麟,萬重文三人為首,帶領人馬分三路肅清道路,將剩餘負隅頑抗之人一一誅殺。大燕十八位公主郡主率領府中女兵護衛在皇宮門口要與李廷根麾下大將致師馬上對戰,李廷恩慨然應允,最後對方無一生還。宮中宋妃胞弟宋祁瀾,如今的宋國舅得知訊息親手溺殺外甥,劍斬胞姐,自決於昌慶宮。昭帝得知訊息,在親衛護送下逃往皇陵,放下斷龍石,自此消失人間。麒麟衛都督沈聞香率人開啟城門,恭迎李廷恩入宮。

元和元年六月初七,李廷恩登基為帝,立國號為華,自此改朝換代。九月初十,李廷恩自正元門迎娶孫青蕪入宮為後,宣告天下,有生之年,不選秀,不封妃,只與皇后相伴終生,並奉生母生父為太上皇與太后,祖父為太上太皇,並下旨冊封孫青蕪之母為一品恩國夫人,孫青蕪長兄為承恩公,同時立宗正寺,令宗正寺分立玉牒宗譜,天子三代內為皇室,三代外則為宗室。

元和二年正月初一,新帝下旨,追封嫡親祖母曹氏為孝聖仁皇後,李廷延為慧親王,李翠翠為平樂長公主,李珍珠為昭和長公主,封胞弟李廷逸為寶親王,李草兒為昌邑長公主,李心兒為壽庸長公主,李珏寧為御珠長公主,李光宗為平親王,李廷壁為平親王世子,李鳳兒為佳明長公主,李廷文為裕親王,李四虎為忠親王。同時新帝在宮宴中賜下幾樁婚事,將永和縣主姚清詞賜婚給武威伯戴成業;太后義女,康國公主,誠國公杜玉樓之妹杜紫鳶賜婚給文侯姚鳳晟;御珠長公主賜婚給誠國公杜玉樓;宗令陳留郡王嫡長孫女勾平縣主賜婚給新任岑國公岑子健;英國公萬重文胞妹清河郡主賜婚給盛國公付華麟。

自此新帝勵精圖治,前燕動亂做造成的傷害二十年後終於漸漸撫平,元和二十四年,天子下詔,令內侍區和率五百艘巨船自崖州出海,開闢海外貿易,隨行有大華十大商行自行組建的七十個船隊,五年後船隊回返,國庫商行皆獲利頗豐,自此大華已入盛世,四海皆為昇平之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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