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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魂調

三五·玉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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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魂調三五·玉還

菡玉從來沒有連續趕過這麼多路。從井陘東口回京師,近兩千裡的路程,來時花了十多日,回去竟只用了四天。她反覆地在心裡對自己說,要鎮靜,不要著急,手中的馬鞭卻停不下來。若不是隨行的其他人熬不住,或許她真會馬不停蹄一口氣奔回長安去。

六月初三中午行經潼關。潼關兩側是高峻山壁,依山而建,城牆與山石連為一體,遠看如一道大壩截斷山隘,拔地而起數十丈,無從攀援,當真是一道雄關。菡玉亮出官牒,潼關守將便放她過去了,暢行無阻。

潼關內有朝廷派給哥舒翰的八萬將士,並高仙芝封常清舊部共十四萬餘,號稱二十萬。入關後只見山坳腹地密密麻麻的營帳,近處還一座座看的分明,到遠處就連成一片,遙不見尾。哥舒翰治軍嚴厲,十幾萬人駐紮的營地竟是悄寂無聲,只聽到山風從頂上刮過,吹得旌旗獵獵作響。

忽一聲嗚咽,由低而高,如勁風掠過空**,聲音不大卻是尖利非常。緊接著嚎啕聲起,竟是婦人孩童的哭喊,在這肅穆沉寂的營地裡顯得格外刺耳鮮明。

菡玉因問那引路的守將:“軍營中怎會有婦孺,還喧譁慟哭?”

守將道:“這是罪人的家眷,來領屍的。”

菡玉問:“罪人?是誰觸犯軍規?”

守將答道:“是杜乾運將軍,前日剛被斬。”

“杜乾運?”她皺起眉,“可是左驍衛大將軍?”

守將道:“正是。不過他統領的一萬軍隊前幾日已經劃歸潼關管轄了,應算是哥舒將軍副將。”

菡玉點點頭,又問:“杜將軍為何獲罪斬?”

守將也覺得難以啟齒:“是因為……杜將軍貪圖享樂,從長安私運酒饌……哥舒將軍向來嚴以治軍,如今又是危急存亡之刻……”

就因為貪口腹之慾便將一員大將斬,哥舒翰治軍再嚴,這理由也難服人。何況這杜乾運……還是楊昭親信。

菡玉不再多問,匆匆告辭。潼關到長安還有近兩百多裡路程,又走了半日,總算趕在城門關閉前進了城,天色也擦黑了。

她看天還未黑透,便先去了省院。三省六部燈火通明,尤其是武部,戰時數他們最忙碌。菡玉報上來歷,立刻得到召見。

竟是左相韋見素在主持全域性。他兼任武部尚書,大約是最近操勞過度,容色憔悴不堪,看到她還是打起了精神招呼:“吉少尹,你可算回來了。你一走這三四個月,也沒個音信,右相他……”

菡玉打斷他道:“下官也是為戰事所阻。如今郭李二位大夫在河北打了勝仗,大破史思明五萬大軍,河北稍定,我才得以回京,並獻捷聞。”說著取出戰報遞上,“此戰斬四萬級,捕虜千餘人,獲軍馬萬匹,塘報上都有細數,請左相過目。”

“好,太好了。”韋見素喜上眉梢,接過塘報大致遍,又問:“少尹是今日剛回的京師?”

菡玉道:“大夫所託,下官不敢延誤,一回京立刻就來見左相了。”

“少尹辛苦。”韋見素合上塘報,“那少尹還沒見過右相了?”

菡玉道:“本準備將塘報交付左相後便去文部拜見。”

韋見素道:“右相現在不在文部。”

菡玉一怔,說:“那明日朝上再見不遲。”

韋見素微微搖頭:“少尹今日要是不忙,就去右相府上探一探他罷。”他略一停頓,嘆了口氣,“前日他路遇刺客,受了重傷,這兩天都告假在家休養。”

菡玉心頭一緊,追問:“嚴不嚴重?”

韋見素道:“右相閉門謝客,我也未及上門探訪。但以右相行事,若是不嚴重,也不會丟下朝政大事不管。少尹就代六部同僚前去一探,也好讓大家定一定心。”

菡玉心亂如麻,搖了搖頭,見韋見素看著自己,又忙點了點頭。辭別韋見素出了省院,她也無心回自己寓所了,策馬直奔楊昭府邸。

門房全都認得她,告知相爺人在書房。書房門外照例是楊寧在守著,還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樣。楊昌正端著一盆水從屋裡出來,四個月沒見,看到她忽然回還一點也不詫異,微笑道:“少尹,您回來了。相爺就在屋裡,少尹請進。”彷彿她只是如平常一般從府衙回來。

她有些緊張,腦子裡胡亂閃過各種各樣可怕的畫面,進門就見他坐在書案旁,一顆懸著的心猛然落了地,卻又不知所措起來,停步站在了門口,呆呆地望著他。

天色已黑透了,書房四角都昏昏暗暗的,只他身側一叢燭臺火光熊熊,照見那張四月未見的面容,霎時與腦中多日來縈繞的容顏重合。他粲然一笑,便叫那一樹流光都失了顏色。

“怎麼,沒看到我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動彈不得,很失望麼?”

他左邊袖子捲起,半條胳膊上打滿了繃帶。一旁大夫開啟藥箱來幫他換藥,他擺一擺手,大夫放下藥盒退出門外。身後房門輕輕關上,她猶站在門邊,忘了走近。

“玉兒,你再這樣目不轉睛地盯著我看,我真要以為你是數月不見思之如狂,見了我驚喜到連話都不會說了。”

菡玉回過神來,臉上一紅,垂下眼走到他近旁。“聽說相爺前日遇刺,兩日不理朝事,要不要緊?”

他笑問:“你是問我要不要緊,還是朝事要不要緊?”

她紅著臉不答,蹲下身去,低聲問:“我能麼?”

他心中一動,點頭道:“正準備換藥呢,拆吧。”

她仔細地檢查了一週,看清楚紗布是怎麼纏的,才動手去解。第一下碰到他手臂,他微微一顫,她連忙縮了手:“疼麼?”

他深吸一口氣,緩緩道:“不疼。”

她更加小心翼翼,慢慢將紗布揭起,一層一層繞出解開。他從未見她如此盡心地對自己,便是那次為救她出獄而自灼手臂,她也是感激有餘關懷不足,匆匆包紮了事。他有些受寵若驚,心中甘苦交雜,又捨不得這片刻溫存,心想就算她又像臨走前那樣虛意逢迎,能讓她如此對待,被騙也是甘願。遂柔聲道:“玉兒,這裡只有你我二人,你若有什麼要我幫忙只管直說,我一定都依你。”

她頓,臉色漸漸沉下去,悶悶道:“我沒有什麼要相爺幫忙。”

他輕嘆道:“我不會介意的。”

“原來在相爺眼中菡玉是這般功利,只有要相爺幫忙的時候才會來假意討好。”她放開他站起身,“我去叫大夫進來。”

“玉兒……”他一抬手拉住她,大約是牽到了傷口,痛呼一聲。

“相爺!你、你別動!”她以為自己傷到了他,頓時慌了,回身又蹲下,捧著他胳膊的雙手卻不敢立即放下來,“你別動,慢慢來。這樣疼不疼?”

他搖搖頭,臉上卻在笑著:“不疼,一點兒都不疼。”

他越是這樣說,她越以為他是在強忍,心中又悔又憐,動作更柔。待到拆開紗布,只見一道三四寸長、半寸寬的傷口斜貫小臂,已經結了痂,並未裂開出血,看起來並不深,只是那血痂泛著微微的青綠色,燭光下看來有幾分瘮人。

她的聲音微顫:“刀上有毒?!”

他本以為她看到之後會惱怒,誰知她如此緊張,竟是關心則亂,不由心下大動,生生忍住,軟語道:“已經內服過解毒藥了,刀口上沾的一點餘毒不妨事的。”

“這血痂裡都有毒,就怕萬一再滲到血脈中去。大夫確認沒事麼?”

他盯著她憂心的面容,心中頓時溢滿柔情,輕聲問:“玉兒,你不惱我?”

她抬起頭:“我惱你什麼?”

“惱我……騙你。”

她疑惑道:“騙我?相爺瞞了我什麼事?”突然臉色大變,“難道這毒……”

他連忙撇清:“不是不是,你別亂猜。”

“那是什麼事?”

他不知該如何說起,想想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出來:“人人都說我驕橫跋扈,卻不知其實我骨子裡這般不自信。”

她凝眉不知所以。他許久才止住笑,指了指藥箱:“沒事沒事,換藥罷。”

她無奈地瞪他一眼,拿起大夫剛剛放在一邊的藥膏,又拎過藥箱來翻了翻:“只敷這一種藥麼?有沒有其它外用的解毒藥?”

“這盒藥膏是多種藥材調配好的,只用它便可。箱子裡有一個白瓷罐子,每次都是用裡頭的藥水洗了傷口再敷藥。這藥不能直接塗在傷口上,需先敷一層紗布。”

“我知道,這些事我以前常做。”她先盥了手,取過那白瓷罐子,用淨布蘸了藥水為他清洗傷口。一下一下輕輕點拭,若即若離的清涼觸覺,竟毫無不適之感。

“以前常做?你以前行過醫?”

她笑道:“也不能算行醫,只是經常幫人處理外傷,治病我可不會。我沒學過岐黃之術,久病成醫無師自通而已。”

他眉毛一挑:“久病成醫?”

她洗完了傷口,放下瓷罐去拿紗布。“以前在外行走,受傷是家常便飯,醫館可不是隨處都有,只能買些藥帶在身上,自己胡亂擺弄多了也就熟悉了。尤其到後來城池鎮甸都毀了,往往幾百裡也看不到一個人,什麼都要自己來。那時我經常闖入店鋪人家,隨意拿別人的財物,就像山賊匪寇一般,如入無人之境,”她玩笑似的說著從前經歷,笑容裡卻掩不住苦澀,“因為滿城都沒有人了。”

他這才明白她說的以前其實是以後,她還是小玉的那段時間。他輕聲問:“是因為戰亂?”

她搖搖頭,又點點頭:“歸根究底是因為戰亂。”

他沉默片刻,才問:“玉兒,六年後究竟是何境況?”

她不答反問:“相爺,如今長安城內有多少人?”

他想了一想:“不下百萬。”

“那如果長安城裡一個活人也沒有,只有一百萬具屍體,相爺那是什麼境況?”

他微微吃驚:“安祿山竟如此兇殘,將長安百萬之眾全部屠戮?他造反是想自己稱帝,把京師屠城,他不想坐這江山了?”

她只是搖頭:“安祿山沒有屠城,他自己也是死於非命。”

他略有些明白。安祿山手下胡人居多,不若漢人從小受禮儀教化有三綱五常尊卑觀念。安祿山自己犯上造反,便是給他下屬帶了個壞頭,可以想見日後必是一團糟亂。他看她愁眉不展,有些後悔自己說這話題讓她想起從前遭遇,便岔開話道:“玉兒,別呆了,再不給我包上,紗布上那藥膏都該結成塊了。”

菡玉回過神,把藥膏在紗布上塗勻了,再覆上一層,就著他臂上傷口裹住,照原來的樣子用繃帶一圈圈纏緊,一邊緩緩道:“相爺,我今日從潼關經過,看到左驍衛大將軍杜乾運……”

“被哥舒翰藉故斬,前日我就知道了。”他皺起眉,“是我一時大意,杜乾運手下一萬兵力被他釜底抽薪,現在索性連杜乾運自己也送了命。”

她沉默片刻,才遲疑道:“相爺,那刺客……”

他知道她要問什麼:“我仔細盤查過了,沒有人指使,完全是私怨。玉兒,你可還記得吳茵兒?”

她垂下眼點了點頭。吳茵兒是她第一次刺殺安祿山失敗後,被楊昭栽贓頂罪的驛館侍女。

“這回的刺客就是吳茵兒以前的未婚夫婿。他倆雖然因為吳茵兒被安祿山霸佔而退了親,這刺客對她還是念念不忘。前日我從他家附近經過,身邊扈從不多,被他撞見,便趁機持刀刺了我。”

她心下愧疚,又不知該道謝還是該致歉,片刻之後方道:“這刺客也是個痴人,退了婚的女子,都九年了,還這般執念。”

他笑道:“他好歹還定過親,我可是什麼都沒有,還不是一樣執念這麼多年,怎沒見你誇過我?”

她心裡正難過,這個時候被他調笑,頗是不自在,默默地替他放下袖子來。

他又道:“我這條胳膊也算多災多難,又是刀砍又是火燒,能留到現在還真是福大命大。”

每次受傷還都是因為她。她低聲道:“是菡玉對不住相爺。”

“那你打算怎麼彌補?”

菡玉一窘。他繼續謔道:“你當了這麼多年官還是一窮二白兩袖清風,也沒什麼財物可以送我,又不像楊寧有一身本事,看來除了以身相許還真沒有別的法子了。”

菡玉雙頰飛紅,騰地站了起來:“相、相爺有傷在身,該好好休息保重,下官不打擾了……”轉身欲走。

他追上一步,伸手拉住她:“玉兒,時候不早了。”

她回過頭,他的臉揹著光,沒在陰影中看不清楚神情,只聽到喑啞低沉的語聲:“留下來過夜罷。”

她一怔,他的雙臂便立刻環了過來,將她嚴嚴實實地圈住。她張口欲言,他的臉又覆下,話未出口就叫他全封在了唇齒間。他的氣息熱烈而熟悉,頃刻將她纏住,無處可退。她只覺兵敗如山倒,毫無抵抗之力,完全落入他掌控之中。他伸手一抄將她抱了起來,轉身大步向內裡的床榻走去。

她費盡全力將他推開寸許,呼吸都已不順:“相爺,你的手……”

“沒事。”他將她放到榻上,立即又纏上來。她只隱約想起,去年……也是在這張榻上,就再無空暇去想其他事。

門外突然傳來篤篤的叩門聲,菡玉一驚,手忙腳亂地推他:“有人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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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哪裡肯停:“不管他。”

她好不容易避開他的圍追堵截,連連喘氣:“也許是有要緊的事……”

“怕什麼,天塌下來也有我在上頭。”他順勢向下轉移,輕咬她的脖子,手溜進她袖子裡,順著胳膊一路向裡探去。

菡玉滿面通紅,又掙不過他。門外的人也著急了,朗聲道:“相爺,中書舍人宋昱有要事求見。”正是楊昌。

楊昭仿若未聞,仍是不停。菡玉卻明白楊昌明知他倆在屋裡還來通報,定是事出緊急拖延不得,掙扎道:“你先見過宋舍人……”

這時楊昌又喊了一聲:“相爺,宋舍人有要事相告,望相爺賜見!”

他這才停住,怒道:“叫他明天再來!”

楊昌還未回答,宋昱已經等不及了,搶道:“相爺,潼關有變!”

楊昭黑著臉坐起身,見菡玉大松一口氣的模樣,更加惱怒,欺身上來狠狠咬住她唇瓣。她痛得齜牙咧嘴,又不敢叫出聲,只能睜大眼瞪著他。他這才滿意,放開她低聲道:“你別得意得太早,我一會兒就回來,到時候叫你嚐嚐什麼叫變本加厲。”

菡玉臉上滾燙,垂下眼去不敢看他。他轉身出門,將房門虛掩上,就聽宋昱嘈嘈切切地說了一通,楊昭冷笑道:“好個哥舒翰,我一再忍讓,他真當我是怕了他了。把陛下今天下午那道聖旨連夜給他送過去,看他還敢不敢搞這些名堂!”

宋昱應下,又問:“那京師這邊……”

楊昭道:“既然他們耐不住性子了,那我也只好奉陪。”低聲對宋昱囑咐了幾句,宋昱領命而去。

他回到屋裡,見菡玉正坐在榻邊整理衣衫,笑道:“別穿了,反正也阻不了我片刻。”

菡玉忍著臉紅,問:“相爺,潼關出什麼事了?”

“沒什麼,一點小事。安祿山還在洛陽做他的春秋大夢,用不著你擔心。”他走近來坐到她身邊,欲摁她肩膀,被她躲開,又問:“那陛下的聖旨又是怎麼回事?”

他懶懶道:“哦,陛下讓哥舒翰出關收復陝洛,他一直不聽,只好下道聖旨催催他了。”伸手去摟她,卻被她一掌開啟,啪的一聲,分外響亮。

她臉色都變了:“你讓哥舒將軍領兵出潼關?”

他糾正:“不是我,是陛下。”

“陛下難道不是聽了你唆使?”

他略有些不悅:“什麼叫唆使,說得這麼難聽。”

菡玉深吸一口氣,穩住情緒。“相爺,你和哥舒將軍的私怨能否先放一邊,眼下最要緊的安祿山。哥舒將軍失了潼關險地優勢,難敵安祿山精兵,潼關不保則長安危矣。相爺一定也不希望長安百萬民眾盡亡之幕再度上演。”

“我當然不希望,不過,前提是我得活得好好的。”他眉梢微挑,“要是我自己的命都沒了,別人是死是活跟我還有何關係?”

她忍著怒意:“哥舒將軍並不想要相爺的命。”

“他不是不想要,他是不敢。”他眼角露出鄙薄的冷意,“有人勸他上表請誅我這個奸相,他不肯;人家又勸他派兵把我劫到潼關殺了,他說那樣就不是安祿山造反,而是他哥舒翰造反。他當然想要我的命,就像這滿朝文武百官,想要我死的多了去了,只是沒人敢出這個頭。所以哥舒翰只敢幫著扯扯我的後腿,奪我的兵力、殺我的心腹,至於我這顆項上人頭,還要等著別人來取。”

菡玉疑道:“別人?朝中除了哥舒將軍,還有誰能和相爺一爭高下?”

“正是因為爭不過我,所以才要我死啊。”他笑睨著她,“玉兒,敢情你到現在還不知道究竟是誰在謀劃著要我的命呢。”

她緊緊蹙起眉,猶豫半晌,緩緩說出一個名字:“龍武大將軍陳玄禮。”

他笑容愈深:“看來你知道的比我想象的多。,你還知道些什麼?”

她抬起頭看著他,目含悲慼。“我還知道,潼關被叛軍攻陷,長安危急,相爺建議陛下幸蜀,西行至金城縣馬嵬驛,將士飢疲憤怨,兵變暴亂,將相爺亂刀分屍,楊氏一門盡死亂兵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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