馴龍手札261、番外一
嚴格來說, 希爾達算是老來子。
上一代子嗣艱難的神聖巨龍夫婦在壽元過了大半的時候才開始著急後代的問題，一陣上火之後無奈地找上了龍神奧羅多, 希望這個老朋友能夠幫助自己。奧羅多聽完之後是懵逼的，生不出孩子這件事情找他有什麼用, 他還能幫著生孩子不成。
但龍谷最高貴的巨龍血脈後繼無人確實是一件很要命的事情，最後沒有辦法只好求上了掌管著生機之力的自然女神，舍了一堆的好東西才換來一滴生命之源，成功換來了希爾達的前身——龍蛋希爾達。
巨龍的孵化期是無比漫長的, 尤其是神聖巨龍蛋的孵化期, 以至於神聖巨龍夫婦還沒有等到希爾達破殼而出的那一天就雙雙歸西了。此去上千年的時間裡, 那顆龍蛋就一直是安靜而沉默的, 冬去春來，日復一日。
直到有一天, 沉寂了數千年的龍蛋突然顫動了一下, 抖落了蛋殼上積的厚厚灰塵，隨即“咔嚓”的聲響不斷在空曠的山洞中響起, 龍蛋上出現了一絲裂縫，並逐漸開始擴大面積。最後, 隨著一片蛋殼的脫落，一雙金色的眼睛露了出來，看著這個世界。
受到感知而來的奧羅多看到了這只幼小的神聖巨龍，挑了一下眉，隨後便開始養育和教導幼龍的日子。奧羅多雖然貴為主神，性子卻是隨意又隨和的, 至少希爾達就很少見過他真正生氣的時候，教導時少有的嚴厲，但卻從來不擺師長的架子，與奧羅多相處，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
希爾達成年的時候，單挑了龍谷內所有的巨龍，用十分暴力而乾脆的拳頭將巨龍們揍得嗷嗷直叫，把那些不同意她坐上族長位子的巨龍們全部打趴下，登頂的那一刻，微揚起下巴，目光桀驁而挑釁，那是赫達見過的希爾達中最張揚、最桀驁不馴的一面了。
“你要帶我去哪裡？”
“神界。”
“去那裡幹什麼？”
奧羅多回頭看著英氣桀驁的希爾達，指了指天上，“作為我的繼承人，去看看也是理所當然的。”
當奧羅多帶著希爾達出現在神山上之時，獸神位元看著希爾達問了一句，“這就是你的繼承人。”
“當然。”奧羅多帶著一絲得意說道。獸神位元大笑了兩聲，就拉著奧羅多喝酒去了，讓希爾達自己到處走走。
神山很漂亮，中庭之上一泓流水被引著穿庭而過，襯著神界獨有的花草點綴，多了縹緲之感。希爾達穿過中庭，沿著小徑來到了□□，撫著芳草而過，聽到了一陣說話的聲音。怎麼說呢，那是希爾達聽過的最好聽的聲音了，感覺如同玉珠落在玉盤上般的清潤，入了耳直浸透到心田裡，令人有如在撓癢一般。
她的腳步聲太過明顯，裡面又是何等的人物，這片空間多了一道呼吸時便知曉來了別人。交談的聲音停止了，希爾達便知道自己被人發現了，身子一瞬間僵硬，然後便聽見細細的腳步聲，愈來愈近，是朝著她走過來的。
不知為何，她明明看不見來人的模樣，可那心跳徒然加快，從來沒有緊張過的希爾達罕見的緊張起來。
直到那一隻瓷白如玉的手別過眼前的枝條，她看到那一抹曼妙而聖潔的身影穿花拂柳朝她而來，看到了那一張從此令她魂牽夢縈的面容。
“這是奧羅多家的吧。”
另一道聲音闖入，光明女神提亞帶上了些笑意，轉頭看向走過來的自然女神，點了點頭，“該是奧羅多帶來的。”
“之前便聽說他最近在忙著教養神聖巨龍的幼龍，原來這邊是了。”自然女神維妮亞看了看希爾達，“不過怎麼這麼呆？”
原來希爾達已經看著光明女神提亞愣了神。
“哈哈哈。”奧羅多樂得差點打滾，從來高傲的希爾達也有那麼呆傻的一面，還被他看到了，“我知道提亞長得格外好看，但你竟然看呆了，這是可惜了，沒有把剛才那一幕錄下來。”
希爾達氣得臉色發青，拳頭咯吱咯吱地響，奧羅多見她真的要生氣了，趕緊不笑了。“不過你卻是失禮了，還好提亞沒有追究。”
冒犯主神，罪名很大。
提亞性子和善，不會隨意怪罪。
回到龍谷的希爾達罕見的失眠了，一閉上眼睛，光明冕上映著光朝著她走來的身影一直在腦海中揮之不去，心中逐漸升起了一道別樣的滋味。輾轉反側的希爾達跑到了山頂上看月亮，漆黑的夜，皎白色的月光，旁邊點綴的幾點稀疏的星光。
以及旁邊不斷傳來的談情說愛聲。
“哦，寶貝，你看那月光，看那月，像不像平時露出的笑，一看到我就格外欣喜。”
“討厭啦，你是不是對著誰都怎麼說？”
“怎麼會呢，你是我見過最美的女孩子了，她們都不如你可愛，不如你美麗，在我心裡你是獨一無二的，時時刻刻牽動著我的心。”
“你這張嘴怎麼這麼會說話？”
“我只對你這麼說。”
從頭聽到尾的希爾達內心，“mmp。”
這一連串的土味騷話攻擊震撼了希爾達，她站起來要看看到底是誰。氣勢洶洶地扒開擋著的那一片草，希爾達雙眼噴火地看著眼前這兩個不要臉的傢伙。
受到驚嚇的狗男女驚叫了一聲，女的連忙推開眼前的胸膛，一看到來人是誰之後，更加羞窘地嗔怪了一聲之後，一溜煙地跑了。
留下另一個與希爾達大眼瞪小眼。
“族長，你壞我事了。”年輕的黑龍德魯尼克無比幽怨。德魯尼克是赫達的弟弟，與赫達的端正大方不一樣，他的眼角微微向上挑，眼裡時常流露出肆意邪氣的目光，整個人看起來充滿了邪性。龍性本淫在他的身上得到了完美得詮釋，經常性地到蘭斯特大陸去擄掠人類國家的公主，招來了光明神殿的追討，赫達經常頭疼。
對此，希爾達眸光微沉，轉身離開了。
希爾達懷著這樣的心情糾結了好一段日子之後，找赫達傾述。那個時候的赫達脾氣火爆，斬釘截鐵地告訴她，“你這不過是到了發情的時候了。”
希爾達的臉一陣青一陣白的。
“你只是見得女人太少了，多見幾個就沒有問題了。就像德魯尼克一樣，第一次跟其他的雌龍說話還結結巴巴、面紅耳赤，你看現在，說情話來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希爾達暗想，是昨天聽到的那種情話？
然後打了一個哆嗦。
希爾達覺得自己有必要出去龍谷外面的世界長長見識。聽很多巨龍都說人類國家的公主漂亮又有錢，她決定去看看。
在路上，希爾達遇見了一個黑暗魔法師，他搶了別人家的新娘，後面追了一大批的人類魔法師和戰士，透過他們的叫喊聲，知道了被搶的新娘是一個人類貴族家的小姐，在嫁給一名公爵之子的時候被突然衝進婚禮現場的黑暗魔法師強行搶走了。
這個黑暗魔法師的名字是阿克洛德伊。
單槍匹馬的黑暗魔法師縱使是準聖階的實力，可是架不住後面追來的人多，而且他還受了傷，最後躲到了一個山洞裡，暫時躲過了追兵。
希爾達也跟上去了。
人類新娘子哭得梨花帶雨，嘴裡一直在唸叨著一個名字，希爾達猜想應該是她的丈夫的名字。眼下漆黑的山洞裡點了小小的篝火，火光隨著微風跳躍擺動，後面是巨大的黑暗，更加襯得她弱小無助。
在暗中的希爾達挑了挑眉，剛走出去，之前出去的黑暗魔法師就回來了。他看見突然出現在山洞裡的陌生人大驚失色，認定希爾達是追兵，“竟然能夠追到這裡。”
或許這個黑暗魔法師的實力在人類的眼中已經是強者一列，但是希爾達還不放在眼裡。她輕而易舉的化解了攻殺而來的黑暗魔法，一擊就破了他的防禦，然後帶著新娘子揚長而去。後面那名黑暗魔法師的叫囂聲和咒罵被她拋在身後，消散在風中。
送回了人類新娘子，公爵府的人小心翼翼地打量這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聖階強者，態度恭敬，希爾達也因此獲得了一筆價值不菲的謝禮。
在後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裡，希爾達遊遍了蘭斯特大陸，去過各大帝國的皇宮，見過了各種各樣的美人；闖過黑暗教廷的老巢，又遇上了那個名叫做阿克洛德伊的黑暗魔法師；與光明神殿的教皇在光明領打了一架，震動了整個蘭斯特大陸。
當龍皇、教皇的名號被人們並立提起的時候，也不過是千年的時間，之後希爾達便回到了龍谷。然後她就發現了，龍谷裡到處都是洋溢著發情的氣息。赫達火爆的脾氣也有不怕死的巨龍追，形單影隻的希爾達就格外的突出了。
為此，奧羅多專門找希爾達談過心，“雖然說龍谷裡除了你之外沒有別的神聖巨龍了，但不談戀愛的龍生總是不完美的，哪怕你找一個別的種族的都可以了。可到現在，為什麼你還單著呢？”
“你不也是一樣。”希爾達回懟了一句。
“那不一樣。”奧羅多一副得意的模樣，驕矜地擺了擺手，“我年輕的時候，談過的沒有十次也有八次了。話說，真的沒有令你心動的，一個都沒有？”
希爾達沉默了，良久才吐出一個字，“有。”
“誰啊？”奧羅多兩眼放光，忙問道。
“提亞。”沒有人知道，這個名字在希爾達的心中縈繞了多久，當從口中傾吐出時，那眉眼罕見的一抹柔和。
奧羅多斯巴達了，回過神來看著希爾達一臉愛意難表的模樣，難以置信，某名的有一種驚悚的感覺，“提亞，怎麼會？你才見過她多少次。”
他這個時候才想起來那件被他忘卻的事情，他嘲笑希爾達的那一次。
“我覺得你還是放棄吧。”奧羅多木著臉。
希爾達只是回望著他，不發一語。
奧羅多：“……”
之後的歲月，奧羅多冒著生命危險開始了希爾達偷拍光明女神提亞的狗仔生涯，有一次差點被提亞發現，嚇得奧羅多說什麼都不願意幹了。為了派遣希爾達無聊的時間，奧羅多從歷代龍神的庫藏裡找到了一枚龍蛋，交給希爾達。
約莫千年後，龍蛋孵化了，希爾達為幼龍起名為阿修羅。
後來，阿修羅找到了一名人類女子結為了伴侶，哪怕是愣頭愣腦的蓋爾也找到媳婦了，赫達疑似都開啟第二春了，希爾達還是單身狗一隻。
她暗戀光明女神提亞，似乎一直都是有始無終。
那一場傾天之戰後，破碎的神界經過了千年的修整，重新恢復了原有的聖潔和祥和。神山上的席位由原本的空一席變成了空兩席，龍神的位子上也換了一個人。新任的龍神在那一戰中表現出來的戰力令人震撼，神界的侍官們評價龍神希爾達冕上，都說那是為具有威嚴氣勢的尊貴主神，只是那麼輕輕掃過來的一眼，那銳利的目光，便讓人忍不住臣服。
神界少有八卦的時候，無非是住在神界的主神們都是尊貴無比，沒有人敢去臆測。但最近發生的一件事情直接點燃了神界的熊熊八卦之火。每天清晨定時定點的一束鮮花被安靜地放置在光明神殿的臺階前，那嬌豔欲滴的花朵無疑在向人們傳達著某種遐思。
正對著光明神殿的花束，不難猜到，這是送給光明女神提亞冕上的，那嬌豔欲滴的花朵代表著熱烈的愛意，讓人一想到都忍不住霞飛兩面。
光明女神提亞是何等的人物，她是高貴聖潔的主神，何嘗有將她與情愛聯絡在一起的時候。光明冕上是那麼的不容褻瀆，求愛之事何曾落到她的階下。
然而，這便是了。
每天不曾消失的花束，無從猜想的人，神界陷入了議論紛紛的熱潮。但這熱潮的中心人物卻毫無反應，只聽聞光明冕上在知道了這件事後，並無大的波動，只是吩咐神官拿走了花束便沒有其他。
然而那固定的地方，每天都會定時出現一束新鮮的花朵。神界的神明們都在猜測是誰那麼膽大包天，竟向光明冕上示愛，言辭間有少不得多了一些敬佩和嘉許。
而身為始作俑者的希爾達小心翼翼地探聽著來自光明神殿的反應，在得知提亞的舉動之後，無疑是失望和沮喪的，忍不住找赫達傾述卻被懟回來，希爾達生平出現的最多惱意和挫敗都在這個時候一股腦地湧上了心口。
微微有些苦澀的感覺。
清晨的露水還依舊晶瑩，綴滿在枝葉之上。光明神殿前纖塵不染的臺階上空蕩蕩的，而西南的一個小角落最近受到了空前的關注，無他，只是每天清晨在太陽升起之前，那裡都會被放上一束鮮豔的花朵。
暗中人以花示愛光明冕上。
浪漫又不可思議。
在這寂靜無人的臺階上，徒然空間毫無預兆的一陣波動，接著出現了一束花，與之前的一般鮮豔欲滴，一看便知是剛剛採集不久的。這束花的末端出現了一隻手，白皙勁瘦，正要將花往臺階上放。
刷！
很輕的一聲，臺階上徒然出現了一個人，穿著簡約的長袍，直接抓住了那隻手，一拽便將人從空間中直接拽了出來，隨著驚詫的一聲，“希爾達。”
空氣裡的流速感覺都變得無比的緩慢了。
提亞怎麼也沒有想到，這個人會是希爾達。關於花束的事情她並不是不知道，在明白其中代表的含義時，她的內心有些微的複雜，這種感覺事從來沒有過的。在那些漫長的歲月裡，提亞從來沒有過被人示愛的經歷。
這種感覺很新奇，但是也僅僅是如此而已了。
希爾達直接被提亞當場抓住了，在看到提亞那張在夢裡出現過無數次的臉時，她的腦袋有一瞬間的空掉了，隨之而來的是無比的窘迫。
她甚至不知道如何應對。
可是，在看到了提亞眼眸中除了驚訝之外別無其他，她不知道從哪裡生出的勇氣，“是我，這些都是我做。”
她深吸了一口氣，“提亞，我喜歡你。”
面對突如其來的表白，提亞有些無措，卻又很快的冷靜下來，“希爾達，你不該這樣做。”
她只是說，你不該這樣做的。
希爾達一瞬間變得無比的失望，沮喪籠罩了她整個人，張了張嘴，“我只是喜歡你。”
提亞看著希爾達這個樣子，那種無措更加明顯了。她沒有過被人如此對待的經歷，也不會想象到有一天這樣的事情會發生在她的身上，何況這個人是希爾達。她不知道希爾達對她的喜歡從何而來，這很迷茫。
提亞無疑是拒絕了希爾達，而這幕後之人是龍神冕上的事實在神界有掀起一番熱議。然而當事人都沒有了其他的舉動，沉寂了。
毫無疑問，希爾達的舉動給提亞帶來了困擾，這份困擾哪怕是她在面對前次神的叛亂或者是黑暗神之時都沒有的，看著面前空著的位子，似乎，從那一天開始，希爾達就再也沒有出現在她的面前了。
也是，都這樣了，彼此都會難堪的。
自然女神維妮亞不是沒有聽說過這件事情，看著一向冷靜睿智的提亞陷入了困擾之中，這可是極為難得的事情。
“既然都拒絕了，還有什麼可以讓你困擾的。”
提亞不語。
維妮亞繼續道：“或者你可以試著接受。”
“這怎麼可以。”提亞立即道。
“為什麼不可以，神明難道就不允許了嗎？”維妮亞微挑眉，她是掌管生機之力的主神，嚮往和平又寬和，“你抗拒只是因為你不曾經歷過，至少你沒有生氣不是嗎？”
對主神的示愛，何嘗不是另一種褻瀆。
提亞沉默了，腦海中突然閃過那一戰中，希爾達背對著她的背影，殘破的，堅定的。
“試試吧，生活總不至於太過無趣。”維妮亞說道。
提亞再次見到希爾達的時候，希爾達比上一次有些不同了，笑意都是勉強的，還沒等她說話，希爾達就說道：“我的行為如果給你造成了困擾，實在抱歉，以後都不會了。我……”
“希爾達。”提亞突然說話了，她的目光落在希爾達的身上，深處出現了一些掙扎之色，幾番之後卻出現了一抹堅定，她說，“你的行為，我並不是很生氣，我只是從來沒有過這樣的經歷，或許，或許我們可以試試。”
她朝希爾達伸出了手。
提亞想，她應該是不討厭的吧。
希爾達愣住了，視線裡只剩下了這只朝她伸來的手，腦海裡迴盪著提亞說的話，狂喜猶如奔流湧上了她的面龐，竟有些語無倫次，“好，我，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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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來沒有這麼失態過，像是得了心愛糖果的小女孩。
小心翼翼卻又迫不及待地握上了那手，輕輕地，然後扣緊，那觸感是那麼的真實。
她朝著提亞邁進了一步，然後又一步，最後並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