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明末第29章：新的戰場
當晚，劉重元在谷城縣衙大擺宴席，招待左良玉、龍在田等一干將領，為此次行動的有功之臣慶功，張獻忠雖然是階下囚，但是名義上仍然是大明朝的一個副將，因此也被劉重元惡趣味的按在宴席上，眼睜睜的看著眾人歡慶他的覆滅。
左良玉雖然是一介武夫字都認的不多，而且其部軍紀極差，大部分人都以為他是個粗魯武夫。然則實際上，左良玉此人受候洵提拔重用，受其影響崇敬士大夫尊重文化，因此既不貪酒好色，也不粗魯不文，與酒席上其他放浪形骸的武將相比，若非穿著武官補服，看起來甚至像個文官，與劉重元言談甚歡。
第二天一早，按照劉重元的命令，左良玉就集結左軍上下全體，押解著張獻忠和五千投降的流寇前往河南內鄉、淅川地區。昨晚接到軍報，有張獻忠所部西營賊寇逃往淅川投奔曹操羅汝才，聽聞朝廷主力全部集中到谷城圍剿已經投降的張獻忠，頓時大驚失色同時又大喜過望。
大驚失色在於，張獻忠已經投降，朝廷都不放過他，可見朝廷招撫之策實乃騙局，或者人去政息，換上新總理之後，就不在堅持熊文燦的招撫之策了。
大喜過望在於，朝廷主力尤其是左良玉所部去往谷城，正是自己突圍的大好時機，同時還可以招誘已經投降的闖塌天劉國能、掃地王曹威、馬進才、於汝虎等一干流寇，如能帶其反正，則中原大事濟矣。
人說只有起錯的名字沒有起錯的外號，羅汝才的匪名叫曹操，真說起來與真曹操還是有很多相似之處。首先一個羅曹操和曹曹操都貪花好色，曹曹操且不說，為了一個張繡的寡嬸，活生生葬送了自己的長子曹昂、侄子曹安民和親信大將典韋，就說羅曹操，那也是天天做新郎夜夜入洞房的人物，每攻佔一地都要大肆蒐羅美女。
第二，同曹曹操一樣，羅曹操具有很強的大局觀，實為流寇的核心人物。流寇肆虐，大股小股不下數十百家，然則絕大多數首領都是抱著搶錢搶糧搶女人的心態，混過一天是一天，即無大志也無戰略，都是些烏合之眾，勝不相讓，敗不相救，聚在一起就是為了打家劫舍，沒有其他目的。唯有羅汝才往往能夠看到流寇作戰的大局，為大局著想。
羅汝才在賊寇中人緣極好，羅汝才講義氣，同所有人都能合作的來，都能說得上話，常常能夠彌合矛盾，將幾股流寇聚集起來共同作戰，打下城池共分金銀玉帛，好不快活。而在其他賊寇失敗時，他也能奮力相救，援助兵馬錢糧。
數月前，李自成在西北立不住腳，想要重新進入中原，強闖孫傳庭親自率重兵把守的潼關，後面又有洪承疇率領的主力追擊，前後夾擊之下陷入死地，是羅汝才糾集十數家賊寇強闖潼關，結果被孫傳庭一頓爆錘，進而陷入河南官軍的包圍之中動彈不得。
因此，昨日聽聞逃來的張獻忠所部殘兵講朝廷大軍圍攻張部，張獻忠已被擒獲。羅汝才就立即開始行動，一方面派出自己的親外甥王龍親入劉國能大營，告知朝廷違信攻打已經投降的張獻忠，今日不信任、襲殺張獻忠，明日就會來殺你劉國能，大家都是做過賊的，一日為賊一生是賊，根本就洗脫不了。何妨再反正回來會同曹操一起，天下之大何處不可去，何必為朝廷為昏君為貪官賣命。
除了劉國能之外，其他投降的賊寇都派了使者，勸其再度反正。
另外就是，趁著左良玉不在，羅汝才集中兵力攻向陳洪範，這陳洪範陳宗兵六十多歲了，行軍打仗暮氣沉沉毫無作為，在官場混倒是八面玲瓏，屢敗屢戰之下總能找到門路又爬上來，劉重元早就看不慣他了，寫奏章彈劾他無能怯懦，朝廷解職的聖旨都已經在路上了。得到訊息的陳洪範大恨但是也無可奈何。
乘此機會，羅汝才令其悍將楊承恩率領最精銳的中營，向陳洪範所部發動排山倒海的攻勢，希望能夠開啟缺口突圍而去。原本包圍圈完整，一個方向被攻擊，其他方向應該立即反擊支援，可是左軍主將不在，麾下又有大批投降的賊寇，軍心不穩；劉國能可能是被張獻忠被擒的訊息兔死狐悲之餘，暫時沒有動作，既沒有再度造反與羅汝才合兵，但也沒有按約定進攻羅汝才解救陳洪範部。唯有河南總兵麾下中軍副將羅岱，仍然按照之前劉重元軍令猛攻羅汝才部，牽制其主力，這才讓陳部岌岌可危的防線沒有被突破。
因此半夜接到急報後，劉重元立即名人叫醒左良玉，命令他第二天一早率軍出發，迴轉內鄉淅川，以儘快解決羅汝才所部。
重新集結左部，押解投降的賊寇，準備工作千頭萬緒，滴滴拉拉直到巳時二刻才得以出發，到渡過漢水時又接到陳洪範的第二份急報，防線幾被突破。心急如焚的劉重元立即命令左良玉，將大軍交給李國英統領，左良玉和他則率親騎三百脫離大軍，快馬加鞭的趕到淅川。
左良玉回到左軍，立即鎮住了左軍上下，其留守的官兵壓制住了投降的賊寇，立即遵照他的命令向羅汝才發動進攻，雖然缺少了最核心的三千精銳，但是兵多將廣之下，左軍仍然打的羅汝才所部節節敗退。
而劉重元則直接馳入劉國能的大營。與其他賊寇不同，劉國能是庠生出身，也就是秀才，是流賊中少有的高階知識分子。他落草本是被逼無奈，但起事後仍能迅速崛起，曾與李自成、羅汝才結為兄弟，自號闖塌天，名號極為雄壯，擁眾五萬人，縱橫天下，聲勢之盛，不亞於闖獻。
劉國能深受儒家忠君思想浸潤，他的母親也隨他南北轉戰，時時勸他早日歸順朝廷，對劉國能影響甚大。去年，熊文燦遍發招降書後，其母再三敦勸他受撫，經過一番思想掙扎，劉國能到隨州就撫。自稱愚民，跪在熊文燦面前悔罪，“愚民陷不義且十載，賴公洗罪更生，願悉眾入軍籍，身隸麾下效死力。”從此加入官軍，隸屬左良玉麾下，揀選精銳一同進剿其他賊寇。
劉國能是最早投降的巨寇，他的受撫，深深震撼了流寇陣營。以闖塌天本領之大、勢力之強、部屬之眾能拋戈棄甲，無條件降順朝廷，使不少人對前途產生了懷疑，紛紛效仿劉國能求撫。自他之後，流寇投降成風。
也因此，朝廷很快拔擢他做了副將。劉重元也很重視他，籌劃奔襲張獻忠之餘，還兩次接見他，於他談聖人大義，談忠孝禮儀，還鼓勵他待戰事平息後可繼續科舉之路。
劉重元突然奔至，大出劉國能的意料，其大帳內，一邊以他母親為首苦勸他懸崖勒馬不要再重陷泥沼，另一邊，羅汝才的代表王龍還有劉部不少的將領紛紛勸他再度造反，以免成為下一個張獻忠。
見一身紅色官袍的劉重元神色自若的走進大帳，劉國能有些尷尬又有些擔憂，看著王龍不知如何是好。一干劉部將領則兇相畢露，大有擒獲總理向賊寇納上投名狀之意。
劉重元像是沒有看到大帳內的異狀一樣，先向一旁的劉老夫人問好，然後坦然自若的坐在主位上。劉國能這才反應過來，連忙大禮參拜。
“張獻忠屢屢抗拒軍令，在谷城招兵買馬坐觀時變，國能你與張獻忠那廝很是熟悉，你以為他是要再度造反嗎？”搶在劉國能請罪之前，劉重元悠悠問道，平淡的語氣就像是日常討論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
劉國能猶豫了片刻，還是說道：“卑職以為張獻忠必反！”
“不錯！”劉重元一拍桌案，“不僅你覺得他要反，谷城縣令阮之鈿也覺得他要反，湖廣方撫臺連上八疏斷言他要反，左總兵認為他要反，楊閣部斷言他必反，本總理也覺得他投降只是緩兵之計他日必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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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總理總覽五省剿匪大局，既然明知張獻忠要反，怎能無動於衷？若是平日本總理尚能使出水磨工夫，對張獻忠曉之以情動之以理，慢慢軟化他感化他，可是現如今東虜入寇京畿危難皇上臨兵，本總理即日就將要率軍北上勤王，怎麼可能還將這一居心叵測的巨寇放在湖廣？”
這番道理劉國能無言以對，張獻忠的所作所為大家都看得到，誰都不是傻子。“總理大人料敵機先、斷然處置，實乃為國除一大害！國能只有欽佩萬分，斷無懷疑之理！”
劉重元點點頭，又問道：“國能受撫之後，還有反心嗎？”
劉國能大驚失色，激昂莫名的答道：“朝廷寬宥國能從賊之大賊，國能朝乾夕惕，何敢想那大逆不道之事！”
“不錯，國能你忠於朝廷勤於王事，斷然不會再反，你知道，我知道，皇上知道，朝廷都知道！受撫一年來你的表現朝廷上下都看在眼裡，從無一人對你有所懷疑。”
劉國能跪在地上感動的痛哭流涕。
見已入巷，劉重元厲聲喝道：“既然你無反意，君子坦蕩蕩，朝廷處置心懷叵測的張獻忠，你有什麼好擔心的？難道一點點風吹草動就要動搖你對朝廷的忠心嗎？”
劉國能當即悔悟，猛地站起身來，閃身一個拔刀，還想上前來相勸的王龍，就被一刀割斷了喉嚨。這一刀震撼了大帳內所有人，也驚到了劉重元；這一刀也讓劉重元見識到了那個叱吒風雲的巨寇闖塌天的風采。
“總理大人請在帳中安坐，待國能破了羅汝才再來向總理大人請罪！”說著，劉國能一馬當先揮刀出帳，其他將領們一擁而散紛紛跟上，只留下劉重元和劉老夫人在帳中敘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