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唐第三卷 北望長安 第117章 怒殺文人
第117章怒殺文人
兩個孩童只顧著嬉笑玩耍，怎會注意到身後有人追來，而怒氣衝衝的黃巢，已在須臾之間撲向了兩個孩子。黃巢滿臉怒氣，象老鷹抓小雞似的，一手一個將兩個孩子提到了半空中。
“啊……啊……！”歌聲瞬間消失，兩個孩童口中發出兩聲驚叫，路上星星散散的行人們在聽聞孩童的尖叫聲，都不約而同的轉頭看向這邊。
卻見一個道士，雙手抓著兩個孩子，怒視著，行人們心中疑惑不解，懷著一份好奇，有的駐足觀望，有的朝著黃巢這邊慢慢踱了過來。
黃巢怒氣沖天，卻見行人漸漸圍攏過來，忽然想起自己這身裝扮，萬一被路人認出新皇假扮道士遊街，又怒抓孩童，豈不是麻煩！
兩個孩子被忽然出現的老道抓住，還將他們整個人提到半空中，嚇的驚慌失措，頓時哭了起來，衣領處卡著脖子，兩個孩子被勒的邊哭邊咳。
行人們在不解之中已圍攏而來，看著這道士的行為，指責聲由小到大，由少而多，不管是誰的錯，人們總是會先同情弱小，更何況，道士應以慈善為本，怎能這般與孩童計較？
黃巢的侍衛也已奔了過來，看到黃巢在對著兩個孩子較勁兒，心中也滿是不解，不知到底發生何事，兩個小孩子犯了什麼錯會如此激怒心情正盛的皇上。
“將這兩個孩子帶回去！”黃巢在猶豫片刻之後，終於抑制住了自己想要殺人的衝動，將兩個孩童一把丟給了身邊的侍衛，一攏身上的道袍，轉身回到了轎子上。
轎子內的女孩子和老婦人還沒弄清楚發生了何事，便又晃晃悠悠的開始上路了。
片刻之後，黃巢等人回到了宮中，臉色陰沉的黃巢，只交代了內官將女孩子安排好，便轉身直奔御書房，偶然的際遇豔事，本是滿心歡喜，在此刻他卻怎樣都打不起精神了，因為只要一想起那兩個孩童口中哼唱的歌謠內容，他便氣不打一處來。
御書房中，兩個小男孩睜著惶恐的眼睛，不安的四處張望著，這裡並不是自家的小院，也不是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更不是他們長長遊玩的地方，再看身邊矗立的大人們各個手持刀劍，面色猙獰，兩個孩子在陌生的環境中，早就嚇的蜷縮在一角而不敢做聲了。
黃巢大步跨進御書房，掃視了一下兩個孩子，沒有即刻的上前去怒斥，而是轉身坐下，看著兩個孩童，忽然間臉上露出了一絲陰笑。
“孩子們，你們剛剛在大街上唱得歌真是好聽極了，是誰教你們的？再唱一遍可好？”黃巢裝作和顏悅色的哄著兩個孩子。
五六歲的孩童，是多麼的天真啊，前一刻還慌張害怕的厲害，可剛剛聽說有人誇讚他們唱歌好聽，心裡的緊張感覺頓時消失了，心中似乎明白了，這個人對他們沒有惡意，只是想聽他們唱歌而已。
黃巢皮笑肉不笑的看著兩個孩子，眼中閃現出一絲狠毒的目光，“孩子們，唱吧，唱完了有獎勵哦，有你們愛吃的食物。”
黃巢一邊說著，一邊隨手拿起圓盤中的果子在兩個孩子眼前晃動著，孩子們看到紅彤彤的果子，乾嚥著口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看。
兩個清脆的聲音響起，唱出的卻是百姓們苦難的經歷，顯得極為不協調，黃巢聽著，剛剛勉強裝出來的笑臉，一點點的消失，隨之而來的是滿臉的怒氣和殺意！
兩個孩子哪裡瞭解大人們的心意，還在一遍遍的重複唱著，他們只為了黃巢手中那個圓圓的、紅紅的果子，“家家流血如泉沸，處處冤聲聲動地。舞妓歌姬盡暗捐，嬰兒稚女皆生棄。東鄰有女眉新畫，傾國傾城不知價。長戈擁得上戎車，回首香閨淚盈把……”
“好了！不許再唱！”黃巢突然的一聲怒喝驚得兩個孩子目瞪口呆！清脆而又悲怨的歌聲嘎然而止，兩個孩子驚愕的看著黃巢。
“說，這歌是誰教給你們的？”黃巢凌厲的怒吼聲，從御書房中傳出，正在認真研究此歌中含義的侍衛們，都不覺中斷了思緒，下一刻，他們也意識到了黃巢為何如此的憤怒了。
這首詩中將黃巢進入長安後，屬下士兵們對長安百姓殺戮慘景表達的詳細至極，整個長安城內血如泉湧，哭聲動地，四鄰好兒女，甚至要跳井自殺來擺脫魔掌，整個奸掠殺戮慘不忍睹的過程全部寫了進去。
黃巢是個讀書人，一聽詞義當然十分的震怒，是誰這樣大膽？竟然將事實寫了出來，並四處傳散？雖然此時的他心裡已無多少在意百姓的生活和想法，可是這樣直白的敗露他屬下的作為，這不簡直就是在排斥他這個新皇嗎？此詩由孩童哼唱，來自民間，難道故意和他作對的竟然是這些不知死活的百姓嗎？
“不知道……。”兩個孩子見到黃巢怒髮衝冠，嚇的堆坐在地上，淚在眼圈的搖頭回答著。
“不知道？不知道你們二人是如何會唱的？快說！是誰教你們的？莫非是你家大人？”黃巢進一步逼問著，聲音越來越高，怒氣越來越大，直吼的兩個孩子“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不許哭！再不說是誰教你二人的，殺你全家！”孩子再小也懂得死亡的意義，一聽黃巢要殺害家裡人，頓時急了，可是他們真的不認識那人啊，這可怎麼辦呢？
其中一個年紀看起來稍長一點的男孩子，忽然從地上站起，轉身就往御書房門處跑去，他想逃離這裡，這裡有個要殺人的魔王，他害怕極了。
可是門口守衛的侍衛們，還未等黃巢開口吩咐，便已上前一步，將那孩子攔住，厲喝道：“哪裡逃！”一邊說著，一邊抬腳一踢，便將孩子踢翻在地，滾了兩圈，孩子趴在地上放聲大哭。
另外一個孩子年紀比較小一些，見到如此情景，嚇的也跟著大聲的哭了起來，御書房裡兩個孩子的哭聲使本就怒氣滿胸的黃巢更加的煩躁起來，不禁一把拔出腰間佩刀，指向兩個孩子，高聲怒喝道：“不許哭！再哭這就要了你二人的小命！”
兩個孩子頓時被眼前明晃晃的大刀嚇的閉著嘴哽咽著，不敢再出一點聲音，硬是憋回了哭聲，抽泣著，兩個瘦小的肩膀不時的顫抖著。
“說！是誰教你們的？”黃巢眼中殺意越來越濃，臉上的肉絲都橫著顫動起來。
“是……是一個人……一個男人……前幾天……巷子裡玩的時候，來的一個男人……可是，他教了我們唱歌之後就走了……我們不認識他……更不知道他是誰……。”稍長的男孩子一邊抹著眼淚，帶著哭腔說著。
黃巢認真的聽著，雖然孩子的話裡並沒有說清楚教傳的人是誰，可黃巢卻從中聽出了果然有人在跟他作對，而且還編成歌謠，讓孩子們四處傳播。
“可惡！”黃巢怒道：“果然有人如此詆譭朕！”轉身將手中大刀“砰”的一聲擱置案上，震得兩個孩童渾身一顫。
“這些有點學問的文人真是可恨至極！來人！出去給朕找！一定要將這個傳唱之人給朕尋到！朕要活剝了他的皮！”黃巢牙齒咬的“咯咯”作響。
“遵命！”侍衛們領旨而去，黃巢這才坐在了龍椅上，忽又想起了自己正在命人招納賢才，留作己用，會不會這期間發生了什麼不為人知之事，導致了文人的不滿，而自己卻不知道呢？
“來人！去將趙侍中喚來回話！”黃巢的怒氣未消，身邊的宦官大氣不敢出的應聲下去找人了。
片刻之後，趙侍中慌慌張張的走了進來，跪地磕頭叩拜，不知所措的道：“皇上有何吩咐？”
黃巢看了看趙章，沒好氣的厲聲道：“朕前些時日讓你去找些文人來，不知趙侍中找到多少了？事情辦的怎麼樣？”
趙章聞聽黃巢所問此事，不禁面露難色，猶豫著該怎麼講給黃巢而不讓他憤怒，黃巢見到趙章的面色竟是如此難看，不禁心頭一震，沒出他所預料，這其中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發生了什麼事情？趙侍中直言便是。”黃巢追問著。
趙章深知黃巢的暴躁性格，可不說出真相的話，黃巢定會遷怒於自己辦事不利，本就有過一次衝突，怕是再有一次自己的性命不保。
“皇上……”趙章斷斷續續的道：“微臣已是尋找多日，長安城中文人的確不少，包括前朝留下的一些官員，可當下臣說明皇上美意之後，他們……他們……”
“他們怎麼了？”黃巢眯起雙眼，不耐煩的追問下文。
趙章雖不知在自己來之前這裡發生了什麼事情，可是從黃巢怒氣衝衝的臉色上不難看出，定是有什麼事情惹怒了這位皇帝，此時他怎敢不說實話？
“他們……都不願意……。”趙章說完便低下頭去，不用看也知道黃巢此時的神態。
“什麼？不願意？”黃巢重複著趙章的話，與此同時心裡如同被刺上了一把利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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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己就是一個讀書之人，深知讀書人的苦楚，因此曾經是特別的尊重讀書之人，攻打江南福建之時，曾下令不許部下殺害文人，對他們是何等的善待！
可如今不贊同自己的反而卻是這些文人！越是文人，思想越是複雜，越是懂得的事情多，就越麻煩！
“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可曾聽到過有人背後對朕出言不遜？或是對百姓說些煽動性的話嗎？”黃巢試探的問著，他想知道有多少人不贊同自己這個新皇。
趙章聽聞黃巢的問話，心知他已略知一二，如若自己不說一點，怕是黃巢不會相信，甚至牽連到了自己，遲疑道：“下臣在尋找文人時，曾在一前朝被貶官員家裡見到一首諷刺我大齊軍士的詩……”
“哦？又是詩？是不是那首寫我軍如何燒殺搶掠、**婦人之詩？”黃巢忽地從椅上站起，眉頭緊蹙，怒目圓睜的看著趙章。
“這……下臣不知皇上指的是哪首……”趙章見黃巢反應如此激烈，自然不敢再多言。
“一共有多少首？莫非還不止一首詩嗎？”黃巢大步來到兩個孩童面前，從地上一把揪起其中一個繼續道：“快，再唱一遍！”
小孩子惶恐的弱弱的唱了幾句，趙章抬手示意孩子不要再唱了，因為這首詩他早有耳聞，並也同尚讓講過，之所以不敢講給黃巢聽，就是怕他再震怒的去殺人，可沒想到如今卻被兩個孩童傳唱，並且被黃巢所知。
“這首詩下臣也是剛剛知曉，是一個名為韋莊的士子所作，可他不是長安人，是來長安準備應舉之人，下臣已派人去查了，現在還不知去處。”趙章聞聽黃巢問到此詩，心中倒是忽然頗感安慰起來，至少那是一個外鄉人，只要抓住他一人便是，不至於連累太多人。
“寫，給朕寫下來，朕要看這士子是何等的睿智！”黃巢命令著。
趙章實屬忠厚之人，一根腸子通到底，自認自己想法最為妥當，不牽連更多人是最好的辦法，對黃巢也算是有個交代了，只要將那韋莊獻出去就能平安，於是連忙走到桌案前，拿起紙筆，揮揮灑灑的將韋莊之詩全部寫了下來。
其實只有一首詩，可這詩卻長的很，共二百三十八句，一千六百六十六字，講述了長安淪陷後，黎民百姓所受的災難和黃巢軍令人髮指的所作所為，句句血淚交加。
趙章邊寫黃巢在旁邊看，越看越怒，最後待到趙章將整首詩寫完之時，黃巢已經氣得渾身發抖。
“殺！”黃巢不假思索，口中惡狠狠的吐出了一個字，臉色更加的殺氣騰騰！
“什麼？殺？”趙章聞言抬頭愣愣的看著黃巢道：“長安城內文人可是不少，難道要全部都殺了嗎？”
“殺！一個都不留！朕命你將長安城內所有會作詩之人全部殺光！凡是會寫字的全部抓起來，充賤役！至於前朝留下的尚在宮內任職的官員皆將他們施以酷刑處死！”
“這……”趙章見自己沒能保住更多人，心中很是難過，本想再勸慰一下黃巢，別再大開殺戒，可見黃巢怒不可遏的樣子，再也不敢多言，領旨而去。
接連數日，長安城內又是到處血流成河，凡是會作詩之人，足有三千多被殺，前朝官員皆被處以挖眼掏心的酷刑，慘狀令人怵目驚心！
黃巢沒有在文人的詩詞歌賦中去反省自己所作所為給黎民百姓造成怎樣的傷害，反而是越發的殘暴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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