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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當官那些年

第十二章 看盜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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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當官那些年第十二章 看盜版去

陳在白雲觀轉了一圈,大覺寺有千年的銀杏、百年的玉蘭,的確是一處名勝之地。幽雅宜人的環境讓陪著陸近真進香的陳倍感心曠神怡,連續加班一個月才得到休沐一天,新婚妻子沒說什麼,倒是陳十分歉疚,這一日便別的不做,單陪著她玩耍,誰知陸近真也有打算,她要來大覺寺還願。

原來當初陳被錦衣衛帶走,不知吉凶,陸近真就在道觀中許願,如果陳能平安歸來,就重修三清四御殿。

燒香的時間有點長,陳閒著無聊就拿起供桌上的杯,這是兩個約掌大的半月形蚌殼,一面平坦、一面圓弧凸出。凸面為“陰”,平面為“陽”據說擲能獲悉神靈的旨意。

陳看著前一個遊客點燭上香膜拜,然後拿起杯雙手合十參拜,之後在香爐內的香上繞一圈,往地上一擲,即是一。如果一平一凸,則稱之為“信”,表示神明認同,或行事會順利。但如兩平面,則稱之為“笑茭”,表示行事狀況不明;如果兩凸面,則稱之為“怒”,表示神明不認同,行事會不順。

這位遊客連連投擲了三次,全都是怒,面上露出失望之色,嘆息著離去了。

陳看得好玩,也拿起杯來,隨意往地上一擲。

旁邊的小道士就道:“施主,你要許願才行。”

陳本不信這個,也就玩笑道:“做個大官,最大的官兒,行不行?”

這杯骨碌骨碌一翻滾,嗡嗡震了一下,然後出現了一平一凸。

“喲,還真行啊,”陳哈哈一笑,道:“那要很多錢,幾輩子花不完富可敵國的那種,行嗎?”

他隨意一擲,卻見這杯還是個一陰一陽的樣子,而且跟方才的位置還一樣。

陳越發覺得好玩,便接連許了“子孫滿堂”、“五世其昌”等等願望,而杯也不負所願地次次都是“信”,這神奇的一幕不僅讓眼前的小道士瞪大了眼睛,也讓身後的遊客嘖嘖稱奇。

“你這杯不靈,騙人的玩意,”陳就哈哈道:“我說啥都應!”

“不可能,”小道士斷然否認道:“你一定也有不能達成的願望!”

“那還真有,”陳笑嘻嘻道:“我師父的《武編》能給我嗎?”

他跟剛才一樣隨手一拋,然而這一次卻不是之前的結果,杯出現了兩個凸面,就是不能的意思。

陳笑容一滯,他隨後又用這個問題擲了兩次,然而有意思的是,兩次還是不能。

陳這下倒是有點玩味了,他心中又暗暗道:“工部侍郎趙文華……能扳倒嗎?”

趙文華貪官贓吏一個,又是嚴黨排陷政敵的排頭兵,其罪就是讓他人頭落地都是輕的,陳雖然深思熟慮謀劃很久,但對這個權勢如日中天的龐然大物,還是有幾分猶豫的。畢竟雙方不在一個等量級上,陳的謀劃何異於蚍蜉撼大樹。

他祈禱自己能得到一些心理上的安慰,將手中的杯扔了出去。

陸近真從臺階上下來,就見自己的新婚丈夫和兩個小道士嘻嘻哈哈地玩耍著,彷彿一個孩子頭一樣,讓她哭笑不得。

陳好不容易等到陸近真出來,頓時迎上去道:“怎麼樣,完事了嗎?”

陸近真沒有搭理他,反而對身後的一位年輕婦人道:“……不要擔心,小兒夜啼許是因為受了驚,既然大夫都瞧不出毛病,大師也說無恙,那就沒什麼事情,等過些日子就好了。”

這位年輕的婦人相貌和陸近真比的話,只能說是端正,而且蛾眉不掃,深深蹙在一起,面色發青,一看就是憂勞的模樣。陳聽她和陸近真說話,彷彿是家裡有個不到一歲的小孩,每天晚上哭鬧不休,請了醫生大夫都不頂用,不得已來到這道觀裡頭,求了一個什麼收魂的“夜哭貼”。

陳就附和道:“小孩對聲音比較敏感,看看是不是有什麼東西的聲音他不適應。”

得了陳夫婦的安慰,這位一同在道觀中進香的婦人面露感激,又在階下拜了拜三清,便要登車而去。

陳將陸近真扶上馬車,卻聽到身後一個小道士追出來:“等一等,二位施主,你們的符忘拿了!”

陸近真挑起簾子:“瞧我這記性……快拿來!”

這小道士氣喘吁吁將一個小紙包交給了他們,然後又將另一包交給了方才那個年輕婦人。陳見陸近真小心翼翼將這符裝進了隨身的香囊裡,不由得問道:“你求了什麼符啊,這麼神秘?”

本來隨口一句,卻沒想到陸近真卻頓時霞飛雙頰,露出嗔怪惱怒的神色來:“你管呢,我才不告訴你!”

陳一拍大腿湊了上去:“好個悍妻……必須要執行家法,以振夫綱了!”便伸手去呵她的癢,他早都發現她最怕這個了,果然陸近真笑得花枝亂顫,氣喘吁吁,不得已擺出一副小模樣,告饒道:“夫君饒命啊,我可再也不敢了。”

陳當然不會罷手,在新婚的嬌妻身上上下其手,不消片刻就將陸近真撓地渾身燙軟,整個嬌軀彷彿化成了一汪春水,渾不知魂在何處了。看著她這個樣子,陳當然比她更難捱一些,只覺著自個彷彿置身烈火之中噼啪作響的乾柴一樣,渾身上下彷彿有一百個聲音叫囂著放縱一把。

陳一邊熱吻著她,一邊去解自己的褲腰帶,說起來他和陸近真既是小別,又是新婚,那自然是乾柴烈火,非比尋常,本來昨晚上回到家裡陳就已經想好要度過一個如何美妙的夜晚,誰知因為一個月連軸轉的疲勞讓他洗著腳就睡了過去,再起來已經是第二日的晌午了,陳倒是還想繼續昨晚上未完成之事,只不過陸近真面子薄,是做不出白日宣淫的事情,所以害得陳那是欲求不滿,那叫一個鬱悶啊。

就在兩人陷入忘我之境,車廂要做粉紅銷魂帳的時候,就聽見外面傳來一個婆子的聲音道:“小姐,姑爺,回來啦?”

原來不知什麼時候,馬車已經開到了自己家門口,這一聲嚇得陸近真猛地坐起,將陳推在一邊,慌里慌張道:“不從大門進了,開去角門。”

馬車又篤篤地動了起來,陸近真這才松了口氣,一邊掩蓋酡紅的臉色,一邊埋怨地瞪了陳一眼,陳心裡越發癢癢地,又拉著她親了好幾口,只將她剛剛梳籠好的鬢髮又一次弄亂了。

“你別鬧我……”陸近真羞紅著臉躲閃道:“我這樣還怎麼出去見人,丟死人了……”

陳還要鬧一鬧,卻聽外頭又傳來一個聲音道:“姑爺,小姐,周掌櫃來了。”

陳從馬車上跳下來:“讓他去書房。”說著又回身在陸近真耳邊竊竊私語了一句,換來陸近真一個嗔怒的啐罵,方才心滿意足。

陸近真從馬車上下來的時候,又是一個端莊的婦人模樣了,只除了臉上還殘餘的潮紅,不過也沒有人注意到這一點。

她瞧著眼前一眾僕役,卻忽然道:“你們不要再喊我小姐,這姑爺、小姐的稱呼,如今都要改口,改成老爺、夫人。”

陳在書房裡見到了北京興盛昌的掌櫃周福和剛剛從福建趕回來的老僕陸忠。

“都處理好了嗎?”陳最先問陸忠道。

“都處理好了,”陸忠道:“浙江、福建和南直隸的老號都不許再放高利貸,如今放貸利率最高也就是九出十三歸。”

“好,”陳點頭道:“江北怎麼樣?”

周福就道:“江北高利貸本來就比不上江南……按照姑爺的吩咐,將複利什麼的都取消了。”

他說著有些猶疑,頻頻打量著陳和陸忠。

其實他不太清楚蘇州老號發生的事情,陳和陸近真夫妻兩個,如今已經對興盛昌有了更大的主導權。

興盛昌這三五年的時間裡,連連發生兩次擠提風潮,傷得不輕,讓陸執章父子手忙腳亂,而陳握住興盛昌在官銀上造假、與王直貿易的實據,威逼陸執章將興盛昌的一半經理權交給了陸近真,甚至江北數十家興盛昌都完全充作了陸近真的嫁妝。

陸近真有了話語權之後,便按陳的想法,對蘇州的優質產業進行了大規模的收購,同時作為官府借貸的首席合作伙伴,興盛昌的資本越發雄厚,當然這當中也遇到很多麻煩事,比如很多老號的人對陸近真的做法就不服氣,甚至在一些人的指點下暗中對抗,不過都叫陳夫妻兩個鐵腕壓了下去。

老號對陳夫妻不滿的最大原因就在不允許放高利貸上,興盛昌的資本之累積地這麼快,就是因為高利貸帶來了龐大的財富,當然這種財富是血淋淋地,無數人在高利貸的催逼下傾家蕩產,家破人亡。

“忠叔,趙文華收到銀子了嗎?”陳道。

“收到了,”陸忠臉上露出惱怒的神色道:“趙文華貪得無厭,收了五十萬兩的銀子,居然還不饜足,還想要敲竹槓!”

據他說,趙文華收到銀子本來眉開眼笑地,誰知不過幾天卻旁敲側擊,提起陸近潛曾經下獄的事情,想以此再敲詐興盛昌。

“五十萬兩銀子本來是給嚴嵩的孝敬,”周福一驚:“怎麼給了趙文華?”

興盛昌每年要給嚴嵩送上五十萬兩銀子,但今年陳卻將這筆錢給了趙文華,“我自有主張。”

“可嚴嵩那裡如何交代?”周福問道。

“就說趙文華拿走了銀子,”陳道:“實話實說唄。”

且說裕王府中,裕王和王妃李氏小心翼翼地搖晃著搖籃裡的孩子,兩人唯一的孩子有個夜啼的毛病,整夜不能睡覺,哭得驚天動地,誰也沒辦法伺候的人甚至把小王爺放在背上,在磚地上轉磨兒,兩隻膝蓋都磨出血來,也只能讓小王爺稍稍喘口氣。

這些日子王妃李氏愁得眼泡都腫了,請了太醫院的大夫來,開了幾副方子都不見效,這一晚李氏稍稍打起精神來,將孩子抱到了自己身邊,可沒想到的是,孩子一晚上卻睡得香甜,連身都沒有翻一下。

李氏和裕王一下子豁然開朗了許多,後面幾晚上發現只要孩子跟他們睡,就不會夜啼,裕王是個寬厚仁慈的人,只以為是孩子天生親近父母的緣故,李氏可不這麼覺得,查來查去才發現小孩對聲音反應很大,屋子裡稍微敲一下東西,這孩子眉頭就擰在一起,而他的乳母是個睡覺打鼾的,還是那種打雷一樣的鼾聲,所以鼾聲一響起來,孩子就受驚而啼哭。

找到原因之後,小孩兒就再也沒有夜啼過,那從白雲觀求來的“夜哭貼”就沒用了,李氏從秀囊裡取出這一張黃符,一看之下卻不由自主一愣。

只見這根本不是夜哭帖,沒有什麼“倒吊驢兒本姓朱,小兒夜哭不識羞,今夜晚上再來哭,鋼刀斬斷鬼驢頭”的符文,而是一張三霄娘娘送子符,這讓李氏不由自主想起白雲觀遇見的那一對夫妻,想來是他們求子的符,卻被道士給送錯了人。

李氏隨手就將符放在了一遍,接過僕婢端過來的杏仁露,喝了一口卻感覺胃裡翻騰不已,一下子捂著帕子乾嘔了幾下。

“娘娘,”身邊伺候的婢女急忙撤下去杏仁露,又拿著帖子去請太醫,唯有見多識廣的老嬤嬤高興起來:“是不是身上倦怠,怕是有好消息了吧?”

李氏“啊”了一聲,“不會吧,弘哥兒還不到一歲呢……”

她說是這麼說,心裡卻盤算自己來紅的日子,因為弘哥兒夜啼的事情,就不曾注意身上,果然這兩個多月似乎不曾見紅了。

等太醫來了,不一會兒王府的小院子就喜氣連天了,李氏送上厚禮打發走了太醫,還不可置信道:“我這是……又有了?”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桌子上的求子符上,心中卻覺得這符彷彿靈驗在了她這裡,她回想著那一對夫妻的相貌,覺得這必定是她命裡的貴人了,唯一遺憾的是未曾打聽來歷。

且說趙文華南征督軍,發盡天下大財,又蒙聖恩升顯貴,一路所獲饋贈,可謂金銀珠寶,珍畫古玩,應有盡有,著實合算。這是義父嚴嵩對他出力扳倒李默的獎賞,當然趙文華也要投桃報李,趁著嚴世蕃的生日,便將從江南搜刮來的寶貝奉上,以表兄弟情誼。

趙文華給嚴世蕃的賀禮,果然非比尋常,請得精工巧匠,獨用了黃白金絲,穿成一頂幕帳,又選上好的珍珠,串合攏來,精工巧制,趕製成寶髻二十七枚,專用來贈與嚴世蕃的姬妾。

嚴世蕃是個極其貪淫好色之人,平時聞有美妹,千方百計,定要弄她到手。便是酒宴,也定要左擁右抱,由美妾相陪。晚間枕畔,更是夜夜新婚,由諸多美妾輪流伴寢。一月三十個日夜,向來是不吃“回頭食”的。僅所鍾愛美妾,便二十七人。侍婢不計其數,若要尋歡,信手拈來。

而這二十七位愛妾,個個享受榮華,錦衣美食,尋常珍奇玩好,不足邀她們一顧。於是趙文華此次返京,便投其所好,連他二十七個寵姬,都一一饋贈寶髻。

這日趙文華專程備轎,來嚴府獻寶。嚴世蕃怪他昨日抵京,今日方才姍姍來遲,心中早已不悅,待迎入內廳,便笑語相譏道:“我只道兄長高開,只怕忘了兄弟呢。聽人說兄長此次下江南,硬是肥了,黃金美女,應有盡有,敢令兄弟飽飽眼福?”

趙文華心知他豈只要飽眼福,怕是要飽私囊,幸是自己早有準備,為他備下厚禮,笑笑說道:“兄弟高情,安敢相忘,今特備此小禮,只道瓜籽不飽是人心,望兄弟與弟妹們笑納。”

且說嚴世蕃的愛妾寵姬們,聽聞趙文華前來獻禮,個個要瞧個新鮮,討個稀罕,一陣說笑,呼朋引伴趕到內廳裡來。與文華一一見禮畢,自有素來得寵的姬妾先自開口,對趙文華說道:“趙老爺聽說去了江南多日,我們家大官人天天哄騙我們,道是兄長來時,有諸多罕世物件與我們瞧!如今來便是來了,果真如他所說否?”

文華賠笑說道:“兄弟雖有此心,實是不成敬意。”忙把所帶諸多珍寶,一一獻上。先是將那黃白金絲帳幕獻與嚴世蕃,道:“此帳名金縷玉帛銷魂帳,皆請名工巧匠所制。奉獻兄弟,只取個金屋藏嬌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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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世蕃見這金絲幕帳,雖是精工別緻,華麗無比,但不過是用黃金白金製作的把戲,並非絕世之物,心下很是不足,勉強收受罷了、待文華又一一將那奇光異彩的珍珠寶髻贈送與二十七個寵姬,哪知這些姬妾眼眶個個是大的,容不得這些小玩藝兒,只當普通首飾一般,冷著麵皮收了。

偏是那最先開口的姬妾使得出來,臉上冷冷一笑,信手將寶髻遞與貼身丫環說道:“這便是尚書老爺的厚情重賜,給你做個玩藝兒罷了。”說罷掉轉臉兒,氣也不吭一聲,竟自拂袖而去。

趙文華見此光景,恰似被個耳光,一張老臉漲得通紅,一時尷尬難忍,卻又不好發作,而眼見嚴世蕃也不作一詞,只好勉強賠笑告別。

待回到府內,趙文華是夜不成寢,越思越想越是氣惱,猶覺臉面上火辣辣不自在,暗思忖道:“我深得皇帝籠幸,加官至尚書,便是權位,也與嚴嵩相等。滿朝文武大臣,哪個敢不孝敬?我今日將重禮饋贈你全家,所有珍物,也值數萬金。沒想到他嚴世蕃對著我,並不致謝,反裝出一副惱怒的形容;更可恨那賤人,將寶髻給丫環當玩物,冷冰冰拂袖而去,情似在臉上啐唾沫一般,叫人如何忍受?眼見嚴氏,只不拿我當人看,天長日久,更不知怎樣!”

要說趙文華也覺得奇怪,這些珍奇寶物往常孝敬,絕不計會換來這樣冷冰冰的臉色,他思來想去只覺得嚴世蕃對他呼來喝去,把他還同往日相待,甚至要故意打壓他,是怕他威脅了自己的地位

而全不知嚴世蕃今日為何如此陰陽怪氣,乃是因為數日前興盛昌來人,說五十萬兩的孝敬全被趙文華拿走了。

嚴世蕃一聽趙文華居然敢截留興盛昌孝敬給自己的銀子,自然大怒,只道趙文華膽大包天,翅膀硬了,沒想到這事情被嚴嵩知道了,反而來勸他,說什麼文華在這次扳倒李默的事情上有大功,銀子都任他拿去,又算的什麼,嚴世蕃當時是被他爹勸住了,但這口氣著實咽不下去,見趙文華“揣著明白裝糊塗”,貪了五十萬兩,卻只送上幾萬兩的珠寶,自然要對著趙文華發作。

趙文華哪裡知道這都是陳的算計,誓要叫他和嚴氏父子離心?

若是趙文華只是嘗了臉色,那自然是不足以讓他生出異心的,當然陳還有後手,且等著他呢。

這一日趙文華入西苑奏事,陪著嘉靖帝修玄之後,被嘉靖帝恩賜了兩枚金丹,方才心滿意足地退下,然而他還沒走多遠,卻聽得身後有人喚他:“趙大人且慢!”

趙文華回頭一看,只見一個穿著六品鷺鷥袍的年輕官員追了上來,定睛一看卻拉下一張臉,不冷不熱道:“原來是新科狀元郎吶,你不在內閣好好辦公,怎麼遊手好閒、不務正業?”

陳就道:“下官見過尚書大人。”

趙文華從鼻子裡哼出一聲來,連個正眼也欠奉:“你有何事?”

“下官是忝著臉向老大人討要仙酒的,”陳就道:“下官願以重金求購,懇請大人賞賜幾壇。”

趙文華一愣:“仙酒?百花仙酒?”

他神色一變:“你怎麼知道我有仙酒的?”

趙文華的酒只獻給了嘉靖帝,其他人並不應該知道,陳就壓低聲音道:“是皇上賞給我的。”

趙文華一喜:“皇上賞賜你的?”

陳點頭道:“皇上給我賜了兩瓶,果然是佳釀甘醴啊!”

趙文華一聽不對啊,他獻給皇帝兩瓶酒,怎麼皇帝像是沒有嘗,全都賜給了別人呢?

“皇上都賜給你了,自己沒有喝?”趙文華就打探道。

陳道:“酒瓶不曾啟封,應該是沒有喝吧……”他後面說的話趙文華就聽不進去了,只想著自己進獻的酒,皇帝為什麼不喝呢?

“啊,皇上為什麼不喝?”只聽陳道:“皇上怎麼會隨意喝別人送來的東西?不久前有個叫王金的人獻上了靈芝萬朵,皇上都叫做了靈芝酒,是等著太醫院的老太醫們都喝過了確保無虞,才肯服用的。您的酒雖然好,但皇上沒見有人試用,自然不會喝的。”

趙文華急道,“我就是先服用過的,才敢讓皇上喝的呀!”

“那您一人喝了不頂用,您是獻酒的人,”陳就道:“以下官看,您找幾個人先服用了,讓皇上看到效果太醫院的太醫們如何?”

趙文華道:“百花仙酒是稀世之珍,三年才開出十壇來,哪裡能給他們隨便喝?”

陳搔搔頭道:“那下官就不知道怎麼辦了,除了太醫,下官還真不知道誰可以讓皇上相信這酒的確是稀世奇珍?”

趙文華眉毛一挑,彷彿還真有了人選,卻忽然上下一瞟陳,道:“司直郎這麼年輕啊……這麼年輕,就離不開百花仙酒了?”

陳在心裡將這死老頭罵得狗血噴頭,面上不好意思道:“大人玩笑,下官是……下官這不是新婚嘛。”

“少年人戒之在色啊,”趙文華彷彿語重心長道:“你以後是不能再喝了,你想想你可是在御前侍奉的人,若是喝酒鬧出了洋相來,該如何收場呢?”

陳眼見他哈哈大笑著離去,只道你趙文華下次面聖,我就給你的水裡偷偷撒上一把瀉藥,看你趙文華的洋相好不好看。

五月的夜晚,天上只有幾顆明明滅滅的星兒,被一片片臃腫的白雲遮住,還不如地上萬家燈火的光輝。一場雨後,京城的空氣清新了許多,耳邊是青蛙與各種夜蟲奏出的交響曲,是一個令人感覺無比的放鬆的夜晚。

當然這個夜晚中,不是所有人都覺得放鬆和平靜的。

趙文華回到府上,晚飯也顧不及吃,斥退隨身侍從,連夜扶燈草疏,言:“……臣有仙授藥酒,聞說依方常服,可以長生不老。臣師大學士嚴嵩,試飲一年,很覺有效,臣不敢自私,請聖上如法試服,必可延年。”

趙文華是一定要讓嘉靖帝喝到他的百花仙酒的,原因很簡單,他知道嘉靖帝如此寵信陶天師的原因,陶仲文身為道教之長,皇帝專屬的煉丹專家,其工作便是蒐集天下的奇珍異草,練成各種丹藥,助皇帝延年益壽、病強身,還有助興房中之事了。

嘉靖帝在陶仲文的指導下,一連得了十來個子嗣,雖然大多數都沒有立住,然而這比他一脈單傳的皇考興獻王好多了,所以陶仲文深得嘉靖帝的寵信,也就是因為他能解決皇帝的性福問題。

趙文華自然也歆羨陶仲文得到的恩寵,那是在他沒有得到百花仙酒之前,如今他有了這種壯陽的酒,他自然也想獲得皇帝更大的寵信,他不信這世上還有任何一種丹藥能比自己手上的的百花仙酒還要靈驗。

當然他還有一個想法:“……雖是自家富貴全仗嚴家提拔,自古道盛極必衰,嚴氏倘若一倒,勢必同歸於盡,不如乘皇恩勝寵之時,另作主張,免得受制嚴門,只受嚴世蕃這龜孫的醃之氣。”

既然主意翻來覆去一回,便不由自主地想地更多,那原先根本沒有想過的自立門戶的想法,便如同窗外的蟲鳴之聲一樣揮之不去。

也在此時,陳躺在竹椅上,定定的望著天幕上稀缺的星子,老長時間一動也不動,顯然心事極重。

要說他這些日子心裡的盤算,那就是如何不動聲色將趙文華拉下馬……一個六品的小官,想要幹掉一個二品的大員,怎麼聽都像是痴心妄想,但陳倒也沒有覺得自己蚍蜉撼大樹,當初在徐海船上,他也是以一己之身挑動陳東、辛五郎之間的矛盾,和這一次挑撥趙文華和嚴嵩父子的矛盾異曲同工。

所以他並不是對自己不自信。

那麼他猶豫什麼呢?

身上突然被蓋上一件薄毯,是陸近真瞧他在露臺乘涼太久,擔心受了涼氣。陳朝她笑笑,拉著她的手,忽然道:“一個人是會變的,對嗎?”

陸近真點頭,含情脈脈地看著他:“蘇州城裡的小學子搖身一變,成了天下聞名的大狀元,當然是會變的。”

陳哈哈道:“你也從一個垂髫的妙弋少女,變成了操持家裡的主婦了……”

兩人相視一笑,陳才輕聲道:“如果……我是說如果變成了自私的壞人,你會不會討厭我?”

陸近真啞然失笑道:“自私的壞人?這又是誰罵你了?”

陳摸摸鼻子,“我自己罵自己唄……”

“你自私,就不會孤身一人,把我從那麼多倭寇手中救下來了。”陸近真道:“你自私,就不會出手救市,就不會隻身去敵營遊說,就不會保全吳啟和了,那麼多人因你而活,你要是自私的話,還有誰不自私呢?”

“至於你是不是個壞人,”陸近真笑道:“這就難說了。你要是去問問你的那幫同學、同年,他們大概都有千八百件事控訴你……”

陳無奈地擺擺手,卻聽陸近真道:“夫君,你是不是要做一件事情,卻不知道對錯?”

“不,”陳道:“我很清楚我做的事情是對的……”

陳要扳倒的這位趙大人劣跡斑斑,從貪汙受以權謀私,到矇蔽聖聽,謊報軍情,甚至爭權奪利,構陷同僚,壞事可謂罄竹難書,所以扳倒他,是除去一害。

而陳不確信的是,他是否和朝堂之上那些野心勃勃、爭權奪利之人一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這一點也許還要他自己想,不過顯然他的計謀是立竿見影的。

且說趙文華的密奏呈上之後,嘉靖帝一聽說嚴嵩每日服食,甚有效果,便也按照趙文華所寫的服食方法,當夜飲下仙酒一盅。

是夜宮人承幸者竟有三人,陳洪幾個內侍在帳外可謂瞠目結舌,然而讓他們意想不到的是,第二日本該龍顏大悅的嘉靖帝卻一點沒有高興的模樣,冷冷道:“朕一向恩寵於他,如今竟如此待朕,真可謂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也。”

陳洪、黃錦便勸道:“皇爺息怒,還望保重聖體安康。朝中之事,自有首輔大人料理,萬歲不必過慮。”

誰知嘉靖帝聞言益惱,道:“你們知道什麼,正是嚴嵩負朕,可見人心難料!趙文華說嚴嵩服食此仙酒已經一年,他有此珍釀,未嘗進獻給朕,反而是文華獨來奏朕,倒還有些忠心。”

陳洪聽聞此言,心下吃驚得緊,暗暗罵道:“文華老兒,如今長上翅膀,便吃爺了,首輔何曾虧待於你?小人之心,果真難防。”

且說陳洪早就被嚴氏父子收買,果然也盡心,待為嘉靖帝調配藥酒後,竟將趙文華的奏疏抄錄一份,暗送到嚴府中來。

嚴嵩見到這奏疏大怒,命家人立刻召趙文華進府。不一時將趙文華進了嚴府,見嚴嵩怒容滿面,心下一驚,連忙施禮請安道:“爹爹召孩兒至府有何事?”

嚴嵩只哼一聲,冷笑說道:“哪個是你爹爹?”

趙文華心下戰戰,賠笑說道:“爹爹何出此言,孩兒有何錯處,爹爹儘管指教。”

嚴嵩道:“指教哪個,怕你要管到我頭上來了!我問你,我一手提拔你起來,何曾虧待於你,如今竟要坑死我麼?”

趙文華不是個傻的,聽此言就料定密呈藥方事發,一時驚得冷汗遍身,面如土黃,兩腿篩糠般抖動幾下,撲通跪在地上,叩頭答道;“孩,孩兒怎敢。”

嚴嵩冷笑一聲道:“如今還敢狡賴?你在皇上面前,獻的何物?”

文華心下慌恐,嘴裡支吾道:“沒,沒有什麼。”

嚴嵩益發惱恨,只哼一聲,卻不言語,從袖中取出一紙,冷冷撇在他面前,文華撿起看時。從頭至尾,哪差一字,果是自己所奏密摺,唬得魂都飛了,似啄米般只是叩頭。見他狼狽之狀,嚴嵩愈加蔑視,喝一聲道:“無義之人,如今你還有甚話說?”

文華連連叩頭道:“孩兒該死,孩兒該死,求爹爹息怒。”

嚴嵩見他痛哭流涕,只是叩頭,心下厭煩,嚴世蕃從屏風後面出來,衝家僕揮手喝道:“宰相座前,不配畜生跪伏,將這畜生,與我拖出去!”

文華只是求饒,哪裡便肯走,然而嚴府的僕役聞主人命令,哪個管他,如拖死狗一般,架出門外,擲於街道之上。又惹得許多人群前來圍觀,皆掩鼻哧哧而笑。

文華狼狽回府,也是罪有應得,蓋因他患得患失,心愈苦,計愈苦,送寶髻反結怨,獻酒方復得罪嚴嵩,橫亙方寸,處處難行。長安街上發生的事情,竟不消片刻,傳得六部九卿俱都知曉了,都知道趙文華是遭了首輔大人的厭棄,竟被趕出嚴府,那素來與他看不慣的人拍手稱笑,而那素來與他稱兄道弟、奉承阿諛的人也都視他不見,一時間讓趙文華灰頭土臉,又氣又苦。

此時方才知道他之前的什麼打算,全都是夢幻泡影、白日做夢,可憐他回府之後,吃不香,睡不著,惶惶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一連幾日,怏怏去嚴府賠罪。

與在江南之時大不相同,昔日趙文華高貴顯赫,神采飛揚,一呼百應,何等威風。如今不見了那滿身傲氣、貴氣,卻是一副哭喪模樣,臉如灰紙,黯然無色,低眉垂臉,恰似霜打的賴茄包。

偏是那門上的豪奴也勢利,昔日見他之時,打拱作揖,爺長爺短。如今見他,臉兒也長了,眼也斜了,耳朵也聾了,任他低聲下氣,央求通報,只當不聽見,睬也不睬,只抬頭望那門前樹上的鳥兒廝打,等趙文華去詢問,便斥一聲道:“相爺有命,若是人時,尚可通稟,若是畜生,只是不見。”只差一口氣把他噎倒在地。

且說這趙文華屢屢吃得閉門羹,學得乖巧了許多,跑去了後門,未曾開言,先悄俏取出一張二百兩的銀票來,遞與門人,這門人不像大門上的人難說話,見到銀票還真放他進來了。

趙文華好不容易進入嚴府,先見了嚴府家奴的頭目,叫做嚴年,號為萼山。單說文華進府見了嚴年,分外客氣,袖中出了日升隆的銀票二千兩,方才忝著臉打聽道:“爹爹這幾日可好?我雖是無心,也著實冒昧唐突,惹爹爹生氣,你我兄弟舊交,還望從中周旋。”

嚴年搖首道:“趙少保,你也太負心了,相爺恨你地很,不要再見你面。就是我家公子,也與你有些宿,恐此事未必轉得圓哩。相爺與公子的脾性,你也知曉,只怕不肯開情面。”

趙文華聽他有推辭之意,頓時將那上萬兩的銀票塞入他的手中,只一個勁地作揖道:“萼山兄,你也是一手遮天之人,無事不可挽回,此次總要你周旋,兄弟自然感激。”

嚴年便收起了難色,眉開眼笑,輕輕咬耳獻策。趙文華聽罷,眼前一亮,連連點頭,稱謝不已。

幾日之後,東城的大覺寺中,歐陽夫人禮佛完畢,正坐上了轎中,卻見一人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猛地撲上來,驚退一幹轎伕僕婢,嘴中只喊著:“母親救我,母親救我!”

歐陽夫人大驚之下定睛一看,只見這人正是許久不見的乾兒子趙文華,驚訝不已:“文華,你這是怎麼了?”

趙文華抱住歐陽夫人的腿,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地,只將自己說的無辜無心,一時冒失,害得乾爹嚴嵩誤會了他如何如何的,還說如果乾爹乾孃不肯原諒,他就跪死在這裡。

歐陽夫人自然架不住趙文華潑皮無賴的哭訴,只因這個乾兒子一向算是孝敬,金銀寶貝的孝敬都是尋常,主要是趙文華知道老太太想要什麼,把自己真做成了一個孝子賢孫,全力以赴地巴結,把個老太太哄得團團轉,拿著他比親兒都親,自然真心護著他。

“好啦,不就是幾瓶酒的事兒嗎,”歐陽夫人果然信了趙文華的鬼話,“你乾爹一向疼你,待尋個機會改過認惜,還計較你什麼?”

這日值嚴嵩休沐,九卿進謁之後,嚴黨的骨幹們也俱攜重禮來進謁,盛宴之上,嚴嵩夫婦,高坐席首,剩下嚴世蕃及鄢懋卿、胡植之流,圍坐兩旁。家僕丫環,斟酒上菜,來往如穿梭。大廳之中,正是暢飲得痛快的時候。

只見嚴年至廳內上席,悄悄對歐陽夫人咬咬耳朵,歐陽夫人暗暗點頭,半晌說道:“今日老爺休沐,闔座歡飲,大家都來了。怎麼我看了一圈,是缺了個人呢?”

嚴世蕃問道:“缺誰?”

歐陽夫人道:“我那義子文華,怎麼不見?”

“那個負心賊,還說他做什麼?”嚴嵩提起他,還有怒容。

躲在窗後的趙文華暗中一驚,忍不住怦然心跳,又在窗孔中偷瞧,見嚴嵩餘怒未消,正自盤算,又聽歐陽夫人說道: “文華一向還算孝敬聽話。前次過失,原是一時冒失。俗話說得好,‘宰相肚裡能撐船’,相公何必常念舊惡呢。”

嚴嵩正要答話,卻看歐陽夫人手一揮,那窗後竟跳出一個人來。

原來趙文華見到乾孃的手勢,大著膽子闖了進去。也不管闔座之人用何眼色瞧他,走至嚴嵩席前,撲通一聲跪倒,俯首哭道:“爹爹一向待孩兒恩深,便是生死難報。孩兒一時昏蒙,惹爹爹生氣,實是無知該死。今日孩兒悔過,還望爹爹寬恕則個。”

滿座之人想他前時趾高氣楊,何等威武,今日卻現這狼狽之狀,個個哧哧而笑。嚴嵩欲待再責,被歐陽氏夫人扯下袖兒,使個眼色止住,那意思是在眾人面前,給他留個臉面。

嚴嵩板著臉不說話,還是歐陽夫人道:“文華來了,恰是滿座,今日大家歡喜,有何話,待宴後再與你乾爹說吧。”令丫環執杯箸添置席上,命文華就座飲酒。一面又勸慰道:“你乾爹一向疼你,今日改過認惜,乾爹還計較你甚麼?”

嚴嵩聽夫人話語,不好再責難。文華大喜過望,叩謝而起,入座飲酒。

等陳聽到訊息,已經是這父子二人和好如初了,他知道自己一番謀劃,算是成了泡影,不過卻也不覺得懊喪。

趙文華是不會輕易被打倒的,因為嚴閣老已經習慣了力挺他。雖然在陳看來,趙文華是個狂妄自大,腦袋長草的人,但嚴嵩就是看中他的稀裡糊塗,這樣的糊塗蛋跟他是一條船上的,不管在仇鸞的事情還是李默的事情上,都忠心聽話,甘為前驅。

哪怕這一次,陳的計謀戳在了嚴嵩的點上,但震怒過後的嚴嵩依然沒有徹底厭棄趙文華,就是因為知道這個糊塗蛋是個有心無力的,這麼多年仗著嚴嵩的庇護才張牙舞爪,沒了他嚴嵩的庇護,那就是喪家之犬。

而且陳這一次的計劃機關算盡,卻漏算了歐陽夫人,他忘記了趙文華之於嚴嵩,還有一層若有若無的義父子的關係,之所以得到嚴嵩的看護,除了聽話賣力肯送錢之外,還有一招殺手鐧,便是依靠歐陽夫人的關係,在嚴嵩耳邊吹枕邊風。

嚴嵩這一輩子只有歐陽氏一個老婆,歐陽夫人對嚴嵩的影響力極大,趙文華正是瞅準了這一點,當初才要拜歐陽氏為乾孃,這麼多年的孝敬也沒有白孝敬,關鍵時候歐陽夫人出馬,竟將嚴嵩也勸的回心轉意了。

這個辦法不頂用,陳只能轉而尋找其他的殺招,他透過對朝堂局勢的敏銳觀察,知道在對付趙文華的事兒上,以徐階為首的徐黨是不能提供任何幫助的,因為徐黨的盟友李黨已經倒下,正是自顧不暇的時候,而且他們即使想要扳倒趙文華,此時也沒有一擊之力。

那麼誰能跟他有相同迫切的願望,而同時又具有巨大的能量呢?

只有陸炳了。

陸炳和嚴嵩,本來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但陸炳的心思卻不在嚴嵩這裡,只不過是因為當初兩個聯手幹了壞事,一個倒黴一個也要完蛋。

在李默的事情上,嚴嵩下了死手,陸炳也無可奈何,但不代表他能忍氣吞聲嚥下這深仇大恨,那可是他視如生父的人,慘死在嚴黨的迫害之下,他焉能不恨?

你讓他報復嚴嵩是不可能的,報復皇帝那就更不可能了,但趙文華這個嚴黨最大的排頭兵,同時也是直接上書害死李默的兇手,陸炳可就沒有什麼忌諱了。而且重要的是,幹掉趙文華,嚴嵩即使惱恨,卻也無法和陸炳翻臉。

所以在探望“生病”的陸炳的時候,陳就旁敲側擊道:“都督臥病已久,難道沒有良醫醫治?”

陸炳還真的是病容滿面,一臉憔悴,眼看著自己的老師被嚴黨構陷而救援不得,的確是一件讓他深受打擊的事情。

“難道你還不知道我這是什麼病?”陸炳捶著自己的胸口道:“我這是心病,心病!”

陳道:“常言說,心病還需心藥醫,小弟不才,倒有一副專治心藥的方子。”

陸炳凝視他道:“你?那麼多杏林國手看不好的病,你個野郎中能有什麼方子?”

陳湊過去壓低聲音道:“豈不聞偏方治百病?我這個辦法有沒有效果,都督試過了才知道啊。”

陸炳反而嘆氣道:“本就是無解之疾,你哪兒來的偏方呢?”

“此言差矣,”陳道:“我知道都督你鬱結所在,想那嚴氏父子氣樹大根深,陰險狠辣,都督你沒有辦法也就罷了,可趙文華這樣仗著嚴嵩勢力、氣焰囂張的草包,難道都督也沒有辦法對付嗎?”

“說的輕巧,”陸炳鬱悶道:“尋常老百姓覺著衣衛百無禁忌也就罷了,你這個在官場上混的人難道看不清楚,錦衣衛不過是奉命行事罷了,私下搞一些小動作可以,但要是堂而皇之介入朝堂鬥爭,攻擊一二品的大員,那是不可能的。”

陸炳權力如此煊赫,面對仇鸞,也只能等他死了才進行落井下石的揭發。

“況且,趙文華的罪名我爛熟於心,”陸炳搖頭道:“沒有一件,是能真正置他於死地的。”

這位趙大人劣跡斑斑,說他貪汙受賄,刮地三尺,說他以權謀私,謊報軍情,說他排擠迫害同僚,放到任何人身上最輕也是落職為民的罪責,在趙文華身上卻都不足以要他的命。

因為貪汙受賄是老生常談,謊報軍情就會牽連到前線的胡宗憲,迫害同僚更是會讓彈劾者死無葬身之地,因為下李默大獄,逼迫李默自盡的不是別人,正是嘉靖帝。

所以趙文華即使滿身靶子,卻讓射箭的人不能命中。但這也提醒了陳,因為他看到了鬥爭的關鍵點,不在任何人身上,就在嘉靖帝!他的一語可決定任何人的生死,可改變任何人的命運,從夏言到李默,哪怕是樹大根深的嚴嵩也不在話下!

如果嘉靖帝要趙文華下馬,趙文華就只能下馬,嚴嵩也撈不住他。作為乾綱獨斷自信果斷的皇帝,嘉靖帝的眼裡不容沙子,他未嘗不知道趙文華是個怎樣狂妄自大的草包,但無論是看在嚴嵩的面子上,還是這些罪責在他眼裡算不得什麼,只能說明用尋常的罪名是無法參倒趙文華的。

而且關鍵還在於,嘉靖帝性格反常,他覺得自己天下第一聰明,沒人能騙得了他,現在卻被告知從一開始就被趙文華欺騙矇蔽,你白當冤大頭,嘉靖帝的反應也不是一般人那樣惱羞成怒,而是寧肯將這個多事多嘴的人殺掉,也不肯認錯。不僅不會拿下趙文華,還會讓他活得好好的,以顯示他的正確性。

所以對付趙文華的辦法只有一條,那就是不能由別人告訴皇帝他受了矇蔽,而是要讓皇帝自己發現,而且說其他任何都不管用,必須是一條和嘉靖帝切身最相關的,讓他能徹底推翻對趙文華認知的事情,就像當初李默坐實“謗訕”的罪名一樣。

“……你要我收集趙文華侵吞木料的罪證,”陸炳疑惑道:“可這罪名又算什麼?”

陳當然不能將自己的想法和盤托出,他只是提醒陸炳可以早做準備,剩下的事情,便要看他如何引動嘉靖帝的心思了,只要能勾動皇帝的心思,哪怕他這種小人物,也可以幹翻二品的高官。

“雖然一尺讓它高,松柏也有掀天力。”陳默默給自己加油打氣。

陳依舊默默的奔波在內閣和六部之間,彷彿一點事情都沒有發生的樣子,看到趙文華因為進獻百花仙酒而得了嘉靖帝的重重賞賜,心中估摸著差不多了,方才打起精神,覲見皇帝。

陳見到皇帝,當即道:“陛下精神健旺,一定是陶天師的丹藥頂用,懇請陛下也賞賜給臣一些。”

嘉靖帝心情大好,道:“你不是不能吃丹藥嗎?”

“臣不能吃,但臣可以給外公服用,”陳道:“臣的外公高壽,今年年初生了一場病,如果有陛下賜予的靈丹,一定能調補身體,延年益壽。”

嘉靖帝哈哈道:“那你的願望可落空了,朕這些日子沒有服用丹藥,喝的都是趙文華獻上來的仙酒。朕不是賜給你兩瓶嗎,你沒有喝嗎?”

陳欲言又止,面露羞澀道:“臣喝了,但是……那酒彷彿是培陽的啊。”

嘉靖帝大笑道:“就是固本培陽的,怎麼,你的新婚妻子沒覺得很管用嗎?”

看嘉靖帝彷彿興致勃勃地想要和自己探討一下壯陽酒的效果,陳那個汗啊,忙道:“陛下,這個……臣還年輕呢,現在就喝壯陽酒,肯定要遭人笑話的。”

“朕給你的那兩瓶酒,可是得來不易的靈酒,”嘉靖帝道:“你什麼時候喝都行。”

陳就露出一個疑惑的神色,道:“得來不易?”

“這可是數百種珍稀藥材釀製的靈酒,三年才能開出十壇來,”嘉靖帝道:“知道珍貴了吧?”

陳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脫口而出:“怎麼可能?這酒在不說是滿大街都是,卻也是尋常人家都能買得起的酒。”

這話半真半假,邵芳手握百花仙酒的秘方,直接產銷一條龍,漸漸開啟了壯陽酒的市場,當然這種酒是有水分的,真正的仙酒自然是價格萬金,也不輕易售賣,因為製作工藝根本沒法儉省,也沒法壓縮時間,所以更多的是噱頭,賣出去更多的是摻雜兌水、並且少了幾道繁瑣手續的二等仙酒,這種仙酒也有壯陽的效果,但效果決計不如真正的百花仙酒,但因為製作周期短,能批量生產,所以也打著仙酒的名頭,十分暢銷。

嘉靖帝猶疑道:“朕問文華要了幾次酒,他說這酒十分珍奇,有價無市,原先進貢了幾瓶,後面再要也不給了,這是怎麼回事?”

陳心知肚明,趙文華不是藏私不肯給,而是邵芳不給他供應了。

這也是陳的手筆,百花仙酒的秘方掌握在邵芳手裡,他在趙文華的威逼利誘之下,也沒有交出去,趙文華只能從他手裡拿到酒,他一斷貨,趙文華就沒有酒能上貢給嘉靖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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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嘉靖帝風雲變幻的神色,陳又補了一把刀:“陛下,臣萬死啟奏,臣在坊間喝過一種叫‘天子酒’的美酒,味道和這仙酒一模一樣。”

“天子酒?”嘉靖帝一聽就覺得不對。

陳點頭道:“賣酒的人打出的名號是,天子喝過都覺得好的美酒,據說銷量好的不得了,臣不敢妄言,不知道這天子酒和百花仙酒……究竟是什麼關係。”

天子酒就是趙文華在京城裡售賣的二等百花仙酒,趙文華本性貪婪,眼中只能看得到錢,他從邵芳那裡要走了長江以北的銷售權,卻多了個心思,沒有立即售賣,而是希望能藉著皇帝的名氣,打出更響亮的名頭,然後以更高的價格賣出去。

所以陳是不怕錦衣衛查驗的,因為查來查去只能查到趙文華身上,這傢伙鑽到錢眼裡了,為了賺錢連皇帝的名頭都能拿來用。

嘉靖帝臉色鐵青,一點也沒有剛才的笑模樣了。

陳眼觀鼻鼻觀心不發一言,嘉靖帝從鼻子裡哼出一聲充滿怒氣的聲音,就在這時候,卻忽然聽到黃錦的聲音:“皇爺,公主來了。”

陳這個外臣只好站了起來,嘉靖帝對他揮了揮手,示意他退下,陳後退幾步剛要離開,卻和冒冒失失疾步闖入的寧安公主撞到了一起。

陳只是略微歪了歪身形,寧安卻摔了個屁墩兒,抬頭的時候見到是陳,自己先怔愣了。

陳只好躬身道:“臣無意衝撞殿下,請殿下恕罪。”

寧安眼裡露出熱切的神色來,不自覺上前一步:“狀元郎別來無恙?”

陳被她的語氣驚了一下,“臣……謝公主不加罪,臣告退。”

寧安看著她朝思暮想的人擦肩而過,眼睛都沒有瞧一眼自己,頓時不管不顧地叫起來:“狀元郎留步!你、你可知……”

頭頂上傳來嘉靖帝威嚴的聲音:“祿,你要說什麼?”

這聲音像一盆冷水當頭澆下,讓陷入幻想中的寧安一下子醒了過來。她想起母妃用前所未見的嚴厲語氣對她說過的話:“要是讓你父皇知道你這個見不得人的心思……”

寧安並不是個真傻的人,她從小到大的確是嘉靖帝最寵愛的孩子,嘉靖帝對她與平常百姓家的慈父幾乎一樣,但並不代表她沒有見識過她的父皇刻薄寡恩、無情冷酷的一面。

嘉靖二年、嘉靖十年選秀上來的老人大多數已經亡故,葬在了金山,但關於她們的故事卻在宮廷裡悄然流傳著,那被一腳踢流產的陳皇後,那為張家兄弟求情而被廢的張皇後,還有、還有壬寅宮變中慘死的宮人們,以及無端遭受牽連的、她的親身母親曹端妃……

還有嘉靖二十六年的大火!

坤寧宮的火災之中,嘉靖帝坐視方皇后燒死在宮裡,卻不吩咐宮人救火!

寧安對這場火災的記憶模糊,她記得是建極殿的火災蔓延到了坤寧宮,但當她再問起來的時候,母妃卻說她記錯了,是大高玄殿發生了火災,方皇后在火災之前就薨逝了……

她不知道究竟是不是自己的記憶出了差錯,但是她知道,這宮裡鬼氣森森,她父皇不住在大內是原因的。

她看著眼前的狀元郎,想告訴他,自己的確沒有見過父皇杖責外廷的官員,但她偷偷見過太監對宮人施刑。

她看見一個宮女子,被強迫脫掉了全身的衣服,連一件底衣也沒有,就這樣被摁在地上,由旁邊兩個黑壯的太監杖臀!

肉末橫飛,鮮血四溢!開始還能大聲哀號一會,不多久就頭髮委地,咚咚地用頭狠狠砸著地,塵土塞滿口中,然後跟著血水從口裡噴濺出來!

偏偏那棍子大打得刁鑽狠毒,專往女子最嬌嫩的地方打去,十幾杖下去,地上就積聚了一灘水漬,原來打得便溺是家常便飯!

再七八杖下去,就一動不動了。昏死過去。任你杖風赫赫,也一點反應也沒有了。

只是因為這個宮人在齋醮的時候發出了響動,擾了她父皇的清修爛桃子似的屁股是她最後的印象,從此以後,寧安再也不吃桃子了。

“你父皇是絕不會允許的……你違逆他的意思,他就不是你的父親,是天下的皇帝!”

陳看著眼前叫住他卻又不說話的小姑娘,這姑娘其實長得不賴,柳葉眉瓊荔鼻,依稀能看出她親生母親曹端妃當年的美貌,不過性格驕縱,不知道當年曹端妃是不是也恃寵而驕。

寧安這兩個多月來,被沈貴妃圈在閣子裡,七八個嬤嬤一起上陣,誓要把她的想法糾正,把她的性子磨平。好不容易讓她尋到機會出來,但見到嘉靖帝的那一刻,她琢磨了許久的話,卻不敢說出來了。

“父皇,”寧安抿了抿嘴,撒嬌地撲向嘉靖帝懷裡:“兒不想嫁人,不想嫁人嘛!”

嘉靖帝笑道:“女大當嫁,哪兒有不嫁人的公主呢?”

“有啊,”寧安就道:“唐朝不是有許多公主都不嫁人,做了女道士的嗎?”

她說著就對陳道:“狀元郎博學多識,知道金仙公主、玉真公主的事情吧?”

陳只好道:“唐朝是有公主出家為女冠……”

寧安就道:“我也要做女冠,陪父皇修玄!”

陳看這父女兩說笑,悄然退出大殿,回到內閣。徐階見到他喚他過來,將一張喜帖交給他:“初五嚴世蕃過壽,你同翰林院的庶吉士去拜會一下。”

陳接過喜帖,“沒聽說過壽還要發喜帖的,這是讓人人都來捧他的臭腳啊。”

嚴世蕃漫撒請帖,正是這個意思,然而接到他喜帖的人也沒有辦法,不敢不去,他是最喜歡這種熱鬧場面了,想想滿朝文武、高官顯貴無不奉承諂媚,那感覺肯定是洋洋得意。

另一張喜帖自然是給徐階的,不過徐階自然有不去的理由:“初五我輪值,你將我的賀禮也一併帶過去,人不到,禮還是要送到的嘛。”

等到了日子,陳就將壽禮齊備,跟林潤、諸大綬這一幫翰林院庶吉士們,給嚴世蕃拜壽。只見西長安街上,車水馬龍,擠擠挨挨。堂堂相府,閣起凌煙巍峨;赫赫門庭,勢焰萬丈生寒。門庭若市,無非公子王孫;終朝謁見,九州四海官員。

六部尚書,無不低頭奉迎;三邊總督,各個俯首趨諂,但見赴宴官員,在門前如魚貫蛇行,個個乘八抬八簇肩輿明轎,頭上烏紗顫顫,身穿猩紅吉袍,腰橫荊山白玉,陳看時,自有那禮部尚書張治、兵部尚書趙錦、工部侍郎趙文華、都御史鄢懋卿、侍郎胡植等,都是官職顯赫,在門首下轎,遞上紅拜帖,又都抬了金幣禮物進去。

陳他們也跟在後面,交了帖子進去,過幾座門,轉幾個彎,無非都是雕樑畫棟,且無數彩燈燦爛,亮如自晝,又隱隱聽鼓樂之聲,如在天上一般。

到得宴席之上,只見眾多官員,無論官職大小,俱候於廳上。廳內鼓樂喧天,笙歌聒耳,花茵鋪地,寶燭輝煌,不一會兒便擺開桌席。

只見酒餞桌圍,鎖金坐褥,皆是吃一看十的宴席,山珍海味,玉液瓊漿,百味佳餚一齊送上,但沒有人敢入座,只聽著廳外歌妓彈唱竹枝新詞太平樂,嘖嘖稱賞。

不一會兒幾個公侯也進來,陳他們新科的庶吉士就被擠到一邊,倒是讓他瞧見了一個熟人。

“青霞先生,”陳急忙打招呼:“你也來了!”

陸炳託病沒有前來,沈煉就代表錦衣衛上下前來賀壽,但顯然這位先生橫眉冷對,對眼前百官阿諛奉承之景極為不滿。

“哼,好個除卻當朝天子貴,自是天下第一家啊!”沈煉性格剛直,也不避忌,冷冷嘲諷,所幸賓客眾多,人山人海,將他的聲音淹沒了過去。

陳剛跟他說了幾句話,就聽見外頭喧鬧起來,果然是嚴嵩、嚴世蕃父子姍姍而來。

眾官員不敢怠慢,全都上前拜見:“見過元翁!”

待到諸官上前相見禮畢,嚴嵩才笑道:“不必多禮,且都安席。”

正在此時,嚴世蕃的目光停在了角落裡的一個人身上,他便高聲道:“狀元郎也來了,真是蓬蓽生輝!”

在場的狀元有好幾個,李春芳、唐汝楫等等,但大家都知道嚴世蕃指的是哪個,紛紛朝陳看去。陳只好撥開人群站出來,道:“賀小閣老壽誕,千秋長樂。”

“千秋長樂這種祝壽詞也太老套了,”誰知嚴世蕃不打算放過他:“難道堂堂六首狀元,也陳詞濫調,沒有新的祝詞嗎?”

陳心道這可是你讓我說的,便道:“下官不才,此情此景還真想起了一句詩來。”

嚴世蕃得意道:“哪一句?”

陳摸了摸鼻子:“大雞昂然來,小雞悚而待不知您以為如何?”

嚴世蕃怒火中燒,所謂的“大雞”不就是指他們父子,而“小雞”就是眼前這些恭敬諂媚的官員們嗎?大雞洋洋得意地進來,小雞就屏氣凝神地等候,可不就是眼前這一幕嗎?

在場無不是三公九卿的大員,自然都聽出了這話的意思,有的憤怒,有的面露羞愧,還有沈煉這樣的,拍手大笑不已。

趙文華當即怒道:“小子敢口出狂言……”

誰知道嚴嵩愕然之後,卻忍不住哈哈大笑,白胡子一顫一顫地,“狀元郎才思敏捷,這都能聯想到韓昌黎的詩上去……”

見嚴嵩不以為忤,其他官員便面面相覷跟著賠笑,氣氛又緩和起來。

嚴嵩笑了一會兒才道:“人素來嘲笑江西人為雞,你們可知道原因?”

江西人佔據朝堂半壁江山,怎麼會不知道這個綽號的來歷,但都要捧場,各個都說不知。就聽嚴嵩道:“地方官員進京啊,多攜帶地方的土產四方饋贈,然而江西人到北方,一般都帶臘雞為土儀禮品,從元朝開始,官場上就把江西人稱作臘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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