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詔獄看大門106、買賣上門
日暮時分, 馬市在一記洪亮的鳴鑼聲中結束了一天的交易。
擊鼓開市,鳴鑼落市,就是這裡的規矩。
這片四周用木欄杆圍起來的馬市, 有南北兩個口。大明的商人們從南口退出,其餘各部的番邦商人則走的是北面的口子。
維持秩序的衙署兵士站在高臺上指揮雙方有序地撤場,不一會兒本來還熙熙攘攘的馬市頓時安靜了下來。
“明天早上, 我就在這裡等你們。萬老闆,一要來!”
阿吉噶在落市前特意走到了萬達他們的攤位前, 對著正幸福地數小錢錢的萬達說道。
“那明天我們也就等著您的好馬了。”
萬達拱了拱手,的眼睛都眯縫起來了。
今天的生意太好了, 在他向阿吉噶再三保證自己帶來足夠多的“尖貨”, 明天會把更加乘的綢緞、茶葉和瓷器帶來,所以不用擔心貨源問題後。那些早就等的迫不及待的各部商人們簡直是一擁而, 用各種當地的特產向他們交換這些珍貴的南方貨。
“大……掌櫃的, 沒想到我們的東西那麼受歡迎。今天算是開了個好局。”
“夥計們”收拾著所剩無幾的貨物,對著萬達笑道。
“是啊,回去客棧, 咱們好好吃一頓。犒賞一下大夥。”
既開啟了貿易的口子, 還搭上了阿吉噶的路子, 今天就所行不虛了。
想要瞭解更多的情報, 還需要多來幾次。
總算這些東西都沒白帶, 換了那麼多好東西, 也不枉費他們這一路上頂風冒雪,餐風露宿了。
萬達拿起一根足有大拇指粗細的人參, 對著邱子晉道,“這樣的長白山百年野山參,若是運到京城去, 一根二兩的人參可以賣到五十兩白銀。從京城沿著運河南下到蘇杭,價格至少能夠翻兩倍到四倍。但是我們剛才只用了半匹算不最好的綢緞就換到了……難怪那些商人為了跑商,整日裡奔波忙碌了。”
果然是“賠本生意無人問,殺頭買賣也要做”。
邱家是江南大戶,邱子晉從小也是見慣了好東西的,他摸了摸參須,道,“雖說是三百年的老參,可惜它還沒長成個人形。若是‘四肢俱全’的野山參,那可就是無價的了。”
尤其是篤信野山人參可以救命的江南人,在他們眼裡,人形的人參就是山裡的精怪,可以包治百病,延年益壽。
這一番論調聽得高會和那些普通的錦衣衛兵士們紛紛咋舌,他們一輩子的俸祿加起來,可能都沒有這一根細細的人參鬚子來得多。
眾人收拾好了攤位,柳叔就帶著萬達和楊休羨前去衙署繳納今天的抽成,光榮納稅。
作為報答,萬達還抽出十分之一給了老柳作為佣金。這一切都在衙署內進行,童叟無欺,表現的就是誠信。
“行啊,柳爺,居然領了南方的客人來。您生意的路子可是越來越廣了啊。”
萬達這邊一行人剛出了衙署,就看到一群操著山西口音的大漢們迎面走了過來。
“莊爺好。承您吉言了。”
聽出對方話裡的挑釁,不過這種對於以投機倒把為生的老掮客來說,根本無關痛癢。
柳叔對他做了一個揖,轉身介紹道,“莊爺,這是我這幾天的東家,打京師來的萬掌櫃。萬掌櫃,這是山西運城的莊掌櫃,經常跑遼東馬市,也算是我的老主顧了。”
萬達聽了,露出了小狐狸一樣的容,前與這位姓莊的老闆行禮。
如今走北方貿易的,多是山西大同那邊的晉商。與之相對的,是南方的貿易基本上被以徽商為代表的江南人壟斷。
晉商他們向關外販賣的多是產於運城的解池湖鹽和長治的潞洲綢緞。
這些貨物的精美程度自然不能和南方的產物媲美,所以在大明的南邊沒什麼銷路,基本都在九邊外銷給蒙古、女真、朝鮮人。
九邊的商人多以山西來的晉商為主。
他們中有一部分是鹽商,根據“開中法”在這裡經營商屯,和朝廷、軍隊交易。另一部分乾脆以馬市為中心,只和番邦人做買賣。當然,也有兩者兼有的。
晉商在這裡有自己的行會,同鄉館,在這裡經商的商號們都要遵守行會制定的規則,乃至販賣物品的種類和價格都有一的規。怕的就是同行內部相爭,白白便宜了外人。
今天萬達他們這一行人的突然到來,惹得整個市場引起了久違的騷動。
他們出盡了風頭,也引起了這群山西人的注意。
這位莊掌櫃的,就是本年度遼東行會的會長。
他能憋到等落市了才來找他們這些新來的京城客商,萬達也看出來了,一來此人性格沉穩,二來可能也多看在“柳爺”的面子,不想當著番邦人的面,和他們發生爭執。
“某姓莊,莊健。大同‘常建號’商號的掌櫃。不知道萬掌櫃在京城哪裡發財?”
莊健先聲奪人,抱拳問道。
萬達笑了,報上了一個錦衣衛開在京城的某個作為情報收集點的南北貨行的名字。
“這……在下雖然在遼東行商,但是和京內的一些大商行也有接觸。至於貴寶號……恕我直言,並未聽說呢。”
莊健似非地說道。
他身後跟著的三五個夥計,也露出了不屑的容,擺明了是要挑釁。
高會眉頭一擰,攔下那些想要給萬達撐腰的錦衣衛校尉們。
“呵呵,莊掌櫃的不認識在下,是正常的。”
萬達雙手揣在毛絨絨的手悶子裡,前一步,湊到莊健的身邊,低聲說道,“閣下常年在遼東,不知道是否還記得,當朝首輔姓什麼呢?”
言罷,嘻嘻地退後一步,對著莊健挑了挑眉毛。
當今的內閣首輔姓萬,是四川眉州人。
難道說,這個京城來的“萬掌櫃”他……
想到這裡,莊健登時嚇出了一聲的冷汗。
“失敬,失敬。”
之前他聽夥計們來報,說今天馬市來了一個販賣貢緞和貢茶的南方客商,引起好一陣騷動,讓他們今天幾乎沒做成買賣。
他想著等落市之後,要來衙署前,當著所有來繳稅的商人的面,把這個新來的敲打一番,讓這個他知曉知曉他們遼東馬市的規矩。
誰知道他居然是……
哎!難怪他剛才說的那個京城商號的名稱,他聞所未聞,原來是首輔底下人悄悄開的。那就是萬首輔的產業了……剛剛他差點得罪了了不起的大人物了。
萬達看把他嚇得夠嗆,滿意地低下頭,賊笑一聲。
那個萬安老賊,一天到晚說自己和他是“通家之好”。現在藉著他的名頭來嚇嚇人,也不算過分吧。
“爹!你看我買了什麼?”
就在此時,萬瀾帶著汪直和梅千張來找他們。
萬達剛一回頭,就聽到一聲鷹隼的叫聲,接著只見一片巨大的黑色影子從天空落下。
下一刻,萬瀾高高揚起穿著護具的胳膊,那黑影朝著他筆直地落了下來,把萬達看的心臟都差點從嘴巴裡嚇得跳出來——他還以為那只老鷹要把萬瀾給叼走了呢。
結果那張開翅膀可以把阿瀾整個罩住的巨大老鷹穩穩地落在阿瀾的小細胳膊,完了還用腦袋蹭了蹭阿瀾的下巴,表現的親暱無比。
“爹,我買的老鷹,漂亮吧。”
這老鷹還是有點分量的,萬瀾吃地衝著目瞪口呆的萬達和楊休羨幾人抬了抬胳膊,“我預備叫它‘萬得福’。等我們回京城的時候,把它一起帶回去。給娘……給弟弟看看。”
萬達指了指那只“wonderful”,又指了指阿瀾,用顫抖的聲音說道,“祖宗,你今天在馬市瞎逛了一天,就買了個這玩意?”
這一段的路程,他們沿著長城一路往東北走來,阿瀾經常抬頭看天,被搏擊長空的蒼鷹所吸引。
難怪昨天一到客棧,就想去抓人家放著的海東青擺設了,這小子怕是早就計算好了的吧。
“爺還買了一盆魚,一頭驢。”
“汪財”汪直無奈地彙報著,他今天可是被皇長子折騰慘了。
這孩子今天就像是脫了韁的野馬,看什麼都新鮮,看什麼都想買。
阿瀾和梅千張兩個人,只要一個人抬抬下巴,另外一個人立刻伸手掏錢。如果沒有他在旁邊阻攔,就他倆,能把整個馬市所有亂七八糟的動物全給買回來,帶回京城開個百獸園。
汪直煩躁地扯了扯牽著身後小黑驢的繩子。
明天他說什麼都不帶孩子了,他來遼東可是奉旨辦差的。
“魚?驢?”
紅鯉魚綠鯉魚與驢?
萬達氣得話都說不利索了,伸手要去捉萬瀾的領子,結果差點被那只老鷹叨到手。
那老鷹不知怎麼地,那麼快就認萬瀾為主人了,張開碩大的翅膀,對著萬達發出威脅的吼叫聲。
楊休羨眼看危險,急忙將萬瀾拉到身後,讓阿瀾快把他的老鷹收好了,不然晚就燉了它。
“萬掌櫃,告辭了。”
莊健看著他們一群人亂哄哄地,急忙帶著夥計撤走了。
“掌櫃的,不是說來警告他們麼?怎麼就這樣走了麼?”
莊掌櫃下面的夥計跟著步履匆匆的掌櫃後面,不解地問道。
“噓……別提了。”
莊健走遠幾步,心有餘悸地回頭,看了看後面。
“你知道人家什麼來頭麼……正常人誰跑商還帶個紈絝公子出門。哎,不提了。”
聽說新上任的萬首輔是個官服破了都捨不得換,只一味修補的大清官。誰知道他私底下居然……
這種秘密還不如不知道呢!
莊健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對著身邊的人小聲囑咐道。
“我同你們說,這萬家的商隊,以後你們看到了,都要遠遠避開,千萬不要招惹。”
“可是,他要是壞了我們的規矩,害的我們做不成買賣怎麼辦?”
小夥計著急地問道。
“‘規矩’?什麼是‘規矩’?‘規矩’是給誰的?晉商!人家京城來的人,犯得守咱們的規矩麼?”
莊健見這夥計有些一根筋,唯恐他之後幹出傻事,連累到自己,“說了,人家一年到頭能來幾回。等他把貨販完了,咱們還不是照樣做生意麼。聽清楚了,都不準給我惹事!不但不能惹事,還要偷摸照應著,懂了麼?”
“是,是……”
夥計們雖然有些摸不清狀況,但還是點頭不止。
這做買賣的學問啊,大了去了。
————
本以為第二天一早才能見到阿吉噶,誰知道他們這邊剛回客棧休整了沒多久,高會就一臉莫名地跑來敲萬達的門,說今天市場裡那個海西商人來了,現在正在樓下等著求見掌櫃的呢。
【穩定運行多年的小說app,媲美老版追書神器,老書蟲都在用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他怎麼來了?”
萬達正在和楊休羨、邱子晉和汪直討論今天得到的情報,還沒聊兩句,誰想到“主角”居然找上門了。
“哎,柳叔已經回去了,這可怎麼辦?”
沒有翻譯在,連溝通都是問題。
“這倒沒事,那個阿吉噶帶了一個會說漢話的小女孩,剛才還在下面跟我打招呼呢。”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走,下去看看。”
萬達起身,一臉凝肅地說道。
還沒走到樓下,就聽到大廳裡熱鬧的很,小孩興奮的尖叫聲幾乎掀開屋頂。
萬達急忙加快腳步,就看到那只本應該呆在後院的老鷹此刻居然在客棧高大敞亮的廳堂裡做著低空盤旋。
並且在一聲聲口哨聲中,不斷地改變著風行的姿勢。一會兒俯衝,一會兒上升。
阿瀾興奮地不斷拍手跺腳,恨不得坐到老鷹的背去。
客廳裡此時將近飯點,已經圍坐了很多客人,都看的興致勃勃。掌櫃王千戶的一臉無奈地站在一旁,只能由得司的兒子帶人胡鬧。
至於那個指揮老鷹的人,居然是一個看起來不過十二三歲的小女孩,她撅起紅馥馥的小嘴,把右手手指放在嘴邊打著唿哨。
“什麼情況?”
萬達走下樓,終於看到了正站在牆角,滿臉得意地看著那個小姑娘的阿吉噶。
阿吉噶也看到了萬達他們,他衝著那個小姑娘喊了兩句。
小姑娘抬了抬手,那老鷹非常聽話地停到了她的胳膊。
一根灰色的翎羽飄到萬達的面前,他一把伸手抓住,然後重重地打了一個噴嚏。
“萬掌櫃,你好啊。”
小姑娘舉著鷹,走到了萬達面前,抬起蘋果似的、紅撲撲的小臉蛋,懶懶散散地蹲了蹲。
然後被走過來的阿吉噶迎頭痛擊。
真的是“痛擊”——阿吉噶伸出他蒲扇般的大手,對著小姑娘的後腦勺狠狠地扇了一巴掌,可能都扇出腦內迴音了。
“你這姑娘,你額娘把你寵壞了。他是阿瑪重要的生意夥伴,你對他要有禮貌。”
阿吉噶嚴肅地說道。
萬達聽不懂他們在說些什麼,他擔心地上前一步,害怕自家那賊兇的老鷹像剛才對付自己一樣,給阿吉噶來上一口。
誰知道這毛玩意剛才對他那叫一個凶神惡煞,但是面對阿吉噶卻溫順地不行,它很是乾脆地從小姑娘的胳膊跳到了阿吉噶的肩膀,還非常挑釁地對著萬達發出一聲怪叫。
“萬叔叔吉祥。”
這邊被阿吉噶教訓過的小姑娘識相地雙手扶住膝蓋,右腿比左腿曲得更深一些,結結實實地行了一個蹲安禮。
萬達以前只在電視劇裡見過滿族婦女行禮,如今見到他們的祖宗女真人現場表演了一番,一時也不知道怎麼回禮,只好點了點頭,尷尬地笑了。
“我是阿吉噶的女兒,我叫朵兒。這只老鷹是我養的。我正在教他怎麼訓練老鷹。”
朵兒指了指萬瀾。
原來這姑娘和阿吉噶是對父女,人家這是上門來做“售後服務”了!
“你不用教他,你教會我就行。”
萬達半真半假地笑著說道。
經過短暫的交談,萬瀾瞭解到這個漂亮姑娘是阿吉噶第四個女兒。
她的奶孃是個漢人婦女,所以她從小能說一口流利的漢語。靠著這個技能,很得阿吉噶的寵愛,經常帶著她出入各種生意場合。
既然有客人踩著飯點來了,萬達自然也要表示表示。
和阿吉噶父女打了一聲招呼後,萬達就轉到後廚去了——那裡有一澡盆阿瀾買回來的大魚,從早上養到現在,該吐的泥沙都吐完了,現在用來做個剁椒大魚頭再好不過了。
聽到萬掌櫃居然要親自下廚,阿吉噶大大地吃了一驚——在他們女真人裡,男人極進廚房,灶頭和火膛都是女人看管著的。
不管是建州女真,海西女真,還是更加遙遠的野人女真,都是以漁獵為生。
男子們上山捕獵,下湖捕魚,更有挖山參,山貨,用來和漢人做交易的。
耕種也好,做飯也要,都是女人和奴隸們才會從事的。
怎麼萬掌櫃那麼一個大商人,居然也要做這種情?
“我爹只有招待最重要的客人的時候,才會親自下廚的。”
阿瀾聽到朵兒在他耳邊的小聲嘀咕後,晃盪著腦袋說道,“你們有口福了。我爹的手藝可是一絕呢。”
朵兒轉過身,把萬瀾對他說的話翻譯了過去。
阿吉噶聽到萬達重視他這個客人自然很是高興,不過說什麼“手藝一絕”這種話,他還是有些半信半疑的。
據他所知,漢人裡的男人,尤其是讀過書的人和有錢人,也是不下廚房的。
不過這種懷疑在看都高會端出的比臉盆都要大上兩圈,香氣撲鼻,散發著他從未聞到過的香料氣息的大魚頭後,就徹底飛到九霄雲外了。
“來,滿上酒。”
萬達讓高會把他們從關內帶來的紹興黃酒女兒紅給阿吉噶倒。
阿吉噶聞了聞,著說道,“這是女人喝的酒,太甜,太香了。萬掌櫃,如果你要在關外賣酒的話,這個可是賣不出去的。我們喝的都是烈性的燒刀子。一口下去,喉嚨、胃、肚子,都是暖洋洋的。這才是適合冰天雪地的酒。”
“阿吉噶掌櫃,您先喝一口這個甜酒。然後嘗一口我做的菜。到時候如果您還能喝得下燒刀子。明天的交易,我給您讓一成的價格。還白送您一套青花瓷。”
萬達說道。
萬達今天做魚的時候,自然也用上了特意從京城帶來的辣椒。
這可不同於十多年前萬達在萬府花園裡小打小鬧種的“第一代”小辣椒。
這些辣椒都是朝廷在廣西、雲南、四川等地命人推行種植的。經過數十年的培育,它們已經逐漸地適應了當地的氣候。
這些新培育的辣椒比“第一代”來的更加肥厚,色澤鮮豔,個頭大了,味道也更香、更辣了。
不過目前的產量還算不很高,主要還是用來作為貢品送到宮裡,剩下的則發放到當地的軍隊,作為驅寒祛溼的軍備品。
即便在兩京和蘇杭地區,也只有部分的官宦人家才能享用。比起萬達當年想讓它作為經濟植物,撐起大明西南部種植業的目標來說,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
“這個紅色的,是什麼?”
阿吉噶用筷子夾起一塊紅的嬌豔欲滴的紅辣椒問道,“是中原特有的食材麼?好香啊。”
他說著,將辣椒放到鼻子下面聞了一聞,然後用力地咽了口口水,將辣椒直接往嘴裡塞去。
萬達、萬瀾父子兩人,同時露出了一臉壞笑
邱子晉和汪直無奈地將腦袋別到一旁去。楊休羨乾脆站了起來,去外頭抓了一把乾淨的雪,放在盤子裡。
“¥q#$qer!”
吃下了一整塊辣椒,還用力地嚼了嚼的阿吉噶被辣得瞪大雙眼,一手捂住嘴巴,一手指著萬達嘰裡咕嚕地說了一通意義不明的話。
聽語氣不會是好話就是了。
“我阿瑪說,這個是毒藥!你給我阿瑪下毒了,壞人!枉費我的阿瑪還把你們當做朋友。”
朵兒姑娘用力地拍了下桌子,氣勢洶洶地說道。
萬瀾“哈哈”了兩聲,將那盤冰雪放到阿吉噶手邊。
然後在朵兒的注視下,舉起筷子,撥開了魚肉的剁椒。夾了一塊雪白的魚肉,放進嘴巴裡,示威似得嚼了嚼,吞了下去。
“這是香料,是大明最好的香料,是我爹發現的。”
阿瀾得意地說道,“毒藥?你知道它有多貴麼?”
阿吉噶將整個雪球塞進嘴巴裡,過了好一會兒才徹底“冷靜”了下來。
他聽完了女兒的翻譯,看著桌眾人一個個都開始慢條斯理地夾起魚肉,猶豫了一下,也學著他們的樣子夾了一塊魚肉放進嘴裡。
和剛才只有舌頭痛苦到疼痛的感覺完全不同,這柔滑的魚肉在口腔中綻放出他從未體會過的驚豔口感。
香、鮮、鹹、辣——這種辣比燒刀子,比茱萸,比芥菜,比他之前體會過的任何辣味都不一樣,簡直讓人欲罷不能。
朵兒看到他父親露出和剛才截然不同的表情,又看著眾人也吃得津津有味,也坐了下來,夾起一塊魚肉……
“太好吃了,我從來沒有吃過那麼好吃的東西。”
小姑娘看著阿瀾的眼睛都發光了。
“我就說吧,這是大明最好的香料。”
阿瀾握著筷子得意地抬頭,“你幫我問問你父親,他現在還想喝燒刀子麼?哈哈。”
“萬掌櫃,這個香料叫做什麼名字,你帶了多來,請全部賣給我吧。”
阿吉噶是個極為出色的商人,在最初感覺被戲耍後,他立即意識到了這個特別的香料在這極北之地的價值——這個東西若是帶回女真部落裡,一會受到全體族人的歡迎。
它會成為繼鹽巴、茶葉後,族人們絕對離不開的生活必需品。
不止女真,韃靼人也會瘋狂地愛上它,就像他們愛上茶葉一樣。
剛才女兒說,那個萬掌櫃的兒子告訴她,這個香料是大明國最珍貴的頂級香料,只有住在紫禁城裡的皇帝和大明的貴族們才能享用。
他的父親萬掌櫃作為發現了這個香料的人,是大明朝的民間商號裡,唯一有資格販賣它的人。
這一次,萬達掌櫃出關,就是想要為這個叫做“辣椒”的香料在遼東尋找一個穩的商號,做長期的交易。
如果他們海西女真部能夠壟斷這個買賣的話……到時候,建州女真和韃靼部族的那些人,豈不是也要捧著金山銀山來求他?
這樣一來,年初的那些損失,又算得什麼?
“萬掌櫃,我們慢慢談。”
阿吉噶舉起剛才還被他嫌棄的,認為只有“女人才喝”的“女兒紅”,爽朗地笑了,“我阿吉噶,願意做萬掌櫃在遼東最忠誠的生意夥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