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藝術【孤苦村】：二
村子不大，也沒什麼可看的。先前熱情的老人們早已散得七七八八，只剩下村長拄著柺杖和另一位老人拉家常，不時指著某處感嘆時光飛逝。
司機早已被其他人帶走，何佳雨跟在村長身後，一言不發，只在村長詢問時“嗯”一聲。
“爺爺。”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跑過來，抱住村長的腿。
“誒，乖孫女兒，你怎麼來啦？”村長連忙彎下腰，慈愛地撫摸女孩的頭。他倒是想抱，但人老了，有心無力。
“我聽說村裡來位大姐姐了。”女孩把臉埋進村長鬆垮的馬褲，好奇地用眼角餘光偷瞄何佳雨。
村長看看孫女，又看看何佳雨，樂呵呵地把孫女帶到何佳雨面前：“我孫女，張優優。來，優優，這是那位新來的大姐姐。快叫姐姐好。”
“姐姐好。”優優奶裡奶氣地叫了聲，大眼睛眨巴眨巴，滿滿的都是好奇。她還是第一次看到外面來的大姐姐。看起來blingbling的……忽然，她注意到面前這位大姐姐手裡的東西。
“大姐姐，你手裡的是什麼啊，能借給我看看嗎？”她歪著頭問道。
何佳雨早已把玉佩戴回，被優優問後，攤開手掌，將握住的東西展露出來。
“哇，好漂亮的髮卡。”優優捂住嘴巴驚歎道。她想摸摸髮卡，但剛伸出手就意識到自己的行為不禮貌，“嗖”地將手收回。“我可以摸摸嗎？”她問，眼睛睜得大大的。
何佳雨點頭。
優優這才小心翼翼地拿起髮卡，對著太陽觀察。在太陽光下，髮卡上經過特定排布的玻璃鑽被照射得分外耀眼。“好漂亮。”優優喃喃道。她反覆看了看，戀戀不捨地把髮卡還給何佳雨。
何佳雨沒有收。“喜歡就給你吧。”她說。
“誒，真的嗎？！”優優驚喜道，但她立即想起爺爺還在身後，於是可憐兮兮地望向爺爺。
“喜歡就拿吧，記得謝謝姐姐。”村長笑眯眯道。
“嗯，謝謝姐姐！”優優開心地拿過髮卡，別在頭上，然後“噔噔噔”跑開，一邊還說：“我要去給他們看！”
“這小丫頭。”村長笑得合不弄嘴。“娃兒你別見怪啊。咱們村只有她一個女娃，別的男娃都不給她玩。現在可算找著組織嘍。”
“是啊是啊。”一直在一旁圍觀的另一位老人也附和。“咱們村年青的小夥子都出去打工了，村子裡就一群半隻腳踏進棺材的老骨頭和幾個還在尿褲子的小屁孩。咱這些老骨頭還行，只是苦了這幾個娃娃啊，唉。”他一陣搖頭嘆氣。
何佳雨沒有答話。
又走了陣，村長指著一間平房說：“娃兒，到了。以後你就住這兒了。房子比較破，你可別嫌棄。”
何佳雨抬頭看了眼。平房不大，牆面有幾處裂痕，牆上焦黑一片，似是被煙熏火燎過。
“誒老張，你怎麼給她們住這間。”另一位老人驚詫萬分。“這間可是——”
“你別吵。”村長柺杖往地下一跺，打斷道。他喘兩口氣，和藹地看向何佳雨：“娃兒，我先告訴你，這間屋子以前發生過火災，所以才變成這副破德行。你要是在意這個，我給你換一間。”
何佳雨毫無情緒，也沒有動靜。
“娃兒你要不說話，我就當你預設了啊。”
何佳雨仍舊面無表情。
“那你就住這兒吧，等等應該還有人要來，到時候你們三擠一擠。這間屋子還算大，睡三個人夠了。”村長道。“你先進去歇息吧。我們也歇息，下午去迎接其他人。”
何佳雨走進平房，連室內環境都沒有觀察，躺到木板床上。用一個詞來形容，那就是“聽天由命”。
村長看在眼裡，嘆在心裡。“走走，我們也去歇息。”他招呼另一位老人。
下午，何佳雨被帶到村口迎接新人。她是第一個到的，聽說後面還有兩男一女。
被帶到村口的還有一個模樣很秀氣的男生。和何佳雨不同，他雖然表面裝得老實，但總是四下亂瞟，偶爾趁人不注意偷點藏點什麼，或者做個隱晦的標記。
村長注意到何佳雨的視線：“這男娃是中午到的，當時看你睡了，就沒喊你起來。叫什麼來著，陳…曦。唉，老了，腿不好使，眼睛不好使，就連這記性，也不好使了。”
那個叫陳曦的男生注意到何佳雨的目光，充滿敵意地哼一聲，把頭扭到一邊。
何佳雨收回目光，雙眼漠視前方。
二男一女沒有讓老人們等多久。在他們的歡迎聲中，兩名男孩被簇擁進村。而女孩則被冷落到一旁，手足無措。
“走吧，閨女。”村長拉起那位女孩的手。興是村長的慈愛傳達給了她，女孩僵直的身體漸漸軟化，任由村長帶領，乖巧地跟在他身後。
“佳雨啊，別愣著，快來。今後你們就同住一間房了，大家要和諧相處啊。”
女孩怯生生地瞅何佳雨一眼，卻和何佳雨對上視線，被嚇得縮緊脖子。
傍晚，村長組織了一次露天會議，大意是說今後大家都是一個村地人，要團結友愛，好好相處云云。
五位新人都坐在村長旁，無論情願與否，都被迫聽取村長和其他老人的長篇大論。坐得離村長最遠的陳曦也最不上心，只在老人們問他話的時候“嗯嗯啊啊”幾聲，全程低頭撥弄地上的枯草和砂礫。
老人們心如明鏡。到底是買來的，想要馴化還要花很長的時間。
何佳雨也垂著頭。村長和其他老人說的有些話很奇怪。除去旁敲側擊，似乎洩露了不少資訊。但這不關她的事。
時間在唾沫星子中飛走。
次日，他們被組織參加村子勞動。一連數日都是如此。無論在勞動途中，還是在休息閒暇，他們身邊總會有幾個老人，勞動則貼身教導，休息則相互談心，更有優優這只小妹妹拉她玩耍，日子看上去過得很愉快。
何佳雨覺得這樣的生活很好。有東西吃，有地方住，有事情做，還有為數不多但真心實意關心你的人……這樣的生活很好，簡直夢寐以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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