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利堅眾神第一百三十七章 軍校中的惡意（8）

希利斯很清楚，白鴞鳥不是白野牛，不是野牛之母，不是茱莉斯，更不是花鳥，一定要說的話，她是野牛之母對信徒的失望，幼小的白野牛對疾病的恐懼，被虐殺的茱莉斯的憎恨與迷惘，以及花鳥的遺憾糅合而成的，而在她誕生的過程中，來自於海拉與大靈的饋贈，讓她一出生的“惡”就大過了善，雖然看上去，她就像是一個天真的孩童那樣無害，但，鴞鳥是肉食者。

湯姆閉著眼睛，捲縮著身體，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他連睜開眼睛看一看都不敢，他應該睜開眼睛的，因為那是一個詭異到幾乎可以稱得上美麗的情景——湯姆被捉到的地方是密林中的一個凹地，高大的樹木環繞著他們，現在，這裡落滿了鴞鳥，灰色的，麻點的，褐色的和白色的，它們圓溜溜的眼睛注視著密林裡的人類，一些鴞鳥甚至將頭扭轉了一百多度來看——它們一點聲音也不出，密密麻麻，而這些高年級生要找的人，白鴞鳥，和鴞鳥一起落在一根細細的，看上去根本不可能支撐起她重量的樹枝上，還在隨著晚風輕輕地搖動。

這種場景有多麼可怕就不必多說了，那些心懷惡毒念頭的高年級生一下子就將自己的想法拋到了九霄雲外，他們能夠想到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逃跑——他們的選擇相當正確，但他們才一有動作，那些落在樹枝上的鳥兒就突然飛了起來，撲頭蓋臉地向他們展開了襲擊，就如希利斯所說的，鴞鳥是肉食者，它們的彎鉤喙與碩大的爪子都不是擺設——它們能夠造成的傷害事實上很小，畢竟體型的差別放在那兒，但人們天生就對鳥獸的撕咬抱有極大的恐懼，就像是殘忍的暴徒，也許他們能夠捱上一刀子，或是一顆子彈，但一見到追咬他們的獵犬，他們的第一反應還是逃走。

鴞鳥們數量驚人，它們用翅膀撲打人類的頭部，爪子嵌入他們的頭皮，彎鉤喙則將面孔和手上的皮肉啄的鮮血淋漓，也有不幸的傢伙直接被傷害到了眼睛，他慘叫著：“我的眼睛，我的眼睛！”一邊在痛苦中尋求同伴的幫助，但沒人幫助他，每個人都在掙扎著逃走，鴞鳥可以在黑暗中看清東西，人類卻不能，他們不斷地撞在樹上，或是石頭上，直到斯內克發出一聲尖銳的喊叫：“往這裡來！”他緊緊地靠著一棵高聳入雲，五六人才能環抱的紅松，高聲叫道，高年級生們立刻向聲音發出的地方跑去，他們緊緊地依偎在一起，“我的眼睛，我看不見了！”那個受傷的人還在不斷地嘀嘀咕咕，煩透了的斯內克垂下手，“別喊了！”

沒有什麼比冰冷的槍管更有用，斯內克只是沉吟了幾秒鐘，就舉起槍，朝天開了一槍，震耳欲聾的槍聲頓時驚走了鴞鳥：“天！”一個高年級生驚魂未定地說：“你會把監察隊喊來的！”

“沒有監察隊，”斯內克說：“我們就要被這群鳥留在熊山了。”

“那是什麼？是那個女人嗎？還是幽靈？”另一個人在啜泣聲中顫抖著問道。

“不管是什麼，”斯內克說：“我們首先要回去，等我們做好了準備，先生們，我們再回來洗刷自己的恥辱。”

“還要回來？”

“難怪就連校監也不願意管你們的事情。”斯內克陰沉沉地說：“你們都是一群什麼玩意兒？”

第二隊當然受了懲罰，首先，他們沒能完成訓練內容，其次，他們竟然敢對監察隊和教師胡說八道，最後，斯內克的一槍，也暴露了大部分第二隊的人沒在熊山，而是在西點鎮的康康舞娘懷裡度過了一個美好的夜晚，這讓斯內克在接下來的幾個月裡非常難過，但他看上去似乎毫不在乎，也許是因為華盛頓的胡佛家族已經為他準備了一個好去處。

希利斯不是有意去查探這個胡佛先生的去處的，但就算不說這位胡佛先生對白鴞鳥的威脅，還有可憐的，差點被殺死的湯姆，他離開之後，那股針對希利斯的惡意也消失了。

之後的軍校生活就變得平靜起來，馬庫斯似乎也終於將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了培植自己的勢力上，希利斯有西奧多.羅斯福的支援，與馬庫斯也形成了一種微妙的平衡，也許這種平衡會在不久的將來打破——隨著畢業的潘興又回到學校擔任軍事課程的教師，以及增加的軍事科學與作戰實驗等戰爭有關的課程來看，亞美里加的局勢並不平靜。

有傳聞說，阿瑟總統可能再次對墨西哥發動戰爭，但西奧多說，這件事情也許並不可信，因為美國在1846年到48年已經與墨西哥發生過一次戰爭，這場戰場持續了兩年，美國得以從墨西哥切割了兩百萬平方公裡的土地，也就是現在的德克薩斯，新墨西哥和加利福尼亞，雖然看似得到了勝利，但美國人在這次戰爭中失去了一萬多人，耗費了九千萬左右的軍資，很多人都認為這並不值得，所以就算是阿瑟總統願意開戰，也無法得到國會支援。

但這個傳聞還是引起了希利斯的注意，因為“瘋馬”和“紅雲”在小巨角河戰役後前後決定離開美國，他們前往的正是墨西哥，那裡可以說是印第安人的源頭，因為他們原本就是遷移到北方的阿茲特克人，他們的信仰與文明之中有很多來自於阿茲特克的痕跡，只是在大靈的啟迪下，他們正在往好的一面轉化，如果沒有白皮膚的殖民者，他們在幾百，幾千年後也會形成自己的神系，自己的政治體系，也許會有自己的國王也說不定，但現在，他們只是一些失去了家園的可憐人。

““瘋馬””來到墨西哥之後，還想法設法地給希利斯帶去了信——他不知道希利斯後來成為了梅隆，他的信被送到了阿特爾莊園，在那裡停滯了很久，幸好那裡的人都是霜巨人的信徒，他們好好地將信件保留著，在洛基的使者偶爾造訪那裡的時候，這封信就被帶給了安德魯,梅隆，洛基現在的代理人，洛基在看過信後，就將這封信交給了斯庫爾，斯庫爾立刻就把它送給了還在軍校學習的希利斯。

這封可能延遲了整整十年的信件，墨水都褪色了，紙張發脆，希利斯小心翼翼地把它開啟的時候，簡直就像是在開啟一本古老的書籍，撲面而來的就是”瘋馬”那彷彿把他帶回了過去的剛硬筆跡，”瘋馬”的書寫是和一個傳教士學的，用詞措句文雅繁複的不像是出自一個印第安人之手，他在信裡說，他們在墨西哥四處流浪，這裡的氣候與人文都與印第安人格格不入，墨西哥人信仰天主教，但他們也在很多地方看到了邪神的痕跡（阿茲特克），因為花鳥曾經差點成為阿茲特克的神明，所以”瘋馬”從未相信過它們，但這裡的人，要麼就是上帝的子民，要麼就是阿茲特克的暗中信仰者，而且他們都在說西班牙語，所以他們經過了許多城市，直到杜蘭格才停下，他們也許就會在這裡繼續繁衍生存下去，他希望希利斯也能夠繼續平和而又安寧地生活下去，直到迴歸大靈。

看到這裡，希利斯的心中掠過一絲酸楚，印第安人註定了無法獲得最後的安寧，因為大靈已經拋棄了他們。

他有心給瘋馬回信，但他身邊沒有值得相信的朋友，不，或者應該說，有，但那些朋友，譬如西奧多，堅持他不應該繼續與印第安人來往，他們的同校友，現在的教師在91年的時候，還在西南部與印第安人作戰，希利斯的行為，輕則被開除，重則被認為有叛國的嫌疑也是可能的，學校裡有人喜歡他，也有人討厭他，他最好不要被什麼人抓到把柄。

值得慶幸的是，等到希利斯畢業，來到潘興麾下成為一名軍官，潘興已經成為了遊騎兵第一獨立連隊的司令官，他對自己的校友總是格外關照，以至於希利斯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包括馬庫斯……但那時候對印第安人的追獵與驅逐已經結束——希利斯無需做出選擇。

潘興對希利斯的看重與信任從學校一直延續到了軍隊裡，希利斯升遷的速度幾乎可以與戰爭時期的軍官相比了，畢業後的第五年，他已經是梅隆少尉，這時候，他回到費城，和許久不見的西奧多.羅斯福見面。

這幾年來不但是梅隆家族在費城站穩了腳跟，並且讓費城重新煥發了勃勃生機，梅隆家族與希利斯的幾個朋友也已經發生了不小的變化，麥金利先生在離開費城後，憑藉著在費城獲得的人脈與資金，在競選俄亥俄州州長時獲得了成功，在阿瑟總統之後，是哈裡森，克利夫蘭與哈裡森，哈裡森是共和黨人，但共和黨人對這位總統並不怎麼滿意，他們最後選擇了威廉.麥金利作為他們的代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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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金利在落魄的時候，就有幸得到了梅隆家族的幫助，在成為州長之後，他給了梅隆家族不少回報，讓梅隆家族得以躍居於十大家族的前列，今年他宣佈要競爭總統，梅隆家族當然也是不遺餘力——希利斯得到允許，回到費城也有這個原因在。

希利斯在歐德姆大廈等待西奧多.羅斯福，他離開軍校之後，就回到紐約，先是成為了警察總局長，後來又競選市長成功，在進入政界後，他很快地來到哈裡森總統身邊，又有幸為克利夫蘭總統服務，然後又是哈裡森……奇妙的是，雖然這兩位總統是彼此的敵手，但對他都很信任，願意委以重任。

歐德姆大廈早就不是費城最高的建築了，但它還是毋庸置疑的一流銷金窟，它的客人源源不絕，理查德甚至將不夜城貫徹到底——這座大廈一年三百五十六天，一天二十四小時開門，只是長達十年的時間裡，它也有了不少改變，像是牆面上多了不少霓虹燈管，組成字母或是圖案，牆面的部分石材換成了玻璃，讓它在夜晚更是輝煌明亮，劇場有一部分改成了電影院，理查德還有一個電影工廠，康康舞娘銷聲匿跡，換成了更加大膽與赤裸的脫衣舞，當然，開著汽車來迎接希利斯的理查德馬上拖著希利斯去看了一場精彩絕倫的脫衣舞表演。

在脫衣舞表演的劇場裡，觀眾們必須經過的長長走廊，掛著各個脫衣舞娘的照片，希利斯還記得自己在費城博覽會上看到的巨大的照相機，在這幾年裡，攝像技術也得到了飛快的發展，攝像師就像是畫家那樣取景，被拍攝的脫衣舞娘不是傻乎乎的站著，她們不是面對著鏡子，垂首看著自己柔軟的胸脯，就是踏在凳子上，腳尖豎起，整理自己的條紋長襪和胸衣，又或是穿著寬鬆的晨衣，躺在花叢之中，所有的照片都不暴露，反而相當的優美，典雅。

而這些脫衣舞娘的表演，不但不低俗，而且極其具藝術感，仿若行雲流水一般的從容，希利斯注意到，觀眾裡不但有男性，還有女性，而人們的目光也以欣賞為主，赤裸裸的慾望並不多見，很顯然，在他還在學校和軍隊裡的時候，外界的人們已經產生了巨大的變化。

“我早該知道。”希利斯對手指上的小家夥說，“光”在希利斯離開費城，前往軍校的時候還只是一個面目模糊的小點，現在她已經就像是一個人類那樣有著鮮明的五官，纖細的四肢，身上的光芒也幾乎能夠與正午時分的陽光媲美，只是她還是很喜歡希利斯，希利斯一讓她出來，她就抱著希利斯的手指咯咯直笑。

“好啦，”希利斯說：“你該回去了。”

“光”笑了笑，一跳就跳回到明亮的燈泡裡，希利斯離開盥洗室，理查德看向他的目光就有些趣味了：“你看到喜歡了的嗎？”

“我有了。”希利斯說。

“唉？”理查德停頓了一下，立刻追了上去：“你有……伴兒了？”

“嗯，”希利斯說：“只是你們大概不會喜歡，因為她是一個印第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