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眾神生活的日常159.最痛不過誅心
“世音，我說的話你聽到了嗎？”
“我知道了，即便你不說，如果是雪心的話，我也會違反‘規則’去做的。”
看到看到梅蘭那副快要把自己吃了的兇狠模樣，世音的心理也有些煩悶，可現在比起這些小情緒，恐慌和悲傷還是佔了大頭。
世音趕忙將雪心從梅蘭的懷裡接了過來，近距離的觀察了對方的傷口之後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
巨大的出血量來自於腰腹的傷口，而且血液完全沒有想要凝固的意思，世音甚至能透過雙手感受到雪心逐漸消失的體溫，
“總之我先把血給止住。”
世音這次是把自己能用上的寶具全都用了個遍，從玉淨瓶的仙露穗，然後又施展了梅蘭即便是在傳說中也未曾見過的法術，這才讓雪心腰腹的傷口強行癒合起來。
“雪心她有救了嗎？”
這種完全逆科學的“神蹟”讓梅蘭重新找回了希望，
他的雙眸之中這才開始有了點光亮，可是還沒等笑顏從他臉上展露出來，世音就帶來了壞消息。
“不行……只是強行封住了傷口而已，雪心失血量太多了，就算能輸上血，受損的內臟也不知道能不能正常運作，而且退一萬步講就算真的回來了，多半也是殘……”
世音客觀地分析著目前的狀況，然而在她剛想把話說完的時候，突然看到了梅蘭欲哭無淚的表情，最終還是沒把太過糟糕的情況告訴他。
“為什麼會這樣，雪心她被捲入了爆炸中嗎？”
為了讓梅蘭的心情稍微平復一下，世音努力想要轉移一下話題，可她卻沒想到這樣正好撞到了槍口上。
“雪心她原本處於相對安全的位置，爆炸發生的時候，她正拿著冰激凌往我這邊趕……”
帶著哭腔說著，梅蘭把沾滿灰塵與血跡的雙手蓋在了自己的臉上，接著又抱住了自己的腦袋，雙肩不斷地顫抖，鼻息也越發地急促，唯獨已經乾涸壞掉的淚腺沒能好好運作。
“那個時候我正在爆炸的範圍內，僅僅一瞬間的事情！連我自己都不知道……雪心她什麼時候跑到了我的面前，把我抱在懷裡……”
“……”
悲傷過度的梅蘭哭訴聲斷斷續續的，邏輯也有點小小的問題，但世音基本上也把當時的情況猜出了大概。
多半……那個時候雪心為了保護梅蘭，把自己的身體當做肉盾，硬是把爆炸的衝擊和炮彈般飛來的尖銳石塊替梅蘭擋了下來，所以才會有那樣讓人心驚肉跳的傷口。
“我能做到的就只有這些了，接下裡還是送到醫院去比較好……可是這裡傷員這麼多，老實說能夠得到充分救治的機率……”
這樣說著的世音放下了剛才還在施法的雙手，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這段時間精神緊張的她一刻也沒有放鬆，除了強行至於傷口之外，還用仙露為雪心洗淨了身體，但是，洗乾淨並不代表能夠抑制傷口感染，她的仙露裡可沒有抗菌素。凡人的身體，終究要靠凡人的治療手段才行。
“你還沒有盡全力吧！”
世音的樣子頗像是為家屬宣讀噩耗的醫生，而梅蘭卻沒有體會到“醫生”的辛苦，帶著埋怨的語氣大聲地質問著世音。
“我已經把能做的都做過了……”
“別開玩笑了！”
梅蘭的情緒越來越失控，像極了醫鬧中的患者家屬，他對世音“已經盡力”的言論感到頗為憤怒。
“你當年可是連被孫猴子連根拔起的人參樹都給救活了！這天下哪有你辦不到的事情！？救活一兩條人命什麼的輕而易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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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根本就不是一碼事！而且我的力量也被制約著！”
從剛才開始世音就在忍受著梅蘭的無理取鬧，但因為理解他的心情所以就一直在默默忍受，可現在也實在是有些剋制不住想要爭吵的衝動了。
“制約！？現在還有什麼必要畏手畏腳的？！立刻放開全力去救雪心啊！！天條也好佛規也罷！都給我丟掉啊！反正你們這幫神明就算受到懲罰也是不痛不癢的對吧！？大不了不就是被貶成凡人嗎？！又不會死！又不會死！！！”
明明已經被悲傷榨乾了力量，可此刻的梅蘭卻依舊拖著疲憊的身體化成了一頭被陷阱刺穿胸膛的猛獸，一邊滲著血淚一邊按住世音的肩膀，那哭喊的模樣就像是在面對自己的殺父仇人，而不是戀人後補。
“你的意思是……”
世音還從沒被梅蘭這樣對待過，鎖骨處被按出兩道血印的她顫抖著自己的雙唇，顫顫巍巍地向梅蘭反問道：
“比起雪心的安危，無論我落得怎樣一個下場都無所謂是嗎？”
“啊就是這樣啊！那又怎麼了！”
“！”
剎那間，一陣陰風從殘缺的血月席捲下來，吹過了無數血肉模糊的屍體，吹過了生不如死者的哀嚎，也吹過了世音被淚水覆蓋的臉蛋兒以及因為震驚而睜大的雙眸……吹進了她那顆被絕望粉碎的心靈。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梅蘭這才意識到自己方才的失言，他趕忙想要反駁，可是混亂的大腦一瞬間卻無法組織起正常的語言來。
——“剛才我只是隨口一說，完全沒有過腦子，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只是單純地在發脾氣，跟我內心的想法完全沒關係！”
這樣多多少少能起到解釋作用的話語，到頭來梅蘭卻一句都沒能說出口。
“我不是這個意思……對不起……”
對世音的犯下的過錯和即將失去雪心的痛楚讓他心亂如麻，光是重複這樣毫無意義的道歉就已經是他的極限了。
“我知道了……”
可是，世音並沒有把梅蘭蒼白的解釋聽進去，只見她突然放鬆了一直緊繃著的身體，用冷漠的語氣說道：
“這是你自己的選擇，是你逼我做出這樣的選擇，梅蘭……”
世音仰起頭來，佛光縈繞在她的全身，滿溢出來的力量衝開了她的長髮。可與那神聖的光芒不同，她臉上的表情卻顯得無比糾結。
“不要怪我！”
“！”
還沒等弄明白世音這番話究竟是什麼意思，七彩的佛光便直衝雲霄，然後在天空拐了個彎，直直地朝著雪心的身體“砸”了下來。
這已經不是“洗禮”這個級別的詞語能描繪的光景了。若干年後，從這場災難中生還下來的人，都能回憶起當天夜裡的那一道如同幻覺般的光芒——
溫暖，明亮，卻又不知為何……刺得人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