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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孫皇后(全)

第三部 陌上花開_第一章 山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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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孫皇后(全)第三部 陌上花開_第一章 山寺

貞觀十三年,揚州。

煙花三月,北郊蜀岡的大明寺內香客如織,這所建於南朝劉宋大明年間的寺廟在揚州頗負盛名。前朝文帝六十大壽時,詔令在全國三十個州內立三十座塔,以供奉舍利,其中一座建立在大明寺內,稱“棲靈塔”,更為這座廟宇增添了數分靈氣。

來上香的人群中還是女眷偏多,一來,天氣回暖恰是女子們出遊踏春的好時節,二來,一些待字閨中的姑娘們也大多由母親和丫鬟陪同來祈求良緣佳婿。

與熱鬧非凡的大雄寶殿不同,內殿的氣氛就顯得安靜許多,因為並非是人人皆可進入的地方,反而更顯得肅穆莊嚴。

一個小和尚好奇地守在內殿的門口,向裡看去,方才一直潛心修佛、極少露面的住持鑑遠大師竟然親自迎著一名女客來到這兒,聽說是要為其解一支籤,要是這件事傳到了外人的耳朵裡,怕是要引起一陣轟動吧。

鑑遠大師神色凝重地看著手中的籤條,沉默了良久才抬起頭,輕嘆道:“夫人,您可還記得當初您初來此地的時候,老衲向您問過的話?”

站在鑑遠大師對面的那名女子,看上去不過二十剛過的年紀,面容不是極美,卻透著一絲如明月般的清韻與高華,只見她輕輕啟口道:“大師曾問我,您從何處來,欲往何處去?”

“老衲也記得當初,夫人答的是,我往來處來,停於此處,只願了以餘生。”鑑遠大師的目光深沉道,“而如今,夫人的意願還未有所改變嗎?”

那女子似乎猶豫了一下,繼而卻堅定地點了點頭。

鑑遠大師的臉上閃過一絲了悟,隨後,合掌道:“阿彌陀佛,出家人不打誑語,夫人的前路不在此處,而在來處。”

女子微微地斂下眼瞼,淡然地一笑:“大師,我可否再問一句,前路可是崎嶇?”

寂靜了片刻:“夫人至貴之命,恕老衲無法參透。”

“至貴?”她的語氣中帶著一絲微嘲,“那可否請大師告知我方才的籤語?”

鑑遠大師攤開手掌,沉靜道:“此乃上上之籤,名“凰歸”。”

殿中又是一陣靜默,門口的小和尚只看見那女子對著住持微一點頭,便快步地從自己身邊經過,不知走向何處。

他輕輕走進殿內,卻看見一向神色肅然的住持此刻卻露出了似喜非喜的表情來,口中喃喃道:“凰歸,鳳凰齊飛,此天下太平之吉兆啊,佛祖慈悲,佑我大唐蒼生。”

“住持,方才那位女施主到底是誰?”小和尚並沒聽懂方才住持說的話。

鑑遠大師遙遙地看著外邊:“她的居所就在我們廟宇的西面,你可有耳聞?”

“啊。”小和尚恍然大悟道,“是,聽師兄們說,三年前,那兒搬來了一位獨居的女施主,除了上香禮佛,平日幾乎足不出戶。”

鑑遠大師微笑道:“也許,不久之後,她便要離開了。”

“離開,女施主會去哪裡呢?”

“長安,或是洛陽吧。”

夕陽西下,若水獨自走在幽靜的山道間,從大明寺裡出來,她的腦子就被繃得緊緊的,凰歸?早知如此,她又何必今天心血來潮地去問什麼籤呢?前塵往事早已被封存,猶如前世一般,不必理會,她這樣告知自己。

當若水走到一處不大的院落前時,她停下了腳步,推開院門,前面是並排的兩間屋子,一間作廚房用,另一間則是寢間。她凡事親為,沒有什麼下人,又從不會客,與從前相比實在是太過狹小的房子住著倒也合適。

從三年前搬來到現在,她對周圍散落的幾戶鄰里只自稱是寡居於此,山間的人很是淳樸,見自己不常出門,只慣於去寺裡上香,便時不時地會送些蔬菜、糕點來,而若水就替他們念些在外的兒子寄回的書信作為回報。

其實,鑑遠大師定期會讓寺裡的和尚送一些民生所需之物和書籍過來,若水只需要變天的時候去一趟城裡,定製些衣服,日子就能過得相當的舒適,更重要的那份安謐、寧靜的心情又終於回來了。

從寺裡回來的兩天後,若水也顧不得跳個不停的右眼皮,看著天色尚好,決定去城裡趕製些夏衣,順便去茶樓裡聽聽新鮮的流言。

揚州城以蜀岡上下分為子城和羅城,蜀岡上為子城,亦稱“衙城”或“牙城”,為官衙府署所在地;蜀岡下為羅城,供百姓居住和商業買賣。自從隋煬帝開挖了大運河並三下揚州之後,揚州變成了天下有名的港口,到了唐代,便成為僅次於長安和洛陽的大城,更是南北糧、草、鹽、錢、鐵運輸的必經之地。

經過護城河上的吊橋和由官兵把守的城門,若水的臉雖然被帷帽遮蓋著,但也引來了不少路人的注目,因為揚州地屬江南,少有風沙,一般女子出行並不遮掩面容,反而以貌美為傲。

若水面無表情,駕輕就熟地穿到了一家衣行,和已是相熟的老闆隨意訂了幾套衣服,付了定金,說定了來取的日子後便很快離開了店鋪。

背後,衣坊裡新來的夥計好奇地問著別人:“這位客人也是我們店的熟客嗎?”

旁邊的老闆停下了手裡的活兒,狠狠地往夥計的頭上敲了一下:“還不好好幹活!問東問西的淨會偷懶。”

夥計摸著腦袋,委屈地不敢吭聲,卻聽見老闆嘆了口氣道:“那位夫人三年前第一次來我這兒訂衣服便遮著臉,這麼些年下來,誰也不知道她姓什麼,住在哪兒,想來也是有來歷的,我們不過是做生意的,還是不要好奇的好。”

每回到揚州城裡,若水必去的一個地方便是茶莊。揚州多好茶,江南其餘地方的茶葉便大多透過這裡運往全國各地,揚州也多好水,天下七等水,大明寺的泉水是為第五等,她每次前往,必飲數杯方止。但在廟中對著和尚喝茶絕沒有在茶莊裡有意思,聽著各式各樣的人們談論著各地的風俗民情,實在不失為一種閒適的生活。

在二樓的角落裡的位子上坐下,如同往常一樣,叫了一壺茶和幾樣點心,若水摘下帷帽,從袖中拿出一冊小書,便翻看了起來。

也正是趕上了時候,不一會兒,不大的茶莊便被人給坐滿了,若水放下書,一邊吃著,一邊向下看去。一樓的廳堂裡坐了些書生模樣的年輕人相聚在一起,侃侃而談,也許是遠離京城的緣故,即使談論的話題涉及皇家社稷,他們也毫無避諱。

若水凝神聽著,只見一著白色衣衫的少年語出不平道:“當今陛下實在對魏王殿下太過偏寵,貞觀十一年的時候,就不僅特許魏王留在京都,不必赴相州親任都督,更許他在府內設定文學館,這明明不合禮制啊。”

他身邊的那人也點頭道:“我還聽說,今年正月的時候,禮部尚書王大人奏請陛下,取消三品以上公卿途遇親王時下馬拜見這一儀

式,陛下卻說,人生無常,萬一太子不幸,你們怎麼不想想,其他的親王將來也許正是你們的君主呢,又如何能夠輕慢!引來諸位大人的一致勸諫。你們說當今皇上這不是話中有話嗎?”

若水端著茶杯的手不由自主地輕顫了一下,眼角處微微一挑,繼續往下聽去。

坐在方才說話的那人對面的淡黃衣衫男子似乎有些不以為然:“陛下是賢明的君主,怎會做出昏庸之事?如果不是太子殿下行事有所偏差,陛下又怎會對魏王殿下越加看重?”

“偏差?”白衣少年不服道,“太子殿下自幼聰慧恭孝,貞觀十年之前就在朝中博有賢名,陛下出遊之時,更是行監國之事,料理朝政,就連李靖將軍都稱殿下精通兵法騎射,如此文武雙全,怎會有偏差之舉?”

黃衣男子神色躊躇了一下,稍稍壓低聲音道:“你們有所不知,聽說在貞觀九年的西征中,太子殿下也曾隨軍前往,而且傷到了腳,如今似乎留有了餘症,陛下為此大為不快,當然這只是傳說之言,做不了準。不過還有另一樁事,全長安的人都隱約有所耳聞,前不久的時候,幾年前順降我朝的突厥貴族阿史那思摩去長安覲見陛下,之後,太子殿下和那人酒醉後在街市中的舉止幾乎驚世駭俗,惹得陛下大怒,將太子禁在東宮足足一月有餘。”

若水怔怔地看著桌面,底下他們的話語還在繼續,可她卻彷彿什麼也聽不到,腦子裡只反覆出現著:腳疾,大怒,醉後失儀,這怎麼可能!不過三年的時間,自己的長子、次子怎麼會是這樣的變化!李世民又怎麼會……

直直地坐了好一會兒,直到窗外傳來淅淅的雨聲才使她回過神來,端起已經冷卻的茶水,一口便飲了下去。若水強壓著心中的擔憂,樓下的那群人好像也被這突如其來的雨水擋住了去路,於是乾脆又喊了一壺茶,繼續聊著方才未完的話題。

依舊是那個白衣少年先開的口:“照你們這麼說,陛下豈不是有了易儲的意思?”

儘管中間那兩個字被念得很輕,可若水已經猜到了他想說的話。

他身邊的那人卻說:“那也不盡然吧,畢竟太子殿下與魏王殿下一母同胞,依陛下對皇后的深情,又如何會輕易地作出那樣的決定,更何況,太子的母舅長孫大人一向更為偏愛太子而非魏王啊。”

“就是因為兩位殿下同為嫡皇子,因此才都有資格才是,又怎可因為太子年長魏王一歲就無視魏王才學之絕倫呢,想當年陛下也非高祖長子啊。”黃衣男子看上去尤為欽佩魏王的學識。

這時,眾人似乎都想到了武德時的那樁舊事,於是皆收口不語,過了片刻,一直未曾說話的一個著青色長衫的青年似深有感悟道:“若皇后娘娘真的還在世,必定不會有如今的紛爭啊。”

若水微微眯起眼,已經多久了,自己沒有聽到這兩個字……皇后……心不由得一沉。

“你們說,皇后娘娘究竟還在世嗎?”白衣少年聲音低鬱道。

“我也只是聽在長安為官的長輩私下裡提過。”黃衣男子微微頓了頓,“據說,貞觀十年的時候,皇后的病情一度極其兇險,宮裡和禮部的人都已經開始替娘娘準備後事了,可之後,所有的傳言都沒了下文,既沒有任何詔書說皇后已經薨逝,可原先為皇后下葬所建的昭陵依舊還在繼續挖建。現在不要說在宮中,即使在長安,皇后二字已變成首要的禁忌了,也許除了陛下,全天下已經沒人能知道皇后究竟是生是死了吧。”

幾個人又是一陣嘆息。

“啊,雨止了。”一人驚喜道。

“那我們就快走吧,皇家的事情本來就不是我們能說清楚的,就像同樣也是皇后所出的隱王殿下……”

若水稍稍有些失望地聽著他們的聲音消散在風中,末子,現在已經是六歲的孩童了吧,究竟是誰在替自己照顧他和兕子呢?

一直以來牢牢鎖在心底的牽絆,多年之前的那個噩夢彷彿被解鎖了一樣,朝自己湧來,承乾和青雀,難道歷史又回到了它預定的軌跡上了嗎?

將帷帽帶上,她將銀子留在桌上,腳步輕輕地下樓離去,方才那些人說的未必全部是真的,可有些話卻不得不讓人在意,兄弟相爭,得利的又會是誰呢?

剛停歇下來的雨又飄揚了起來,若水不在意地走在如霧的雨絲中,迴路很是清靜,她邊走邊思忖著,三年前,也就是貞觀十年末的時候,李世民並未按照史書上所記載的那樣將長孫葬於昭陵,那已經足夠引起自己不安的揣測了。但那時的太極宮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也是她所無法知道的。但承乾與青雀兄弟情深絕非三言兩語所能離間,更何況,青雀沉迷於經史子集,對朝政也從未顯出過躍躍之意,又如何會使李世民說出那幾乎是暗示易儲的話來?

回到自己那個小院的時候,天色已經漸黑了,若水換了身乾淨的衣服,低下頭的時候,掛在頸間的那塊玉佩便晃了出來,她停下手裡的動作,緩緩地坐在昏暗的房子裡,沒有熱茶熱水,這裡的一切都是冷的,只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無論是她,或是長孫,她們都是耐得住寂寞的人,耳邊似乎傳來當年長孫悲哀的話語:“現在我才相信了,我們真的是同一個人,無論在什麼時候,無論愛上誰,都不能獲得真正想要的幸福。”

時間重新又回到了三年之前,昏暗的陰陽之間,若水又一次來到了那裡,那個將自己帶到這兒的白髮老人用著慈悲卻無情的聲音說道:“你命數已絕,待那另一半魂魄回來,便是你們轉入下一世的時候了。”

下一世,若水漠然地點了點頭,生命猶如浮萍,不論是自己的還是長孫的,不,說到底,她們也還是同一個人。

老人看著她,欲言又止,有些事情,即使是世間的神靈也無法改變,更不要說是……

這時,若水看見另一個自己也來到了這裡,長孫緩緩地走來,對著老者說:“你曾說過,還欠我們一個願望。”

那老人似乎很驚訝,但很快便平靜了下來:“你……是想……”

“不錯。”長孫回過臉來面對自己,“歷史既然已經改變,我們又何須為其陪葬,你還願意回到貞觀之年,繼續我們的命運嗎?”

若水並沒有露出笑容,只是悵然道:“你覺得,我是為了什麼而離開,又有什麼理由可以回去呢?”

“你還有牽掛的人,不是嗎?”

若水下意識地反問:“你不也有嗎?”

長孫淡淡地一笑,只是說:“我們的牽掛是不同的,放心,這次你回去,不會再回到長安,接下來的路,就由你自己來抉擇吧。”

這時,旁邊一直無語的老人忽然插聲道:“你明白你要付出的是什麼嗎?”

長孫平靜地點點頭:“若水,當你再醒來的時候,將會擁有

我全部的記憶,但不會再有絲毫過去的感情了。”

若水有些疑惑地看著她,卻聽見老人語帶憫然地說:“她用一生的情感和魂魄作為交換,換得你們在陽間的壽命,爾後,你們的靈魂將合成一體,可她的意識卻再也不會出現了。”

“為什麼不是我?”若水緊緊地拉住長孫的手臂,“可以由我來交換啊。”

長孫溫柔地回握著若水的手:“那裡,有太多我不想面對的人和事,即使回去,必然也只是痛苦,而你卻不同,請帶著我們共同的回憶讓長孫若水獲得幸福吧,那是我所一直期盼的。”

若水看著長孫清潤的眼眸中帶著堅定卻深沉的隱痛,彷彿也看見了自己。

長孫,那個曾經宛如夏花般的嬌美,在草原上策馬奔騰的女孩,卻過早地被奪去了鮮豔的色彩,在時間的沉澱後擁有了秋天的寧靜與淡定,而若水則不曾經過那些鮮活,直接走向了冷清與淡泊,分裂的半身實際在那一刻就已經融在了一起,真正的殊途同歸。

掌管時空的老者定定地看了一眼長孫,接著點了點頭,多年之前自己犯下的那個錯誤,終究將在自己的手中得以修正,只可惜,時間的痕跡永遠無法消除,而命運就好像一架古老而巨大的風車,即將開始它新的輪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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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水先失去了意識,老人對長孫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真正的原因,你還是沒有告訴她……”

長孫輕輕一笑:“我曾說過開始是緣,結束是命,可現在,看著她替我這麼走到今日,我卻更願意相信,命是可以改變的,就在我們手中。”

再醒來的時候,若水被送到了揚州的大明寺,鑑遠大師或許是知道什麼的,因為他從未問過自己的來歷、姓氏,只是為自己張羅好了可以使她獨立生活下去的一切。最初的時候,若水的心很平靜,幾乎沒有出過山間的小院,終日沉浸在長孫的回憶和自己的過去裡。直到再一次看見熱鬧的街市、接踵的人群時,一切宛若隔世一般,而江南的明媚一度曾讓若水以為,這裡將是她最終的歸宿,可這樣的平靜或許也不能長久了。

手中的這塊墨玉,是後來才在自己身上發現的,根據腦海中的回憶,那似乎是長孫從小便帶在身上的,玉上銘刻著“觀音婢”三個隸字,若水緊緊地捏著冰冷的玉石,是爹孃留給她們唯一的回憶,也是長孫留給自己的印痕。

長安,長孫府。

平日裡一向冷靜自持的長孫無忌此刻卻不由得伸手撫著眉心,重重地咳嗽了一聲,才對著面前的外甥女無奈道:“瑤兒,你又想要做什麼?”

明瑤拉著長孫無忌的手,坐在一邊,微微帶著撒嬌的意味道:“舅舅,答應我吧,總是悶在長安,沒病也要悶出病來。”

長孫無忌儘量不去看那張和妹妹相似的面龐,想當初,就是因為這張懇求的臉龐才讓自己犯下了欺君的大罪來。“瑤兒。”他重重地嘆了口氣,“上次的事,舅舅的心還懸著,要是因為這次的事也一同被你父皇給發現了,那我們一家還不都得被流放了去?”

明瑤看著似乎異常嚴肅的舅舅,卻更是忍俊不禁道:“舅,這大唐的律法都是你編的,還有什麼好怕的?再說了,就算被爹給知道了,還有舅爺替我們求情呢,難道爹真的打算把長孫家給滅了不成?”

“你說得我的頭都疼了。”長孫無忌又揉了揉頭,“當年也虧你想得出來,就因為擔心被你父皇指婚,居然來找衝兒當幌子,我們啊,也實在是把你給寵壞了。”不過總算比起房玄齡他們還是要好上一些,聽說不過才剛入門的工夫,好好的房家就被高陽公主吵得不得安寧。

“舅舅,你想,要是被父皇真的知道了,大表嫂也就不用在妾室的位子上繼續委屈下去了啊。”明瑤的眼中閃著狡黠的光芒,“所以,就讓我出去吧。”

“然後,等你玩夠了,就去刑部看你舅舅一家吧。”長孫無忌沒好氣地說道,真是,好像上輩子欠了這丫頭一樣,什麼莊重、嫻靜,即使在她父皇那兒也就只是偶然做做樣子。

明瑤的眼中迅速蓄起了淚水,一言不發地看著長孫無忌。

長孫無忌苦笑地看著明瑤,眉頭鎖得更緊,只好開口問道:“這天下那麼大,你一女孩子家,舅舅又怎麼能放心得下。”

明瑤見長孫無忌一鬆口,立刻破涕而笑道:“舅舅若是不放心,可以撥一個侍衛和懂武功的丫鬟給我啊,瑤兒答應到了一處,便一定給您寫信。”

無忌微微眯起眼:“說實話,你有這打算已經有多久了?”

明瑤的臉色一變,低下頭,方才還清脆的聲音此刻卻顯得有些低悶:“從娘不在了之後,我就有這個打算了。”

室內的空氣彷彿一下子凝結了起來,長孫無忌的眼中浮現著無法磨滅的傷痛,良久之後,他輕嘆道:“那又是為什麼呢?”

明瑤抬起淚水盈盈的眼眸,帶著哭腔道:“娘都不在了,可爹又遲遲不肯把娘入殮下葬,總是說娘只是不見了。大哥為了這事已經和爹吵得不可開交,這宮裡面,我還要去做什麼呢,面前晃的也盡是些比我還小的嬪妃,看著就難受,還不如像以前娘告訴我們的一樣,去行千裡路來得舒服!”

長孫無忌伸手把明瑤攬在懷裡,就像當初父親死後,他摟著哭泣的觀音婢一樣,她們的脆弱只會在自己的親人面前流露,但也只有瞬間而已。

果然,很快明瑤便擦乾了淚水,抬眼道:“舅,我只是想像當初答應過娘的那樣,快活自由地活著,所以……”

“那末子和兕子呢?之前,你不過才兩個月沒進宮,那兩個一直乖巧的孩子便吵得你父皇下旨來找你入宮,如今,你這一走,可不是幾個月能回來的吧,還不遲早會拆穿。”長孫無忌的語氣已經輕緩了許多。

明瑤的眼中掠過一絲不捨,猶豫道:“即使爹知道了,也不會出什麼大事吧?”

“從前有你娘在是不會,可現在你父皇的脾氣,還有誰能治得住?”

明瑤賭氣道:“要是爹真的問起來,我就乾脆留一封信說是我受不了他和大哥的爭吵好了。”自從娘不在了以後,爹就變得易怒極了,不要說大哥,有時就連自己也受不住。

長孫無忌拍了拍明瑤的肩,罷了,若是真的被發現了,也有自己擔著呢。“出門的錢物、衣服,都讓人收拾好了嗎?”憑著自己對瑤兒的瞭解,即使今天自己不同意,恐怕她早晚也要偷偷地溜出去,到時候豈不是更加危險?

明瑤揚起嘴角,嬌柔地一笑:“我就知道舅舅最好了,昨夜的時候,都已經全都裝在包袱裡了。”

長孫無忌愛惜地看了看明瑤眼角的淚水:“打算什麼時候出門,先去哪裡?”

明瑤一抿嘴,微笑道:“明日一早,走水路,先去揚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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