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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彩浪花》

二十至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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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彩浪花》二十至二十五章

二十、你們誤會了(作者:蔡運生)

大隊革委會在四隊的大隊部召開社員大會,各生產隊組織全體社員參加。我們趁機來到四隊的本縣知青許文輝家,許文輝是低我們兩屆的同學,又和我在一條街道住,相互都很熟悉。許文輝住在四隊大院子旁邊一排集體公房裡,我們還距離他的住房有二三十米遠,尤平安就高聲喊:“許文輝,快出來,來客了!”

房屋裡一下子走出一個十四五歲的女娃兒,她大方地問:“你們是哪個?來做啥子?”

我們都被這突然出現的女娃兒給懵住了,以為是走錯了房門,或是喊錯了人。

那女娃兒看出我們的驚詫,可能也從我們的服裝上看出我們是知青,就大聲喊:“許文輝,你的同學來了。”她那喊聲裡還帶著童音。

那女娃兒喊後,許文輝才慢不驚心地從屋子裡走出來,看見我們說:“哦!是你們啊,快進來坐。”

他又向著那個女娃兒說:“到開水。”

我們被這一切都懵糊塗了,不知道怎樣應對,也不知道該說什麼,該問什麼。待那個女娃兒端來開水放在桌子上,許文輝向她點了點頭,說:“你走嘛。”那女娃兒就欠意地走出去了。

我看見這種情況,就更欠意地說:“很對不起,可能我們來的不是時候。”

許文輝卻平淡地說:“這有啥子,同學來了,我們才有話說。”

尤平安接著說:“那她會不高興的,她以後就不歡迎我們來了。”

“你們在說啥子!你們誤會了。”許文輝立即辯解說:“她們家住在上邊院子,她家以前很窮,很困難。她父親死得早,她四五歲時父親就死了。她母親帶著兩個娃兒很困難,我舅舅當生產隊長,長期照顧她們母女三個。現在兩個娃兒都大了,她姐姐都十七八歲了,快出嫁了。她快十五歲了,小學讀了五年,回來參加隊裡勞動,掙工分。”

尤平安說:“看見她從你屋子裡出來,我們以為是走錯了地方。她又大聲地喊你,我們都以為是你未來的夫人。不過,很大方,有一種田園風光之美。”

這可急壞了許文輝,他跳起來,舞起拳頭要打尤平安。我們立即上前阻攔。我說:“好久沒有見面了,開個玩笑,大家高興一下。”

停了一陣,我又說:“笑一笑,十年少。我們窩在山溝裡,人都老了一大節,再不笑一笑,以後我們都不會笑了。”

許文輝還憤憤不平地說:“你們笑,你們笑!你們跑來笑話我!好久不見了,見面就來洗刷我。”

我忙解釋說:“今天大隊開社員大會,我們才有機會來朝拜你,要不然,哪有這個機會見面啊?”

他說:“我不知道要開會,我也不管那些嫌事。”

他又接著解釋:“我舅舅長期照顧她們家,她媽過意不去,又無以回報。看見我下鄉來,又不會煮飯、洗衣服。就叫她來幫助我,她每天下來幫我洗完衣服,煮好飯,就回家吃飯。吃完飯後,又來幫我洗碗。”

尤平安說:“你這不能叫下鄉,應該叫------”

尤平安一時找不到適合的語言。許文輝卻跳起來要追打尤平安,嘴裡說:“叫啥子?叫啥子?”

伍秀蓉不耐煩地說:“你們男孩兒在一起,就只會打跳。不會說一些知心話,不會說一些問候的話。你們煩不煩?”

我們都沒有了語言。

伍秀蓉這時才對許文輝說:“那你們家裡,你父母親對這個女娃兒好嗎?”

許文輝說:“那我管他們的,我也沒有給他們說,我也不讓她到我們家。”

伍秀蓉說:“那你太不負責任了。”

許文輝又急著說:“你們今天咋過了?我又不在這裡安家,我又不在這裡結婚。我要出去工作,我要去當工人,我又不和她結婚,我要負啥子責任?”

伍秀蓉不依不饒地說:“那別人憑啥子給你煮飯?憑啥子給你洗衣服?還要自己回家吃飯?別人憑啥子做你的免費傭人?受你剝削?”

許文輝又急了,氣呼呼地說:“這硬是黃泥巴落到褲襠頭,是屎也是屎,不是屎也是屎。”

他停下來,喝了一口開水,又說:“你們今天是專門跑我這裡來‘批鬥’我的?我這真比‘竇蛾’還要‘冤枉’,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啊!”

我忙解釋說:“我們真的是來開會的,只是偶爾碰見。”

許文輝又對伍秀蓉說:“我理解你的心情,你是站在女娃兒的立場替女娃兒說話。可世界上,男女除了夫妻、戀人外,就沒有其他關係了嗎?比如說同志、兄妹。你們都曉得,我們家只有四兄弟,沒有女娃兒,我認一個妹妹不好嗎?再說,我舅舅家有五個娃兒,我下來不好再給他添麻煩。她們家為了感謝舅舅才來幫助我,我也教她很多東西,這樣不好嗎?我是要出去工作的,我是要出去當工人的。我不能結婚,也不準備結婚,結了婚我就出不去了。你們是知道的,她也是知道的。”

伍秀蓉跟著說:“那你還要別人給洗衣服,煮飯?”

許文輝說:“我的同班同學文孝民就是這個隊的,文化大革命一開始,他就回了家,不久就結了婚。他現在已經是兩個娃兒的父親了,他還能出去嗎?可他每天出工回家後,老婆都將熱湯熱飯端到他手裡。我們回家都是冷鍋冷灶,一切都要自己弄。我也不是不會煮飯洗衣服,她要主動來幫助我,我能拒絕嗎?我認她做我的妹妹,她現在幫助我,我也教她一些知識。她只讀過五年小學,而且是農村小學,學的東西不多。我有空就教她一些東西,她也樂意學。我把她當妹妹,以後她出嫁了,我也為她準備一份厚禮。這樣行嗎?”

伍秀蓉慎重其事地說:“我們是同學,我才告訴你,你可不能超越底線,不能對不起人家!要不然,你就出不去了。”

許文輝無可奈何地苦笑著說:“你放心,我做事還是有分寸的,絕不會拿自己的前途當兒戲,那樣不值,也太沒有必要了。我要是愚蠢到那個地步,就乾脆跳堰塘淹死算了。”

開大會了,我們的辯論也就結束了。

二十一、懲辦兇手(作者:蔡運生)

過了不多久,知青中傳出河口鄉有人打死成都知青的訊息,後來又傳來成都部分知青的父母,到縣革委和省裡示威遊行,要求:“懲辦兇手,保護知識青年上山下鄉,保護毛主席的最高指示得到保護執行。”的訊息。

原來,一個成都知青,到河口鄉去趕場買東西。走了十來裡山路,口渴了,順手扯了路邊地裡的一個蘿蔔(那時候,物資匱乏,飯都吃不飽,更不要說喝礦泉水,喝飲料了。)。這在山區農村是極普遍、常見的,不是什麼問題。可不巧被一個因“文革派性鬥爭”而被批鬥的公社幹部看見了。他挨了批鬥,滿肚子都不舒服,忽然看見知青扯蘿蔔,就借題發揮,大喊:“成都知青偷東西囉!”,他這一喊,趕場的人們都慌恐起來,賣雞蛋的雞蛋被踩爛,賣雞鴨的雞鴨被嚇飛。一個山區小鄉場,哪裡出現過這種大白天偷東西的事情,整個鄉場亂糟了。一個鄉革委副主任聽見了,立即挺身而出,跑在最前面,指著知青大喊:“給我打喲!”。趕場的農民先是一陣慌亂,後來聽見喊打,立即群情激奮,不分青紅皂白,追著、趕著去打。那個成都知青看見那麼多人來追打他,心慌了,分不清道路,就往嘉陵江邊跑。跑到嘉陵江邊,農民又追趕來了,看見跑不掉了,那成都知青就一頭撲進了嘉陵江。這時,那些追趕的農民都停下了腳步。那鄉里的副主任卻在河坎上大喊:“給我游過去打!”。聽了主任這一聲喊,一些年輕農民立即跳下江中,遊過江去追打那個成都知青。那成都知青水性哪有當地人好,在水裡就被打傷了,剛一爬上對岸,又被一陣江石子亂砸,斃了命。

當時正在“文革”之中,很多地方還在搞“武鬥”。搞“武鬥”就會死人,因此,當時那個成都知青死了,河口鄉也沒有人在意。可是,很多成都知青立即將此事告訴了他們的父母和親友,他們的父母和親友害怕自己的子女在幾百裡外的窮鄉僻壤遭受迫害,立即聯合起來,群情激憤,要縣革委和省裡懲辦兇手,保護知青,殺人償命。那成都知青的父母,還要抬上兒子的屍體遊行示威。這一下子將事情鬧大了,縣裡、省裡出面安慰全不解決問題,省裡只得成立聯合調查組進行調查,處理。

該事件發生後,成都知青和地方的關係一下子有些緊張了,鄉鎮幹部害怕成都知青,成都知青也害怕人身安全得不到保障,成天提心吊膽。一些家長乾脆將子女叫回成都,不再下鄉。縣裡這時又傳出,有兩個叫“陸陸”和“么么”的成都知青頭頭,他們很有號召力,各帶一夥人,好打群架,打起架來很亡命,沒有人敢惹,沒人敢碰。知青和地方的關係就更緊張了。

其實,事情並不是人們所傳說的那樣。我認識“么么”,還到他那裡去過。他知識面廣,又有很多愛好,書法、繪畫、唱歌、唱京戲、跳舞、搞樂器,他都搞得好,在知青中很有威信。同時,他又愛發表個人意見,維護知青的利益,成都和本地知青都擁戴他。

不多久,又傳出一個女知青被公社武裝部長強X了的訊息。這一下,我的心裡也有點緊張起來,急忙去問伍秀蓉。

伍秀蓉告訴我和尤平安說:“小巖鄉是大山裡的一個小山鄉,山多山大,卻只有三千多人口,我的同班同學安淑華就下到了那裡。安淑華父母親都在鐵路上,她一直跟著婆婆生活。小巖鄉有一個武裝部長,叫陳東,是六五年退伍當了武裝部長的。陳東在鄉下耍過好些個女娃兒,都沒有結婚,有的還搞大了肚子。那時候,打擊流氓犯罪分子雖然很嚴,但公社書記是他的三爸,鄉幹部搞女人也不算什麼問題。六六年文化大革命,書記、鄉長靠邊站。‘全國學習解放軍’,武裝部長陳東當了權,成了鄉里說一不二的人物。更沒有人敢管他,完全成了地頭蛇。安淑華下到那裡後,陳東經常給她獻殷勤,幫她買這樣,幫她做那樣。安淑華開始還不知道,不懂得那些,以為是公社領導關心知青生活,照顧女知青。可是,後來,陳東經常晚上跑她那裡去耍,很晚了都不回公社,她只得到鄰居農民家去借宿。鄰居女兒受過陳東的欺侮,將陳東的事情告訴了安淑華。安淑華知道後,時時提心吊膽。

一天下午,陳東提了一刀肉,來到安淑華家,叫她炒幾個菜,兩人打平夥。安淑華又不敢得罪陳東,只得燒火做飯。待陳東酒足飯飽,天已經快黑了。安淑華一邊洗碗,一邊催促陳東快回公社。陳東一邊剔著牙齒,一邊死盯著安淑華看。一會兒,他突然從後背抱住安淑華。安淑華大吃一驚,一邊掙扯,一邊大叫,:“陳部長,你要幹啥?”陳東厚著臉皮說:“我要和你好,要你當我婆娘!”說著,就將臉貼在安淑華臉上亂蹭。

安淑華嚇壞了,哭著說:“我們是知青,是不可以的。以後我還要出去工作。”

陳東冷笑說:“你還曉得要出去工作?不管做啥,你都必需透過我簽字,透過我才能蓋上公章,才能出去。你不答應我,就別想出去。”

安淑華嚇壞了,顫顫兢兢地說:“你是部長,又是革委會主任,其它什麼事情我都聽你的,可你不能欺辱我呀!”

陳東這時哪裡管安淑華的哀求和反抗,抱起安淑華,丟在床上,強行姦汙了安淑華。

陳東第二天醒來,看見安淑華還在哭泣,又不顧安淑華的反抗,在她臉上啃了一陣,才打著口哨,洋洋得意地回公社。

安淑華從晚上一直哭到半響午,一雙眼睛哭得象桃子,聲音完全哭啞了。沒有辦法,只得找女同學商量。走到最近的女同學家,兩人抱著哭成一團。兩人商量了很久,要告吧,又怕打擊報復,以後出不了農村;不告吧,自己太受侮辱,陳東還會來為非作歹,以後還不知道會怎麼樣呢?

她們又去找男知青商量,男同學知道後,也非常氣憤,立即支援她們上告縣公安局。並提出,要求公安局將安淑華另調整一個公社。他們三人立即走路五十多裡,回縣城公安局告狀。事情就一傳十,十傳百地傳開了。本地知青和成都知青都要縣公安局給一個說法,給一個明確的交代。

安淑華的父母知道後,從鐵路上回來,天天坐在公安局要求懲辦兇手。

伍秀蓉講完安淑華遇害的經過,也大聲地哭了。她不僅為安淑華的遭遇感到同情和悲哀,對陳東的行徑感到憤怒和仇恨,也為自己的處境和前途感到悲哀和迷茫。尤平安挽起兩隻袖子,氣憤地揮舞手膀說:“你放心,從今天起,我經常到你這裡來,如果有人膽敢對你無理,我將打他個落花流水!”

我也在一旁安慰說:“你放心,我們隊還是很團結的。只要你一聲喊,我立即就帶壩子裡的小夥子前來幫你,決不會虛火的。”

這時,伍秀蓉唱起了聶耳的《鐵蹄下的歌女》,我們也一起唱起來:“我們到處賣唱,我們到處獻舞。誰不知道國家將亡,為什麼把我們當作商女?為了飢寒交迫,我們到處哀歌,嚐盡了人生的滋味,舞女是永遠地漂流。誰甘心做人的奴隸?誰願意讓國土淪喪?------”

我們又唱了冼星海的《熱血》:“誰願意做奴隸!誰願意做馬牛!人道的烽火燃遍了整個的歐洲,我們為著博愛、平等、自由,願付任何的代價,甚至我們的頭顱!------”

接著,我們又唱起了:“抬頭望見北斗星,心中想念毛澤東,想念毛澤東。迷路時想您指方向,黑夜裡想您照路程,黑夜裡想您照路程。------”

縣公安局還未將那個成都知青被打死的事情處理結束,這邊又出了強X女知青案,一下子慌了手腳。縣公安局從“文化大革命”一開始,就有一些人要“砸爛黑公檢法司”,在公安局內另搞一派,使公安局不能正常工作。後來解放軍接管了公安局,很多工作仍不能正常開展。現在又遇見了這兩件棘手的事情,當然就更麻煩了。

由於省工作組在處理成都知青死亡的事件,就一便先安排,讓縣公安局將安淑華調整到喬家鄉去插隊當知青,首先調離小巖鄉。又安排她在村小學代課,作為安撫。一邊組織人調查該事件。

過了幾個月時間,當區上召開各公社革委主任會議時,公安局當場給陳東帶上了手銬,陳東還跳著吼叫:“我是公社革委主任,你們沒有權利逮捕我。我在談戀愛,我沒有結過婚,你們沒有權利不準我談戀愛!”陳東被帶走後,小巖鄉群眾知道了,都歡呼雀躍,拍手稱快。

這兩件事情發生後,知青與地方的關係更加緊張。成都知青就傳出說,東北、內蒙的上海、北京知青,有人被當地農民打傷,女知青被當地農民強X,一些知青被打死了。又有的知青傳出,下到雲南、廣西的北京、上海知青中,一些不願受“建設兵團”的氣,男男女女一起,越過邊界,到寮國、泰國、緬甸、越南,去支援東南亞,解放全人類,解放全世界!有的還說,我們本地知青中,也有人到了東南亞,參加了那裡的志願軍,有的還當了頭目。並說,那裡既不要搞體檢,也不搞政審,只要人去就行,人越多越好。還說了幾個去了的知青的名字。又說,你帶十個人去,就給你一個班長,你帶三十個人,就給你一個排長,你帶八九十人過去,就給你一個連長當。我知道他們說的那幾個知青,也的確一直都未再見到那幾個知青了,不知道他們究竟去了哪裡,真的象消失了一樣。

可我總覺得,他們說的那些,就象《沙家浜》裡,胡傳魁招兵似的,沒有一點譜。並且,我知道,到了那裡,語言不通,生活不習慣。連我們紅衛兵大串聯的時候,到北京、重慶、貴州、廣西、陝西、河南等地,都還是國內,就有很多語言、生活上的不方便,更不說到國外了。並且,中國人都還未將中國自己的事情搞好,談什麼“解放全世界,全人類”。簡直是“國際笑話”。可在當時,這些話是不能說出去的。

據說,那些“解放全人類的國際戰士”,在東南亞參加了很多戰鬥,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罪。有的有地位、有關係的家庭子女,得到訊息後,就很快退出了隊伍,回了家。可是,大多數出去的人,很多都戰死在異國他鄉,成了孤魂野鬼;有的傷殘了,就無人再管了,只得逃回自己家中;戰爭結束了,少數幸承者回國回家了,可是,他們的行動是個人的行為,不被國家認可,有的就浪蕩在邊境線邊,有的就流落在社會底層。

不久,雲南、廣西和北大荒兵團知青遭迫害、遭欺辱的事情被中央知道了,中央行文要保護知識青年,鼓勵他們上山下鄉。中央文件強調,毛主席號召“知識青年”到農村去的路線一定要堅持,要堅持到底,每年的初、高中生,都要下到農村去。各地都行動起來,打擊破壞知識青年上山下鄉的行為和壞人,清算他們破壞毛主席的革命路線的罪行,懲罰打擊現行反革命分子。

縣裡就在河口鄉召開了公審公判大會,將參加打死成都知青的六個犯罪分子進行了公審公判。直接打死成都知青的犯罪分子判處死刑,緩期兩年執行。另三個判了四到八年不等。兩個鄉幹部,副主任被判了二十年,另一個判了八年。成都的知青和家長們才被安憮。開公審公判大會那天,河口鄉全區五個鄉的農民,全縣大多數知青,還有很多成都知青的父母親屬,有幾萬人參加。當時真叫空前大會。

後來又在小巖鄉召開了公審公判大會,讓我們知青都參加了。鑑於陳東知法犯法,性質惡劣,手段慘忍,累犯不改,又態度惡劣,負隅頑抗,不思悔改,被重判二十年徒刑。知識青年和當地社員都振臂歡呼,都認為公安部門為地方剪除了一大禍害,還有人放起了鞭炮。

兩件案件判決以後,知青們的心裡安穩了很多,一些成都知青又回到了鄉下。

二十二、他結婚了(蔡運生)

要大春決算了,會計要我到漢德區糧站,將全年出售糧食的帳目核對落實,拿回核對賬單,好搞決算。我在糧站核對完了賬目,已經是中午一點半了,又餓著肚子往回跑。經過漢德鄉紅巖村三組時,肚子又餓又渴,腿杆也軟了。我忽然想起該隊有一個本縣的知青,何不順道去看一看,喝口水,說不一定還能找到午飯吃。一高興,我就走上山間小路,向他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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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叫羅成,他家在半山腰的一個大三合院子裡。我還未走攏,就看見他坐在門前大方桌邊,手裡還抱著一個東西。他看見我,就老遠打招呼,喊:“你好久來的?你從來沒有到我這裡來過。”

我一邊走,一邊說:“今天不就來了嗎!”

他給我端來板凳。我坐下後,才看見他手裡抱著一個奶娃娃。我心裡一驚,忙問:“這是哪一個的娃兒?”

他大言不慚地說:“是我的。”說著就大聲喊:“端開水來!”

我一聽,就知道他在喊他家裡(人,也就是他愛人)端開水來。我一邊稱:“謝謝。”一邊觀察,那端開水的女的大慨只有十六七歲,個子也不高,但長得眉青目秀,小嘴小臉的,是典型的小家良女。待她走進家裡,我才小聲地說:“這就是你愛人?”

他點頭說:“喔!”

我更加小聲說:“那你安了家,結了婚,以後就不想出去工作了?”

他苦笑了一下,非常無奈地說:“啥子工作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裡(他父母家)的情況,已經下來了,還回得去?”

是啊!他父親解放前後都在縣稅務局工作,五七年被打成“反革命分子”,以後,歷次運動都是鬥爭物件。他們作為子女的也受到了殊連,一切好事都沒有份,強制勞動改造次次都跑不掉。他小學畢業,就不讓上中學,在社會上遊蕩了幾年,又讓下鄉了。誰能保證他以後能出去,以後能有工作呢?

我說:“那你也不能自暴自棄,也許還有希望呢!”這也是我言不由衷的安慰話吧了。

他告訴我,下鄉以後,一切都非常困難。剛好生產隊長只有一個獨生女兒,急著想抱一個上門女婿,給他家添丁進口,延續香火,山裡人是很看重這一點的。隊長家房屋又多,一家人一個三合大院。又是生產隊長,排工調活都自在,不用吃大苦。他下鄉不到兩個月,就和隊長的女兒結了婚。

聽了他的話,我真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應該祝福他們,還是應該勸告他們。我又想到了同班同學季衛民的事情,只得說了兩句光面子的空話,道了一聲謝,就立即往生產隊跑。我知道,他們已經吃了午飯了。他又是倒插門女婿,女人當家,自己還是早一點回家填肚子。

一路走,我的腦袋裡又亂七八糟地翻騰起來,一會兒是老同學季衛民,一會兒是羅成,一會兒又是安淑華,一會兒又是我自己。我不安心走安家、結婚、生子的路子,我不相信知青只有這一條路,自己只有這一條路。我要出去,我要工作,我要靠自己的雙手勞動,走出這裡。我腦袋裡在大聲呼喊:“天生我才必有用。我一定要出去!一定要去工作!國家需要發展,國家需要前進,國家需要我們!”。我下定決心,自己一定要有希望,要有理想,要有追求。絕不能放棄,絕不能自暴自棄,頹廢墮落。絕不能短見,絕不能只圖一時而放棄了自己的前程。我心裡在大聲地呼叫,在大聲地怒吼。

我大聲地唱起了《智取威虎山》楊子榮的唱詞:“黨,給我智慧給我膽,千難萬險只等閒。為繳匪,先把土匪扮,似尖刀,插進威虎山。誓把座山雕,埋葬在山澗。壯志憾山嶽,雄心震雪原。待等到與戰友,會師百雞宴,要搗得那匪巢,地覆天翻------”

唱完以後,彷彿還不能發洩完自己的情感,就又唱起了:“要學那,泰山頂上一青松。要學那,泰山頂上一青松,頂風傲雪映長空,八千里風雪吹不倒,九千里雷霆也難轟------”

一陣狂吼亂唱後,不,是一陣撕心裂肺地發洩以後,我的心情似乎輕鬆多了。我突然感覺肚子好餓好空,這才快步跑回家,肚子早已唱空城計了。

二十三、大春分配(蔡運生)

大春決算完了,我們隊裡由於糧食產量比較高,副業生產也搞得比較好,分配也就比較好。我們隊裡有一個油房,一年中有半年在人工榨油。不僅為自己隊裡榨油,還為附近三個公社的生產隊榨油,收取加工費。今年又燒了五窯瓦,這是很大一筆收入。隊裡兩個養豬場又賣了十八頭肥豬,算是全大隊最好的養豬場了,全大隊一共為國家賣了五十一頭肥豬。在全公社賣肥豬算是最多的了。

大春決算結果,我們生產隊平均口糧四百一十二斤,勞動報酬每天四角七分錢,是全公社,全大隊最高的。大隊裡,有的生產隊每個勞動日才二角一分錢,人均口糧三百六十斤。當年,全縣平均畝產糧食:水稻08公斤,玉米19公斤,小麥55公斤,紅苕146公斤,油菜籽5公斤,棉花公斤,花生59公斤。當時的生產力是非常低的,生產水平也是非常落後的。沒有化肥,農藥就是六六六、滴滴涕,還有劇毒農藥1605和1059,全縣經常發生棉花滅蟲時,劇毒農藥毒死人的現象。現在的人聽了都不會相信,可那就是當時的實際情況。當會計宣佈了生產隊的分配方案情況後,全隊參加開會的人都高興起來,都為自家能多分到錢,多分到糧食而高興。是啊,那時候,一年到頭就盼著這一天呢。

當時,不僅我們縣農業生產非常落後,產量極其低,全國農業生產也都非常落後低下,。毛主席親手組織制訂的《全國農業發展綱要》中要求,淮河以南糧食畝產要達到800斤,黃河以北糧食畝產要求達到400斤,黃淮之間要求達到500斤的農業發展綱要指標,全國奮鬥了二十年都未能達到,糧食產量一直徘徊在兩三百斤的狀況。

全國多數地方的分配都不好,每個勞動日值只有一兩毛錢,很多家庭都倒找。一些地方“倒找戶”佔了百分之五六十。

第二天上午,會計和我就坐在我們新院子堂屋前,擺了兩張大方桌,會計在前面擺放著“生產隊年終分配方案表”,我前面放著“現金分配表”和現金。全隊四十一戶人家都來了代表,排隊在分配表上簽字蓋章,然後到我這裡蓋章後分發現金。倒找戶也要在分配表上簽字蓋章。會計還要將一條寫有家庭姓名,出工天數,總計工分,肥料,共分糧食,已分糧食(小麥、豌胡豆、稻穀、玉米、紅苕等等),還應分糧食(其中稻穀、玉米、黃豆、小豆等等)。已分油料(菜油、花生等),應找補現金等等的紙條,發給每一個家庭。便於每個家庭,弄清自己分配的情況。

我當然得把每一角,每一分錢都要發放到戶主手中。那時候,每一分錢,對於一個農民家庭都是很不容易,很重要的,很寶貴的。

二十四、砍柴(蔡運生)

砍柴和背柴,在那時是農村中最艱苦的活路之一。那時,農村每一個家庭,每年都要砍四五百捆柴,有的還要砍五六百捆柴。因為煮飯、扎酸菜、扎豬草,烤火都要燒柴,各家各戶都離不了它。我們這裡砍柴主要是分天上和地下兩種。天上就是爬上樹去樵柴。我們這裡多是柏樹、松樹、榿木樹、青岡樹、芶葉樹。只要爬上一顆樹,樵一顆大樹能樵幾捆柴。只是必需會爬樹才行。砍地下的柴草就主要是砍地下生長得太稠密的,生長不成器的小柏樹、松樹和雜樹,包括榿木樹、麻柳樹、檬子樹、水青岡等等。還要砍馬桑子、蹩辣子、黃荊子、黑碴子等灌木腳柴和刺藤老棒等等。砍柴是個很費手、費衣服、費褲子、費鞋子的活路。因為要爬樹,要鑽樹林,要鑽刺笆籠。砍一天柴,有的人會把臉、手、腳和衣褲掛破、扯爛。

捆柴還是一個比較困難的活路。有竹子的家庭,每次砍柴,都要砍竹子劃篾條,用篾條作為捆綁柴草的繩索。沒有竹子的家庭,或竹子少的家庭,就只有砍那又細又長的黃荊條、黑碴子條作捆綁的繩索,捆綁柴草。捆綁柴草前,要先將篾條或黃荊條紐破,紐成絲繩狀,才便於捆綁柴草。這是很費手的,很容易將雙手打破。

砍柴一般是在冬天,因為冬天水下了樹,砍的柴要輕一些,要紮實一些,不會生蟲,不會蛀蟲,也要經得燒一些。按規定,知識青年半年內,國家供應糧食、肉、油等物資,半年後隨生產隊分配,國家不再供應糧食等等。我們的燒柴問題,這大半年是在集體飼養場解決的,明年自己不砍柴,就沒有柴燒了。我們只得提前作好準備。

我們這裡是山區,生產隊的社員每家每戶都有幾處柴山。幾處柴山加起來,面積可能每戶有十幾、二十幾畝,有的甚至幾十畝柴山。每家每戶砍柴,都是採取今年砍這一片,明年砍那一片,後年又砍另一片。採取分片砍伐,才不會竭澤而漁,才可能長久砍伐。我們知青沒有柴山,好在生產隊裡還有公共柴山三處,隊長要我們自己請人砍柴、背柴。我當然就請住在附近的文世虎等六個新院子和新房子的小夥子,幫我砍柴。

按照習慣,虎頭他們在自家屋裡吃了早飯後,就背上背架子、打杵子,拿著砍刀,和我一道,到石梯子崖那邊的公共柴山去砍柴。由於是公共柴山,又因為距離住家戶太遠,平時很少有人去。那林子裡黑洞洞的,讓人進去後有一種陰森森的感覺。那林子裡,樹葉枯草鋪了厚厚的一層,踩上去軟綿綿的,還有一點彈性。老樹林裡陰森,潮溼,一棵樹就有幾丈高,長得又細又長。我們七個小夥子進去了,就象菜籽掉進海里頭,沒有一絲響動。虎頭他們四個人會爬樹,就各人選了一顆枝杈多的樹往上爬,從上往下樵樹。我們三人不會爬樹,就在下面砍地腳柴,捆綁他們樵下來的柴。

十點鐘了,我背上三捆柴就回家,回家給他們六個人煮飯,他們來給我幫工砍柴,不計報酬,(當時各家各戶有事,都是相互幫助,不計報酬的。)我總得要負責煮午飯和晚飯吧。我煮飯時,就一便蒸好兩大碗雞蛋,又用紅蘿蔔燒了兩大碗肉,炒了個糖醋白菜,又炒了一碗大白菜,一碗豆芽,又涼拌了一個粉條三絲,還燒了一個青菜湯。雖然不象他們請客多做涼粉、豆腐、米涼粉等八大碗,可是有肉,有雞蛋,是很紮實的。要知道,在那個年代,要吃肉是很困難的,他們一年到頭最多只能吃到一次肉。我們知識青年,國家開始給我們供應了半年肉就停止了,停了半年多後,又每人每月給我們供應四兩肉。豬肉在那個年代是非常稀罕的物資,一般家庭都只有過年的時候才能吃上一次肉。

中午,文世虎他們六個人各背了一背架子柴回來,有的背了四捆,有的背了五捆。要知道,剛砍的活柴是很重的。他們幫我堆旋在院子外面,然後洗手吃飯。我給他們煮的是白米乾飯,比他們天天吃的玉米膏膏當然好多了。再加上又有紅燒肉和蒸雞蛋,大家都吃得很高興。

下午砍柴時,文朝新鑽進密林中去拉屎,不大一陣子,他就提著褲子跑出來,大聲吆喝:“你們快點來,這邊有一隻小黃麂。”大家立即放下砍柴,各人拿著砍刀、柴棒,向他指的方向跑去。他們看見一隻還不大會跑的小黃麂,臥在草叢中,就拿著砍刀去砍,那黃麂看見了,站起來,跑跑跌跌地在草叢中亂竄,他們幾個人圍上去,一陣亂棒打,將小黃麂打死了。文朝新立即將黃麂挎下皮來,提給我說;“我們運氣好,明天你給我們燒黃麂肉吃。我們給你做活路,天天都有肉吃,我們就天天給你做活路好了。”

我當然喜歡這樣的好事。

這是我第一次看見並打到的第一只黃麂。這黃麂就跟梅花鹿一樣,只是身上沒有梅花點,也沒有大角。黃麂有一身金黃色毛皮,就象黃緞子一樣,很是好看。第二天中午,我就給� ��們做起了紅燒黃麂。

二十五雞公車(蔡運生)

過了新年,到春管春播還有一段時間。公社和省養路段簽了協議,負責改修一段公路。要全公社主要勞動力分批分任務都來改修公路,要在二十天完成。

原來,要改修的那一段公路在漢德公社境內,是一段下坡後又急轉彎又下坡的道路。這段道路,坡陡彎急,以前經常發生車禍事故,經常翻車。我前兩個多月就聽說,此處連續發生了兩次車禍。一次是,國家將春節供應物資運到廣元火車站,省汽車運輸公司派載重四噸的解放牌大卡車(當時,全國只有長春第一汽車製造廠生產的載重四噸的解放牌汽車和南京汽車製造廠生產的兩噸半的嘎斯車。),從火車站將物資運到我縣。一輛汽車開到這裡時剎車不及,翻倒在荒坡上,司機受了重傷,貨物撒得滿坡都是。當地生產隊一邊派兩個人,跑五公里路向公社報告,一邊組織人搶救受傷司機,搜檢零散貨物。

不過二十天,一個下鄉女知青,在漢德鄉趕場後回生產隊,順道坐上一輛大貨車。大貨車裝得滿滿的,她就坐在貨物上。大貨車開到那裡時,下坡慣性大,急轉彎時來了一個急剎車,將那個女同學從車上甩出很遠,甩在路邊一荒草坪上。那女同學被甩暈了,躺在荒草坪上昏睡了半天,老半天回不過神來。最後爬起來,跛著腿罵道:“老子以後一輩子都不坐汽車了!”

我們上公路時,看見前面四個大隊改修了十天公路後,公路工程還未完成一半。我們後三個大隊,人數少,要十天完成全部工程是不可能的。原來,改修公路時,原公路要照常通車。新改修的路段只能從下面往上面開挖,要挖開一座山頭,與山上的公路相接,為的是減小彎度和減小坡度。工作面不很大,但全是人工挖,人工背。背土運土要走一百米遠,運土工程距離太遠,人工背運太耗工耗時,所以工程進展緩慢。我們背了三天土,工程進展都不大。公社工程負責人急得跑來和我們大隊商量:“看來每個大隊修十天路,這個工程是拿不下來,乾脆你們搞十五天,剩下的工程由他們四個大隊再來完成,行不行?”

有的人就附和著說:“行啊!”

有的則提出:“就是每個大隊再加五天,可能也完不成工程。”

公社工程負責人點了點頭說:“很可能是完不成。可是,馬上就要春管了,就要大忙了,總不能影響了大春生產嘛!怎麼辦呢?”

我看都沒有提出很好的解決辦法,就在大隊主任耳邊悄悄說:“你告訴他,今天放我們大隊回去,明天我們大隊推來一百多架雞公車,一架雞公車要頂四五個人背土,運輸速度就會快得多。但是,公社下半年就不要再給我們加義務工了。”主任聽了很高興,立即將此意見提了出來。

公社工程負責人似信非信地說:“可能吧!你們有那麼多雞公車?有那麼高的效率?”

主任笑著拍拍胸口說:“你不要管,今天你只把我們放回去,明天我給你組織一百五十架雞公車。如果不夠,你找我!”

公社負責人聽了,也笑著說:“那好,只要你有一百五十架雞公車,下半年就不給你們加義務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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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很高興。

大隊主任立即召開各生產隊隊長會議,落實了每個生產隊的雞公車任務,然後讓我們大隊全部回家。大家背了三天土,都累了,巴不得回家休整。

第二天,其他兩個大隊看見我們浩浩蕩蕩地推來一百多架雞公車,都嚇呆了。養路段負責監工的看見了,也驚奇地說:“你們這個才叫做機械化哦!”

有了雞公車,雞公車本來就裝得多,推車又比背土走路快得多。雞公車上安放一個大撮箕,裝土倒土都方便。那兩個大隊就負責挖土、刨土、上土。我們就負責推土,倒土。有了雞公車,工程快了很多,每天看見工程在減少,小山在變小。雞公車這種土機械化在那個工程中起到了很大作用,幾天時間,就將工程做完了。養路段看了很高興,主動提出要多獎勵兩千塊錢。公社也樂得在廣播裡,天天大力宣傳文家灣大隊,“學習大寨幹勁大,雞公車推出新天地”。

縣裡也向全縣進行了廣播宣傳。(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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